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艾德加，经常来看望凯西。同时，他极为忍让凯西
的火暴脾气。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凯西变得更加骄傲、自负了。
当然，对于艾德加的一片真情，凯西是很清楚的，只是她
对赫斯克莱夫的感情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忠诚。虽然艾德加比赫
呼啸山庄·２６·
斯克莱夫强，可是她心理只有赫斯克莱夫，她只爱赫斯克莱夫
一个人。
凯西尽量不让这两个倾心于她的男孩子碰面。事实上，和
赫斯克莱夫在一起，以及和艾德加在一起，对她来说是两种完
全不同的感觉。
艾德加可以说一点也不知道赫斯克莱夫是他的情敌——他
根本无法把自己的梦中情人和那粗鲁的仆人联想在一起。但是，
赫斯克莱夫知道凯西心里已有了艾德加，虽然还只是普通的好
感，但他还是十分担心，凯西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他。
艾德加总是趁亨德莱不在的时候来探望凯西。自从法兰西
丝去世以后，亨德莱的性情更加暴戾，又常常酗酒，并且借酒
装疯，人人都怕他躲着他。就连喜欢凯西的艾德加，也不敢去
讨好他，怕弄巧成拙，惹恼了亨德莱，以后自己就不能来找凯
西了。
一天下午，亨德莱出门去办事，凯西便约艾德加来呼啸山
庄坐一坐，喝杯下午茶。
凯西正在客厅一边折衣服，一边等艾德加的时候，赫斯克
莱夫却突然地进来了。
“咦？”凯西有些惊讶地问，“今天你放假不成？”
“哼！你打扮得那么漂亮干么，还穿上正式的绸外衣？有
人要来吗？”赫斯克莱夫酸溜溜地反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赫斯克莱夫，你现在应该在田里，
而不是站在这里责问我。快去干活吧！要不然亨德莱知道
了..”
“现在不用担心他！”没想到赫斯克莱夫竟然大咧咧地一
屁股坐下来，“今天我不去干活了！我要留下来陪你。.. ”
凯西怔了一下：“赫斯克莱夫，别闹了！我劝你还是去干
呼啸山庄·２７·
活吧！”
“你放心，亨德莱不会那么快回来，约琴夫也到彭尼士多
农场运石灰去了，路很远，不到晚上不会回来，所以没有人会
知道我偷懒。”
看他那么镇定的样子，凯西只好硬着头皮说：
“你刚刚猜得没错，我约了人，马上就来，我想你待在这
里不太方便。”
“是谁要来？”赫斯克莱夫明知故问。
“艾德加和伊莎贝拉兄味。”
“真的吗？伊莎贝拉也要来？还是只有艾德加那个傻小子？”
“不要叫人家傻小子！赫斯克莱夫，这是非常不礼貌的。”
“怎么？我批评他，你不高兴了？他本来就是傻小子！穿
得体体面面的傻小子！”
“你还说！”凯西恼怒起来。
“好，不说。不过，你可以叫艾伦通知他们，说你临时有
事。”
“我有什么事？”凯西的嗓门提高了。
“陪我出去散散步！”赫斯克莱夫有点武断地说：“我们已
经好久没有在一起聊聊了。你看看墙壁上的日历。”
“看日历干么？”凯西仍然气呼呼的。
赫斯克莱夫忽然柔声道：
“你看到上面的记号没？画叉的下午，是你和那个该死的
艾德加在一起，画圈的下午，是和我在一起。你看见了吗？每
一天我都记着的。我好久没有画圈了。”
“这又怎么样？”凯西不高兴地说，“你在客厅的日历
上做记号，真是愚蠢！你为什么不在自己房间的日历上做记号？
你是画给我看的吗？难道我每天下午都要和你在一起吗？”
呼啸山庄·２８·
赫斯克莱夫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顿时沉默下来。正在这时，
石板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
“凯西！”艾德加亲切地叫着走了进来。
就在艾德加进来的同时，赫斯克莱夫却阴着脸，大踏步地
走出去。
艾德加走向凯西，热情地说：
“凯西，见到你我多么高兴和幸福..”
