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爸爸怎么了？”凯西突然觉得不妙，跳起来，
紧张地凑近安萧先生。
“哎呀！爸爸他！”凯西哭叫着：“赫斯克莱夫，爸爸他
死了！”
赫斯克莱夫也被这突发事件吓了一跳，失声痛哭道：“安
萧先生！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不管！”
约琴夫看两人哭得如此伤心，没有安慰他们，只是淡淡地
说：
“他从此解脱了，安详地上了天堂，为什么要哭呢？”
艾伦和约琴夫出去后，凯西和赫斯克莱夫又禁不住悲伤起
来，放声恸哭。许久，这对年轻的恋人才擦干眼泪，互相安慰
呼啸山庄·１４·
道：
“不管怎么样，我们要相互照顾。让爸爸在天之灵，感到
安慰。”
赫斯克莱夫心底同时冒出一种恐惧，因为亨德莱很快就会
回来。
呼啸山庄·１５·
亨德莱复仇
亨德莱不是一个人回来参加葬礼的，他还带了妻子回来。
大家都觉得很惊讶，没有谁知道亨德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结婚
的。
他的妻子名叫法兰西丝，好像有点神经质。
她很年轻，也很瘦，常常咳嗽，而且上个楼梯都会气喘吁
吁。如果碰到不高兴的事，也是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喘着粗气。
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事让她如此气愤，而是她的情绪一点也不
稳定，甚至可以说有点儿歇斯底里。
法兰西丝原本对凯西还算友善，她很高兴多了一个漂亮可
爱的妹妹，送给凯西好多礼物，和凯西亲切地闲话家常。
可是没几天的工夫，法兰西丝对凯西的态度就大大改变了。
因为凯西经常和赫斯克莱夫在一起，这让她非常反感。她
就是想不通，凯西怎么老和那个讨厌的家伙在一起？那个家伙
看起来就是一副冷冷的傲慢相，更何况亨德莱回来之后，已经
把他贬为仆人啦！千金小组怎么能和仆人在一起呢？别人知道
了会怎么想？实在是太失体统了！
离家三年的亨德莱，不但外表变得十分冷峻，面无表情，
谈吐也显得尖酸刻薄，为人更是冷酷无情。
他不但不让赫斯克莱夫继续在副牧师那儿接受教育，并且
命令他做苦工，完全当作仆人般使唤。还把艾伦和约琴夫赶到
厨房，并且警告他们：今后即使工作做完了，也不准像过去那
样待在客厅里。
赫斯克莱夫心里很明白，这一切都刚开始。亨德莱曾经说
呼啸山庄·１６·
过他会报复的，现在他的确这么做了！
然而即使受尽虐待折磨，受尽屈辱，赫斯克莱夫却从来未
曾想过要离开呼啸山庄。只因这里有凯西，他舍不得离开他心
爱的凯西。
不久，亨德莱从法兰西丝经常批评“凯西不该不顾身分，
老是和一个低三下四的仆人在一起”的言谈中，猛然醒悟到要
报复赫斯克莱夫最管用、最狠毒的手段，就是拆散他和凯西！
“哼！我警告你，”亨德莱用严厉的口吻对赫斯克莱夫说，
“别让我看到你和我妹妹在一起，否则打断你的狗腿，再把
你永远赶出呼啸山庄！”
亨德莱也以同样的口吻吓唬凯西，责令道：
“你这个不知轻重的女孩！以后不准再和那个卑贱的野孩
子约会，否则我立刻替你作主，把你嫁出去！”
“你没有资格这么做！”凯西愤怒地大声抗议。
“我有！”亨德莱无情地说，“爸爸死了，现在是我当家。
你如果识抬举，就应该听我的话，否则你得立刻离开呼啸山庄，
永远不要回来！”
“你是魔鬼！”凯西哭叫着。
“哈哈！”亨德莱居然得意洋洋地说：“就算我是魔鬼，那
又怎么样？你和赫斯克莱夫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亨德莱万万没料到在他的强压下，非但影响不了凯西和赫
斯克莱夫的感情，反而更加坚定他们相爱的决心，他们只要一
