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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权悲剧

_3 黄进华 (现代)
  最后,对魏忠贤进行“总清算”的时机成熟了。十一月一日,崇祯公开宣布魏忠贤的罪行:
  “朕闻去恶务尽,驭世之大权;人臣无将,有位之炯戒。我国家明悬三尺,严惩大憨,典至重也。朕览诸臣屡列逆恶魏忠贤罪状,俱已洞悉。窃思先帝以左右微劳,稍假恩宠,忠贤不报国酬遇,专逞私植党,盗弄国柄,擅作威福,难以枚举,略数其概……”
  结果,魏忠贤被发配到凤阳祖陵,客氏被送到浣衣局,他们的家产也全部被查抄。没几天,这一对狗男女就双双自杀,到地下追随天启皇帝去了。
  到了崇祯元年(1628年)正月,崇祯又对魏忠贤、客氏、崔呈秀这三位“祸首”加重处罚,虽然他们本人已死,但他们的尸体仍然被处以“凌迟”(民间俗称为“杀千刀”)的极刑。
  这时,崇祯也许早就忘了当初进宫接受皇兄遗命时,口口声声称誉魏忠贤的情景,也忘记了自己刚即位时对魏阉的态度。当然,有人会替崇祯辩解,说他是迫于形势,韬光养晦,故作姿态,为的是日后彻底清除阉党。既然崇祯贵为天子,尚且迫于形势,要羁縻魏阉,那么群臣是否也可以仿效他,大捧魏忠贤的臭脚呢?如果崇祯这样做是英明的抉择,为什么群臣这样做却被视为“附逆”,受到清算,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在政治上永远不能翻身呢?可是,在皇权专制体制下,这种没有道理的、无情的“宫廷政治逻辑”偏偏大行其道!   官场红人——皇权体制下的“众生相”
引 言:皇权社会中官场是一个巨大的权力舞台
  在中国皇权社会中,官场可以说是一个古老而又久远的存在。几千年来,中华大地不知经历过多少沧桑巨变:一个个王朝兴起,一个个王朝垮台,国家治乱无常,既有过路不拾遗的“太平盛世”,也有过一次又一次的大动乱。在皇权社会中这个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官场却一直存在着,如同一座永不谢幕的权力大舞台,既令人垂涎三尺,又让人望而生畏,无数的悲剧和喜剧在上面启幕,又落幕,不断地上演着。
  在《丑陋的中国人》一书中,台湾的柏杨先生曾以“酱缸”来比喻中国文化。我以为,柏杨先生有胆有识,说出了许多人不敢说出来的话,只是比喻的对象有点不正确:不应是“中国文化”,而应是中国古代的“官场化”社会。
  自皇权体制诞生以来,中国皇权社会就一直是一个以“官场”为轴心的特殊社会(我们称之为“官场化社会”),一切以权力(主要是皇权)为中心,一切为权力服务。长期以来,中国古人已经习惯于生活在皇权专制体制下,整日追逐权力,更习惯于被权力支配,离开了权力,人们反而会不知所措。
  在这个“官场化”的皇权社会里,权力就代表着荣耀、财富、幸福,权力就是生命价值的体现,权力就是生命本身,而权力的背后却是一个“鬼魅横行”的世界:暴力、凶杀、冷酷、无情、残忍,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只要细心一点,我们就会发现:中国的8部著名古典小说——《封神演义》、《东周列国志》、《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儒林外史》、《金瓶梅》、《红楼梦》,无不围绕权力展开,以权力决定论为主线。翻遍《二十四史》,满纸都是帝王、后妃、外戚、宰相、文臣、武将、宦官们在肆无忌惮地上演数千年的传统旧剧。一部中国皇权社会历史,充斥着无数个杀父、杀母、杀夫、杀妻、杀兄、杀弟、杀子、杀友的故事。数千年来,这种蛮横的“权力逻辑”竟然在皇权社会里大行其道!
  在中国皇权社会,官场既是戏场,又是战场,生活在官场上的人既要会逢场作戏,更要会耍弄真刀真枪。为了争夺更多、更大的权力,全社会的人无不使出浑身解数,拼命厮杀,大到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小到个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在这里,没有什么情义可言,只有权力和利益的争夺。就这样,皇权社会里的中国人一直忙于“窝里斗”,陷入了争夺权力的沼泽烂泥之中,不能自拔,顾不上什么“建设”和“发展”,更丧失了信仰和求知精神,人性价值的光辉几乎全部被淹没。
  几千年来,这张由专制帝王们编织的天罗地网笼罩着中华大地,无所不在,无时不在,几乎没有人可以逃脱,成为“漏网之鱼”!   皇帝与宰相:难解的“矛盾体”
  在皇权社会里,作为“天下第一人”,皇帝是国家元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在皇帝的下面,最重要的人物当属宰相。不过,在中国历史上,除了辽国以外,其他朝代都没有“宰相”这个官职,宰相只是一个俗称!
  对于专制帝王来说,宰相是一个不可缺少的“祸害”,他们对宰相真是既恨又爱。因为中国实在是太大了,皇帝纵然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一个人包揽所有的事务,所以皇帝必须找一个“助手”,而这个助手就是宰相。
  在皇权体制内,作为最高行政首脑,宰相的地位非常特殊,堪称是整个皇权国家的“二把手”,在中国历史上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多少年来,中国人一直用一句话来描绘宰相的特殊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宋朝人张方平指出:“君为元首,宰相乃其股肱,动静休戚,义犹一体。”所谓元首,指的是脑袋;股就是大腿,肱就是肩膀。毫无疑问,如果把整个国家机器比作一个人的话,那么皇帝就相当于脑袋,而宰相则处于全身运动的枢纽部位,行立俯仰,莫不关之。
  宰相的职权有多大?
  关于宰相的职责,西汉初年的丞相陈平有一句非常“经典”的名言:“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育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一句话,宰相对内要辅佐皇帝,为皇帝出谋划策,并统领百官,指挥内外百司;对外,要妥善处理与周边各民族的关系,真是国防、内政、外交无所不管。所以,《宋史•职官志》称“宰相之职,总百官,平庶政,事无不统”。
  具体来说,宰相大致有以下几项权力:
  一是谋议权。所谓“谋议权”,就是宰相就国家的方针、政策、法令、措施提出建议,并与皇帝共同讨论。所以,西汉初年,宰相曹参推行“无为而治”的方针,不主动入宫向皇帝提出建议,汉惠帝就责怪他“无所请事”。
  二是副署权。就是皇帝的诏令、制敕和上谕要由宰相签署,并由宰相机构发布。在制度上,如果宰相没有在诏书上签字,诏书也就没有法律效力,有关部门可以拒绝执行。例如,武则天当政时,曾派肃州刺史王本立去“宣敕”逮捕宰相刘祎之,结果遭到刘祎之的抗议:“不经凤阁(即中书省)、鸾台(即门下省),何名为‘敕’?”意思是,这道“敕书”没有经过中书、门下两省宰相的签署,仅仅是武则天的一纸命令,在法律上是无效的,怎么能称为“敕”呢?