但是凯西毫不理会艾德加倾慕的眼神，她伤心地趴在沙发
上哭起来，把艾德加给吓呆了。
呼啸山庄·２９·
堕落的亨德莱
亨德莱酗酒越来越凶了，呼啸山庄的气氛也愈来愈差了。
这天，亨德莱又醉酒回来。他还没进家门，可怕的咒骂声
就传进了屋子。保姆艾伦赶快把哈东藏到碗橱里去。
哈东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因为父亲的情绪非常不稳定，
对待他也就时好时坏。即使是好的时候，因为过于强烈，往往
给哈东带来一种窒息般的恐怖，生怕会被父亲热情过火的拥抱，
给活活挤死或闷死。至于亨德莱发怒时，情况当然就更糟了。
弄得哈东整天提心吊胆，害怕某天自己会被父亲抓去撞墙或丢
到火炉里。
“哈东！哈东！”醉醺醺的亨德莱一进门就像找小狗似地
叫着儿子。
“啊哈！让我逮着你了，你为什么老躲着我！”亨德莱在
碗橱里发现了吓得缩成一团的哈东，一把把他揪出来。
“爸爸！”哈东害怕得大哭。
“少爷！住手！”艾伦冲过来护卫着哈东。
凯西也赶过来，大叫道：
“亨德莱，住手！你这个魔鬼，你疯了！你把他抓痛了！”
“咦？你们干么？”亨德莱邪恶地说，“我只是和我的儿
子亲热亲热，又不是要吃掉他！来，哈东乖，爸爸抱抱..”
“不要！”哈东挣扎着，仍然大声哭叫：“艾伦！艾伦！救
命！”
“救命？”亨德莱愤怒地说，“你居然叫救命？我要你命
了，你这个讨厌的小鬼！算我白养了你，比养一条狗还不如。
呼啸山庄·３０·
对，比一条狗都不如！哈哈！”
亨德莱抓起哈东，就要往楼上走。
“你要把他逞到哪里？”艾伦着急地叫着。
“亨德莱，不要这样！冷静一点！”凯西也叫了起来。
“冷静？”亨德莱沉着脸说，“我很冷静呀！我只是要把
这小鬼带到房间里，把他这头乱糟糟的头发剪掉，使他看起来
更像一只小狗？”
“爸爸！”哈东哭得声嘶力竭，“艾伦！凯西姑姑！救命
呀！”
亨德莱已走到楼梯中央，艾伦和凯西拼命拉扯他，哈东则
伸出小手想抓住楼梯的栏杆。
正在混乱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前门传来。
“是谁？”亨德莱警惕地从楼梯栏杆探出身子察看。
他几乎忘了怀里还抱着哈东，一个重心不稳，哈东突然倒
栽着跌下去了。
“哇！”哈东没命般地尖叫。
“哈东！”艾伦和凯西也同时惊吓得尖叫起来。
从前门走进来的原来是赫斯克莱夫。听到尖叫，他本能地
伸出双手，及时接住了哈东。
“谢天谢地！”艾伦和凯西松了一口气。
可是当赫斯克莱夫发现自己无意中竟然救了仇人的孩子，
脸上不由得掠过一线遗憾。
凯西看在眼里，内心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如果早知道摔
下来的是哈东，难道他就不救了吗？宁可让这个无辜的孩子摔
死？
艾伦马上冲下楼来，抱起惊魂未定啼哭不休的哈东，拼命
安抚。
这时，亨德莱也吓醒了，他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惭愧万
千。
呼啸山庄·３１·
“艾伦！”亨德莱说，“你要把我的儿子带到哪里去？不
要又把他藏起来..”
