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没想到那位姑娘竟然说：‘我猜你们一定派人去追他们了
吧？’我这才晓得原来她讲的不是夫人，是小姐。”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在天快亮的时候，离吉麦顿还有两哩
路的地方，一家铁匠铺门口，忽然来了一位绅士和一位年轻的
少女，要求钉马掌。铁匠的女儿认出这两人是赫斯克莱夫和伊
莎贝拉，觉得非常惊讶。他俩钉完马掌，立刻匆匆离去。但是
铁匠的女儿今天一大早，把她的重大发现传遍了整个麦顿。
带着愤怒心情听完这段原委，艾德加和艾伦一前一后冲到
伊莎贝拉的房间去。伊莎贝拉果然不在里头，屋子里也像匆匆
收拾过似的，凌乱不堪。
“我们该怎么办？要追她回来吗？”艾伦小心地问。
“她是自个儿愿意走的，追也追不回来，”艾德加黯然地
说，“等你弄清楚她确实在哪里后，再把她来不及带走的东西
统统送过去吧！从此以后，伊莎贝拉只是我名义上的妹妹了！”
呼啸山庄·５１·
残酷现实
赫斯克莱夫和伊莎贝拉回到了呼啸山庄。老仆人约瑟夫出
来迎接他们。
约瑟夫神情怪异、十分不友善地瞥了伊莎贝拉一眼，咕哝
道：
“唉，我好不容易服侍惯两个老爷，现在又来了一个太太，
真麻烦！”
“赫斯克莱夫，你听到他在说些什么吗？”伊莎贝拉满脸
惊诧，赫斯克莱夫怎能容许一个仆人对她如此无礼。
没想到赫斯克莱夫却冷冷地说：
“我什么也没听到。我要和约瑟夫谈些事情，你先进去吧！”
伊莎贝拉的心都凉了半截，但她是个善良的女孩，仍希望
赫斯克莱夫能陪她进去，要不也应该找个女仆带她进去呀！看
她还怔呆在那儿，赫斯克莱夫不耐烦地催促道：
“进去呀！”
伊莎贝拉只好乖乖一个人进去了。她进去的地方是厨房，
又脏又乱，火炉边站着一个穿着破烂、满脸流氓气的男孩，他
的眼睛和神情像极了凯西。
“肯定是凯西的侄子哈东。”伊莎贝拉想着，便十分友善
走过去。
“你好吗？哈东！”
不料小家伙却说一连串含糊不清的脏话，十分不友善。
伊莎贝拉耐心地再试一次。她讨好地说：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哈东。”..
呼啸山庄·５２·
“哼，谁要跟你做朋友！”哈东恐吓道，“你还不滚开，我
就叫狗来咬你！”
伊莎贝拉震惊极了！哈东竟然会是这么一个行为乖张的孩
子，她满脸纳闷。她只好赶快退出去。
赫斯克莱夫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约赫夫，赫斯克莱夫呢？”
“谁知道？他去哪里可不需要向我报告。”约瑟夫怪声怪
气地。
“那..请你带我进去吧！”伊莎贝拉小声地说。
“这可不是我的份类事。”约瑟夫理都不理，径自牵着马
到马厩去了。
伊莎贝拉只好绕过院子，穿过一扇小门，走到另一扇门前，
用力地敲着，希望有其他仆人来开门。
敲了好久，都没人来应门。当伊莎贝拉几乎快放弃的时候，
门终于开了。
“我的天呀！”伊莎贝拉一看，忍不住惊叫了出来。原来
门口站着一个高大可怕的男人——他的模样邋遢不堪，半张脸
几乎被披下来的头发给遮住了，眼睛跟凯西的有些儿象，只是
眼睛里射出阴森可怕的光！
“你是谁？”那人凶暴地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伊莎贝拉这时才认出来，应门的人竟然是亨德莱！
“你是哑巴不成？”亨德莱恼怒道：“我在问你话呀！”
“先生，我是伊莎贝拉。”伊莎贝拉怯生生地说：“我刚和
赫斯克莱夫结婚..”