  三是用人权。包括选任贤才与罢免不称职的官员。在宰相拥有的各项权力中,用人权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古往今来,那些“良相”大多能够充分并恰当地行使用人权。在唐玄宗初年,有两位名相——姚崇、宋璟:姚崇“进贤退不肖,而天下治”;宋璟“务在择人,随材授任,使百官各称其职”。
  四是裁决一般政务权。对于朝廷内外的一般政务(即所谓“小事”),宰相有权直接处理,无须请示皇帝。譬如,唐代的宰相可以以“政事堂”的名义发布堂案、堂帖,直接指挥内外百司,处理各种“小事”。
  总之,宰相的地位非常特殊:“受命天子,总理万揆。”古往今来的无数事例表明,在皇权专制政体下,宰相与皇帝的关系至关重要,与王朝的兴衰存亡关系甚大,相权的消长可以说是观察历代政治得失的一个重要“指针”。政治的“秘诀”就是对权力进行互相制约,每一种权力都不能无限膨胀,皇权和相权什么时候能够实现平衡,什么时候就能实现政治清明。
  在皇权国家里,在某种程度上,宰相的作用甚至比天子更为重要,因为专制帝王虽然高高在上,大权在握,但宰相处在皇帝与各部门之间,在皇帝与各级官吏之间充当“桥梁”;同时,宰相又是道德和忠诚的象征,它是确保皇权不被滥用的一道防线、一种保证。所以,宰相必须拥有丰富的政治经验和灵活的政治手腕,才能处理好朝廷内外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宰相制度的演变
  在中国古代的政治体制中,宰相制度居于核心地位,是连接政治制度的中心环节。从中国历史来看,宰相制度的起源甚早,而且复杂多变,其演变过程大致可分为五个时期:萌芽期、创立期、鼎盛期、调整期、衰落期。
  (1)萌芽期:黄帝至西周。
  在史书中,这一时期已经出现了“宰”、“相”、“百揆”等一些关于官职的记载。在政治实践中,这些职位已经有辅助君主处理政务的职责,但宰相尚未成为正式的官称,更谈不上建立宰相制度。
  (2)创立期:春秋至秦
  这是一个大分裂的时代,内外矛盾交织,国家政务日渐繁忙,国君一个人实在是难以应付,于是出现了一个以宰相为最高首长的官僚集团。在这个大变革的时代,各国纷纷招贤纳士,选贤用能,一批名相也应运而生,如管仲、晏子、商鞅、张仪等人,他们活跃在周秦之际的历史舞台上。
  经过几百年的政治实践,到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创立完整、成熟的宰相制度便水到渠成了。其实,早在战国后期,秦国就率先设立“丞相”一职。至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在中央设立丞相,“掌丞天子,助理万机”,使之成为正式制度。
  (3)鼎盛期:汉初至汉武帝时
  到西汉初期,宰相的权力迅速膨胀,并很快达到了顶峰。当时,宰相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所不管,并出现了萧何、曹参、陈平等一大批名相。不过,就在相权膨胀之时,相权和皇权之间的矛盾也开始显露出来。由于相权的膨胀对皇权构成了威胁,所以皇帝就想方设法地制约相权,一些宰相很快“厄运当头”:从西汉建立到汉武帝时期,共有三十多位宰相被杀,被贬黜的更多。
  (4)调整期:汉武帝时期至元朝
  在两汉时期,由于皇权与相权的矛盾开始显现,宰相制度很快进入了调整期,核心是:皇权日益集中,相权不断被分割。因为历史条件不一样,不同的皇帝又有不同的特点和喜好,所以宰相的权力也有变化:时而强化,时而弱化。
  汉武帝以后,皇帝开始倚重身边的心腹——尚书台,削弱相权。不过,时间一长,尚书台逐渐坐大,又形成一个实际的行政中心,分割乃至取代了相权,最后形成了内外朝互相消长的局面。
  在进入调整期后,宰相制度也多有变化,最重要的特征是多相并存、三省出现。在曹魏时,三公(太尉、司徒、司空)只是名义上的宰相,只有录尚书事、尚书令及尚书仆射才能实际执掌朝政。至两晋时,中书监、中书令、侍中的地位提高,又分割了尚书省的权力,宋、齐、梁、陈时多有沿袭。北魏、北齐时,门下省逐渐发展起来,侍中的权力大增。西魏时,宇文泰改革官制,以“大冢宰”为宰相,后来又改设左、右丞相。隋朝建立后,杨坚废三公,以三省长官知政事,称为“真宰相”。
  唐朝是中国宰相制度演变的一个重要阶段,其宰相机构与宰相名称复杂多变。在唐朝前期实行的是三省制,中后期演变为中书门下体制。在唐前期,真正掌握实权的是尚书省、中书省和门下省。作为中央最高行政机构,尚书省下设吏、户、礼、兵、刑、工六部,长官为尚书令,副长官为左、右仆射;中书省负责处理表章、起草诏令,长官为中书令,副长官为中书侍郎;门下省负责审查奏抄、签署诏令,长官为侍中,副长官为黄门侍郎。
  在三省之外,又有“政事堂”。政事堂本来是三省长官商议军国大事的场所,从唐太宗时起,皇帝经常指派别的官员去政事堂,参与讨论国家大事:一是给资历较浅的官员加上“参与朝政”、“参知机务”、“参知政事”、“专典机密”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等名号;二是给一些资历较老的元勋功臣加上“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名号。至唐玄宗开元十一年(723年),改政事堂为“中书门下”,使其成为国家最高权力机构,政治体制又发生了很大变化。
  宋朝时,设置“中书门下省”作为宰相机构。为了分散相权,皇帝有意设立多位宰相,一般是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正宰相,“参知政事”为副宰相。起初,参知政事的地位还比较低,后来与正宰相没有多大差别,使宰相的权力更加分散。此外,又设立枢密院(长官是枢密使)、三司(长官是三司使),负责掌管全国的军队、财政,以分割相权。
  金国入主中原后,废去中书省、门下省,以尚书省总揽政务。元朝时,在中央设立中书省,负责统领六部,长官为中书令,下面有平章政事等多位官员,相权又有所恢复。
  (5)衰落期:明朝至清朝末年
  宰相制度无论怎么调整,都不能彻底解决皇权与相权之间的矛盾。明朝洪武十三年(1380年),朱元璋下令诛杀丞相胡惟庸,并废除中书省,命六部直属皇帝,同时,将相权分给六部,朝廷的权力都集于皇帝一身,君主专制制度发展到了顶峰。明成祖时,设立内阁,以内阁大学士负责批答奏章、草拟圣旨。其实,内阁大学士只是相当于皇帝的“私人秘书”,其权力要比原来的丞相小得多,但世人一般把内阁大学士比作宰相。
  清朝初年,设内秘书院、内国史院、内宏文院等三院,不久改为内阁,但也只能处理一般政务,军国大事是由“议政王大臣会议”决定。至雍正时,设立“军机处”,负责商议军国大计、草拟上谕,皇帝集权达到了极点。清朝末年,进行官制改革,废除军机处,另设“责任内阁”,以内阁总理大臣为首长,相权又有所回升。最后,随着武昌起义一声枪响,清朝灭亡,宰相制度也走到了它的历史尽头。   “帝相关系”的范式:刘邦与萧何
  古人云:“读史使人明智。”在皇权国家体制下,要想探究宰相和皇帝之间的微妙关系,不可不读《史记•萧相国世家》。
  在大一统的皇权国家体制下,皇帝与宰相的关系范式,是在汉朝初年确立的。总的来说,这一范式是由以下内容构成的:皇帝用人,以权、术、势掌控大局;宰相主事,从各方面为皇帝效力。
  若论起才干,中国古代的皇帝大多属于二流甚至三流人才(刘邦只是一个无赖,他再精明,也顶多是一个二流人才),而宰相则多为一流人才(在这一点上,萧何是没有争议的)。作为皇帝,他们的心思主要用在坐稳龙椅,防止大臣(特别是宰相)谋反,保证政局稳定;而宰相的心思,主要是用来谋划国事,只有极少数宰相有僭越、谋反之意。
  总之,皇权与相权既相克相制,又相辅相成,皇帝与宰相因而构成了一对难解的“矛盾体”,这个矛盾贯穿于整个皇权专制国家的始终。所以,对宰相这个“二把手”,皇帝是时而相信,时而猜疑;反过来,宰相对皇帝往往是始终如一(正所谓“忠臣不事二主”),有“反骨”的极少,多数是愚忠不改。
  具体来说,萧何这个人既精通法律,又很有经济头脑,善于调配钱粮,是宰相的最佳人选。但是,在传统的皇位争夺战中,萧何的优势发挥不出来,只有选择一位好的主子,为他效力。刘邦与萧何,一个是国家的最高权力中心,一个是行政部门的最高首脑,只有通力配合,才能使刚刚建立起来的西汉王朝政治清明,百姓乐业。在实践中,虽然刘邦和萧何是多年的“老关系”,相处得比较融洽,但刘邦对萧何也难免猜忌,不太放心。
  当时,就发生了这么一件怪事:汉高祖十二年(公元前195年),淮南王英布举兵造反,刘邦命萧何留守京师,自己御驾亲征,去讨伐英布。可是,就在出征期间,刘邦不放心,几次派人打探萧何正在做什么。探来探去,也没发现这位萧宰相有什么“劣迹”,只听说他正在变卖家财,努力支援前线。本来,萧宰相做的是好事,但“万岁爷”刘邦一听,却是脸色大变。
  不知怎么的,这件事被萧何的一位门客知道了,赶忙告诉萧何:“萧大人,您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现在,您功高盖世,又位居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民心归附;而皇上又远征在外,他能不起疑心吗?眼下,皇上多次派人打探您的情况,就是怕您功高震主啊!您为什么不做一些坏事情,比如广置田园、放高利贷,来让皇上放心呢?”