“亏你还记得你是他的父亲！”艾伦气得大骂，“看看你
把这个可怜的孩子吓成什么样子？看看你自己，你还配当他
的父亲吗？”
“闭嘴！你敢这样跟我讲话！”
“亨德莱，艾伦说得对！”凯西生气地吼道，“你根本没
有资格做哈东的父亲！没有资格做我的兄长！甚至没有资格
做呼啸山庄的主人！看看你把这里搞成什么鬼样子？我真希
望我能离开这里！离开你！”
呼啸山庄·３２·
赫斯克莱夫愤然出走
这天晚上，艾伦怀里抱着哈东，正轻哼着摇篮曲，哄他入
睡。
凯西走过来，在旁边坐下来。
“睡着了吗？”凯西小声地问。
“睡着了。”艾伦回答，“找我有事吗？你怎么看起来一
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事，我只是想说说话。”
“好哇！反正我这下没事。”
“艾德加今天向我求婚了。”
“哦，这是好事呀！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不！”
“那就好啦！你答应他了吗？”
凯西咬着唇，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眼泪突然从她那大而
清澈的眼睛里一滴滴地往下掉。
“咦，你怎么啦？”艾伦惊讶地问道，“艾德加少爷长得
一表人材，品德高尚，对你既温柔又体贴，何况你不是也挺喜
欢他的吗？傻孩子，别多想了，应该高兴才是！”
“是呀！我应该高兴。”凯西喃喃地说，“这样我就可以
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这么说你是答应他了？”
“我是答应了。可是..我心里老觉的自己是不是做错
了？”
“怎么会呢？哦，我知道了，因为赫斯克莱夫你仍很矛盾
呼啸山庄·３３·
是吧？”
凯西抿紧了嘴不答，似乎是默认了。
“凯西，我问你，你爱艾德加吗？”
“爱呀！像艾德加那么好的男孩子，谁能不爱？”
“那么你应该很乐意嫁给他喽？”
“是呀！有他这样的丈夫，实在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
“那你还烦恼什么？对了，你心里总放不下赫斯克莱夫，
这也不奇怪，你们是一起长大的。”
“艾伦，你曾经做过怪梦吗？”凯西突然沿头没脑地问道，
“你曾经做过要让你想很久才知道是什么意思，或者甚至一辈
子也弄不明白的怪梦吗？”
“干么问这个？我的脑袋没你那么复杂。”
“不久前我做了一个怪梦，梦见自己上了天堂，天堂很美，
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在那里竟然觉得痛苦万状，于是我哭
得很伤心，想要重回人世。天使气坏了，就把我丢到咱们呼啸
山庄山顶上的灌木丛里，我竟然高兴得笑醒过来。”
“这个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
“艾伦，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个梦真实地透露出我内心
的秘密。我不是不爱艾德加，我也知道嫁给他就有如生活在天
堂中一样，但那毕竟是一种世俗的爱情。这种爱情并不是我想
要的。怎么办呢？我又不能嫁给赫斯克莱夫呀！不要说以世俗
的标准我们得不到祝福，而且我担心嫁给他只会使我们两个人
同时堕落。”
“我不懂，这话怎么说？”
“艾伦，我就是赫斯克莱夫呀！我们两个人的本质实在是
太相近了。我对艾德加的爱，仿佛是树上的叶子，会随着时间、
季节的变化而变化；我对赫斯克莱夫的爱，却仿佛呼啸山庄下
呼啸山庄·３４·
面的岩石，虽然不起眼，却亘古而持久。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我知道唯有跟艾德加在一起，我的灵魂才能提升，和赫斯克莱
夫在一起，我们两人的灵魂都会沉沦下去。”
“既然如此，你还是选择艾德加吧！”
“艾伦，你真的这么认为？你真觉得我应该嫁给艾德加？”
“凯西，坦白讲，我是出于保护你才这么说。我是搞不懂
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爱情呀，灵魂呀什么的。我只相信一点，那
就是艾德加能给你幸福，对于赫斯克莱夫我可没有这种信心。”
“可是，如果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为什么我现在会闷闷不
乐呢？”
“孩子，那是难免的。我知道你和赫斯克莱夫彼此都有深
厚的感情，一时自然割舍不断。等你和艾德加结了婚，享受到
婚姻的甜蜜时，就会把这些全给忘了，自然也就不会再闷闷不
