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你看起来怎么这么面熟？”凯撒琳歪着头问。
“我们曾经在呼啸山庄见过面。”青年回答，“我是哈东。”
“哈东？啊，我想起来了！”
“那你一定就是凯撒琳了！”中年绅士十分有把握且愉快
地笑道，“我一直很想认识你呢！”
“你是谁？”
“我叫赫斯克莱夫，是你母亲生前的..老朋友，我们从
小一块儿长大。我是呼啸山庄的主人。”
“真的？”凯撒琳非常惊奇，“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还这么年轻，自然有很多事不知道啦！”赫斯克莱夫
说，“呼啸山庄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到寒舍坐坐，喝个下午
茶，怎么样？有一个人要是见了你，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谁呀？周围我并不认识谁呀？
“你认识的，他就是林顿，你的表弟，还有印象吗？”
“林顿？林顿！啊，我还记得他！只是没什么印象了。那
么你一定是..”
“没错，我就是林顿的父亲。”
于是，凯撒琳兴高采烈地随着赫斯克莱夫和哈东回到了呼
啸山庄。她实在太想看看林顿了。
林顿现在长得比她高了，几乎和哈东一样高。但是他看起
来比哈东要秀气、文雅得多。
“林顿，怎么不说话呀？这是凯撒琳！”赫斯克莱夫鼓励
道，“你不是经常吵着要去找她玩吗？咦，哈东，你怔在这儿
干么？还不快去做事！”
呼啸山庄·８７·
哈东收起挂在嘴角的微笑和投注在凯撒琳身上的目光，闷
闷不乐地离开大厅。
这真是一个愉快的下午呀！能够再和林顿重逢，凯撒琳开
心得不得了。
表姐弟俩兴奋地谈天说地，卿得非常投机。赫斯克莱夫只
是远远地坐在一旁注视着他们，不太插嘴，怕打扰了这对年轻
人的谈兴。
其实，一个阴险的计划正渐渐地在他心里形成。
“要是我能促使这对表姐弟陷入爱河，然后结婚..”赫
斯克莱夫默默地盘算着，“凯撒琳拥有画眉农场的继承
权..哼，艾德加那个大笨蛋，太小看我了，居然还以为我会
不知道这一点！他忘了我们的律师是同一个人，要从贪婪的律
师那里得到情报，真是易如反掌！要是林顿能和凯撒琳结婚，
那艾德加则人财两空了。到那个时候，说不定艾德加会给活活
气死！尽管林顿这小鬼身体太差，不像会长命的样子..”
赫斯克莱夫暗暗得意地想着他的计划，直到被凯撒琳打
断：
“姑丈！我在问你哪！以后我能否常常来找林顿玩？”
“当然可以。不过，我想..你最好别让你父亲知道。”
“为什么？”凯撒琳满脸疑惑。
“坦白告诉你吧！年轻的时候，我和你父亲处得不怎么好，
他总认为我配不上你姑姑，阻止我跟你姑姑相爱，但我终究娶
了她。这件事大大伤害了他的面子，他始终不肯原谅我，再也
不肯和我来往。所以，如果你来找林顿玩，一定不让他知道，
免得他生气。”
“啊，爸爸怎么可以这样！”
“别怪他，他有他的想法，虽然他的想法不一定正确。”..
呼啸山庄·８８·
凯撒琳心地善良，且年轻单纯，再加上对林顿的好感，使
她一下子就相信了赫斯克莱夫的话。她甚至天真地认为或许她
可以劝劝父亲，和姑丈和好。这么一来她和林顿不就可以经常
见面了吗？
当天晚上，艾德加听了凯撒琳白天的出游和经过，震惊得
说法出话来。尤其赫斯克莱夫竟然那样地黑白颠倒，欺骗单纯
的凯撒琳，真是卑鄙无耻！
“凯撒琳，你仔细听好，”艾德加正色说道，“我和赫斯克
莱夫的恩怨，绝不仅仅是因为我不喜欢他，而是因为他恨我，
想报复我！为了我的缘故，他利用你，欺骗你达到报复我的目
的。他是一个极残酷的人，所以我才留神不让你再跟林顿见面。
本来很多事我是打算等你大一点再告诉你的..”