  于是,萧何便依计而行。果然,当刘邦得知一向清廉自守的萧何竟然也贪起“小便宜”来,才长出了一口气,原来他心中早就有一把“算盘”:只要萧何贪图小利,他就不会有什么政治野心。其实,在专制帝王的眼里,贪污腐败虽然可恶,但还不至于危及“国本”——专制皇权,有政治野心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由此看来,在皇权国家体制下,贪污腐败之风之所以愈演愈烈,也不能完全归咎于那些贪官污吏。在一定程度上,是皇帝怂恿(有时甚至是逼迫)官员们贪污,他们搞腐败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对于皇帝来说,官员贪污腐败固然不好,但也有一个莫大的好处:谁只要贪污,就在无形中将“把柄”交给皇帝了,一旦皇帝看他不顺眼,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处置他。所以,在圣明的“万岁爷”面前,本身手脚就不那么“干净”的群臣也只有俯首帖耳,皇帝的万里江山反而因腐败更牢固了。
  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一定限度内,腐败或许是维持专制皇权的“良方”;要是贪污腐败过了头,也要付出惨痛的政治代价,许多王朝就是被贪污腐败搞垮的。当然,这是另外一个问题,暂且不论。
  汉高祖刘邦虽然是地痞无赖出身,但在玩弄权术方面却是“无师自通”。萧何是大汉帝国的开国宰相,真可谓劳苦功高,对“老板”——刘邦更是忠心耿耿,即便如此,他还是遭到刘邦的猜忌,甚至下过大狱,坐过几天牢房。可悲的是,后世的帝王纷纷效仿刘邦,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恶劣的传统:宰相或要么故意装傻充愣,要么无所作为,二者必居其一,绝对没有“第三种选择”。总之,宰相的地位虽然崇高,是“二把手”,但在皇权国家体制下,宰相与“一把手”——皇帝之间却有天壤之别,实际上没有完整的人格可言,必须要看皇帝的眼色办事,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地做人。   宰相得人,利国利民
  在某种意义上,在皇权国家体制下,作为帝国的最高行政首脑,宰相对中国历史的影响可能不亚于专制帝王。因为在“家天下”的格局下,皇帝是世袭的,这就决定了皇帝不可能都是贤明的,但是宰相并非是世袭的,在贤明的几率上当然要远远高于皇帝。
  几千年来,在中国历史上,不乏一些贤明的宰相(如管仲、曹参)。他们对上辅佐天子,对下统率百官,既有眼光和能力,又有手腕,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促进了社会的发展,对人民有好处,因而备受后人的颂扬。
  管仲:“中国第一宰相”
  在中国历史上,管仲可是一个“大大有名”的“重量级”人物。管仲之所以能够浮出水面,得益于齐桓公不拘一格地任用贤才。
  周庄王十二年(公元前685年),齐国国君无知在雍林被杀。当时,有资格继承君位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逃往莒国的公子小白,有鲍叔牙辅佐;另一个是逃往鲁国的公子纠,有管仲辅佐。一得知无知死去,这两个人就急着赶回齐国,展开了一场争夺时间的竞赛。
  为了铲除竞争对手,管仲率领一队人马在半路上拦住小白的去路,并一箭射中了小白的衣带钩。小白这个人很聪明,当即咬破舌头,口吐鲜血,躺倒在车上。管仲以为小白已“死”,急忙回去报信,公子纠大喜,便放慢了行进的速度。结果,小白捷足先登,抢先赶回国都临淄,成为国君,这就是齐桓公。
  随后,齐桓公和公子纠血战一场,公子纠惨败,被杀。本来,齐桓公打算处死管仲,以报一箭之仇。不料,师傅鲍叔牙出面力谏:“您如果只想做一国之君,就可以杀了管仲;如果您还想称霸列国,就要重用管仲,因为他是一个绝世奇才。”于是,齐桓公不计前嫌,起用管仲为“相”,并拜他为“仲父”,委以重任,终于成就了辉煌的霸业。
  其实,管仲这个人并非以计谋见长,他擅长的是治国安民,特别是具有战略眼光。周釐王元年(公元前681年),齐桓公与鲁国国君在柯地会盟。当时,鲁国大将曹沫突然把匕首架在齐桓公的脖子上,要求他将齐国占领的土地归还鲁国。经管仲出面疏通,齐桓公才勉强答应。事后,齐桓公视之为“奇耻大辱”,打算抵赖。幸亏管仲及时进言,陈明利害,齐桓公这才履行了诺言。结果,此举赢得了诸侯们的拥戴,使齐桓公威信大增,最终成为春秋时期第一位霸主,取得了“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成就。所以,就连孔老夫子也很佩服管仲先生。
  管仲不仅政绩突出,人格也很高尚。周襄王四年(公元前648年),齐桓公派管仲去洛阳朝见周天子。本来,周襄王准备用“上卿”之礼欢迎管仲,管仲急忙推辞,最后勉强接受了“下卿”之礼。
  不久,管仲病重,他留给齐桓公的遗言是:不要重用易牙、开方、竖刁这三个小人。可是,管仲一死,齐桓公就将这句话置之脑后。结果,齐桓公一死,这三个家伙就兴兵作乱,齐国的霸业随即烟消云散。不过,这也是“人亡政息”的中国古代政治所不可避免的现象。
  在君主专制体制下,政治的好坏主要是靠政治家个人的努力,而不是依靠制度与机制来设定、规范的,具有很大的偶然性,经常是遇到能人就昌盛,否则则衰落。春秋前期,齐国之所以能够强盛,主要是因为“伯乐”——鲍叔牙慧眼识人,向齐桓公鼎力推荐管仲,使他可以人尽其才,协助齐桓公称霸。所以,管仲对鲍叔牙十分感激:“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也!”
  管仲与齐桓公这一对“最佳搭档”,为后来的中国皇权政治确立了“贤君■良相”的标准模式。不过,在君主专制体制下,这种模式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不是君主不贤明或宰相不好,就是有好宰相却不被君主重用,再不就是君主和宰相都是平庸之辈,无所作为。可是,皇权社会中的中国人却对这种纯粹是碰运气的“标准模式”注入了极大热情,希望天降贤人,恩泽万民。
  其实,这种“贤君■良相”的模式依然属于“能人政治”。多少年来,能人每每是人们竭力赞美和崇拜的“偶像”。若是从政治体制的角度来考查,我对这种政治模式却不大敢苟同,因为它的成本极其高昂(每个能人只能被动地被君主使用,完全没有主动性)。此外,能人政治很难持久:能人在,国家就强盛;能人一旦不在,大家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家一天天地衰落下去。
  当然,管仲的历史功绩是抹杀不了的,后来有许多人要向管仲学习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管仲对于自己死后齐国的混乱和衰落却是无能为力的。这不,八百多年后,“自比管仲”的诸葛亮死后,蜀国的政局也是乱得一塌糊涂。
  所以,100个管仲也都比不上一个合理而又切实可行的政治制度。可悲的是,几千年来,皇权社会的中国人一直不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不知有多少人拜倒在专制帝王的脚下,对权位孜孜以求,陷入“权力场”而不能自拔。在他们眼里,制度与机制又值几个钱?
