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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大传

_14 王义祥 (当代)
  第二天,果然有一羌马冲出城门,往冯翊方向狂奔。曹军假意发喊高叫,却并不力追。翟忠在城墙上观看,也未起疑。
  其后,未见再有羌马出奔。因此,曹操等便放开程银,专一对应凉州和冯翊之敌。
  一七一眼看时间快到十月之末,这一天,张辽、许褚、丁斐并地方将领姜叙、杨阜率军两万,遵曹操急令,押了粮草,赶到了安定,与曹操会合。
  杨秋与刘太卜在堂上听得城外人马喧天,还以为是援军到了,正自奇怪,因为早已约定,两股援军要到十一月一日子时正牌才来奇袭,即使提前进入安定境内,也要按兵不动,到了夜间才能兵临城下。两人对看一眼,一种不祥之感陡然涌上了心头。
  二人急急策马来到城门,上了城楼,一看之下,不觉大声叫苦。原来马超、梁兴处,已于日前差密马回书,约定按杨秋、太卜之计,按时来攻曹操。而此时却来了曹操得意大将许褚、张辽等人。距马超、梁兴来袭,也只有一天时间。这时,要通知两处兵马,已然来不及了。刘太卜不由脱口叹道:“画虎不成反类犬啊,想不到夹击曹操变成了自投罗网!”
  杨秋也说:“可惜悔之晚也。现在长安空虚,不然,可求程银领张鲁之军奔袭长安空城。”
  叹息一阵,命令骠骑精兵从四个门户突出,说什么也要设法通知援军情势已异。但此时曹操已下严命,各门若有一处放过突围兵马者,一律问斩。是故,竟无一骑能出安定。如此一来,杨、刘就成了瓮中之鳖。
  眼看到了第二天,十一月一日。杨秋、太卜在城墙上观望,见曹军已布好阵势;二人看罢,仍是无计可施,只盼这一天过得越长越好。然而越是如此,觉得时间过得越快,没多久似的,天就黑了下来———其实本已隆冬,昼短夜长,二人心念所系,竟觉得这一天白昼也骤然缩短了。
  到了亥时初牌,二人又上城楼,见曹营内已做好准备,鸦雀无声,一付毫无防备的样子。杨秋见此突然福至心灵,大叫道:“马、梁有救了!”
  太卜急问,唇舌打颤:“何,何以见得?”
  杨秋笑道:“马超、梁兴之军若在子时正牌同时杀来,我城内守军为了不让曹操起疑,必然装得和平常一样;现在却被曹操料到援军将至,又无法通知援军。但援军一旦看见我城墙之上灯火大亮、鼓乐齐天,必知有异,便不至于贸然夹击曹军。这样一来,虽不能提前令马超、梁兴得到警示,却也能令他们临阵见机,不致毫无准备,全军覆没!”
  太卜恍然而悟,大笑道:“只是这样却便宜了曹操!”随即下令诸军,在西门之上亮灯火,击鼓吹角,以为警示。
  一七二曹操正与许褚、张辽、夏侯渊、徐晃、丁斐、姜叙、杨阜等七位将官在营内饮酒,猛听得鼓角喧天,都是一惊,急忙出营观看。只见安定城内,四处门户的碉楼之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兵士人头攒攒;杨秋与刘太卜在上面叉手而立,洋洋自得。
  曹操不觉笑道:“好个杨秋,竟然有此一计!”又回头对众将说:“不过,他又如何算得过我?我本来不知马超、韩遂和梁兴他们何时来袭我军,只能时时防范,奈何杨秋心急,倒在警示其援军之前,先泄机密于我了:今天晚上,马超、梁兴必至。”
  众将均觉有理。丁斐道:“丞相何不将计就计,也来个灯火通明、鼓角相闻?待其援军赶来,见城上城下一般无二,又有我军将士在下痛骂挑战,还道是常常如此相峙,必然不防我已有备。同时,再拨两彪人马,伏于马超、梁兴必经之途上,先行放过;待马超、梁兴引军来攻我营,我军可佯装猝不及防,马超、梁军必懈,我伏军再回马杀来,马超、梁兴哪里还有命在?”  
第二十六章 涂书离间韩遂(12)  
  曹操听了,大喜过望,说:“丁斐之智,我真是知道得太晚了!”于是下令也大张灯火,击鼓吹角,又选嗓门洪亮的兵卒坐在阵前,高声侮骂杨秋、翟忠。一面派张辽领姜叙,许褚领杨阜,分赴马超、梁兴之来路,择地埋伏。
  城楼之上,杨秋、刘太卜正自鸣得意,突见曹操军连营之中,也是灯火通明,跟即又鼓角齐鸣,更有三五兵士,把酒坐地,扯开嗓子胡乱侮骂,先惊后叹。杨秋回顾太卜,无可奈何地说:“唉,我的计谋固不及曹操,沉稳更是不及。现在离子时尚有一个时辰,我却竟然如此之早就张灯击鼓,反而让曹操得知我军今夜必到。看,”说着以手指点曹营,“曹操派出两股兵马,埋伏于援军所必经的路上。唉,杨秋啊杨秋,为什么你要误失时机,心慌欲狂?!”
  言罢,以手击墙。
  刘太卜听得口唇张开,但仍是不解:
  “那么他们也张灯击鼓,又是何意,难道不怕我援军看见而提防吗?”
  杨秋听了,心中暗道:我方尽是如此庸常之辈,关中如何不失?口中仍道:“正要如此,我援军才会不防:误认为这两日曹操攻城正紧,他们来得正是时候。”
  太卜“哦”了一声,算是弄明白了。随即又问:“那我们怎么办?”
  杨秋苦笑一声,说:“随机应变吧。”也令兵卒搬取酒肉上来,叫刘太卜陪自己同饮,心灰意冷,只求一醉。
  曹操立于营前,遥见杨秋兴意萧索,呼酒狂饮,喃喃道:“杨秋高才,可以为我所用矣!”
  一七三时交子时正牌,梁兴先率领冯翊守将陈南、副将田翎,带兵八千余骑,马摘铃、人衔杖,悄悄掩杀而来。许褚与杨阜按兵不动,放了过去。
  不一刻,到了城外,但见城上城下,一派鼓角喧天,灯火通明,曹操阵前,正有兵士指城而骂,而且曹操本人也坐在营前,把酒观骂,城楼之上,更见杨秋也正自饮酒。
  梁兴见状立令停马,一时不知所措,陈南与田翎从旁说道:“马超尚未到来,幸好我军先至,抢得头功,看来曹操已按捺不住攻城了,不分昼夜硬干。”
  梁兴本有疑虑,见二人这一说,便去了大半,又想反正已来了,就算曹操有诈,也不及转意了;遂引军朝曹军营地冲来。
  曹军立时大乱,阵前士兵争相逃窜。岂料梁兴兵马冲近跟前,却纷纷马失前蹄,坠于坑中———原来曹操早已密令士卒,于夜间挖出陷阱,布于敌人援军必来劫营的路上。
  刘太卜见梁兴杀来,急叫杨秋出战,谁知杨秋已有醉意,乜斜一双朦胧的眼睛,说道:“出战又有何用,还不是去送死!”言毕又饮。
  太卜大怒,喝道:“难道你已有降意?再不出战,且先吃我一剑。”一边拔剑在手。
  杨秋饮下一大口,将杯子一掷在地,说;“反正都是一死,你愿杀便请自便!”
  太卜愈怒,但终又不忍,就独自领兵,开了城门,杀将出来,意欲杀了曹操,乘机取胜。岂知早有夏侯渊一马当先,迎了过来。只十余回合,便被刺下马来,夏侯渊立即又奔往梁兴。
  正当此际,阵营两边,马超、马岱、翟忠、罗纲引行军杀到,见战场一片混乱,又见那边有陷阱,因此不敢躁进。马超见杨秋一人,在城楼上独自饮酒,甚为奇怪,高声相呼,杨秋只是不应。
  马岱游目四顾,见曹操立于营关,毫无惧色,正自饮酒观战,身旁一人按剑侍之,正是丁斐。同时有夏侯渊、徐晃与梁兴、陈南和田翎厮杀,因对马超说道:“今日情形,岂不与那在黄河边上一样?”
  马超看后,喜道:“今日可杀曹操矣!”
  正自高兴,突然身后一声炮响,回头一看,早有张辽、姜叙率伏军杀回;一阵冲击,马超之军被迫前移,纷纷跌于陷阱之中,翟忠回马来战张辽,只一回合,就被张辽一枪刺于马下。马超等顿时无措。
  那边,夏侯渊已杀了田翎;梁兴慌乱,也被徐晃赶上,双斧齐下,砍成了三截。陈南回马欲逃,迎面来了许褚,只交一回合,就被许褚一刀砍翻。
  此时,曹操令丁斐率亲兵进城登楼,务必生擒杨秋。
  马超见了这个势头,哪敢恋战,急命马岱与罗纲率部逃窜。罗纲不幸被姜叙一剑击在腹上,跌下马来,被乱军踩死。张辽挺枪来战马超,马超全力拼杀,逼开张辽,与马岱落荒而逃,许褚见了,连呼可惜!
  此役杀伤西凉士兵二万余人,俘虏三万余人;杀死西凉将领共六人。曹操望望夜空,刚进入丑时。
  众将拥着曹操进了安定城,到了太守府坐定,早有丁斐押解杨秋上来,此时杨秋酒已醒了大半,圆睁双眼,直视曹操。
  曹操令左右解了绑,赐座于旁。杨秋昂然说道:“我智不如人,早有死志,你又何故如此做作!要杀要剐,杨秋何曾畏惧?”
  众将闻言皆怒,曹操却说:“我看你也有才学,如何这等执迷:一个人如果智不如人,做不成天下第一的智士,便要寻死,岂不荒唐?你真正不足的其实只是未遇明主罢了。假如我免你一死,却又如何?”
  杨秋微微沉吟,说:“对你的智谋胸襟,杨秋一向钦服;只是一身不事二主,要叫我降你,却也无理可循。”
  曹操笑道:“今天下动荡,群雄并起,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执著愚人之忠,岂不让英雄齿冷?”