乐了。”
“真的吗？”凯西算是得到了一丝安慰。
“相信我，凯西，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艾伦，请你答应我一件事。今天我告诉你的这些，就当
成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放心吧！凯西。”艾伦充满怜爱地说。
然而凯西万万没有想到，她对艾伦的这番剖析，偏偏被赫
斯克莱夫听到了。
当时他正经过起居室门口，无意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忍
不住站在门外偷听。
可是当他听到凯西说，如果嫁给他会直接影响她的身分时，
就听不下去了，毅然掉头而去。
赫斯克莱夫没有听到凯西后面那段话，所以他以为她变心
了。
呼啸山庄·３５·
长久以来一直支撑着他、帮助他渡过生活中种种磨难的一
点小小的希望，终于破灭了。
呼啸山庄再出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于是赫斯克莱夫怀着一颗受伤的心灵和带着深深的怅意，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呼啸山庄。
赫斯克莱夫出走的这天晚上，正是风雨交加的黑夜，“隆
隆”的雷声不断，仿佛是赫斯克莱夫绝望的怒吼。
“等着瞧吧！我一定要报复！”赫斯克莱夫喃喃自语。他
终于离开了这个多年来令他又爱又恨的呼啸山庄。
凯西发现赫斯克莱夫突然失踪时，像发狂般的狮子冲了出
去，想把他追回来。她在大雷雨中又哭又叫，但除了让自己染
上风寒外，一无所获。
呼啸山庄·３６·
第二章疯狂的复仇者
赫斯克莱夫的再度出现
时间飞快流逝，一晃就是三年了。
九月的一个黄昏，艾伦刚从花园里摘了一篮苹果回来，准
备给凯西和艾德加当饭后水果。他俩结婚快三年了，现在好不
容易凯西有了身孕，需要多吃苹果，补充营养。
艾伦忽然想起了哈东。“要是哈东在这里，看到这篮鲜嫩
的苹果，不知道该多高兴！”
想到哈东，艾伦就有无限感伤。她实在太挂念哈东了。三
年前，凯西嫁到画眉农场时，她也跟过来服侍小姐。艾伦本来
极力劝凯西把哈东接来住，但再怎么说，凯西毕竟只是他的姑
姑，而亨德莱却是他的父亲。哈东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必须
留在呼啸山庄。
艾伦一边走向院子，一边想念着哈东。月亮不知何时已高
挂在夜空，银白色的光辉遍洒地面。她走近厨房，把篮子放在
厨房门口的石阶上，停下歇一歇，再吸几口柔柔甘美的空气。
艾伦背对着门，望着月亮，正在这时，从背后传来低沉而
带着外乡口音的声音：
“艾伦，是你吗？”
艾伦胆怯地转过身去张望，看看是谁在那里说话。只见一
个黝黑、高大、穿着很体面的男人，正站在角落看着她。
“这是谁呀？”艾伦心理在想着，“好像有点眼熟，可是
呼啸山庄·３７·
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那人见艾伦没有反应，便走了出来。
“我在这里已经好一会儿，一直很想进去，但又不敢。艾
伦，你不认识我了吗？”
此时，一缕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艾伦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那人黑须浓密，几乎遮去半边脸，表情有点严肃，情神异常忧
郁。他的眼神令艾伦惊叫了起来：
“赫斯克莱夫！”
“你总算想起来了。没错，的确是我。”赫斯克莱夫把眼
光从她身上移到客厅的玻璃窗上。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赫斯克莱夫淡淡地说，“请你进去跟你的
女主人说句话，说有从吉麦顿来的人想见她。”
凯西此刻正和艾德加并肩坐在客厅的窗前，愉快而宁静地
聊天。
艾伦冲进去，正要开口，又有些犹豫，不知道赫斯克莱夫
来意如何？让他和凯西见面，会不会有失妥当？
“艾伦，”凯西看见了她，“你干么站在那儿发呆呀？”
艾伦只好开口道：
“凯西，有一个从吉麦顿来的人想见你。”
“他有什么事？”凯西问道。
“我..我没有问他。”
“好。”凯西对艾德加说，“我去看看就来。”
凯西出去后，艾伦正准备茶点，艾德加随便问问：那人是
谁。
“是..是赫斯克莱夫。”艾伦回答道。
“什么？是那个小庄稼汉！”艾德加叫起来，“你刚刚为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