  曹参:“萧规曹随”
  从汉高祖刘邦到汉景帝刘启的70年间,西汉政府信奉清静无为的“黄老之术”,实行“休养生息”的政策,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使得国力迅速恢复,达到了“文景之治”的繁荣局面。究其原因,宰相曹参“无为而治”的治国方针起到了特别重要的作用。
  曹参是汉高祖刘邦的老乡,也是西汉初年的开国元勋之一。所以,刘邦一坐上龙椅,就任命他为齐国的“相”。
  当时,齐国总共有七十余座城池,是最重要的诸侯国,统治着山东沿海的大片地方。
  曹参新官上任后,首先就如何治理好齐国征求社会各界的意见。可是,大家意见纷纭,众口不一,弄得曹参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后来,曹参听说胶西有一位盖老先生德高望重,就恭恭敬敬地向他求教。盖老先生只说了一句话:“治国之道,贵在清静无为,不扰民!”曹参听后,大受启发,便以“黄老之术”治理齐国。9年过去了,齐国国泰民安,成为一片乐土,曹参声名大震,被人们称为“贤相”。
  汉惠帝二年(公元前193年),丞相萧何病故。曹参知道后,就让手下人立即收拾行李:“我要去长安当宰相了!”听了这话,许多人不相信,有人还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哪知道,几天后,朝廷的使者就到了,命他进京担任丞相。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曹宰相”倒好,却是一把火也不烧:在处理政务时,他全都按照萧何留下来的规矩办理;在任免官吏时,也只选拔那些年龄比较大、忠厚老实的人,对于那些口若悬河、喜欢追求功名者,他是一概不用。总之,他这个宰相当得倒是挺“自在”,可以每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弄得屋子里是酒气熏天。
  时间一长,许多人都搞不清楚这位“宰相大人”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于是,一些好心人就忍不住想找他探个究竟。谁知道,一见到曹参,话还没有说出口,曹参就会热情地拉着他去喝酒,不醉不休。所以,整个丞相府里鸦雀无声,国家也是太平无事。
  在丞相府旁边,有一座小花园,本来是相府属吏们休息的地方。既然曹宰相整天饮酒作乐,“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帮家伙也就跟着整日聚会狂饮,三杯酒一下肚,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大家玩得忘乎所以。最后,有一个官员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把曹参拉来,想让“曹宰相”把这帮家伙好好教训一顿。可是,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曹宰相竟然也欢呼着拿起酒杯,和大家一起喝开了。
  没几天,这位曹宰相的“德政”就传到了皇帝刘盈(惠帝)的耳朵里了。听说曹宰相这副做派,汉惠帝刘盈也很疑惑。正好曹参的儿子就在宫里做侍从,刘盈便命他回家打探一下,看曹参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没想到,儿子的话刚出口,曹参勃然大怒,一拳把他撂倒在地,接着就是一顿胖揍。打完后,曹参只说了一句话:“小子,你给我滚回去,好好做你的侍从,天下大事不是你这个小孩子应该过问的。”
  最后,刘盈实在忍不住了,便派人把曹参召进皇宫,并责备他:“是朕让你儿子劝你,你怎么把他打得那么惨?”曹参急忙脱掉帽子,跪下道歉,然后问道:“陛下,您觉得自己与高祖(指汉高祖刘邦,刘盈的父亲)谁更英明?”刘盈答道:“我怎敢和高祖相比?”曹参又问:“那么,在您看来,我和萧何谁更贤明?”刘盈答道:“与萧何相比,先生似乎要差一点。”曹参说:“现在,高祖和萧何已经制定了很好的治国方略和政策法令,我们只要坚持不变,不就可以‘无为而治’了吗?”刘盈这才恍然大悟:“对,你说得没错!”
  这就是著名的“萧规曹随”的典故,也是西汉初年一直坚持以黄老之术治国,推行无为而治、与民休息政策的由来。
  乍看起来,这位曹宰相一切都按汉高祖和萧何留下来的规矩办,似乎是坚持“祖宗之法”,无所作为。其实,曹参抓住了传统的中国皇权政治的一个最深层的“要害”:在皇权国家体制下,最难治理的其实不是一般的老百姓,而是各级官吏。只要这些“如狼似虎”的官吏能够不生事、不扰民,人民就可以过上太平日子;只要不给官吏们敲诈勒索百姓的机会,不让他们乱来,老百姓就可以安居乐业,创造出无穷无尽的财富,使国家富强起来。后来,曹参的这套治国思想和方略被汉文帝、汉景帝继承,终于促成了“文景之治”的太平盛世。   嫉贤妒能、残害忠良的宰相
  古人云:“相者,君之贰也。”意思是宰相可以相当于半个君主。平心而论,这句话大体上还是符合历史实际的。在皇权国家体制下,一旦宰相不好,要想“天下大治”的可能性至少丧失了一半。
  在中国皇权社会里,就有那么一些宰相,比如李林甫、贾似道之流,不是把心思和精力放在如何治理好国家上,反而是忙于内斗,排斥异己,导致朝政混乱,社会动荡不安,最后他们自己也是“身败名裂”,受到后人的指责和唾骂!
  李林甫:“一雕挟两兔”
  唐玄宗开元初年,李林甫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子中允”。不过,他这个人野心还挺大,总嫌自己官职太小。这时,有人劝他走科举之路,到考场里显显本事。李林甫自己掂量掂量,觉得腹中空空,没有多少学问。此路不通,怎么办?这也难不倒他,因为有一条“终南捷径”,就是拉关系、走后门!
  于是,他就设法巴结上了侍中源乾曜的儿子源洁,通过源洁向他的父亲央求“司门郎中”一职。不料,这位侍中大人平日看不起李林甫,认为他根本不是“那块料”,又迫于情面,就安排他做了一个太子喻德。不过,这也是一个闲职,形同虚设,李林甫当然感觉很“委屈”。
  所以,他又四处活动,巴结上了正红得发紫的御史中丞宇文融。“工夫不负有心人”,开元十四年(726年),经宇文融引荐,李林甫也爬上了御史中丞的高位。这位“李中丞”一上任,就伙同宇文融一起弹劾当朝宰相张说,使许多人对他“刮目相看”。
  在报答了宇文融的引荐之恩后,李林甫便来了一个“鲤鱼脱却金钩去,摇头摆尾再不来”,另攀高枝,当上了吏部侍郎。
  李林甫相信“枕边风”的力量,竭力巴结、讨好那些贵夫人。侍中裴光庭的夫人,原本是武三思的女儿,李林甫便大献殷勤,讨得她的欢心。开元二十一年(733年),裴光庭一病死,李林甫就伺机而动,瞄上了宰相的高位。于是,他就通过新寡的裴夫人请求大宦官高力士帮忙。正好唐玄宗准备起用尚书右丞韩休为宰相,李林甫一从高力士那里得到“喜信儿”,就抢先去向韩休报喜。“投桃报李”,韩休就向玄宗推荐李林甫有大才,应当重用。
  为了能爬上宰相的高位,李林甫又施展开了浑身解数,去巴结后宫,再次展开“夫人外交”。这时,武惠妃宠冠后宫,她的儿子寿王也深受玄宗的宠爱,而皇太子李瑛则逐渐受到疏远。于是,李林甫趁机向武惠妃大表“忠心”——“愿保护寿王”。这一招虽然有点冒险,却大见成效:武惠妃很感激,就在皇帝面前大吹“枕边风”。这样一来,李林甫外有宰相韩休引荐,内有武惠妃暗中帮助,很快就官拜黄门侍郎,受到玄宗的“青睐”。
  开元二十二年(734年),李林甫正式出任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跻身宰相的行列,成为朝廷“三巨头”之一。当时,朝廷里还有两位宰相,一位是中书令张九龄,一位是侍中裴耀卿,都是有名的贤臣,敢于当面直言进谏。在这一点上,李林甫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与他们同列,自觉相形见绌,心虚得很!
  不过,李林甫自知才能比不上别人,却不设法提高自己的能力,与张九龄、裴耀卿展开“公平竞争”,而是在暗地里“放冷箭”,对他们进行人身攻击,这正是中国几千年来奸佞小人惯用的“鬼伎俩”。
  因为在位时间长了,唐玄宗志得意满,也就逐渐放松了对自己的警惕,开始追求骄奢淫逸的生活。对此,张九龄、裴耀卿很不安,经常当面进谏,闹得玄宗心里很不痛快。这时,李林甫却是唯唯诺诺,经常顺着皇帝的心意办事。为了及时掌握皇帝的想法,他又在玄宗身边的宦官身上下功夫,送给他们许多礼物。这么一来,皇帝的言行举止,李林甫“皆预知之,故出言进奏,动必称旨”,讨得了玄宗的欢心。
  李林甫一面迎合皇上,一面找机会煽阴风、点鬼火,攻击张、裴两位宰相。为了打倒太子瑛,让寿王取而代之,武惠妃开始在玄宗面前大进谗言:“太子结交外人,将谋害妾妃母子,也指斥至尊(指皇上)。”唐玄宗大怒,就要下诏废去太子瑛,张九龄坚决反对,使玄宗很不高兴。对此,李林甫表面上中立,不发表意见,背后却对人说:“废不废太子,是皇上的家事,外人瞎掺和啥?”