  杨秋听言再也无法不服,当下就伏地纳头,口称愿降。
  曹操离座,亲自扶起,令杨秋留守安定;杨秋感激不尽,又与诸将重新见过,一时间欢声笑语,皆大欢喜。
  一七四 十一月初,曹操率大军回到长安;十二月,带徐晃回师邺城,自此以后,到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整个西凉的清扫都由夏侯渊负责。
  第二年,即建安十七年秋七月,马超再次卷土重来,占据蓝田郡;夏侯渊率军攻击,马超再次败走,投奔汉中张鲁。第四年,即建安十九年,马超又在张鲁的协助下,率军攻打凉州。凉州守将当时是姜叙。眼见大军压境,姜叙告急,想向远在邺城的曹操求救。
  夏侯渊与张辽正在雍州驻扎,知道姜叙的意图后,不敢同意,他对张辽说:“曹公在邺城,相去此地四千多里,要待大军来到,姜叙早已被马超击溃,凉州不复存了。因此,应实行快速度的紧急救援,以稳定凉州诸将的信心。”
  于是,派张辽率步骑混成快速部队五千人先行,自己则组编新的关中军,视需要,随后支援。马超见张辽兵到,凉州守兵志气转旺,就不敢硬拼,终于撤回了汉中。
  稍后,韩遂在羌族休养停当,又率羌军屯集于凉州边界的显亲,随时可能来犯。夏侯渊令军主动袭击,韩遂不敌,退入羌族的兴国氏。夏侯渊意欲一举扫荡西凉之敌,便率领轻骑军千里追击,追到了长离,在长离火烧了壮羌屯。
  韩遂见夏侯渊兵势单薄,决心与他决一死战,便联合羌族各部土军,对夏侯渊所部实行反包围。夏侯渊手下诸将见韩遂兵多,就建议就地筑营,以图防卫。
  夏侯渊思索一阵,反对说:“如今我们千里用兵,深入敌境,在危地作客战,全凭一鼓作气之势。如果建立营寨防守,攻击的锐气一旦失去,又无粮草保证,必然要败。
  “韩遂兵力虽众,但来自羌族不同的部落,指挥不一,又缺少训练,当不难击退。”
  众将无奈,只得继续攻击韩遂,夏侯渊为了鼓动士气,以身作则,处处争先。结果军士锐气不可挡,羌族士兵见了,大都心惊,纷纷败退。
  韩遂不得已,再向西北逃窜。这样,就再也无人威胁西凉、关中地区,曹操见夏侯渊的独立指挥能力得到了实战的检验,不惜予以重奖。整个西北方到此全部统一,曹操的目光又射向一直与他僵持的吴越孙权。  
第二十七章 魏武如骑庸(1)  
  汉皇似坐毡
  一七五建安十七年正月,曹操班师回到了邺城。
  曹操是非常喜欢这个地方的。确实,以地利而言,邺城在河北南端,向西可往太行山,东接华北平原,南为东南向的漳河,正南朝向殷墟。自邺城南下,可直抵郑州,向西可到洛阳,而洛阳的东南面,则是许都。
  曹操为了自己有一个安适的办公环境,又在邺城的北区以西、漳河之畔,修筑了铜雀台为中心,金凤台,玉凤台为左右的“邺城三台。”共有数百个房间,曹操在此召开军事会议,更在此聚集文人名士,广开诗会,吟诗作赋,歌咏舞蹈,十分安适,就渐渐不去许都。
  当然,也并不全是因为邺城的舒适,才让他乐不思都。自献帝刘协在建安元年被曹操迎还许都以来,刘协总算结束了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涯,起居、服饰等方面,才开始真正像个皇帝的样子。只是国家的军政大权完全掌握在曹操一人手中,刘协身边的一些公卿大臣,便免不了有牢骚,不满其仅仅有位而无权的处境;大批外戚也是如此。因为他们的富贵与权力都落在皇帝身上,而皇帝只是形同虚设,他们自己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
  刘协原本是一个较为平和的人,又因感激群雄之中有曹操“奉戴天子”,所以对曹操之权重颇为原囿。可是众大臣与外戚无一日不煽动,便使权力欲还不太严重的刘协为了争取天子的自尊,而开始与曹操发生愈来愈多,愈来愈严重的冲突。
  首先,是议郎赵彦在献帝御前提出“宫中”和曹操“府中”———实质上也就是许都和邺城———的权力分配问题,力言府中凌驾于宫中之上的具体情形,鼓励献帝与曹操谈判,收回大权。
  曹操当时正与吕布激战,将破张绣之时,折了长子曹昂。一时闻此,大怒欲狂,立即派人以煽动叛乱,分化政府的罪名,处杀了赵彦。献帝大惊,此后,只要见曹操有事入殿,便深感惧怕。
  一日,献帝思考良久之后,诏曹操进宫参见,曹操立即入殿。献帝见了曹操,就直截了当地说:“你如果真愿意辅佐我治理天下,我就请你尊重我应有的权责和地位;如果不能做到,我愿意让出皇帝之位。请你三思,全权处治吧!”
  曹操听了,脸色遽变,立即伏地谢罪,并请求当即退朝。
  从此以后,曹操能不上朝就尽量不上朝,即使有事,也由他的首席谋士荀彧一人代为沟通。在献帝身边,不反对曹操专权的其实也有许多人,他们多身居要职,有实际的权柄,但一律都是曹营的人。而曹营中唯一对献帝始终保持尊敬和好感的,则只有荀彧一人而已,如今曹操又不想上朝,这样,朝廷和宰相府中唯一的沟通渠道就只是荀彧一人了。
  这边,曹操更加紧了对邺城的扩建,他裁决军政大事,除了在这邺城“行府”外,就是在南征北战时临时的军营兵帐之中,平常只是走过场似的,向许都作些事后的报告。如果不是荀彧一人在谋划战争的同时,又花大量精力从中作出协调,许都与邺城之间,必然爆发公开的政治冲突。
  一七六然而,即使如此,事情还是终于发生了。许都的一些公卿大臣与外戚,见曹操已逐渐架空朝廷。必定要篡汉称帝,便推有“国舅”之称的董承,密与献帝商量除曹一事,于是献帝下了一道密诏,令董承联合几位朝廷武官,计有种辑、王服、吴子兰等人和客居曹操军营的刘备,阴谋杀害曹操。
  事败后,诛杀董承事件连带受害的董贵人身怀有孕,献帝便请求曹操缓行贵人的刑,在他生产之后再杀。但曹操在盛怒之下,坚决不同意,这件事令献帝的正宫伏皇后感到震惊,对曹操深感恐惧,因为董承事件的真正幕后指使正是伏皇后的父亲伏完。
  其实,曹操也知道是伏完指使董承进言献帝。但伏完的地位特殊,曹操考虑到他实施“奉戴天子”的政策而大受欢迎才不久,就不愿与献帝及外戚产生大规模的严重冲突,因此,在打击叛乱者的时候,范围就缩得很小,只处决拥有一定军权的董承,对没有武装力量的公卿大臣和皇亲外戚,暂时就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不知,不予追究。但伏皇后见曹操连有身孕的董贵人也一齐杀了,便总是担心某一天曹操会杀她父女二人,于是,终于忍无可忍,就在曹操处决董承、离开许都后不久,密修一函,差心腹送给父亲国丈伏完,力求他想尽千方百计,联络忠于献帝的公卿大臣,务必密谋除掉曹操,免其心腹之患。
  伏完在接到密函后,非常头痛,因为好不容易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又要他来重新主持策划另一个阴谋,实在太令他为难了,更何况,当时还能有胆量反抗曹操的大臣几乎已微乎其微了。伏完深感时机之不成熟,便设法回告伏皇后,说只能相机行事。皇后无奈,只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而伏完虽见一时不得机会,却保留下皇后的密令,以待一有时机时,拿出来鼓动别人,故不忍毁掉。这样过了十年,到建安十四年(公元209年),伏完突然患上恶病,不治死亡。由于事出猝然,死前就没有来得及烧掉这封珍藏了十年的密函。伏皇后得知,心急如焚,连派心腹去找这封密令,却多次未能找到。伏皇后好不容易过了十年的安稳日子,此时就又开始提心吊胆了。好在又过了两三年,一直无事。
  当然,这件事曹操是不知道的。他担心的只是邺城与许都的关系之日益恶化,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荀彧受他之命,全面负责他与献帝之间的联络和关系的协调,但几年下来,他发觉在许多政治主张上,荀彧不再为他说话,而是逐渐倒向了朝廷一方。想到这些,常令他非常头痛。他的偏头痛也常常因为这类事情的纠缠而发作。  
第二十七章 魏武如骑庸(2)  
  一七七这一天,曹操得胜班师,春风满面地回到了邺城。在荒凉苦寒的关中以及更为贫瘠的西凉征战了数月,回到繁荣富足的“老家”,曹操非常高兴。只是见到了邺城,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许都,笑容之中,令人不察地掺入了一丝忧虑。
  出城来欢迎的人有许多。其中荀彧等人是最后专程从许都过来的。众将官接住曹操等凯旋将帅,并不进城,而是导向铜雀台。一时,鼓乐齐天、歌舞升平,以为庆贺。随即又大开宴席,凯旋之师连同征战劳苦,至此才恢复了平和时期这种轻松舒适的生活之中。
  曹操见席间有人说起讨伐关中、西凉,到了得意处,口沫横飞,心中暗想:赤壁之败痛犹如新,切不让关中大捷冲昏了将士头脑,便止了鼓乐,罢了歌舞,只令大家饮酒谈话。
  他说:“定关中、扫西凉,是我军统一北方的最后的大行动。在战术上我军向来善于野战,此次西征,也是以野战为主。想我军当初南下荆州,出乎意料的顺利,也当与从襄阳到江陵间的战线,大都是平原,我军能发挥陆战优势有关。
  然而,等到下了长江,我军开始处于劣势。而赤壁之战与乌林之役,我军更是一败涂地,为什么?我已一再指出,就是我北军不善水战。所以才令程昱、于禁等着力训练水军。
  现在孙权、刘备联军与我对抗,合肥、襄阳等地,随时可能爆发激战。而我大军初从关西回师,大捷之后,士卒多有夸语,我担心大家这么快,就忘了赤壁之痛啊!
  现在关中已定,我们下一步该干些什么?显然要南下。而水军不利,岂不又入虎口?”说到此处,曹操把目光从众将官脸上收回,又掠向台下,说:“我看这铜雀三台,建成之后,多用于宴饮赋诗、聚妓作欢,岂非太过佚靡逸佻?”
  说着,站起身来,用手往台前大片空地一指,说:“你们看,这大片空地未派用场,废之不用,如此浪费,令我心痛!我意可因地制宜,妥为利用。诸公有何高见?”
  荀彧知道曹操意在用兵孙权、刘备,便说:“丞相之意,想必属意于长江。今孙、刘联防,确也是我军未来最大的劲敌,汉中的张鲁还在其次。因此,我认为可在左侧设立一座‘讲武城’,百官众将在无军事行动时,可以不像以往一样呆在营中,而都来讲武城,共同研究未来可能有的军事行动方略。
  “据目前形势,可根据事情的缓急,分作两步进行:一是绘制吴越详细地形图,并制模拟地形盘,逐役逐地,周全细密地讨论南征孙权的战略战术,并随时将研究结果送至合肥、襄阳前线,以与前线的实际情况印证。二是以同样的方式,研究汉中情势,以备来日之用。当然,不可拘泥于这两点。还可增选兵士之中聪慧勇俊之辈,设另席旁听,有如太学,以不断为我军提供人才。
  “又可在右侧临漳河之地,挖筑‘玄武池’,训练水军。与已有的玄武湖不同,由于玄武池不可能太大,因此,它的作用主要在于用作水战的战略性和理论性模拟,供将官之用;而实战演习,则可直接在漳河之中进行。此项演习,可仍由程昱、于禁二位将军统领。
  “这样,中间尚余一地,足够跑马之用。铜雀三台,可以由此而文武备至,为邺城增辉了!”
  众将官听了,无不附掌、欢笑。曹操更是高兴,说:“我部大军西征,无暇顾及他事,荀彧先生早已有成竹在胸,实为社稷之福啊!”
  荀彧连忙说:“身为臣下,焉敢不为社稷出力!我另有一件喜事,要禀丞相:皇帝得闻丞相亲领大军平定西凉,龙颜大霁,即刻便有诏至,亲赐丞相如汉相萧何故事: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众将官闻言,顿时哄动。连一向沉稳不惊的曹操也不禁为之动容,惊喜道:“皇上如此眷爱,孟德何堪承受?!”