“爸爸，我已经够大了，懂很多事了。我不明白你和姑丈
有那么深的仇恨！”
“不要叫他姑丈，他不配做你的姑丈！你知道他是怎么对
待你那可怜的伊莎贝拉姑姑吗？如果不是他，姑姑现在肯定还
活着！他是一个刚愎且心胸偏狭的人..”艾德加省略了他们
曾经是情敌这一情节。他实在不愿在女儿面前提起令他痛苦和
愤恨的往事。
艾德加没想到故意在凯撒琳面前表现得和蔼可亲的赫斯克
莱夫，根本不像是一个刚愎且心胸偏狭的人，他的这一番话倒
像是恶意中伤，使得凯撒琳将信将疑。
凯撒琳还苦恼着另外一件事。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翻
来覆去地想着：“怎么办？我还答应林顿明天要带好看的书给
他看，现在爸爸一定会叫艾伦对我严加看管，不让我去。怎么
办呢？林顿一定很难过，或许..我可以给他写张字条..”
呼啸山庄·８９·
情窦初开的少女
这一阵子，艾伦愈来愈觉得凯撒琳行为有点不同寻常，好
像有什么事瞒着她和艾德加。
比方说，一向好动的凯撒琳这阵子老爱躲在房间里，不知
在写些什么，看见她进来，就急急忙忙把桌上的纸、笔塞到抽
屉里。而且凯撒琳最近总是要花上老半天，去翻弄那个小抽屉。
每次离开房间都记着把小抽屉锁好，钥匙也一直带在身上。
不但如此，每天早上村里送牛奶的小孩一到画眉农场，凯
撒琳总是挨过去穷凑合，好像她很期待那个孩子来似的。
艾伦印象中凯撒琳不这么爱喝牛奶。她愈来愈觉得此事奇
怪。
有一天，艾德加经过凯撒琳房门口，听到她惨叫一声。
“你怎么啦？你受伤了吗？”艾德加连忙走进去，紧张地
问道。
“没..没有..”站在书桌前的凯撒琳有点害怕地看着
艾德加。“我..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说着凯撒琳冲到走廓，对着楼下大叫：
“艾伦，艾伦！请你上来一下！我不舒服！”
“真奇怪，不舒服冲得还这么快，嗓门还这么大？”艾德
加满腹狐疑。
“没事啦，爸爸，我想躺一下！”凯撒琳急着把艾德加往
门外推。
“什么事呀？”艾伦进来了。
“艾伦，你陪陪她，我先出去了。”..
呼啸山庄·９０·
艾德加一出去，凯撒琳立刻把房门反锁。
“艾伦！快把东西还我！”凯撒琳急切地说。
“什么东西？”艾伦一开始也被她焦急的模样给弄糊涂了。
“别装了！就是那些..那些信么！”
“哦，你是说那些肉麻得起鸡皮疙瘩的情书呀？”
“什么！你偷看了！”凯撒琳惊叫。
“我是你的保姆，从小像妈妈一样照顾你，难道不可以看
你的信吗？我真怀疑，一个还不满十六岁的少年，怎么写得出
那么恶心又那么装模作样的信？一定是有人教的！”
“你乱讲！每一封都是他亲自写的。”
“看来你现在除了呼啸山庄那对父子外，谁也不相信了！
我问你，这件事到底是谁起头的？”
“是我。说真的，刚开始我也没想到我会爱上他，直到..”