  随后发生的一件事,使李林甫的阴谋得逞。当时,户部侍郎萧炅是李林甫的亲信,此人不学无术,竟然当着中书侍郎严挺之的面,把“伏腊”读为“伏猎”。严挺之很不高兴,就向中书令张九龄反映,结果萧炅很快就被贬出京城。
  李林甫知道后,暗自怨恨严挺之,就抓住严的“一朝之错”,要严办他。严挺之获罪后,张九龄急忙出面为他说情、开脱。于是,唐玄宗就怀疑张九龄在拉帮结派,便将他和裴耀卿免职,改任没有什么实权的左、右丞相,并提升李林甫为中书令。
  这份诏书一下,李林甫毫无谦恭之色,喜气流露于眉宇之间,幸灾乐祸地说:“唉,我的左、右丞相哟!”所以,大臣们都在私下议论:“这不是一雕(指李林甫)挟两兔(指张九龄、裴耀卿)嘛!”
  开元二十五年(737年),监察御史周子谅上书弹劾宰相牛仙客“非才,滥登相位”,并援引谶书为证。没想到,此举犯了玄宗的大忌,当即下令杖责周子谅,将他活活打死。这时,李林甫认为时机难得,又在一旁落井下石:“周子谅是张九龄推荐的人啊!”于是,玄宗下诏将张九龄贬为荆州大都督府长史,永远不许他返回京城。随后,在李林甫的怂恿下,玄宗下诏废去太子瑛,命他自尽。
  “功高盖世”的贾似道
  贾似道(1213~1275年),字师宪,台州天台(今浙江台州)人。此人其貌不扬,原本是一个轻薄寡耻,经常出入青楼的“花花公子”。
  他的姐姐被选入皇宫,因为姿色超群而受到宋理宗的宠爱,被封为贵妃。从此,贾似道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嘉熙二年(1238年),通过一场“徒有虚名”的科举考试,年仅25岁的贾似道就摇身一变成了太常丞、军器使。从此,他仗着姐姐作“靠山”,更加放荡不羁,白天出入于秦楼楚馆,夜间则泛游西湖,整日过着声色犬马的糜烂生活。
  一天夜里,理宗信步来到御花园,凭栏远望,只见西湖上波光、灯火遥相辉映,歌舞之声隐约可闻。这时,理宗叹了一口气:“这一定是贾似道在宴饮取乐。”然后,派人一打听,果然不错。
  不过,要说贾似道这个人不学无术,只知道寻欢作乐,那也太低估他的“政治能量”了。因为他出生在一个腐朽的官僚家庭,对于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自幼耳濡目染,无师自通,所以,没过几年功夫,这位“国舅爷”就已经进入了“宰执”的行列,做到了“知枢密院事”的高位(当时才41岁),一时权倾朝野。
  且说从高宗到理宗,南宋的皇帝都换了好几位,可是北方金国的侵扰、欺凌倒是日甚一日,南宋帝国从皇帝到平头老百姓竟没有过上一天“扬眉吐气”的日子。这时,一个更加强悍的民族——蒙古开始在北方崛起,并派使者王檝前来游说南宋君臣,希望蒙宋结盟,共破金国,并许诺将河南的土地归还大宋。可笑的是,南宋的庸君懦臣又忘记了宋徽宗联金灭辽的教训,贪图小便宜,只顾“眼前之利”,不顾事后之危,轻易与蒙古订立了盟约。
  端平元年(1234年),南宋派大将孟珙北伐,与蒙古合兵一处,灭掉金国。不料,强悍的蒙古人却践踏了盟约,派兵攻打南宋。这场蒙宋战争一打就是几十年,到宝祐六年(1258年),蒙古大举兴兵伐宋,大汗蒙哥兵分三路:自己率兵进攻四川;弟弟忽必烈进攻鄂州;元帅兀良哈得由云南进入交趾,然后北上。南宋王朝真是倒霉,才离虎口,又入狼群!
  宋理宗闻讯,非常恐慌,忽然想起了平素喜欢说大话的小舅子贾似道,认为他既然敢吹牛皮,肯定有两下子,便命他统率大军奔赴汉阳前线。为了给贾似道壮胆,理宗又在临行前来了个“突击提干”,任命他为右丞相。
  真是可怜得很!这位素来只知眠花宿柳的花花太岁,一走出秦楼楚馆,来到两军战阵,一见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早就吓破了胆,哪还谈得上跃马横枪、统率三军?更何况,对于打仗他根本就是外行。不过,作为元帅,贾似道虽然不懂,还得不懂装懂,否则着实有损这位宰相大人的威风。于是,独断专行、瞎指挥等错误就层出不穷,导致宋军节节失利。
  到最后,连大将高达对“贾宰相”都失去了信心,只好拒绝执行他的指令,曹士雄、向士壁等将领也不买他的账。对此,贾似道虽然恼火万分,但大敌当前,他也无可奈何,便私下派人去与蒙古人议和,并擅自表示:愿意称臣纳贡。这时,蒙古军连打了好几个胜仗,士气方盛,对议和不感兴趣,他的“如意算盘”破产了。
  不久,蒙古大汗蒙哥死在四川钓鱼台。正在汉阳前线的忽必烈闻讯后,急着要赶回去和弟弟阿里不哥争夺大汗之位,就准备火速班师。一探得这个“最高机密”,合州守将卫坚立刻派人飞报贾似道。这位贾相爷倒好,不是利用敌人无心恋战之机一举破敌,而是赶紧派使者再次去求和,并表示:愿意称臣,以长江为界,每年进贡白银20万两、绢20万匹。此时,忽必烈归心似箭,当然求之不得,立即拍板同意,然后率军拔营北归,只留下张杰、阎旺率领少数人马,接应正从湖南北上的兀良哈得。
  在与兀良哈得会师后,蒙古军撤到新生矶,准备渡江北还,这就为南宋一举歼灭这支蒙古军提供了大好时机。不过,这位贾大帅倒好,只是采纳了刘整的计策,命大将夏贵切断浮桥,杀伤垫后的敌军170人。与已经撤走的数十万蒙古军相比,这个数目简直是微不足道,无异于丢了西瓜,捡个芝麻。但是,在贾宰相的历史上,这可是一次空前绝后的“大捷”,难怪他要借题发挥,向朝廷“报捷”:
  “诸路大捷,鄂围始解,江汉肃清。宗社危而复安,实万世无疆之福!”
  远在临安的宋理宗接到这个“特大喜讯”后,真是心花怒放,还当自己慧眼识人,选中了一位军事奇才,便立即晋封贾似道为太子少师、卫国公,并亲自草拟圣旨,嘉奖这位“功高盖世”的贾宰相:
  “贾似道为吾股肱之臣,隐然殄敌,奋不顾身。吾民赖之而更生,王室有于再造。”
  随后,在贾贵妃的怂恿下,理宗又命文武百官出城30里,欢迎贾似道“凯旋”!
  这位贾宰相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外战外行,内战内行”。在与蒙古军作战时,他是一个孬种,但在与政敌交手时,他可是厉害得很!
  想当初,贾似道在汉阳前线督战时,正执掌朝纲的左丞相吴潜采纳了监察御史饶应子的建议,命贾似道将指挥部转移到黄州(今湖北黄岗)。这黄州虽然地处长江下游,却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蒙古军早就对它虎视眈眈。所以,一接到调令,贾似道就惊呼:“吴潜啊!吴潜!你竟然要借蒙古人的刀置我于死地,我又哪里得罪你了!”不过,“军令如山”,贾宰相虽然心里是十二万分的不愿意,也只好硬着头皮,命亲信孙虎臣率领700名精锐骑兵护送自己去黄州。
  一行人马刚到茅草坪,就有向导前来报告:“前面有一队蒙古兵正往这里开来!”贾似道一听,顿时面如土色,慌慌张张地跳下马来,躲到路旁的草丛里。这时,贾宰相已经泪流满面,只当自己半世的荣华富贵今日休矣!