  其实,曹操心中的惊喜更大于他所表现出来的兴奋之情。本来,在回师途中,他就苦思与朝廷的关系越来越僵,竟无良策改变,现在,献帝主动下诏赐他如此殊荣,很可能不是伪作,而是真心感激他平定西凉。因为他深知,献帝虽然对他的专权心存芥蒂,但却一直对他为平定天下而南征北战的行动,持高度的赞赏态度。曹操想,说不定可由此契机而设法恢复自己与许都的良性联系。
  百官纷纷离座来贺。刚随曹操征战归来的徐晃、于禁等一众将军,更是喜形于色。正在热闹之际,只见一彪人马向铜雀台驰来,正是天使从许都到了邺城。
  曹操连忙率百官下得台来,在台前空地上列队相迎。须臾天使到来,口称诏至。
  曹操振衣露膝,望东南许都方向伏地而拜,文武百官也跟随跪下。曹操接了诏,览毕又拜,然后邀天使登台,重张管弦,尽欢方散。
  一七八第二天,荀彧等人随同曹操往许都而去,献帝亲排銮驾,去城郭迎接,满城百姓争相观看,这一天曹操第一次认真地向献帝亲口汇报了西征战事的详情,以及即将亲率大军南征的计划,他说:“西凉靖宁,我北方局势基本趋于全面的稳定。现在刘备与孙权联盟,刘备一方面欲取西川之刘璋,一方面又伺汉中之张鲁,同时,还与我军在西线上对峙。刘备以孤军同时对应三个方面,力不能及。因而,为臣在扫荡西凉关中之地后,已令夏侯渊将军统领新组建的关中军,随时听令,要赶在刘备之前收取汉中张鲁的割据势力。同时,又刻意授权智勇俱备的程昱将军、于禁将军,加强对水军的训练,做到随时都能南征孙权,重回长江战场。
  “这两支力量,臣喻其为一只螃蟹的两只大钳,依靠它们,陛下或能一统中国,横行华夏!而臣向来疏于朝礼每每奔走驱驰于战云之下,不得常瞻天日,深感失职。尚望陛下能特予宽限,待臣以为国家出力而用些补救,稍有功成之日,再治臣死罪!”
  献帝见曹操说得诚恳,倒是许久未有之事,也就颇为感动,说:“你替朕为国家征战多年,劳苦功高,个中艰辛,朕岂有不知?治罪之言,今后休再提起。只希望你我君臣一体,能使国泰民安,朕心就足。至于公卿外戚之言,于理有合,于实际情况,则显得有些勉强。朕也不求这勉强,世间之事,强求者多有不得!”  
第二十七章 魏武如骑庸(3)  
  曹操听了,知献帝似乎已表示不再与他争权,心中暗喜,说:“深谢陛下对为臣苦处作了这设身处地之想。为臣本也无欲专权,更早在铜雀台建成之际,便已公开声明绝无异心。只是天下尚未平定,孟德一旦身退,局面恐不堪设想,是以背了虚好之名而处实祸之地,不得已啊!一旦功成,孟德岂敢继续专权?”
  之后,君臣之间又说了些国家大事,方才退朝。
  出殿后,荀彧对曹操说:“丞相此次回师,若能重新建立邺城与许都的关系,便无内患,可以全力对敌了。”
  曹操情绪很好,说道:“但愿如此。我也深知士大夫中有许多都是天下名士,他们之所以都来投我,只因我的理想与他们相合,在乱世之中维护国家正业,奉戴天子。我还记得当初我还是镇东将军之时,隐居多年的赵俨所公开表明的那句话:‘曹镇东奉戴天子,是应了上天之意,华夏结束割据、统一江山的日子定会到来,我终于知道我的归宿了!’这话多年来常常萦绕于我的耳畔,常常引以为警,不敢忘却。”
  “是啊,”荀彧接过话,说:“要是丞相本无篡汉之意却因平常不拘小节,而给人以要篡汉的印象,虽然人正不怕影子歪,却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徒令天下名士齿冷,就太不划算了。因此,我建议丞相从这次回师后,平常的言行宜多加注意,收敛节制,使宫府相睦,便于专心南征。”
  曹操“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但他这时却被刚才想起的赵俨之言,勾起了另一番心事。就问荀彧:“赵俨说我定能完成天下统一的大事。但以现在的局面而看,你以为如何?”
  荀彧沉默了半晌,才说:“自赤壁兵败,尤其是铜雀台宴饮以后,众将官都发现你感到天下三分的局面初露端倪,而意气消沉,甚至连商曜都有察觉。只是我军将官中,无人敢说罢了。但现在的情况又有所改观:孙权只能守不能攻,刘备却至今迟迟未能进军西川。而我军已拿下西凉,如果能乘胜拿下张鲁,战线就可直接推到刘备的鼻子下面———要是我军拿下了张鲁,刘备仍未攻取西川,那么,我军据有关中、汉中,西川也就不会再有刘备前来分食。那时,刘备只有荆州,孙权与他的关系就会不同。我军再从北至南,从西至东,分两个方向夹击孙权,一统天下,就不只是纸上谈兵了。当然,这在目前还是一个蓝图,需要我军以最快速度一方面拿下汉中,一方面练成水军。”
  曹操听了甚喜,说:“先生之见,正合吾意。并且,你昨天那个关于开设‘讲武城’的设想也甚合我心。以前对人才的选拔,都是由人推荐,或靠碰运气碰上,或从降兵中得到,无论怎样,都属被动之举。我求才心急,颁发不拘一格招致人才的求贤令,却竟未想到开设一个讲武太学,主动培养人才。只是讲武城,不应只是讲武,还应从政治、文学等多方面培养人才。我希望它能为国家供应一批文武全才的重臣良将。”
  ……说到紧要处时,两人不知不觉中早已停步而谈。曹操见随侍的亲兵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这才打住话,开怀一笑,与荀彧出了宫门。
  一七九转眼之间,已到了这一年的隆冬十月。北方已开始普降大雪,朔风凛冽,而南方,尤其是江南一带,却还透着几分可人心意的温暖。
  驻守在长江边上的柴桑城中的吴侯孙权,此时正与长史张弘于军中议事。
  一年多来,东吴在赤壁大败曹操后,为防其卷土重来,听从鲁肃之计,借荆州之长沙、零陵、桂阳三郡给刘备,共同御曹,负责西线防卫。
  曹操虽令曹仁军在西线屯于襄阳等地,又令张辽率军屯于合肥等地,但因亲率大军远征西凉,便按曹仁、张辽之军不动,只是自己和刘备相持而已。如今,西凉已彻底平定,曹操正加紧对水军的训练,整整十个月,却仍未见南下的动向。这一天,孙权预感到,曹操南下的时间快到了,便叫来张弘,同议大事。
  张弘因赤壁之战时在营中受了风寒,当时就一病不起,但因军情紧急,未及延医服药。后来战斗结束,再图医治,竟已无力。因此,一年来他却龟缩在营帐之中,无事时只是闲阅兵书,很少外出。
  但既是孙权要商量军国大事,张弘不敢怠慢。他由亲兵用车驾送到孙权之处,见了面,就直接问孙权:“明公相召,可是为曹瞒将至?”
  孙权回答:“正是。我这几天颇有预感,曹操即将挥师南下来犯。他这一次来,显然是有备而至,依你之见,我应当如何应付?”
  张弘说:“曹操收取了关中,士气正旺。演练水军,亦时有一年。如果他这次卷土重来,必然要报赤壁之仇。因此,不宜一上来就和他作大规模的硬拼硬斗的决战,而应与他进行小范围的接触和摩擦,以此来拖他,致其士气不能一鼓作气,终于疲惫。那时,我军既可击溃他,又不至于要像现在就击溃他付出较大伤亡的代价。”
  孙权点头称善,张弘续道:“近一月,我因抱疾在身,多读兵书古籍,时或偶尔,以江川山冈娱目,亦望其气。发现秣陵山川有帝王之气,如果长期居住,足成大业。因此,曾与吕蒙相议,要劝明公迁都于彼,———不知吕蒙曾先行禀过?”
  孙权回答:“还没有听他说起。吕蒙亲自率领一支精干密探,几天以前便已过江,刺探曹军动向,想必当在这两天回来。我正因这些天预感曹瞒将至,才请他亲自出马,多多探得实情回来。”
  张弘“哦”了一声,又说:“新迁之都不宜再叫秣陵,可依明公壮志,呼之为‘建业’,不知明公尊意如何?”
  孙权喜道:“建业!这个名字好啊。”
  话音未落,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果然是个大吉大利的名字!”
  孙权和张弘抬头看去,见是吕蒙,都是十分高兴。吕蒙向孙权躬身拜了,又过来问候张弘的病情。
  寒暄罢,孙权便急切地问:“将军之行,可探到了曹操有何动向?”
  吕蒙略一皱眉,说:“果不出明公所料。曹操已基本完成南征军的最新组建,克日便要亲率大军南下,号称拥兵四十万!”
  见孙权低头不语,似有忧虑之态,吕蒙又说:“但我在驻守浔阳时,便已打听到,此时曹操南征,并未打算与我一决死战。”
  孙权抬起头,惊问:“何以见得?”
  吕蒙回鉴:“此次南下,曹操只想击我东线战场,西线竟未在计划之中,此为其一,号称四十万大军,却只有曹洪和程昱两部,加上本来屯驻合肥的张辽等部,也只有十余万兵马,———密云不雨,此为其二。”
  孙权有点疑惑:“那么,曹操如此兴师动众,却又不尽全力,是什么意思呢?”
  张弘插了进来,说:“一方面是向我炫耀他凯旋之师的军威,同时也想把调来的军队长期安屯下来,即使一时不敢犯我,也为以后做好准备。”  
第二十七章 魏武如骑庸(4)  
  吕蒙先表示赞同,然后又补充道:“第三点,说明曹操想进军汉中了,而以新来的‘四十万’大军牵制住我军,尤其是牵制刘备。”
  说到这里,孙权不禁失声:“刘备这几天正开始进入西川,与刘璋为敌。若曹孟德克日便来,西线防卫,谁能放心?”
  “因此,不管曹操此次的真实意图如何,”吕蒙说,“都应做好各方面的准备。张子纲说秣陵颇宜作我东吴都城,确是罕见的江山形胜之地。不过,为了预防万一,当重新筑一个石头城墙,令其固若金汤,以御随时可能来犯之敌。”
  孙权一一同意。见张弘又开始发作起来,表情十分痛苦,就立即唤来太医。张弘不要,只是要求回到自己营中。于是,孙权就令吕蒙亲自护送。
  不料,第二天中午,便有张弘手下亲兵前来哭报,张弘昨夜因胸痛而失眠,至天明才入睡,岂知竟一睡不起,急呼太医,方知已经气绝多时。
  孙权闻报大哭,急往张弘营中吊丧。随即吕蒙、凌统、徐盛、韩当、周泰、陈武、潘璋、甘宁、陆逊等将官,凡是就近的,也纷纷前来。孙权痛哭流涕,对众官说:“子纲遗言劝我迁都秣陵,改名建业,不意今日就永诀于阴阳之隔!子纲之言,我如何不从!”
  于是,立即下令迁都建业,即今之南京。又招募工匠,起良石于钟山,大兴土木,建石头城,务要使它固若金汤,不负张弘生前之愿。
  一八○又过了一月,某一天吕蒙独自骑马,外出散心,纵马驰骋。不知不知觉间,到了濡须口。
  濡须水源出巢湖,东南向注入长江,在含山与巢县交界之处。这里,是曹操来犯的必经之途。吕蒙驻马观看地形,发现这里无险可凭,而曹操已即刻来犯,不由心中忧虑。
  回到浔阳后,吕蒙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终于想出一个水陆两全的办法,便又来到柴桑,晋见孙权。
  孙权见是吕蒙,十分高兴,说:“建业城正在大兴土木,相信不久便可竣工。”
  吕蒙一笑,说:“我今天来,也正是想向明公建议,在濡须口也来个大兴土木!”
  “修什么?”孙权和当时在场的其他将领都感奇怪。
  “我昨于单骑到濡须口,看其地势,无险可凭。因此,想在濡须水口两岸修筑码头和城寨”。
  许多人都反对,认为是多此一举。有人说:“身为水军,举止即攻击敌人,离岸便登上战船,修城寨干什么?”