“我的天！”艾伦叫起来：“你居然用‘爱’这个字，你知
道什么叫作‘爱’！”林顿你不过见过两次，或更为具体一点，
加起来还不到四个钟头！现在你居然说你爱他！这到底是谁灌
输给你的念头？”
“好吧！”就算我们是玩小孩子过家家好了。求求你，千
万不要告诉我爸爸好吗？他知道肯定会气疯的！”
“你倒还懂得顾念你父亲的感受！”
“艾伦，不要这样！我求求你！”
“好，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再和林顿通信了。”艾伦正
色道。”
“这..好吧！”
“不管你现在明不明白，乐不乐意，我和你父亲真的是为
你好，我们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要保护你。”
十分不服气的凯撒琳气嘟嘟地抿紧了嘴，不说话。她的表
呼啸山庄·９１·
情充分说明了她一点也听不进艾伦所说的话！她觉得自己是一
个被迫害者。
她愈想愈气愤。为什么林顿有一个那么开明的父亲，还鼓
励他们来往，她却偏偏有一个固执的父亲和一个多管闲事的保
姆！
呼啸山庄·９２·
坏消息
夏天一晃就过去了，早秋也跟着消逝了。
这一年，画眉农场收割得很晚，“使者节”早都过了，田
里仍然有好些麦没收割。由于忙不过来，艾德加也常带着凯撒
琳一起去田里帮忙。
在收割的最后一天，他们父女两个直到最后的几捆麦子搬
走了才回去，不巧这天晚上非常冷，空气阴冷潮湿，艾德加不
小心患了重感冒。艾德加一直咳个不停，病情并没有好转。
十一月初的一个午后，那天空气清新，雨意迷蒙，凯撒琳
要求艾伦陪她出去散散步。
刚下过雨，草地上、小径上全铺满了湿透的枯萎的落叶，
空气里有股大地刚被冲刷过的新鲜气息。
凯撒琳情绪极其低落，闷闷不乐地走着。
“怎么啦？你好像有心事？”艾伦问道，“该不会又在想
林顿吧？”
“哎呀，不是，我们不联心了，你知道的么！我是在想爸
爸。他病了这么久，万一..万一..”凯撒琳的声音有些哽
咽。
“别胡思乱想，你爸爸还年轻，得的又不是什么重病，他
会好起来的。”
“可是..伊莎贝拉姑姑死的时候，不是比爸爸现在还年
轻得多？”凯撒琳抬头凝望着我，希望得到更为动听的安慰。
“唉，话不能这么说！伊莎贝拉姑姑的情况不一样，她是
一个苦命的人，没有人照顾她。你爸爸不同，他有我们两个照
呼啸山庄·９３·
顾！而且..只要你不和林顿来往，让他看见你高高兴兴的，
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哦，我不会再和林顿来往的，只要是惹爸爸伤心的事，
我都不会去做的。”
“好孩子，你懂事多了。”
她们走到花园的围篱边，看到一道门，凯撒琳忽然想爬上
去摘一朵从门边垂下来的野玫瑰，带回去送给由于生病不能出
来散步的爸爸。
“小心点呀！凯撒琳。”
“我会的..哎呀！”才说着，凯撒琳一不小心，竟然摔
进围篱的另一边。
“凯撒琳，你没事吧？”艾伦紧张地问道。
“哎哟！我把右脚给扭伤了。艾伦，你得把门打开，我恐
怕爬不上去了。”凯撒琳满脸愁容地回答道。
“好——唉，真是的！这个锁锈得太厉害了，不好开，你
要等一下。”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传来一个男士的声
音：
“凯撒琳！凯撒琳！”
艾伦惊奇地抬头一看，看见是赫斯克莱夫，非常担心害怕。
“嗨，好久不见！”赫斯克莱夫一下马，就亲切地和凯撒
琳打招呼。并朝她走去。
“凯撒琳，别理他！”艾伦叫道。
“哦，是艾伦吗？为什么你和艾德加总是对我不友善？”
“请你走开，”凯撒琳说，我不要见你爸爸和艾伦都说你
是坏人，他们说你恨我爸爸，也恨我。”
“今天我们不谈我和你爸爸的事情，我只和你谈谈林顿，
呼啸山庄·９４·
那个可怜的傻东西！”
一听到林顿，凯撒琳就心软了，并关切地问“林顿？他怎
么了？”
“凯撒琳，别上当，不要理他！”艾伦急着想打开锁，可
是愈急愈打不开。
“艾伦，请你安静一点，让我好好跟凯撒琳谈谈？林顿就
快死了！”
“你说什么？你骗我！”凯撒琳惊叫道。
“我可没骗你，我倒觉得是你骗了他！这两三个月来你们
两个不是在谈恋爱吗？情书写来写去..好啦，等到你厌倦了
这个游戏，你就突然不理他、抛弃他。而他呢，整天都在想着
你，想着你盼你的来信，然而..现在他的心整个都碎了！”
“事情不是这样的..”凯撒琳想为自己辩护，但又忍住
了。
“不是吗？你这个残忍的小家伙，如果你再不去看他、安
慰他，他很快就要进棺材了！”
艾伦终于用石头把锁打掉，门总算开了。
“你走吧！”艾伦骂道，“满嘴谎言，居然连小孩子也不放
过！”
赫斯克莱夫上了马，狠狠地瞪了一眼艾伦。
“凯撒琳，林顿从小渴望温情，现在则需要爱情，你去看
看他吧！否则失望和伤心会杀了他！”
“你还恬不知耻！”艾伦把凯撒琳拖进来，重重地关上门。
“凯撒琳，你不要相信他..”看到凯撒琳忧心忡忡的样
子，艾伦不禁住了口。
“我一定要去看看林顿，我得确知他无事后，才放得下心
的。”凯撒琳说，“而且我要告诉他，没有继续写信不是我的错。
呼啸山庄·９５·
其实..我并没有变心。”..