  可是,等这些“蒙古兵”来到眼前,贾宰相才发现并非什么“虎狼之师”,而是蒙古人押送俘虏的队伍,为首的是南宋降将储再兴,他正骑在一头牛上,一颠一簸地赶路。这回,贾宰相可神气了,赶忙把孙虎臣叫来,对他“面授机宜”。然后,孙虎臣呼啸一声,大家一齐冲上去,不费“吹灰之力”,就活捉了储再兴。这时,贾宰相急忙擦干眼泪,又抖擞精神,奋笔疾书,向朝廷报告“茅草坪大捷”的喜讯!
  不过,他从此可是把吴潜给恨透了,就经常派人去临安打探消息。没多久,这些人就回来报告:在指挥作战时,吴潜经常不请示皇帝,就先斩后奏;理宗欲改立次子赵孟启为太子,遭到吴潜的反对。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于是,在“班师回朝”的路上,贾似道就“迫不及待”地奏了一本,建议改立皇太子。理宗看后,自然对“贾爱卿”非常赞赏,认为他既有“军事才华”,又具有独到的“政治眼光”。随后,贾又指使亲信沈炎上表弹劾吴潜目无圣上、指挥无方,致使全、衡、永、桂等州被蒙古军攻陷。理宗本来就对吴潜不满,所以他当即御笔一挥,就把“吴宰相”流放到循州,并提升贾似道为“当朝宰相”!
  其实,贾似道这个人本来就是“鼠肚鸡肠”:凡是对他“不敬”的人,他都是睚眦必报。前面,我们已经提到,在汉阳前线曹士雄、向士壁对他不够“尊敬”,贾似道就给他们扣上了一个“贪污军饷”、“侵盗官钱”的罪名,贬谪到偏远之地。大将高达仗着自己勇武过人,经常嘲笑贾似道:“彼何能为哉?”每次作战前,都得要“贾大人”亲自来“请”,高达才肯出战。为了讨好贾似道,大将吕文德曾当面呵叱高达:“贾大帅在此,你敢怎么样?”对这一切,贾似道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所以,在“奏凯还朝”后,他多次在理宗面前“告御状”,想害死高达。幸亏理宗明鉴,认为高达有大功,没有同意。不过,在论功行赏时,贾似道却耍了一个小花招,把那位军事才能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吕文德排在第一位,而把骁勇善战的高达放在后面。
  最后,等他把这些不顺眼的人一一打发干净,贾宰相又动开了“脑筋”,指使门客廖莹中、翁应龙等人编撰了一部《福华编》,颂扬他在汉阳前线抗击蒙古军时立下的“赫赫战功”,好名垂青史,“永垂不朽”!   得过且过,太平宰相
  俗话说得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历代王朝,在皇权体制下,就有那么一些宰相,如冯道、曹振镛之流,原本庸庸碌碌,根本不是当宰相的那块“料”,只是因为机缘巧合,才爬上了宰相的高位。
  所以,当上宰相后,他们只想保住自己的位子,不敢放开手脚,经常是模棱两可,一味地摇摆于皇帝和权贵之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可悲的是,在皇权社会里,这种“尸位素餐”的宰相往往是无灾无难,偏偏是政坛上的“不倒翁”!也许,中国的皇帝就喜欢这样的“庸相”!
  冯道:“政治不倒翁”
  在中国历史上,五代前后不过54年的光景,却跟是走马灯似的,总共换了5个朝代,出了十几位皇帝。古人常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既然短命,当然会有一批短命的大臣,他们往往当不了几年官,就随着王朝的垮台而成“过眼云烟”。但是,也有一个人创造了“政治奇迹”,在这不断的王朝更迭中,他竟然泰然自若,从未跌倒过,他就是“长乐老”冯道:终其一生,先后在5个政权当官,侍奉过10位皇帝,均能处变不惊,进退得当。
  那么,是不是冯道先生怀抱“经天纬地”之才,这么多皇帝都离不开他呢?恰恰相反,这个人在政治上既无多大建树,又没有什么气节,一旦大难临头,他就会比泥鳅还滑,另攀高枝,溜之大吉。这位冯大人毕生追求的只是高官厚禄,从不以国家兴亡为己任,背君弃国对他来说简直就如同“家常便饭”。
  冯道(882~954年),字可道,河北瀛州景城人。相传,在未成名时,他曾赋诗一首以表心志:
  “莫为危时便怆神,前程往往有期因。终闻海岳归明主,未省乾坤陷吉人。
  道德几时曾去世,舟车何处不通津。但教方寸无诸恶,虎狼丛中也立身。”
  唐朝末年,冯道曾在幽州大军阀刘守光的手下担任参军一职。刘守光失败后,他转而投靠大宦官、河东监军使张承业。张承业对他很器重,任命他为巡官,不久又将他推荐给晋王李克用,担任河东节度使掌书记。后唐建立后,冯道便官拜户部侍郎,充翰林学士。唐明宗时,他再拜端明殿学士,并当上了宰相。
  唐明宗死后,愍帝即位,潞王李从珂在凤翔起兵,愍帝只好逃往卫州。愍帝前脚刚走,冯道这位“当朝宰相”就率领文武百官夹道欢迎潞王。既然冯道这么“识时务”,李从珂也不能亏待他,便命他继续担任宰相。
  后唐清泰三年(936年),在契丹的武力支持下,石敬瑭灭掉后唐,建立后晋。冯道倒好,“打个包”,又来投奔后晋。经过一番巧言游说,石敬瑭仿佛被灌了一碗“迷魂汤”,竟然任命他为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司徒,兼侍中,晋封鲁国公。石敬瑭死后,晋出帝石重贵上台,冯道又被加太尉,封燕国公。
  不久,契丹大军压境而来,攻入开封,晋出帝被俘,后晋的大臣们或死或逃。至于冯道先生,依然是“临危不乱”,就像一位没事人似地前来朝拜契丹国主耶律德光。耶律德光起初很生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责:“冯道,你在后唐曾事奉四位皇帝,可谓‘君恩深厚’。后唐灭亡,你又投靠后晋,也经历了两位皇帝。如今,你竟然还要改换门庭,如此不忠不义,我怎么能相信你?”要是别人,这时恐怕早就羞愧而死。冯道的脸皮大概特别厚,所以能“心平气和”地站在那里听耶律德光责骂。
  最后,耶律德光骂完了,又问冯道:“你为什么来朝见我?”冯道竟然“大言不惭”地说:“我既没有城池,又没有军队,怎么敢不来?”耶律德光又讥讽他:“那你是什么样的老头儿?”冯道一听,故意装疯卖傻:“我是一个无才无德的痴顽老头儿!”听了这话,耶律德光哈哈大笑:“冯道,你倒也乖巧。我再问你一句,如何救得天下苍生?”冯道答道:“此时佛出救不得,只有皇帝陛下救得。”耶律德光大喜,当场封冯道为太傅。
  后来,契丹军队北归,刘知远建立后汉,冯道又来归附,被封为太师。几年后,郭威灭掉后汉,建立后周。冯道先生“处变不惊”,依然脸不红、心不跳地来到郭威的旗下,凭着两排伶牙利齿和一张老脸,博得太师兼中书令的位子。
  三年后,周世宗柴荣即位。这位柴荣先生可了不得,他是郭威的养子,其文治武功在五代可谓“空前绝后”。他刚即位,北汉就对其来了一个“下马威”,大举进攻上党。柴荣闻讯,急忙召见群臣,说:“我国新有大丧,北汉欺朕年少,以为朕一定不敢出兵迎战。眼下,只有出其不意,才能击败敌军,朕准备亲自出征!”