“结婚？”亨德莱狂笑起来，“这个魔鬼居然会结婚？
伊莎贝拉既恐惧又凝惑地看着他。他瞪了伊莎贝拉好一会
儿，才开口道：
呼啸山庄·５３·
“滚进来吧！”
屋子里炉火烧得好旺，但是除了炉火，这么大一个房间再
也没有一点火光了。伊莎贝拉紧挨火炉坐着，心里乱糟糟的。
亨德莱让她进来后，根本对她不理不睬，只是神经质地不断来
回走动，并不时咒骂着一些伊莎贝拉费解的话。
伊莎贝拉很想问问关于呼啸山庄的一些事情——她现在可
真是有满腹疑问。但是亨德莱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她
根本不敢再去打扰他，只好枯坐傻等。她的心里真是懊恼得不
得了，赫斯克莱夫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过了好久好久，亨德莱终于坐下来。一抬头看到伊莎贝拉，
他惊讶地说：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
伊莎贝拉忍不住哭了起来，委屈地说：
“我赶路累了，我要睡觉，女仆在哪里呀？如果她不来见
我，那么麻烦你带我去见她吧！”
“女仆？哼，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女仆，你自个儿伺候自个
儿！”
“那我要睡在哪里呢？”
“你问约瑟夫去！他就在那扇门后面。快滚！别老是呆坐
在这里惹我心烦！”
伊莎贝拉拉刚起身，亨德莱忽然阴阳怪气地对她说：
“看在你是凯西小姑的份上，我劝你晚上房门锁紧些，要
不然搞不好有一天我会冲进去把那魔鬼给宰了！”
说着他还抽出一把手枪，在伊莎贝拉面前晃动。伊莎贝拉
吓得脸色发白，连动都不敢不动，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吞吞吐
吐地说：
“亨德莱..你这么恨他，干么还要让他住在呼啸山庄呢？”
呼啸山庄·５４·
“哼！等我把从前属于我的东西抢回来以后，我当然会叫
他滚！这个可恶的魔鬼，自从他出现以后，连地狱都变得比以
前还要黑暗十倍！”
伊莎贝拉害怕他又发脾气，不敢再搭话，赶紧退出去。
她在厨房找到约瑟夫。约瑟夫十分不情愿地带她去“睡觉
的地方”——全都是一些脏兮兮破烂烂的房间。
“这是怎么啦？”伊莎贝拉急了，“难道你不知道应该带
我去赫斯克莱夫先生的房间？”
不料约瑟夫却嗤之以鼻道：
“哼，你怎么不早说是要找赫斯克莱夫先生的寝室？告诉
你吧！他的门总是锁着的，任何人也进不去。”
“那..钥匙呢？”
“当然是在他身上！”说完约瑟夫就留下伊莎贝拉走了。
伊莎贝拉没办法，只好再回到大厅，挨紧火炉干坐。现在
大厅里一个人也没有，亨德莱不知道上哪去了。
疲惫已极的伊莎贝拉坐了一会儿，便沉沉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有人使劲地摇醒她。
“啊，赫斯克莱夫！你究竟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你以为我想在这里睡觉？伊莎贝拉忍不住埋怨道，“还
不都是你把我们房间钥匙给带走了..”
没想到她的话还没说完，赫斯克莱夫就凶狠狠地打断她：
“住嘴！我高兴怎么着就怎么着，你管不着！而且你最好
趁早搞清楚，这个地方是我的，不是你的！永远也不属于你！”
伊莎贝拉张大了嘴，整个人都怔在住了。
她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指着她鼻子大骂、对她无理咆哮
的人，不久前还对她那么的柔情蜜意，体贴入微呢？直是判若
呼啸山庄·５５·
两人。
然而事实残酷地摆在面前，逼得她不得不相信。
出走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伊莎贝拉对四英里外的画眉农场，
已产生强烈的眷念。
现在她已经深深觉得离家出走，是她生平最愚蠢的决定！
呼啸山庄·５６·
艾伦的探望
将近两个月了，画眉农场的人还没有伊莎贝拉半点消息。
在这段期间内，已大腹便便的凯西终于克服了“脑热病”
的最厉害的冲击。当然，这与艾德加和艾伦精心照料是分不开