  吕蒙解释道:“作战时的情况千变万化,尤其是全对善于野战的曹军,更是大意不得。况且战事本来就有不利和有利两种情况,有利则罢,但如果敌人强大的步骑兵突然出现,人马奔腾,势如风暴,我们连逃到水里都还来不及,又怎么能登船呢?或者,假如船上的士兵必须上岸骑马进入战斗,岸上却无任何屏障,岂不是不能上岸吗?因此,在本无天险可凭借的濡须水口筑造码头与城寨,正是为了应付可能出现的危急情况。”
  孙权认为吕蒙的话极有道理,立刻下令在短期内完成濡须坞,又称偃月坞。这样,两地各自加紧建造,后于十一月全部建成。
  一八一不久,曹操完成南征大军的重新编制,即将出师。在战略上,曹操仍保持传统的东、西两条战线。由樊城、襄阳到江陵之间,是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南征荆州时的老战线。经过赤壁及乌林两役的失败,夷陵及江陵等军事重镇全为周瑜所攫取。曹操转师讨伐马超时,便让曹仁屯兵于襄、樊地区,和周瑜长期对峙。
  东线的重点是在居巢、合肥及濡须口一带。曹操屯兵于此的是以骁勇著称的张辽所部。
  现在,曹操再次南征,西线上又多了刘备这股敌对力量。因此,他根据实际情况,在重组南征大军时,对部队人员的配置作了一些新的修改。其两线布局如下:
  东战线:
  统帅:曹操
  主战军团:张辽部,李典部,乐进部。
  西战线:
  统帅:曹仁
  主战军团:曹仁部,徐晃部,吕柔部,曹洪部。
  而孙权那边,在探知了曹操的军情后,也相应制定出了新的布局:
  东战线:
  统帅:孙权
  指挥:吕蒙
  主战军团:甘宁部,凌统部,徐盛部。
  西战线:
  统帅:鲁肃
  主战军团:潘璋部,朱然部,陆逊部。  
第二十七章 魏武如骑庸(5)  
  从这两份兵力配置名单上,可以看出,双方是势均力敌的。唯一不同的是,曹军此番经过了一年多水兵训练,如今卷土重来,誓雪前仇,似乎士气更盛。
  临近大军开拔,曹操从邺城住所中率众将官来到铜雀台左侧新建的讲武城中。
  讲武城规模虽不及铜雀三台,但外形粗砺,墙石宽厚,自有一番威武之气,与三台的华美相映。内部分为讲武堂、白虎堂、朱雀堂、青龙堂,门户众多;另辟一个演武厅。讲武堂居中,白虎堂居西,朱雀堂居南,青龙堂居中,演武厅居北,以与对面的玄武池遥相呼应。
  自讲武城建成以后,曹操常与文武百官在此研讨军情,琢磨战术;此时南征的战略规划和详细步骤,就是在这里完成的。通常曹操等人在此讲武习艺之后,便又登三台,开始吟诗作赋。本来,曹操自己便是一个辞气悲宏的大诗人,两个儿子曹丕、曹植也是文坛一时之俊,尤其曹植,更是词采华茂,出口成章。曹操身边的许多大臣,也是名动天下的诗人骚客,如弥衡、繁钦、缪袭、应璩、左延年、杨修、吴质、路招、丁异等,更有孔融、陈琳、王粲、阮瑀,应玚、徐干和刘桢七人,被时人称为“建安七子”,领导当代的文学潮流,这七人又叫做“邺下七子”,都归属于曹操。七子之中,除了孔融已被曹操诛杀外,其余尽皆处于创作高峰。因此,曹操每隔几天,便要在铜雀台上大开诗会,宴饮为乐。有时又于玄武池观看水军训练,如此,文武杂于其间,甚为相得。
  此外,讲武城中的军事太学也早已开始授课。开学的第一天,曹操还亲自到场,发表了长篇大论。所有学员均来自下层,大多为年轻的军官,有些甚至并无一官半职。除了从军营中选拔出来的学员外,也有一些贵族或名士的子弟,这批人颇有一定的文学根基,受父母之命,前来学习兵略。而在固定的教员之外,充当临时教员的人特别多,许多将领都去为学子们讲过课,比如徐晃,就曾详细为学员们讲了整个关西之战从谋略到战术、战机等系列问题的来龙去脉。整个太学充满生气,令曹操十分满意。
  不过,学员们也有过令曹操生气的时候。原来,两批学员因来历不同,自然而然地就分作了两派,两派常常相互争强好胜,或以雄辩、或以武艺争锋,互有高下。一次,大夫丁仪之子丁凿与一名来自营中的学员臧兴相争,先在演武厅中较艺,摔跤、剑术都战了个平手,又到台前的跑马场上比试弓箭,皆中靶心,都不服气,臧兴便提出去玄武池上试水上功夫。
  那丁凿本来并不会水,但到了这一步,周围又尽是“观战”的同窗,就横下心,要为本派争光。结果,被臧兴打败,淹死于池中。
  丁仪年轻时因诸多原因,未曾育子,待到四十六岁,才由偏房梁氏得了丁凿。得报大哭,哀声闻于曹操。曹操震怒,要杀臧兴以示儆尤;百官苦谏,曹操才作罢。随即令讲武城的负责人制订出一份颇为严苛的太学制度,责令学员全心学习,有气将来当泄之于敌酋。又以自己的《孟德新书》刊行,作为学员必读之书。
  一八二曹操到了讲武城,于讲武堂中坐定。此来一方面是作临行前的最后军事布署,另一方面,则是总结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场战斗。
  半个月之前,曹操回了一次故乡谯县。正待回邺城之时,突然偏头痛发作,不得成行。而正当此时,却有河间人田银、苏伯,聚兵起义,引起幽州、冀州一片混乱。
  五官中郎将曹丕在邺城得报,便欲立即用兵;他见父亲因病未回,就想趁此机会,一显自己的军事指挥能力,以补未能西征马超之憾。
  但是负责人事调动的官员常林却劝他说:“北方官民,喜爱太平、厌倦战争,好不容易归服了朝廷,至于今天,为日已久。因此,奉公守法的占绝大多数。田银和苏伯,不过是一群狗羊而已,凑在一起,势不能大。以这种情况,你就要亲自率军去平息,而不顾镇守邺城的要职,未免有失法度。”
  “其实现在邺城并无危险啊,”曹丕不悦地打断常林的话,抢着说,“我率军前去,不也能增加一些临阵对敌的经验吗?”
  于是不顾反对,只带将军贾信,领兵一万前往河间府讨伐。那田银、苏伯,本是无谋之徒,一经曹丕大军围城,才三天时间,就被攻下。
  破城之后,曹丕正待出榜安民,却有残余变民一千余人,请求投降。曹丕左右之人见了,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对曹丕说:“丞相从前颁布过一项命令,凡是围城之后才投降的,一律诛杀。”
  曹丕听言,也知父亲确有此令,便打算不准其请,立予屠杀。突然,却有程昱到来,听说曹丕要屠城,连忙表示不同意。
  他说:“屠城这种极端的举动,是在天下大乱之际,而采取的暂时应变之法。丞相颁布此令时,北方尚未平定;现在北方已基本平定,主要精力应放在建设性的事务上,而不应该随意杀戮,以绝民心。”
  曹丕听了,就有些犹豫。可是赞成屠城的人却一再强调丞相既未修改法令,就应坚决执行,以免兵士视纪律为儿戏。
  乍一看,两边似乎都有理,可难坏了曹丕。程昱见他难于委决,便说:“如果将军真要斩杀这一千多降民,也应该向丞相报告后再行其事。”
  其他人纷纷反对,说:“军事情况有时本应专断,不能事事请示。”
  程昱说:“专断的意义,是指临时发生了紧急情况,如果还请求指示,则会贻误战机,因此,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才不得已行专断之特权。而今,变乱已平,残余变民手无寸铁,已不会对社稷造成什么紧急的恶性影响。因此,我实不望贾信将军在内部未取得一致意见前,擅自动手屠城。”
  因此,曹丕在这种难以委决的情况下,立即写了一封信,派人飞马送往谯县。曹操见后,在信的背面写了两个字:“赦免。”便令来人火速送回。
  这样,降城的一千多个变民保住了性命。后来,曹操回到邺城,才知道这是程昱的建议,高兴地对程昱说:“你不但了解军事,还能同时正确地协调别人父子间的亲情,真是一个难得的智将。希望你以后多多指点我的儿子们。”  
第二十七章 魏武如骑庸(6)  
  曹操自立曹丕为世子,封曹植为陈平侯以后,一直想找个机会让他们直接参与政治和军事。他在谯县得到曹丕的书信并作了“赦免”的批示后,想到人民生活但求安定这一事实时,深恐沿长江一带郡县的居民在大战将至的时期,受孙权的侵扰,便打算把居民强行迁移到内地。
  回邺城后,曹操尚未把这个打算告诉任何人;他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反对。便准备把这个问题在讲武城提出来,让曹丕和曹植参与其中。正好扬州别驾蒋济也刚从南边赶来,如果此事议定,就可赶在开战之前,令蒋济督促居民内迁。
  照惯例,又是曹操首先发话。他说:“我在谯县时,曹丕带兵讨伐田银、苏伯二贼,破城之后,对于求降的千余变民是否该斩有两种不同意见。程昱以变通之才,体恤民心思宁,使我几年前颁行的法令不至于变成危害百姓的教条。一些将领不顾实际情况的变化,墨守成规,固可责备,却也算有主见;曹丕却两头犹豫,没有自己的见地,日后怎能担当大任?”
  说罢,目视曹丕。曹丕面红过耳,立即起坐,诚惶诚恐,说:“我临事未能分析当时形势,以致险些贻误人命,甘愿领罪。只盼丞相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以观后效。”
  曹操见曹丕态度诚恳,这才温言道:“事情不急不大,尚可留观后效;如果相反,则不可能有什么后效来弥补已经造成的损失了。你今后可切记。”
  曹丕唯唯诺诺。
  稍后,曹操向众将官扫了一眼,说起了正题:“自古明君贤臣治国,都以爱惜百姓为己任,今我即起大军南征,恐怕长江淮河沿线居民受战争之苦与孙权之害,想强行将当地居民迁到内地来,以避其锋。”说到这里,望了曹丕一眼,“你以为如何?”