  这时,冯道却站出来劝阻。起初,柴荣感到很奇怪:“过去,唐太宗平定天下,经常亲自出征,朕为何不可?”冯道欺负柴荣年幼,所以出言无忌:“依为臣看,陛下还比不上唐太宗!”柴荣一听,勃然大怒。原来,他早就看这个已经事奉过9位皇帝的“老家伙”不顺眼,所以他立即下诏免去冯道的“太师”一职。随后,柴荣亲自率兵出征,在“高平之战”中大败北汉军队。冯道这个“老滑头”过去不知闯过多少大风大浪,这回倒好,竟然在小小的柴荣这里翻了船,他不禁又羞又恼,很快就病死了。
  出乎许多人的意料,这位冯道不同于以往或以后的大多数奸臣,他从不盛气凌人,仿佛是一位刻苦、自励的“忠厚长者”。当后唐、后梁两军在黄河沿岸决战时,冯道住在一个茅庵里,晚上他就睡在一捆枯草上。当时,有一位朋友怕他晚上寂寞难熬,就把从别人那里抢来的一个美女送给他,冯道实在推辞不掉,就将她安置在别的屋子里。等过了一段时间,冯道又将她送还给原来的主人,因而受到许多人的称赞。
  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五代时期,天下纷纷扰扰,战乱不休,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冯道却怡然自得地做起“政治不倒翁”,非但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亲自著书津津乐道地讲述自己的光荣史,自号“长乐老”,给自己戴上一顶“高帽子”:
  “孝于家、忠于国,为子、为弟、为人臣、为师长、为夫、为父,有子、有孙,时饮一杯,食味、别声、被色,老安于当代,老而自乐,何乐如之?”
  读后真是令人作呕!看来,在厚颜无耻上,冯道大概是天下第一人、古今中外第一人,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曹振镛:“多磕头,少说话”
  历史进入清代,在道光朝满朝文武中,最得宠、最走红的当数曹振镛。
  曹振镛(1755~1835年),字俪笙,号怿嘉,安徽歙县人。最奇怪的是,曹振镛这个人政绩平平,并没有多少建树,却仕途通达,上升得很快。
  在嘉庆皇帝逝世后,朝廷里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托津、戴均元、卢荫溥、文孚等几位军机大臣草拟遗诏,其中说到乾隆皇帝生在热河避暑山庄。这份遗诏颁布后,文武百官(包括道光皇帝)都没有挑出什么毛病,偏偏让太子太保、体仁阁大学士曹振镛挑出了一个“小毛病”:乾隆不是生在避暑山庄,而是生在雍和宫。
  乾隆是道光的祖父,竟然把祖父的出生地都搞错了,这还了得!所以,道光龙颜大怒,很快就将这几个军机大臣赶出军机处,并命曹振镛在军机处行走。三个月后,曹振镛又交上了红运,荣任军机处领班,成为名副其实的“首辅”。
  奇怪的是,曹振镛不仅得宠让人吃惊,其固宠也让人吃惊。在随后的那些岁月里,也没见这位曹大人有什么“不寻常”的事迹,却见他仍然一个劲地往上蹿,许多荣耀接连不断地落在他的头上。道光三年(1823年),道光在玉澜堂赐宴15位老臣,曹的年龄最小,却也分享到了赐宴、绘像之荣。第二年,他出任上书房总师傅,成为未来皇帝的师傅头儿。道光六年(1826年),平定张格尔叛乱,曹振镛又晋升为太子太师。次年,张格尔被擒,道光将曹振镛提升为太傅,赐予紫缰,在紫光阁陈列画像,进入显赫功臣的行列。此外,道光还亲笔题词,嘉奖曹振镛:
  “亲政之始,先进正人。密勿之地,心腹之臣。学问渊博,献替精醇。克勤克慎,首掌丝纶。”
  道光十一年(1831年),万寿节庆典,曹振镛被赐予双眼花翎,他们曹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道光十五年(1835年),曹振镛病死,道光十分伤心,下诏对他“盖棺定论”:
  “大学士曹振镛,人品端方。自授军机大臣以来,靖恭正直,历久不渝。凡所陈奏,务得大体。前大学士刘统勋、朱珪,于乾隆、嘉庆中蒙皇祖、皇考鉴其品节,赐谥‘文正’。曹振镛实心任事,外貌讷然,而献替不避嫌怨,朕深倚赖而人不知。揆诸谥法,足以当‘正’字而无媿。其予谥‘文正’。”
  所以,《清史稿》称:道光帝对曹振镛是“恩眷之隆,时无与比”!
  可是,只要我们细心点,就会发现:无论是品德,还是功业,这位曹大人都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看来,平平庸庸,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曹公的一贯作风。据说,嘉庆十八年(1813年),当天理教首领林清突袭紫禁城时,嘉庆帝正在热河行宫,群臣都劝皇上暂时不要回京,先调兵镇压再说,只有首席军机大臣、上书房总师傅董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劝皇上回銮,以亲自掌控局势。至于正留守北京的曹振镛,则把功夫下在当好“维持会长”上,设法维持城内的秩序。所以,当时有人写了一副对联讥讽曹、董二人:
  “庸庸碌碌曹丞相,哭哭啼啼董太师。”
  因为确实没有多少大事可以记述,所以《清史稿•曹振镛传》的篇幅很短,只有700多字。那么,既然曹振镛平平庸庸,无所建树,为何能在政治上平步青云,长盛不衰呢?其中肯定大有“奥秘”!
  据《瞑庵杂识》记载:
  “曹文正公(指曹振镛)晚年恩遇日隆,声名俱泰。门生某请其故,曹曰:‘无他,但多磕头、少说话耳。’”
  在这里,“多磕头”是肢体语言,表示顺从、谦恭,人见人爱(皇帝也不例外);“少说话”,就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言简意赅。古人云,“伴君如伴虎”,曹公“多磕头、少说话”就能让“万岁爷”满意,能让道光皇帝15年如一日地满意,曹公的这份功夫绝对高深。
  在曹振镛的手里,“多磕头、少说话”上升做为之官道,成为官场上屡试不爽的“葵花宝典”。虽然曹振镛的一生没有什么事迹可以“名垂青史”,但这个“做官六字诀”绝对可以流传百世。要不然,这条只传授“得意门生”的做官真经又怎么会广泛流传,经久不衰呢?
  “多磕头、少说话”是曹振镛为官几十年切身体悟的智慧结晶。至于他为什么要奉行这一“六字真经”,关键是他切实读懂了道光皇帝。因为道光是一个守成的皇帝,但他所处的时代又是一个特殊的历史转折时期:大清王朝正在由盛转衰;在中国延续几千年的皇权国家体制正在走向尽头,即将分崩离析;东方文明正在与西方文明进行大碰撞。面对这个“五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作为中国这条古老大船的船长,道光皇帝显然是不合格的:他缺乏进行变革的魄力和能力,只能抱残守缺,一味坚持“祖宗成法”,使中国失去了变法图强的良机,眼看着这条大船日渐沉没。
  在政治上,曹振镛和道光跟得很紧:道光喜欢求全责备,曹也喜欢挑小毛病。曹振镛一生曾3次充当学政,4次主持乡试,肯定会做文章、看文章,但在文章的评判标准上,此公却与皇帝保持高度一致——专挑小毛病,是典型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要八股文做得好,滴水不漏,道光帝肯定喜欢,否则“龙颜震怒”,可就不得了了。至于文章里有没有治国安邦的“真知灼见”,那倒是无关紧要。
  其实,道光也想治理好国家,但他个人能力有限,力不从心,又缺乏革除积弊的勇气和措施,往往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命令很多,落实的很少,经常是“雷声大、雨点小”。到最后,连他自己也对朝政失去了信心,心灰意冷。
  当时,道光每天都要批阅大量的奏章,但他一个人精力毕竟有限,实在是苦不堪言:要是仔细看,夜里不睡觉也看不过来;不认真看吧,又怕被臣下欺骗。这时,对皇帝的心态“了如指掌”的曹振镛便献上一条“妙计”:
  “皇上几暇,但抽阅数本,见有点画谬误者,用朱笔抹出。发出后,臣下传观,知乙览所及,细微不遗,自不敢怠忽从事矣。”
  道光一听,不禁暗暗称绝。于是,他依计而行,果然省时省力,大臣们都战战兢兢,惟恐被皇上抓到一朝之错,只好把许多精力花在“细枝末节”上。所以,台湾史学家苏同炳称:
  “曹振镛琐鄙无能,养成了道光一朝政治风气之柔糜泄沓,所以他实际上是道光帝的罪人。在他所养成的风气下,官吏以不负责任之圆滑弥缝为做官之能事,不但有用的人才因之而销磨殆尽,国事亦因之而不堪闻问。”
  古人云:“上有所好,下必有效者焉!”在高度集权的皇权国家体制下,既然有道光皇帝,就会有曹宰相;有了曹宰相,就会有曹振镛式的大小官吏。曹振镛的这套做官之道,对道光一朝的官场风气影响很大。对这种圆滑、颓废的官场习气,有人作了一首《一剪梅》以讽之:
  “仕途钻刺要精工,京信常通,炭敬常丰。
  莫谈时事逞英雄,一味圆通,一味谦恭。
  大臣经济在从容,莫显奇功,莫说精忠。
  万般人事要朦胧,驳也无庸,议也无庸。
  八方无事岁年丰,国运方隆,官运方通。
  大家襄赞要和衷,好也弥缝,歹也弥缝。
  无灾无难到三公,妻受荣封,子荫郎中。
  流芳身后更无穷,不谥文忠,也谥文恭。”
  这首《一剪梅》,可以说是对曹宰相“多磕头、少说话”的六字做官真经的绝妙注解!   文臣:帝王的“网中鱼”
  士大夫,是对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统称,这是一个社会精英群体。他们学习知识,既是中国文化艺术的创造者、传承者,又直接参与国家政治,是统治集团的主要成员。几千年的皇权社会中,活跃在“权力场”上的主要就是这个集团的代表。
  不过,在大一统的皇权国家体制下,“天下定于一尊”,士大夫的出路非常狭窄,入仕做官是最理想的人生设计。于是,中国的读书人只能像被豢养的狗一样,纷纷拜倒在专制帝王的脚下,向皇帝讨饭吃,成为帝王的“网中鱼”。
  因为天下文人太多,专制政权需要的少,供远远大于求,对专制帝王来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有充分的挑选余地,自然不需要珍惜。反之,为了衣食富贵,士人们奔走在“羊肠小道”上,必须多方钻营,一方面互相争斗,抢夺那一点残羹剩饭;另一方面,对专制帝王阿谀奉承,曲意逢迎,希望能分享到一点点“龙恩雨露”。
  纵观皇权社会,中国古代的文人们不论是得意,还是失意,他们始终是专制帝王的奴仆和工具。所以,从根本上说,他们不可能脱离“权力场”,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社会集团。由于士大夫们的一生总要围绕着皇权和权力场进退取舍,缺乏独立的人格,所以,他们虽然掌握着知识,却与现代意义上的“知识分子”相去甚远!