的。尤其艾德加，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看护在凯西的身边。
两个月之后，凯西终于离开卧室了。由于凯西病情明显好
转，艾德加乐观的希望得到了安慰，有一天早晨，他高兴地放
了一把金黄色的番红花在她的枕头上。
凯西看见美丽的番红花，满脸兴高采烈，两眼放出愉快的
光彩。她对着花儿看了又看，欢喜地说：
“这是山庄里开得最早的花，它们使我想起轻柔的暖风和
和煦的阳光。艾德加，南风快来了吗？雪快化尽了吗？”
“是的，雪的确快化尽了，”艾德加愉快地说，“等你觉得
舒服些的时候，我们便到山顶上去散散步。”
凯西仍然非常虚弱，稍稍走动一下便很疲劳。艾德加和艾
伦出于对凯西的保护，在她面前总是刻意回避谈到伊莎贝拉，
怕凯西会受到刺激。还好凯西发病以后，神志常有些恍惚，许
多事都迷迷糊糊的。
有一天，艾伦突然接到伊莎贝拉的来信。
亲爱的艾伦：
哥哥还在生我的气吗？听说凯西病倒了，她现在怎么样？
我的情况糟透了顶！
自从来到呼啸山庄，赫期克莱夫就立刻变了个人。他故意
在刺激我，想叫我恨他，我告诉你，他的目的达到了！
呼啸山庄·５７·
是他告诉我凯西病倒的事，他认为凯西的病是艾德加的错，
咒骂他是刽子手，并且恐吓我：他要亲自惩罚艾德加，不然的
话我就要代替他受到报应。
唉！我真悔恨自己。当初你们说他是魔鬼，我就是不信，
竟这么轻易被愚弄呢？
你找机会，来看看我好吗？我非常非常思念你们和画眉家
场，我知道艾德加是永远不会原谅我的。我也永远不敢奢望他
来看我..
伊莎贝拉看了伊莎贝拉悔恨交加的信，艾伦马上去找艾德
加。
艾伦原本期望能带着艾德加的宽恕——哪怕只是片言只语..
——去看伊莎贝拉。没想到艾德加却固执地摇着头说：
“她并非对不起我，何需得到我的宽恕。艾伦，如果你愿
意，请你到呼啸山庄走一趟，看看伊莎贝拉，告诉她，关于她
结婚的事，我并没半点生气，只是十分痛心，因为我不相信她
会幸福。”
艾伦本来没提伊莎贝拉在信中指控赫斯克莱夫是“魔鬼”
的事，现在听艾德加这么说，更不敢吭声。
“我现在不愿意去看她，”艾德加面无表情地说，“要想和
我见面，除非她先离开赫斯克莱夫那个魔鬼。”
于是艾伦只好只身向往。
当她快抵达呼啸山庄的时候，远远就瞧见伊莎贝拉靠在窗
边企盼着。一看到艾伦，她整个人就兴奋地跳了起来。
艾伦一进入大厅，不禁吓了一跳——这栋印象中极为温馨
和舒适的房子，现在怎么变得如此死寂和荒凉！而且脏乱、阴
暗，简直不像人住的！
伊莎贝拉急急地奔过来，叫了一声“艾伦！”之后，便热
呼啸山庄·５８·
泪盈眶激动得说不下去。
艾伦十分心疼地看着她。伊莎贝拉原本美丽的脸庞，现在
看来苍白无神，头发也没有梳理，只是乱七八糟地盘在头顶上，
衣服也有些破损肮脏，和过去清纯可爱的模样相比，真是相隔
十万八千里。
赫斯克莱夫坐在靠近桌子的地方，看到艾伦进来，关心地
问道：
“凯西的病好点了吗？”
“用不着你操心，她现在好多了！”艾伦没好气地说道，
“你只要不再去惹她、激怒她，她会很快好起来的。”
“我激怒她？哼，你没搞错吧？我告诉你，激怒她的人是
艾德加，她爱的是我，不是艾德加！”
“你满口胡言！”伊莎贝拉突然叫道：“艾德加和凯西明明
非常相爱，是你从中捣乱，你是一个可笑的自大狂！”
“是吗？”赫斯克莱夫冷笑道，“如果你们一定要回避事
实，那我也懒得说了。”
“你先管好你自己家里的事情吧！”艾伦说，“瞧瞧你把伊
莎贝拉弄成什么样子，这么憔悴不堪！”
“是她把自己弄成这副鬼德性的！你们画眉家场的大小姐
是一个大懒虫，难道你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而且又非常不懂
事，结婚第二天就哭着要回家去，搞得我不得不整天把她关在
家里，免得她在一些社交场合中失态，连我的面子也给丢了。”
“你这个魔鬼！你该知道我为什么结婚第二天就吵着想回
家！”伊莎贝拉气愤地说。
“哦，难道是我虐待了你不成？”赫斯克莱夫严厉的吼斥，
吓得伊莎贝拉怯弱地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再说话了。
艾伦插嘴道：
呼啸山庄·５９·
“不管怎么说，伊莎贝拉被服侍惯了的，你应该找一个女
仆，不管你对艾德加的看法如何，你都应该对伊莎贝拉和善些，
毕竟她是你的妻子..”