  曹丕略一思忖,说:“昔日丞相跟袁绍在官渡对抗时,曾强行迁移燕县、白马两地的居民,人们聚而不散,躲过了敌人的掠夺,今天与孙权对抗,又把长江淮河沿岸一带郡县的居民迁移到内地,正是同情同境,百姓将感恩戴德,自然是迁得。”
  曹操脸露笑意,又把头转向刚从扬州赶来的蒋济:“请对当地情况熟知的蒋别驾说说对迁移的看法。”
  蒋济连忙站起,微一沉吟,才道:“我体会丞相刚才所说的,根据实际情况的变化而作出行动决策的意思,认为现在不宜强令居民迁移。”
  曹操目光一闪,说:“愿闻其详。”
  蒋济说:“丞相讨袁之时,我军的兵力较弱,而敌军则强大,如果那时不令居民强行迁移,势必落入敌人之手,为其所掠。然而,自从击败袁绍以来,你的声威便震于天下,人民已开始信任朝廷,意志坚定,因而眷爱故土,不会愿意离开。就以目前形势而论,我大军即将南征,不仅不应强迁居民,反而应当让居民配合南征,鼓舞我军士气。
  “我认为军与民的关系应该是这样的:当士兵与敌人对抗时,民众应尽各种可能的力量帮助士兵,以民心鼓励兵心,士兵才会真正做到保国安民,如果士兵在前线与敌人拼命,而民众却一味远遁,士兵觉得自己连一个可以叫做后方的地方都没有,有的只是自己战线上的一座座空城,仿佛注定是要失败似的,信心定会受挫。更何况战局本身并非于我军不利,不必张皇地提前作不必要的准备。
  相反,应该继续执行丞相的屯兵与屯田并进的方略,在战区的前线后广开耕地。敌人见此,必定知道我军胸有成竹,因此而产生畏惧心理。属下这些话,请丞相三思。”
  曹操听得相当仔细,及至蒋济说完,先是面红过耳,继而脸露笑容,喜形于色地说:“唉,真是让人羞愧难当啊!程昱教育了我的儿子,我本来想让自己也给儿子做一个表率,却不料又成了蒋济教育的对象———这种活跃和自由的气氛,真是令我高兴,它应当成为讲武城的精神。为此,我得感谢上天给我赐来了像程昱、蒋济这样刚正的智慧之士!”说罢,起身向程昱与蒋济坐着的方向拱了拱手。
  二人连忙重新站起,口称“不敢”。
  随即,众将官再一次将南征方略作了详细的审评,直到认为该计划无懈可击,方才散去。
  一八三眼看即日便要南征了,这一天,他率百官前往许都,向献帝报告南征计划。
  却有以长史董昭为首的众官员于当天向献帝呈书,请求献帝把曹操从丞相之位擢升为魏国公,并赐公爵名号,加九锡。董昭在上书中写道:
  自古以来,人臣未有如丞相之功者,虽周公、吕望莫可及也。栉风沐雨,三十余年,扫荡群凶,与百姓除害,使汉室复存。岂可与诸臣宰相同列乎?应受魏公之位,加九锡以彰功德。
  又私下与曹操说:如果你长期居于丞相之位,自己乐于保全名节,却反而使人以大事怀疑于你;这样一来,你有了正式的爵位,就不只是政府官员,在宫中也有了公开的位置,还会有谁来怀疑你对国家的真心呢?
  总之,董昭认为,这是解决外人疑心曹操终要篡汉的一个彻底的办法。
  曹操心中立刻同意了这个方案。但他表面上却暂时不表现出来。他知道,肯定会有许多人出来反对,尤其是他的最高级谋士,尚书令荀彧。因为丞相地位再高,仍是皇帝的属僚,而魏国公却有在理论上都说得通的独立政治权力,在名义上也脱离了皇帝的直接管辖,无异于是与皇帝分国而治了。
  曹操被这个“喜讯”弄得一时头昏眼花,以至于终于铸成了大错。
  果然,荀彧第一个出来反对。他以从来没有过的严厉对曹操劝道:“曹公你原本怀着理想,举义兵奉戴天子,为的是匡正朝廷,安宁国家,如今北方平定,天下尚待统一,更应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西征归来,皇帝赐丞相,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已足以表彰丞相的伟业,比萧何也多出了一个‘赞拜不名’,当此之际,更应谦逊。君子爱人,应砥砺他的德行,是万万不能采取这种行动的。”
  曹操闻言,十分不快,一时无话。稍后,才狡辩说:“这也并不是我的本意啊,你也知道,是董昭上书给献帝的。”
  荀彧正色道:“君子当远小人,这个道理丞相岂有不知?丞相又怎么会忘记,西征归来时与我许诺的那些‘收敛节制’、‘宫府相睦’之言?又怎能忘记你念念不忘,常在耳畔的赵俨之言?”
  曹操见荀彧语气咄咄逼人,怫然不悦,说道:“我早已在铜雀台建成之时便自明心志,决不篡汉。况且,你也知道我素以周公为榜样,要学他功成身退的至德。董昭上书,我也未曾答允!”  
第二十七章 魏武如骑庸(7)  
  荀彧听了,沉默了许久,才叹息道:“我跟随丞相多年,从来直言相进,丞相之所以对我垂青加宠,不就是为了我不敢在你面前虚伪作势,而丞相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什么虚伪的谎言。然而,今天丞相之言,我怎么看都感觉绝非由衷而发。”
  “就以周公而论,他称王或不称王,都是在真正功成之后。今天下三分,刘备、孙权乃一时之雄,自然会迟早称帝,但以丞相一世之雄,又何必视区区一魏国公若至宝?丞相称帝或不称帝,只能在一统天下之后才是一个问题,现在就在这种问题上急功好利,弃多年来的理想而不顾,莫不是雄心渐失私心渐起了?万望丞相三思:以一统江山、匡扶汉室为背景,想一想现在就急于并且安于做个魏国之尊,视皇帝为虚设,却甘心与刘备、孙权之辈平起平坐,得到的结果是否会被商曜不幸而言中。”
  这一席话听得曹操一身冷汗,浃背而下。
  他深知荀彧代表了大多数士大夫的观点。而在许多士大夫中,却只有荀彧对他知之甚深。他对荀彧以商曜“笑曹操”之言作为对他的劝谏感到无法承受。因为,这一举动触及了灵魂深处埋藏的东西,那东西连他自己都不愿,也不敢正视。他不想承认那个东西的存在。正因为此,他在表面上对商曜表示过敬重,实则恨之弥深,他后来也深为后悔,在铜雀台当众痛哭天下三分局面的形成。时势造英雄,但他却不愿意再被新的时势改造为伪英雄。他要尽力掩饰心中的这种恐惧,而荀彧却毫不留情地把它给挑了出来,还指着它说:“看吧,这就是你一心要藏起来的东西!”
  曹操闷闷不乐,脸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双手也有些发抖。荀彧见状,心头涌起一股悲怆之情,与曹操告了别,回府中去了。
  一八四由于荀彧的反对,曹操不敢勉强执行加公之议。但由于这一惊,连日纳闷,心慌肉颤,不觉又引发了偏头痛。前些日子回邺城,就因西征劳顿而旧疾复发,养了半个多月才见好转。刚好没几天,又被引发,就来得十分猛烈,只病得他有一点神志不清了。
  而只要一见到荀彧,他就觉得心虚神散,脸上不自禁地要涌上一阵潮红,甚至在后来出征之后,一想起荀彧,也觉芒刺在背。加上偏头痛的折磨,左右都发现,曹操在这些日子里简直变了一个人。将领们不禁感到忧虑:曹操以这种面貌率军南征,难道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曹操开始做噩梦,在梦中,荀彧当着包括刘备、孙权、诸葛亮、鲁肃,以及死去了的周瑜、袁绍、董卓等天下豪杰的面,如数家珍似地指出他的所有过错,大抽底火,须臾,商曜又跳进了场中,指着突然变黑了的天,说那就是曹操的星座,它已经晦暗了,气数将尽了。于是,孙权带头,群雄一拥而上……
  曹操大叫一声醒来,用双手抱住痛如针刺的脑袋,喃喃自语:“不除荀彧,我如何能活!”
  第二天,曹操上书献帝刘协,要求放任荀彧赴谯县劳军。荀彧见曹操以正式行文请他去,便知曹操已有相害之意,不觉流涕长叹。但仍然带了儿子荀恽前往。
  曹操待荀彧劳军事毕后,找了一些借口将荀彧留住,不令其再回许昌,并免除了他原有的尚书令之职,而以荀攸代之。荀彧则改任侍中、光禄大夫,并参丞相军事。荀彧见曹操如此,知其决心已定。因此,当曹操从谯县结束休整,前往濡须口后,在中途之上,行于寿春时,便托病不再前行。
  曹操此时已丧心病狂,他一到了濡须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特使专程到寿春,赠食品给荀彧,以为看慰。荀彧打开后,发现是只空盒子,并无一物。荀彧至此,证明了曹操的相害之意,乃服毒自尽。
  第二天,荀彧之子荀恽发现父亲竟已自尽,放声大哭,随即发出哀书,派人急报曹操,曹操见了哀书,突然泪如雨下,不能禁止。此时他深为懊悔,却为时已晚。只得下令厚葬荀彧,谥号为“敬侯”。
  荀彧的一生坚持大义,行为端正,而又极有智谋,且喜爱推荐贤能,训练武装部队,掌握机会,制定谋略,征战四方,连获胜利,辅佐曹操复兴汉室,转弱为强,化乱为治,十分天下,占有八分,作为曹操最有力的臂膀,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而又能为汉王朝尽节。他的死讯传出,时人———甚至包括他的敌人,无不惋惜,皆以为他的仁德,尚在管仲之上。
  荀彧的继任荀攸也是一个为曹操建立了大功的高风亮节、聪慧过人之士。只是他的为人比起荀彧来,态度较为缓和,因此“深密有智防”,较善于保护自己。曹操曾公开对二荀进行评价:“荀彧之进善,不进不止,荀攸之止恶,不止不休。”可见荀彧做事较积极,而荀攸做事则倾向于保守。
  荀彧死后,邺城与许都的关系就由荀攸负责沟通。但由于荀彧之死,朝廷重又对曹操深怀惧心。荀攸的任务,无疑是十分艰难的。
  一八五十二月,孙权见曹操大军压境,立刻派人向刘备求援。但刘备大军此时正与刘璋争夺益州,一时无力东顾,同时,在江陵及公安镇守荆州的诸葛亮和关羽所部,则守有余而攻不足。因此,刘备只好修书一封,派人送交孙权,具言处境,并同时下令诸葛亮和关羽全力在西战线上作战,以减轻东战线的压力。  
第二十七章 魏武如骑庸(8)  
  虽说刘备未立即率大军来援孙权,却被刘备的军师庞统借用这事的名目,来收取西川。
  一年以前,庞统就投靠了刘备。他是襄阳人,字士元,道号凤雏先生,与“卧龙”诸葛亮齐名。当周瑜病逝,鲁肃继任时,便由鲁肃推荐给孙权。但孙权见庞统生得浓眉掀鼻、黑面短髯,形容古怪,一经对谈又觉话不投机,因而不用。后鲁肃占孔明又推荐给刘备,刘备也以貌取人,让他做了个从事,兼耒阳县令。庞统到职后,每日里只是饮酒,不理政事,民有怨声,闻于刘备。刘备怒而免其职。庞统于是又有去意。这时,鲁肃闻讯,立即给刘备写了一封信,说:“管辖一个面积不过方圆百里的郡县,怎敢劳动庞统?至少都要让他当治中或别驾,方可显出他的才华。”诸葛亮也再次力举。刘备这才醒悟,大惊愧,立即正式召见庞统,相谈之下,顿时有相见恨晚之叹,立即委以治中的重任。待遇仅次于诸葛亮,并且与诸葛亮同时担任军师中郎将。
  庞统一上任,便建议刘备收取西川。刘备却一直因自己和刘璋同室同宗,而不愿前往。恰好刘璋手下的别驾张松,与军议校尉法正有意来降,愿做内应献出益州,庞统更是从旁附和。
  张松为人短小精干,行为放荡,可是,他辩才无碍,常常有真知灼见,超过常人。张松自负才干超过当世,而刘璋庸庸碌碌,毫无作为,使自己的才华无处施展,因而常常暗自叹气,同时,也暗中留心。
  当前年刘璋听说曹操取得荆州之时,十分震动,派张松前往晋见曹操,以示敬祝。曹操当时轻易地取胜,刘备也狼狈逃走,对其貌不扬的张松,认为并不是重要角色,从而不像平常那样,对其亲切接纳。然而主簿杨修知道张松的能力,便敦请曹操延聘张松在朝廷当官,张松本来也有意投降曹操。谁知以最爱招纳贤士而闻名的曹操一口拒绝了,张松引以为奇耻大辱,心怀怨恨,立即返回了益州,建议刘璋跟曹操断绝关系,转跟刘备交好,刘璋立即同意了。
  曹操做梦也没有想到,就是他这一次倨傲,便葬送了他一统天下的美梦,使天下分裂为三。在赤壁之战前,他尚有广阔的胸襟,能以张绣之仇而一听来降,握手言欢,加官晋爵,能以许攸、邴厚之狂而一听来投,跣足倒履,急切相迎,却不能容下张松的容貌!而假如能以从前的胸襟对张松,以张松之能,焉不能献出益州,令刘备无立锥之地,天下又如何能三分?