  “学而优则仕”
  “书中自有黄金屋”,古往今来,多少中国文人就是在这一信条下读书、做学问的。反之,真正为了做学问而读书的文人,则是“凤毛麟角”。对于那些专制帝王来说,这些文人真是又可爱又可恨:没有文人,便不能治理天下;有了文人,他们又可能翘起尾巴,时而掀起一些政治波澜,甚至与皇帝对着干。
  于是,在专制帝王们的精心策划下,这条“康庄大道”便铺就了:只有把那些喜欢兴风作浪的文人都纳入自己直接控制的范围内,专制帝王才能高枕无忧;只有驱使读书人为做官而读书,才能最大限度地磨灭文人们的“独立性”和“创造性”。千百年来,在高官厚禄的诱惑下,多少读书人趋之若鹜,拥挤在那条越来越窄的“独木桥”上,乐此不疲。所以,中国古代文人虽然被戴上了一副“政治枷锁”,在思想上被阉割,却浑然不觉,心甘情愿地接受着专制帝王的“嗟来之食”。
  皇权社会中,在这条羊肠小道上奔走的汹涌人潮中,能够完全置身事外,冷眼旁观“权力场”的又有几人?当然,也有个别洁身自好、不为名利所动的“真正的文人”,譬如陶渊明,但也是“凤毛麟角”!的观念,恐怕早已深入中国古代文人的“骨髓”了。其实,人们并不是不知道“学”与“仕”之间是对立的,但中国古代文人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竟然将两者巧妙地结合在一起,而且天衣无缝。
  几千年来,中国皇权社会有一支“举世罕见”的文人队伍,但是这些素来以宏扬民族文化、启迪智慧为己任的文人却是“囊中羞涩”,没有留下多少可以流传后世的好作品,岂非咄咄怪事?细想一下,一点也不奇怪:这些“御用文人”热衷于功名利禄,为此孜孜以求,连“知识分子”应该具有的“独立性”都丧失了。试想一下,他们连“独立人格”都不具备,又怎么会写出发人深省、启迪智慧的作品,创造出好的民族文化呢?
  其实,中国古代文人“独立性”的丧失由来已久。自从孔老夫子以来,中国古代的读书人就大都怀着一颗“治国、平天下”的雄心,走上了的道路,自觉地与权力场贴近,这是古代文人们丧失“独立人格”的主要原因。对此,国学大师王国维颇有感慨:
  “呜呼!美术之无独立价值也久矣,此无怪历代诗人,多托忠君爱国、劝善惩恶之意,以自解免,而纯粹美术之著述,往往受世之迫害而无人昭雪也。此亦我国哲学美术不发达之一原因也。”
  王国维的这段话寓意深远,揭示了中国古代文人没有自己的“独立价值”,只知道追逐功名利禄的心态。
  作为儒学的创始人,孔子早年曾周游列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并给后人留下了许多至理名言,诸如“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等,鼓励读书人积极投身名利场。于是,在“孔圣人”的号召下,无数读书人受到错误的诱导,都拼命地往官场这条“独木桥”上挤,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天职——“治学”、“著文”,丧失了进行独立思考的能力。其实,受到功利主义戕害的又何止是天下读书人,更贻害整个民族,毒害后世。
  几千年来,加强思想控制一直是历代王朝的“既定方针”,并且愈演愈烈。中国的皇权国家体制一建立,秦始皇就迫不及待地“焚书”、“坑儒”,使中国的传统文化和天下读书人遭到了一次沉重的打击。到汉武帝时,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使刚刚苏醒过来的文人迷失了自我,投身于“名利场”,丧失了自主性。
  特别是,到了明清时期,皇权国家体制进一步完备,对于文人的压迫更加残酷,使无数读书人不敢进行独立思考,更不敢批判社会现实,只好钻入故纸堆中,以考据为业。至于那些真正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读书人,从来都是处于文化的边缘地带,所以,关汉卿只能写剧本,施耐庵、曹雪芹只能写小说,而那些热衷于功名利禄的“墙头草”——骑墙文人,如洪承畴、曾国藩,却受到统治者的高度礼遇。在这种客观现实面前,为了生存,中国皇权社会的文人又怎么能不为“五斗米”而向专制帝王们折腰?
  “东门犬”李斯
  “牵犬东门岂可得乎?”这是秦朝丞相李斯(?~公元前208年)对和他一起奔赴法场的儿子,既是临终,也是临别时的一句话。死到临头,还能说出这么一番名言的人,肯定不是一个“平常人”。纵观古今,除了一些有着坚定信仰的文人外,恐怕再也找不到类似李斯这样坦然面对死神、勇于解剖自己的“硬汉子”了!
  至于封建社会或旧社会的芸芸众生,大多是在苟活着,只有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在被绑赴法场时对着围观的人群“无师自通”地喊出了一句:“过了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至于一般文人,也就是所谓的“知识分子”,一碰到这样的场面,实在是让我们泄气:他们可以向专制统治者叩头求饶,乞求活命,却很少有人能够像秋瑾烈士那样写出“秋风秋雨愁煞人”的绝命诗。所以,在临死前,李斯能说出“牵犬东门岂可得乎”的名言,的确是一个不寻常的举动!
  李斯相秦,后功至伟,我们可以这么说,“千古一帝”嬴政的功绩,有一半得归功于李斯;同样,秦始皇的万世骂名,也有一半得归罪于这位“李丞相”出的坏主意。可是,奇怪的是,李斯这个计谋高深的“非常之人”,竟然干出一件“非常之事”:为了保住自己的权位,在秦始皇驾崩后,他竟然与赵高、胡亥策划了一场宫廷政变,为虎作伥,害死了秦始皇临终前指定的“法定继承人”扶苏,并篡改遗诏,将胡亥推上了皇帝的宝座。
  真是让人无法相信,李斯这位曾经纵横捭阖一时,为秦始皇吞并六国、统一天下出谋划策,无不得心应手的“超级政治家”,怎么会如此缺乏远见卓识,被智商不高、六根不全的宦官赵高玩弄于股掌之上,竟然“近视眼”似地拥立一个“政治低能儿”——胡亥?看来,权力还是太诱人了,以致于迷住了李斯的双眼,使他丧失了进行正常判断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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