“艾伦，我们家的家务事不用你操心！”赫斯克莱夫粗鲁
地打断道，“我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这可真稀奇，”艾伦讽刺道，“你居然还会求人帮忙。”
“你用不着话中带刺！”赫斯克莱夫转过身来，对伊莎贝
拉吼道，“你！先给我滚回楼上去！”
“等一下，我可是专程来看伊莎贝拉的！”艾伦急忙阻止
并表现出满脸的气愤。
“你已经看到了，不是吗？她很好，还没死！不好的是我，
居然和这个没用的大懒虫生活在一起！嗯，伊莎贝拉，你还不
快滚？难道要我动手不成！”
伊莎贝拉看看艾伦，哭着上楼去了。她一上楼，艾伦就怒
气冲冲地站起来说：
“那我也告辞了。”
“坐下！你还不能走！”赫斯克莱夫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我说过有事要你帮忙。”
“又有什么阴谋？”
“我要你替我带一封信给凯西。我一定要见她！”
艾伦断然拒绝了，但是赫斯克莱夫缠着她、威吓她，纠缠
了好久，不得已艾伦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呼啸山庄·６０·
甜蜜而悲伤的会面
凯西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衣服，披着一块浅色薄薄的披肩，
坐在开着的窗子前面。她浓而长的头发柔软地披在肩上。
凯西真是一个天生的美人胎子，即使在病中，又挺个大肚
子，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美丽迷人。尤其她脸上常不经意露出一
种梦幻般忧郁而温柔的气质，使人格外爱怜。
“凯西，有你的一封信。”艾伦趁艾德加外出办事，屋子
里也没有其他仆人的时候，赶快把那封信放在凯西的膝上。”
你得马上看它，因为写信的人正在院子里等你的回话。”
“哦！”凯西动也不动，甚至连目光的方向也不改变。
艾伦只好直截了当地说：
“是赫斯克莱夫写的，你要看吗？”替赫斯克莱夫传信，
令她十分不安。她真担心万一艾德加提早回来，可怎么办？
一听到赫斯克莱夫的名字，凯西的脸上立刻露出一种回忆
而苦恼的神色。她慢慢地拆开信，看了半天，发出了一声叹息。
“怎么样？你愿意见他吗？”艾伦急切地。她真希望凯西
的回答是“不愿意”。
没想到赫斯克莱夫等不及回话，索性闯了进来。
“艾论，请你帮我在外头留意一下。”赫斯克莱夫说着，
便把艾伦推了出去。
然后他关上门，冲到凯西跟前跪下来，激动地说：
“凯西！凯西！我的天呀！我真没想到你竟然病得这么重！”
“赫斯克莱夫，”凯西喃喃道，“你究意还想要怎么样呢？
你和艾德加都深深伤了我的心——他怪我当初不应该爱你，否
呼啸山庄·６１·
则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端。对，我当初的确爱你，我现在还是
爱着从前的你，而不是现在充满仇恨的你！”
赫斯克莱夫无言地看着她好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同时也
把她从椅子上扶起来，然后死命地紧紧抱住她。
赫斯克莱夫开始狂热地亲吻她。
“我充满仇恨？没错，我是充满仇恨！我恨你当初为什么
嫁给那该死的艾德加？为什么会变心？为什么会抛弃了我？
“赫斯克莱夫不平地大声说道，“我的心叫你给撕碎了！而且
永远无法复原，你知道吗？”
“放开我！”凯西哭了起来，从他怀里死命挣扎开来，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那就让死来惩罚我吧！”
“不！不！”赫斯克莱夫哽咽道，“我从来不想要伤害你这
么重呀，原谅我！凯西！原谅我！”
他们不再说话，紧紧依偎着低泣。
艾伦冲进来，紧张地叫道：
“艾德加回来了！他提前回来了！”
凯西和赫斯克莱夫仍紧紧地相拥着，谁也不想分开。
“赫斯克莱夫，快走呀！”艾伦急得直跺地板，“艾德加就
要上来了！”
然而，来不及了。
艾德加快步走上来，急着想见他的妻子，并高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