呼啸山庄·９６·
滋生的爱苗
第二天，艾伦在凯撒琳的苦苦哀求下心不甘情不愿地陪她
去了呼啸山庄。
幸好赫斯克莱夫不在，不用面对他。艾伦立刻松了一口气。
看到林顿面色苍白，精神萎靡、病恹恹地靠坐在火炉边，
身上裹了一件皮大衣和毯子，凯撒琳心疼地奔过去。
“啊，林顿！”凯撒琳热情地拥抱他、亲吻他，“你真的生
病了？”
“是呀，为什么你不再给我写信，也不来看我？”林顿可
怜兮兮地说，“你不来，爸爸就骂我笨，骂我是没用的东西，
还说你根本瞧不起我！”
“不是这样的！千万别这么想！”凯撒琳赶忙解释说，“除
了爸爸和艾伦，我最喜欢的是你。”
“真的吗？那你为什么不来？我身体又不好，要不我就可
以去找你了。我真希望你常来看我！你知道吗？其实我实在很
懒得写信，你来看我就简单直接多了。”
“可是..我很喜欢看你的信呀！”凯撒琳羞羞地说。
“看来，我爸爸说得没错，他说年轻女孩就喜欢这一套。”
“你怎么能这么说？好像你..你很不珍惜那些信似的，
我可是很珍惜的呀！”
“好吧！算我没说。请你帮我倒一点水，我渴了。艾伦，
请你帮忙去叫那些该死的仆人赶快送些柴火来，我快冻死了。”
“有这么冷吗？”艾伦说道。她越来越不喜欢林顿那副德
性，更讨厌指手划脚的指使人的样子，好像别人理所当然为他
呼啸山庄·９７·
做事似的。
凯撒琳倒很乐于照顾林顿。又是了倒水，又是替他把椅子
上的靠垫弄得更舒适点。
“这样好些了吗？”凯撒琳柔声问道。
“不行，不够高。”
凯撒琳赶快加了一个靠垫。
“这样呢？”
“不行，太高了。”
凯撒琳半跪在椅子旁，为难地说：
“那么你要到底要多高？”
“就不要靠垫吧！”林顿挣扎着坐直些，然后搂着她，把
头靠在她的肩上。
“凯撒琳！”看到这些，艾伦厌恶地尖叫起来，“我们该
回去了！”
“啊，这么快？”林顿似乎非常失望。
“不，我们再多待一会儿吧。”凯撒琳央求道，“艾伦，
别这么急，坐下吧！”
“来！”林顿使出新花样了，“你坐好，让我躺在你的膝
上。妈妈活着的时候，我们常常这样。妈妈喜欢一边摸我的头
发，一边给我念诗。你会念诗吗？”
“当然会！”凯撒琳背了一首她记忆中最长的诗。她一边
背，一边也大胆地摸着林顿的头发。尽管艾伦一直示意，希望
她不要这样，凯撒琳却假装没看见。
林顿还不满足，接着要求凯撒琳背了首又一首。
“凯撒琳！可以了吧？”艾伦说，“我们真的该回去了！
难道你忘了你爸爸也在生病吗？”
“这..好吧！”凯撒琳依依不舍地站起来。
呼啸山庄·９８·
“明天..”林顿拉住她的裙子祈求说，“你还会再来看
我吗？”
“不来！”艾伦几乎愤怒地大声说道。
凯撒琳不满意地瞪她一眼，显然很不高兴她多嘴。
“怎么样？明天你还来吗？”林顿着急地问。
凯撒琳赶紧弯下腰来，与他耳语了几句，林顿紧皱的眉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