  张松自此以后,便全心注意刘备的动向。正好有一个也注意上了刘备的人,籍贯陇西扶风,姓法名正,任军议校尉。此人也有高才,但未得重用。只有张松十分看重他,因此二人交好。
  一日,张松再次建议刘璋,应立即与刘备联系,以对抗曹操,刘璋问:“应派谁去?”张松就保荐法正。法正从公安晋见了刘备回来,悄悄向张松汇报,说刘备确有雄才大略,二人遂密谋迎奉刘备为益州之主。
  不久,曹操令司隶校尉钟繇讨伐张鲁,进攻与益州相毗邻的汉中。刘璋得到消息,内心深感恐惧。张松就向刘璋建议道:
  “曹操大军天下无故,如果他又得到了汉中张鲁的支持,攻击我们,谁能抵抗得住?然而,刘备是你的同宗,更是曹操的仇敌,他精通军事,手下有关羽、张飞、赵云这样的猛将,又有诸葛亮、庞士元这样名闻天下的‘卧龙’、‘凤雏’为谋士,如果能请他与我们联军,赶在曹操之前讨伐张鲁,张鲁一定要降服。张鲁一败,我们的声势转强,曹操即使南下,也无能为力了。
  “而且,本州的将领如庞义、李异等,都自以为曾有天大的功劳,态度傲慢,心怀二志,一直企图与外力勾结。如果我们得不到刘备的帮助,让敌军在外攻击,人民在内部叛乱,益州必然会失!”
  刘璋深以为然,立即派法正领四千人去迎接刘备。主簿黄权却劝阻此议,说:“刘备以骁勇名著一时,请他前来,把他当做部属,他一定不会满足,但把他当做宾客,则一国岂能容得下二主?如果客人来这里有了泰山一般的安全,那么主人你,就有累卵般的危险了。不如一切稍缓再议,关闭边界,等待天下大势安定。”
  刘璋认为这种被动的姿态是只可能挨别人打的,就不采纳。黄权又谏,刘璋就把他逐出成都,前往广汉当刺史去了。
  于是,法正到了荆州,向刘备秘密献计:“以将军的才干和英明,正好利用刘璋的昏庸懦弱。张松是他身边的最重要角色,用来做内应夺取益州,易如反掌。益州形势,只等将军收取。”
  刘备仍因老原因,迟疑不决。
  庞统说:“荆州荒凉残破,人才已尽,且北有曹操,东有孙权,很难向外发展。而益州户口一百万之众,土地肥沃,财产丰富,有‘天府’之美誉,如果能收为自己的资本,大业何愁不成功!”
  刘备摇头说道:“而今,跟我势如水火的,只有曹操。他严厉,我则宽厚;他凶暴,我则仁慈;他诡诈,我却忠信;———事事跟曹操相反,才能成功。现在,为了小利,竟让我抛弃信义,面对天下,将如何善后呢?”
  庞统又耐心解释:“在战乱时代,一个人死死地坚持某一个原则,并不能安定天下。知食弱小的,兼并愚昧的,以及逆取顺守,这些貌似不义的行为,如果不是有它在特殊情况下应有的道理,古人怎么会给予赞赏?不妨到事后封刘璋一个广大的采邑,大义就不至于缺欠了。如果我们坚持原则,讲求信义,而不顾迫在眉睫的实际情况,结果又会怎样呢?还不是要为别人所夺。”
  刘备终于被说服了,就命令孔明、关羽等留守荆州,自己率步兵数万人,进入益州。
  刘璋命沿途郡县随时供应刘备大军所需的一切物资。因此,刘备进入益州境内后,大有回到家乡之感。刘璋又亲率三万步骑兵,车辆豪华,色泽跟阳光相映,眩人耳目,与刘备相会于涪县。  
第二十七章 魏武如骑庸(9)  
  此时,张松命令法正迅速通知刘备,要刘备在会面时发动袭击。刘备不忍,说:“事情怎么能如此仓促!”
  庞统进言道:“如果能趁会面时一举将刘璋擒住,将军可以不用一兵一卒,就坐得一州,岂不更显仁德?”
  刘备仍然不忍,说:“我们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恩德和信义两缺。不宜冒此奇险。”众人只得罢言。
  会面之后,刘璋推举刘备为大司马兼司隶校尉,刘备则推举刘璋为代理镇西将军,兼益州刺史。两军将士互相交往,在涪县欢宴达一百余日之久。刘璋更增加刘备远征部队的兵员及装备,充分供应给养,使其北上攻击张鲁。又命刘备统领以西蜀名将杨怀、高沛率领的驻白水两支军队。其后,刘璋返回成都,刘备则将其远征军推进到葭萌,打算攻击张鲁。
  庞统却秘密向刘备说:“主公难道真要攻打张鲁吗?怎么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现在,你应派出精锐部队,但动作要隐密,昼夜不停地用双倍速度前进,直接袭击成都。刘璋既不懂军理,又根本没想到要防卫,我大军突然逼近,立即可以得到西川,此为上策。”
  刘备惊道:“怎么,还有中策和下策?”
  庞统笑道:“怎么敢没有!那杨怀、高沛,是刘璋手下最著名的将领,各拥有强大的兵力,据守白水关隘;现在刘璋把他们拨给你,但此次推进到葭萌,他们却并未跟随,可见,心中必定不服。并且他们在此之前就反对刘璋迎你进川。
  根据这种情况,可以假装通知他们两人,说荆州突然发生紧急情况,你打算立即回军赴援,攻打张鲁之事只好暂缓。
  这两位既不服你的气,但内心其实又敬仰你的英明,加之又非常高兴你将去,从面子上和情理上说,必定会率少量卫士前来晋见惜别。主公就可趁此机会,将二人生擒,吞并他们的部队,再向成都进发。此为中策。”
  刘备听得兴奋起来,问:“那么下策又怎么样呢?”
  庞统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以我们目前只有荆州立足的情形看,要远征汉中并不现实,只有先就近取了西蜀,才有可能。如果主公既不用上策,也不用中策,那么,下策就是我们撤退到白帝城,跟荆州之军汇合,慢慢再定方略。但是,无论是上策、中策还是下策,你都必须尽快选择。否则,我们将困在这里,后果不堪设想。”
  刘备说:“上策太过蛮横霸道,下策又太消极保守,用中策吧,先收了杨怀、高沛所部,再取成都,把握也更大些。”于是立即下令整顿行装,做出准备开拔的样子,一面使人飞马报至白水的杨怀与高沛。
  正好,曹操这时大军南征,孙权来函求援。刘备见益州事急,便回信说明情况,只令孔明、关羽等死战西线。这时,庞统又想出一计,又让刘备给刘璋写了一封信,信中说:“孙权与我,唇齿相依。关羽的留守部队,十分微弱。如今不往救援,曹操一定会夺取荆州,而荆州一失,曹操兵锋一转,势将侵犯你的益州边界,这样的灾难远远超过张鲁对你的威胁。与曹操比起来,张鲁不过是一个主要图谋自保的小贼罢了,不足挂虑,而曹操,你知道,则是一个野心将整个华夏都纳入他的版图的盗世巨贼。”因此,刘备向刘璋要求增加一万士兵和相应的军需物质。
  庞统说:“这样一来,弄假成真,也由不得杨怀、高沛二人不降了。”
  可是,成都的许多西蜀元老和将领都反对刘璋借兵给刘备。刘璋见反对势力太大,恐生内乱,便只答应拨付四千兵士,军需物资也随之减少一半。
  于是,刘备认为终于找到了和刘璋翻脸的借口,激怒他的部下说:“我们来益州讨伐强敌,殷勤劳苦,刘璋却如此吝啬,凭什么教我们的将领卖命送死?!还不如回到荆州去。”
  张松在成都等待刘备大军的到来,正如坐针毡,突然却听说刘备要回荆州,信以为真,大吃一惊,连忙写信给刘备和刘备身边的法正,说大事即将在望,军至即成,怎么可以放弃?
  不料这两封信被张松的哥哥张肃看到了。张肃是个胆小怕事之徒,生怕事发以后连累自己,便把张松稳在家中,自己立刻飞奔刘璋处,告了密。刘璋大怒,立即派人拿了张松,立刻斩首。可怜张松壮志未酬,却先被亲兄所害。
  刘璋于是下令各关隘守将不准再与刘备交往。而白水的杨怀、高沛却在得到命令之前便果然如庞统所料,到了葭萌与刘备惜别,倒还真的搞成“惜别”了,被刘备以二人“待客不周”之罪予以诛杀。刘备于是吞并了他们的部队,据守涪城。
  一边又立即通知孔明与关羽,说即将进军刘璋,对抗曹操的大军,只有主要依靠孙权了。如此一来,刘、孙联合抗曹,就有其名而无其实了。
  孙权见了刘备的信,也无可奈何,只得打起精神,要与曹操一决死战。
  一八六曹操在濡须口因为赐死了荀彧,心中悲痛、懊悔了几天,方才缓过气来,而偏头痛也随之好转了。于是,在重新恢复了神志的宁静后,曹操开始谋计进攻。
  刚继任的荀攸这些天有点落落寡欢。荀彧的遭遇对他来说,颇有些兔死狐悲之慨。他深知曹操之所以下令不惜工本,修筑铜雀台,表面上看起来是“外定武功,内兴文学”,实际上则是因天下三分局面已初步形成,而开始把过去偏向军事方面的努力,逐渐转向国家内部政治方面的斗争之中。铜雀台正是邺城与许都分庭抗礼的一个象征,或者说,铜雀台就是曹操的在野宫殿。  
第二十七章 魏武如骑庸(10)  
  但他同时也知道,不辅佐曹操又辅佐谁呢?天下如此纷乱,国家破裂,而在他看来,唯有曹操有能力使之统一宁定。
  这天,荀攸仔细分析了与孙、刘的对抗的局势,在会议上首先提出了一个进攻方案。
  他说:“我大军南来,正值刘备率主要兵力进入益州,欲取刘璋,而诸葛亮与关羽所率的荆州方面留守军,兵力较弱。这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
  “但孙权、鲁肃、吕蒙及孙瑜之辈,都是计谋倍出之人。他们必定要在西线上屯集重兵,以补其空虚。目前探得,他们在西线上以智囊鲁肃为主帅,率潘璋、朱然、陆逊、董袭、顾雍、丁奉、周泰、黄盖、蒋钦等将所部数万人,与孔明、关羽于此会合,其强盛由此可见。而东线,虽以孙权亲自挂帅,吕蒙为辅,率甘宁、凌统、徐盛、韩当、陈武等将雄踞大本营,但凌统与甘宁有杀父之仇,二将一直不肯配合,虽经孙权多次调解,仍耿耿于怀。此又为我军可乘之机。因此,我建议先大张旗鼓,以我西线之军直扑鲁肃,但进入战区后又坚决不战,至少先不主动出战,以把孙权的注意力引到西线来。同时,我军大本营设在与孙权大本营遥相对应的地方,造成给孙权将长期与之对峙的假象,再突发奇兵,袭击其东、西线相交结处的历阳,以快速动作完成对这个孙权设在长江西岸的大营的攻击。历阳虽在两条战线之交,貌似兼两线之防卫而安全,实则最危险,更加上其水军速缓,待孙权和鲁肃发现,两边来驰援,却已不及,若二人真地放下原防区不管,来援历阳,我反击历阳之军则可立刻撤退,凭江力阻,而同时,东西两线之军,可大举过江。待他们再从历阳回师救大本营,丞相已坐稳孙权的交椅了!”
  曹操本因荀彧之事而荒废了军务,而来到濡须口后,才得到刘备将攻打益州的消息。敌情变得似乎对自己有利了,但究竟怎样出奇制胜,却还没来得及想个周全。而现下,荀攸的一番话正说进了他的心坎里去,于是大喜道:“如果众将对荀攸先生的计议没有别论,就立即行事!”
  众将都说荀攸计妙,更无异议。于是曹操立即派定曹仁率本部兵马及曹洪、徐晃、吕柔所部,仍驻守西线,于襄阳、樊城、江陵、夷陵一带布防,一面与李典、乐进、许褚驻扎在濡须口,造大本营。又秘令长期在合肥、居巢、濡须口、浔阳、历阳一带驻防的大将张辽,以及训练水军已一年有余的于禁和程昱,加紧准备,寻机攻打历阳。
  历阳都督是大将公孙阳。长史张昭在一年前赤壁大捷后,建议孙权在此筑造仅次于大本营的大营,居中而与东、西两线相呼应。孙权同意了,并派善战的公孙阳任战事指挥官。
  公孙阳的部队以速度快闻名一时,因此,由他来担当这个居中策应的重任,是再恰当不过的。却没有料到曹操会放弃两边,直接插入中央。听说曹操大军压境之后,公孙阳接到了孙权的命令,要他密切注意形势,做好随时两头救援的准备。公孙阳慨然领命。
  一八七十二月底,孙权等见曹军大张旗鼓地屯兵西线,以为曹操首先要在此发难,急令鲁肃严防。曹操却令张辽、程昱、于禁率受过水战训练的精兵于夜间急行至历阳。
  公孙阳一觉醒来,方发现曹操军马已到,大为震惊。立即派人向鲁肃与孙权分别求援。由于程昱、于禁所率领的部队已不再是赤壁之战时的“北马”部队,即是“北船”部队,加之张辽也骁勇过人,便一举攻过了江面。
  公孙阳率兵奋战不敌,只得退到离岸几里地的营寨之中,严令坚守,只待援军到来。
  张辽哪里能待他喘息,与于禁、程昱围了营寨,从三个方向突破,故意留出一个缺口,让公孙阳逃跑。
  公孙阳果然慌不择路,冲出缺口。早有张辽侍候在前,只几个回合,就将公孙阳生擒了过来。然后,又以最快速度取了孙权江西大营中能够由船装载的粮草辎重,不能运走的,立即放火烧毁。这一役,杀伤吴军精锐快速部队五千余人,夺得军需无数,烧毁营寨一座,擒得大将一名,大获全胜。
  然后,立刻渡江返回。
  孙权与鲁肃闻报历阳告急,俱大惊,不得不佩服曹操之智。鲁肃因恐曹操还有连环之计来趁西线之空虚而进攻,未敢援助历阳,孙权则大怒欲狂,亲自挥军,带甘宁、韩当、陈武,急驰历阳,留吕蒙坚守濡须口,要解公孙阳之危。走到半路,见公孙阳之残军径直逃来,知已往不及。问了详情,不由得大叫一声“苦也”。
  这曹操首战告捷,三军士气,为之一振。曹操意欲在西线令曹仁等牵制鲁肃,自己则乘胜与孙权决一死战。当孙权率甘宁等驰援历阳时,更是急令李典、乐进与许褚大举进攻力量顿时薄弱的濡须口守将吕蒙。可是,吕蒙凭借他在濡须水口修筑的坚固码头和城寨以寡敌众,全力反抗,竟使强大的曹军没有能占到一点便宜。只得鸣金收兵,再图良谋。
  孙权在半途之中驻马而怒,然后令甘宁领韩当、陈武直往历阳,以填其空,防止曹军再度来犯,自己则率几个亲兵立刻赶回濡须口。
  果然,吕蒙正率众与曹军作顽强的抵抗。凌统、徐盛与周泰等,无不身先士卒。曹军只好见机收兵。
  当夜,孙权与吕蒙、凌统、徐盛、周泰和张昭一起,研究对策。
  张昭说:“以前,老臣曾错误地因曹操势大之故而劝明公投降曹操,力主反战。今曹操兵败后卷土重来,其势与上次相比,颇有不如。为什么我们就只能守,不能攻呢?比如,在西线令鲁肃北上渡江,未必不能击败曹仁。”
  “但是,”孙权反对说:“就算我们过江袭击,攻破曹仁的防线,又怎么样呢?最终还是要退回长江以南。现在曹操雄踞江北以上,我军不可能背抵长江,与他抗衡。如果硬要这样,那么,与曹操进行的每一次战斗,就都是背水一战,士兵的承受力显然是不行的。同时,刘备又正在攻取益州,一旦得手,也必定与我为敌,但有曹操之患,目前也不可能与他翻脸。因此,现在的情况应是我军力保于不败,但暂时也不要为急于击败曹操而丧失军力。”
  吕蒙说:“明公之言,正合我意。曹操此次来犯,有雪仇之意,但他报仇心切,难免考虑不会周全,即使有一时之胜,也不能取得全面的胜利。今天下三分之势已有眉目,我军只需在目前占得东吴,使之不失,方能在以后时机成熟时再图霸业。我之所以要在濡须口设立码头与城寨,也只是主要为防守作想。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能在曹操面前表示出对他的忘情,最多,通过这种对峙行为显现出我东吴军民热爱和平、厌恶战争的愿望而已。”
  张昭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孙权摆手截住,说:“明天我即率大军与曹操决一死战,如果他不知难而退,难道我江东大军又是好惹的吗?”
  张昭只得陷入沉默之中。他心中暗想:难道上次我估计错了形势,这次又错了?总之可能我已未老先衰了吧?  
第二十七章 魏武如骑庸(11)  
  想着想着,不由得自我解嘲地露出了一丝人所不觉的笑意。
  一八八第二天,孙权尽点江东西线防区的军队七万余人,在濡须口与曹操对阵。曹操率众将在对岸的一个小山坡上引马观望。曹操遥见东吴战船,各分队伍,依次排列,旗分五色,整齐鲜明,像一座水上城池浮于大江之上,而孙权的旗舰位于中央,左拥右簇,据濡须关人为之险,看上去进可攻、退可守,颇有不动如山的气势,深感对方布署严密、无懈可击,不禁脱口而出:“生子当如孙仲谋,至于刘表的儿子,不过是一条猪狗!”于是从内心深处恍然感到要在近期内击败孙权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哪怕能在局部上,如昨天的历阳之战那样取得一定的胜利。而要换在大范围内一举取胜,则难而又难。孙权大势如此,现在与他硬拼,很可能两败俱伤。
  当下,便下马登船,划到江心,与孙权通话。
  孙权也驾船过来,抛锚定位,两舟相隔有一箭之地。两军顿时静默,只有水声在耳。孙权高声道:“丞相坐镇中原,富贵已极,何故不在北地纳福、坐享其成,却贪心不足,还来侵犯江南?况且,丞相在江南即以有覆舟之鉴,今番不顾天意,仍图旧谋,岂不又将获罪于天?”声音洪亮,在江面上远远传了开去。
  曹操也提声答道:“你是朝廷之臣,却封疆自立,不尊王室。今番又来,不为其他,专程拿你而已!”
  孙权嘲笑说:“你这样大言不惭,难道没有一点羞耻吗?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你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假公营私。我又怎敢不以汉朝为尊,正是为此,才要讨伐你这种乱臣,以匡定国家!”
  曹操一时语塞,怒而令大军发船攻击。孙权坐船立即起锚退回,左右早有战船于两侧划出,掩护旗舰。一时,孙权战船上万箭齐发,曹操坐船也急退于后,让战船与对方的军舟拼斗。
  激斗了半个时辰,两军各有损伤,互相都占不到便宜,只得各自收兵。
  之后十多天,要么就是类似的没有结果的争斗,要么就是互相隔岸观望。随即,第二年(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的春天来到,江东地区进入了梅雨期。春雨绵绵,曹操北军士兵困于泥水之中,士气普遍低落。程昱从历阳布防区赶来,说:“丞相熟读兵书,岂不知兵贵神速?如今起兵于此,徒然迁延时日而无所建树,孙权为主,丞相为客,而待客之道中最令客人头疼的,就是主人对客人的冷落和怠慢。今孙权不主动来攻,我们也因气候、时机等条件限制,不能立即攻击他们,两军僵持,主客之间不冷不热的,再发展下去,就更有落得客随主便了。不如离主而去,回师许都,另作良谋。”
  曹操沉吟不答。他心中虽然已有意撤军,但想到自己下决心如此之大,浩浩荡荡地挥师南下,却未建奇功便要悄没声息地回师,心中总是不甘。这时,想起荀攸,便到荀攸的帐中去作充分的询问。
  荀攸自从接任尚书令后,便郁闷不乐。不久,在奇袭历阳成功后没几天,便生起病来。营医看了,说是劳心过度,并且有郁闷于心而心气不开。再过几日,病势转沉,便不再出帐,只在营中休养。
  曹操因撤军事大,这才来找荀攸相商。只见荀攸睡在床上,脸色蜡黄、额冒虚汗,气息稀疏,眼见竟是不能活了,哪里还有平常哪些神采飞扬、言词玲珑的景象?曹操大惊,急令营医前来看视。
  荀攸摇了摇头,喘息着说:“人命在天,医生是无法替天行道的。”
  曹操见状,心中伤感,于是不再打算询问军事。
  荀攸却说:“丞相是否打算回师许都?这样做是正确的。从目前的形势看,丞相应先取张鲁,再图谋灭掉刘备。刘备志气高远,不能令他得势。孙权只有守意,无心扩张,灭了刘备再去图他,不会有什么困难。”
  曹操上前握了荀攸的手,说:“孟德谨记先生之言。待先生病好后,即班师回朝。”
  荀攸却摇头道:“我是已经不行了。只望丞相励精图治,保持年轻时就已抱定的理想,为皇帝统一天下,重光汉室。万勿听信小人的谗言,急小功,好微利,而忘却千秋万世的功德。若丞相他日能记住这几句话,荀攸死也不朽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望丞相明察。”
  言罢,竟睁眼而断气,阖然长逝。
  曹操心中惭愧而伤痛,想不到不足一月,二荀都弃世而去。他用手合上了荀攸死而不瞑的眼睛,步履缓慢地离开了荀攸生前的营帐。
  当晚,消息传遍三军,众将士无不悲痛。曹操令华歆为其继任。
  第二天,曹操召集众将到营中说话。他先沉默了一阵,才说:“荀攸临死以前要我撤军回师,以图汉中,我怎么敢不遵从他的遗愿?况且,昨夜我想了一晚,回师而转锋针对汉中的张鲁,的确也是今日战略的上上之策。不过……”
  正说到此,突然有许褚手下的近卫亲兵急急入帐,说孙权派使者送来一封急函。
  曹操打住话头,令吴使晋见。
  吴使礼毕,呈上孙权的书函。曹操拆而阅之,但见孙权写道:
  孤与丞相,彼此皆汉朝臣宰。丞相不思报国安民,乃妄动干戈,残虏生灵,岂仁人之所哉?即日春水方生,公当速去。如其不然,复有赤壁之祸矣。公宜自思焉。
  曹操看罢,正要生怒,忽见书函背后似有字迹。于是调转一面,只见孙权在背面又批两行字,道是:
  足下不死,孤不得安!  
第二十七章 魏武如骑庸(12)  
  曹操看了,不禁大笑道:“孙仲谋不欺我也!”于是重赏来使,令其回报孙权,说南征大军即日班师回朝。来使大喜而去。
  众将不得其解,都来索书观看。一起看罢,见孙权前言后语之中,一种表面视曹操为败将而骨子里却甚为敬畏,甚至还有一种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的感慨之情,跃然于纸上,不禁都笑。大家都因为这后面八个字,竟对孙权突然生出一种好感来,皆敬其爽真无忌。
  于是,当即令庐江太守朱光镇守皖城,西线由吕柔镇守江陵,即日班师回朝。
  一八九回到许都,曹操入宫朝见献帝,述说南征之事,并言及即将进攻汉中的计划。献帝予以赞同。
  几天以后,献帝下诏,把全国十四州,合并为九州。原来的十四州是司州,即京畿卫戊州,豫州、冀州、兖州、徐州、青州、荆州、扬州、益州、梁州、雍州、并州、幽州、交州。合并之后,撤销了司州、凉州、幽州、并州和交州,所属郡县,划归邻州。这样做的目的,是使天下的位置合于上古的“禹贡九州”之说。
  但当时有不少知识分子认为,献帝在天下大乱,国家分裂之时画此蓝图,只能更使人伤心而已。但曹操却认为,献帝的这个蓝图能鼓励他一统天下的决心,因此甚为高兴。
  这样在许都呆到了四月,常常与献帝沟通,以不辜负死去的二荀的嘱咐。然后回到邺城。
  不久,就又有人重议加封曹操为魏国公之事。曹操先是不想接受,但反复思虑,仍旧忍不住诱惑,接受了献帝的封赐,在“魏国”称公,加九锡。
  “魏国”实际上也是一个现炒现卖的货色。五月十日,献帝指定冀州的十个郡,即河东、河内、魏郡(即邺城)、赵国、中山、常山、巨鹿、安平、甘陵、平原、作为曹操的采邑、称之为魏国。除封曹操为魏国公外,又任他兼冀州牧。
  “九锡”则是指一些格外荣耀的赏赐:第一为车马,金车和防刺兵车各一辆,玄牡二驷,黄马八匹;二为衣服,王者衣饰与朱履一套;三为乐悬,即可在其宫中奏王者之乐;四为朱户,即可命名其宫门涂为朱色;五为纳陛,即其宫内阶梯可依皇宫体制而造;六为虎贲,即赐守门的御林虎贲军三百人;七为铁钺,即赐皇宫卫士才能用的特制巨斧;八为弓一弩、红色箭一百支,黑色弓一弩,黑色箭一百支;九为矩皂圭瓒,即赐黑黍、香酒、落地以求神于阴,另赐酒樽与宗庙祭器,以祀先王———皆天子之仪。
  曹操已位于丞相,已被赐“赞释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现在又加爵封为魏国公、建立采邑,加九锡,兼领冀州牧,一时权倾四海,震动中外,无人能与其攀比。
  曹操心中甚喜,入许都接受了加封,便立即赶回邺城,要在铜雀台上大开空前盛大的宴席,令百官为自己庆祝。
  虽然有许多人对曹操的加封持竭力反对的意见,但一想到荀彧的遭遇就无人敢言了。士大夫噤若寒蝉,曹操却喜形于色,率百官浩浩荡荡地登上高台。
  一九○ 如今的铜雀台又已是另一番景象。曹植性爱风流,留恋光景,为使铜雀台千古流芳,便四处差人于各处收取奇花异果,栽植于高台上的空中花园之中。但见花园中姹紫嫣红,花团锦簇,五彩缤纷。
  曹操见了这番景致,心中欢喜。
  不免多饮了几樽,便觉沉醉。忽见曹植过来,禀告说当时正有一个专门外出寻求北方所无花木果草的官员,差人到吴地冒险买了四十担大个柑子,星夜送往邺城。这一天,眼见邺城在望,众挑夫力乏,就地歇脚于路边的小山之下。突然来了一个头戴白藤冠,身穿青懒衣的跛足先生,前来作礼说:“你们长途挑担辛苦,贫道替你们挑一担,如何?”
  众人大喜,纷纷感谢。近前看,才发现先生不仅是跛足,而且还瞎了一只眼睛。众人更是感动。
  先生却不多说,挑了一担便走。每一担,他都挑着行走两里路。但奇怪的是,一经先生挑过的担子换回挑夫来挑时,担子竟变轻了。众人都惊疑不已,问先生,先生却笑而不答。这样,刚好换到四十担时,到了邺城。
  众挑夫因要径直把柑子挑到铜雀台去,便叫先生同去。先生一笑,说:“我稍后自然会来,若有人问起我,就说我是魏国公故里的人,姓左名慈,字元放,道号乌角先生。”说罢,就在城墙根下席地而坐,立时打起呼噜来。
  众挑夫无奈,只得立即将柑子直接送到铜雀台下,又经另外的官员呈给正在庆贺自己封公的曹操。
  曹操听说是星夜从吴地送来的柑子,不觉笑道:“孙权要是知道我封公之日,吃着他的地盘上产生的柑子,会有何种感想?”言罢,拿了一只,以袖子中藏着的一柄手戟,欲剖而食之。一看,竟是一个只有空壳而无果肉的柑子。大惊之下,猛然想起自己曾赠食品予荀彧,荀彧打开一看,也是一只空盒子时的情境,顿时有一种不祥之感袭上心来。
  就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话时声音颤抖,同时双手将空壳柑子往前面一掷。
  众将官见曹操正甚是自得地剖食柑子,却突然掷之于地,都惊而起坐。只见一只剖成两半的柑子丢弃在地,却是空的,又是一惊。  
第二十七章 魏武如骑庸(13)  
  送柑子上来的那个小吏看了个清清楚楚,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想起众挑夫还没走远,立即召回。
  众人议论纷纷。有许多人建议剖开别的柑子看看,说不定只有这一个是空的,但是曹操神色阴沉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都只是说了说,便不再开腔。
  不一刻,一群挑夫上了高台,曹操这才发话:“这些柑子怎么只有空壳而无果肉?可从实招来,否则尽予诛杀!”
  众挑夫何曾在这种大的场面来过,更何曾见过名震天下的魏国公?早已吓破了胆。待曹操又问一遍,才你一言,我一语,夹缠不清地说了个大概。曹操愈听愈奇,问:“天下竟真有这等事?我杀了无数妖惑之辈,也没见谁有这些名堂。他可曾说叫什么名字?”
  众挑夫一齐回道:“他叫左慈,字元放,道号乌角先生,是魏国公的故里人!”
  刚才众挑夫述说事情经过时,七言八语,互相冲撞,此时这一句话却竟然说得异口同声,一字不差,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众将官听了,无不失笑。连一直阴沉着脸的曹操,也不禁为之莞尔。
  正笑间,忽听得台下传来一声长啸,之后,一个清峻的声音飞向高台:“魏国公召唤贫道,令众口相呼,足感盛情。只是元放如何敢当?”
  话声刚毕,只见一个眇目跛足的道人已上了高台,立于曹操面前,面带微笑。
  曹操没料到这人说话时还在台下,话声一落竟已上了高台,不免吃了他一吓。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
  而众将官见此人犹飞将军从天而降,无不惊骇,纷纷以手按剑,聚于曹操身旁。
  那道人却浑似无事一般,只立在那里,一只独眼盯着曹操,口角含笑。
  曹操这时已恢复了往常的气度,将双手一摆,喝退众将官,然后抬头怒视左慈,说:“你用什么妖术,胆敢摄走本公佳果?”
  左慈仍旧不改笑容,道:“谁说有这种事?”说着上前取出一只,借曹操刚才失手丢在地上的手戟剖开,举向曹操。一看,里面果肉丰满,一股清甜飘入了曹操的鼻孔。
  曹操露出笑意,说:“原来果然只有那一只是空的。”于是拿过手戟,取出一只剖开,却竟然又是空的,不禁又是一惊。左慈笑而不语,又取一只剖开,有肉,叫曹操再取一只剖开,无肉。这样反复几次,众人都知道,只要是曹操剖开的,就是空壳,而左慈剖开的,就是实心。
  曹操心中充满了惊疑,不知该说些什么方好。左慈把一只有肉的柑子放入口中吃着,连称毕竟是吴地的柑子,味道鲜美。吃完,他又说,“只是不如岭南的荔枝甘甜。”
  曹操问:“此时你能吃岭南的荔枝?”
  “这不是吗?”左慈以手指了指曹操面前的一只盘子。只见盘中盛了一大串红艳的鲜荔枝,颗粒饱满异常。
  曹操惊道:“这盘中本来装的果脯,被我尽食!”众人看了,也都大惊。
  左慈说:“国公今日大宴群臣可否也赐贫道一座?”
  曹操连忙叫人另设一专席,置于自己身旁,又令左右上酒进肉。左慈竟一口气饮了五斗酒,而无醉意,又撕吃了一只全羊不饱,众将官越看越奇。
  左慈食罢,用手揩去嘴角的油迹与残渣,说:“今日国公宴上水陆俱陈,四方异物极多,只怕还是欠缺一些平常得不到的东西。若想要,贫道愿为国公取来。”曹操想故意为难他,就说:“我想要以龙肝作羹,你能不能取来。”
  左慈笑道;“这算什么!”便起来,走到宴旁左侧的粉墙上,从袖中摸出一支笔在上面画了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完成后,用袍袖一拂,龙的腹部豁然裂开,血腥之味,播于台上。左慈从龙腹中取了龙肝一副,鲜血尚自淋漓而下。
  曹操不敢相信这真是龙肝,就不肯吃,只说:“先把它放进你的袖子里面吧。”
  左慈依言将龙肝纳入袖中,又问:“这里花卉甚多,但也有欠缺。国公想要什么花?”
  曹操略一思忖,说:“藏地雪莲花。”
  左慈说:“太容易了!”便叫左右之人搬来一只空着的大花盆,双手在上面一罩放开之时,里面的泥土已覆盖了一层冰雪,又取水喝了,喷成雾状于花盆上,顷刻之间,那花盆里长出一株雪莲,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即开出一朵大花,清香四溢。
  众人为之大哗。
  这时,正好厨子端上一盘鲈鱼肉。左慈回座用手指夹起,吃了一口,说:“还是松江的鲈鱼味美!”
  曹操问:“松江与邺城隔之千里,先生是否也能取来?”
  左慈更不答话,走到台侧的一个小池边,立时有侍者奉上钓杆。顷刻,钓出十余尾大鲈鱼,放在曹操面前。曹操见他终于露了馅,不禁笑道:“这里人人皆知,我那池中本来就蓄养得有鲈鱼!”左慈也笑着说:“天下鲈鱼都是两个腮,唯有松江鲈鱼是四个腮,国公可以看看。”
  曹操与众将官细看之下,果然是四腮鲈鱼。  
第二十七章 魏武如骑庸(14)  
  至此,曹操不得不服。于是问道:“先生是如何有这些神技的呢,能够当众说说吗?”
  左慈说:“贫道于武都栖斗山中学道三十年,忽一日石壁洞开,现出天书三卷。上卷《天遁》,能腾云驾雾,飞升太虚;中卷《地遁》,能云游四海,穿山透石;下卷《人遁》能藏形变身,飞剑掷刀,取人首级。”
  曹操见他说是在栖斗山中学道,不由问:“先生说自己与我同乡,怎的我在谯县未曾仰听先生仙名?”
  左慈说:“我说的同乡岂在这俗世之中!”
  曹操忙问:“那么你是说我们在何处同乡?”
  左慈略一停顿,作出吃惊的样子,看着曹操,说:“怎么国公竟连自己的家乡都忘了?可见为国操劳,甚是累人。我们是同在星乡啊。”
  曹操一听,发觉越来越像商曜的口气,心中慌乱,一时作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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