逮到机会，便偷偷地见面。
当亨德莱发现他俩仍然在一起，怒不可遏。他毒打赫斯克
莱夫，不准凯西吃饭。
可是这根本不管用，凯西和赫斯克莱夫只要下一分钟能逮
到机会在一起，立刻就把上一分钟所受的折磨忘到录宵云外。
呼啸山庄·１７·
误入画眉农场
一个周日的下午，凯西和赫斯克莱夫待在后院一个小角落
里聊天。
不巧给亨德莱看见了。
“啊，你们好大的狗胆，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亨德莱
怒发冲冠，气得青筋暴露，“约琴夫，立刻把凯西关进房间！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房间一步！”
“亨德莱，不要！”凯西哭着哀求。
“凯西，不要求他！”赫斯克莱夫大声地制止她。
“好家伙，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倔强！”亨德莱气得简直要
吐血，不断用马鞭狠抽赫斯克莱夫。
赫斯克莱夫一边承受着亨德莱的鞭打，一边闪躲。他始终
咬着牙闭紧嘴，再痛也不吭一声。
“有种你就不要跑！”亨德莱大怒道，下手更重。
这时候，已经被约琴夫拖远的凯西，仍然哭喊着不断大叫：
“亨德莱，住手！不要再打了！”
凯西被关回房间，反而很快地止住哭声。她逐渐冷静下来，
开始思索着该怎么办。她非常惦念赫斯克莱夫，刚才她看见他
跑出去了。
凯西跑到窗前，探身朝下望了一望，决定从窗子爬出去，
再顺着窗口的树干滑下去。
顺利地落到地面，凯西立刻朝外头跑去。她知道在哪里可
以找到赫斯克莱夫。
她一路不停地跑，跑得脸颊都通红了。快到山顶的时候，
呼啸山庄·１８·
远远就瞧见有个人影，孤伶伶地靠着一棵大树，好像在沉思。
是赫斯克莱夫，凯西惊喜地奔过去。
“赫斯克莱夫！”凯西喘着气叫道。
赫斯克莱夫回过头来，看见凯西，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块，彼此安慰对方不要太难过。两人
自由自在地到处逛逛，不理会呼啸山庄的一切。
他们从山顶往下跑——朝着回家相反的方向。越过小山，
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农庄，农庄的正中央有一栋大房子，很
气派。
凯西和赫斯克莱夫从来没来过这里，他们甚至没想过距离
呼啸山庄后面不远的地方，竟然会有邻居。于是两人好奇地向
那栋大房子走去。
黄昏时分。他们从破篱笆上爬进去，经过一块竖立在小径
上的牌子，牌子上写着：画眉农场。沿着小径前进，就可以通
往那栋气派的大房子。
客厅的百叶窗没有拉上，窗帘也只放下一半，灯光从里面
射出来，显得分外温馨。
凯西和赫斯克莱夫小心翼翼地站到客厅窗台下，往里头一
望，两人都忍不住地轻呼一声：
“啊，好可爱呀！”
客厅里头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男孩的年纪和赫斯克莱
夫相仿，女孩和凯西也差不多大。他们两个在追逐一只漂亮、
威风的猎犬。就是这只猎犬吸引了凯西和赫斯克莱夫的注意力，
两人隔着窗子，指指点点，对那只猎犬称赞不已。
“啊，哥哥，外面有人！”屋里的女孩忽然尖叫起来。
猎犬忽然跳起来，狂吠着从小门钻了出去！
狼狗来势汹汹，凯西和赫斯克莱夫吓得面如灰色拔腿就跑。
呼啸山庄·１９·
“汪！汪！”狗拼命狂吠，直追过来。它把凯西和赫斯克
莱夫当作贼啦！
“凯西，快跑！”赫斯克莱夫拉着凯西，拼命往呼啸山庄
跑去。
“哎呀！”凯西一急，被一块大石头绊倒了！
就在这个时候，刚才像箭一样冲出房子、跑出来的猎犬追
上凯西，猛地咬住她的脚！
“哇！”凯西痛得惨叫。
赫斯克莱夫拾起地上的石头，正要朝那只可恶的猎犬猛掷
过去，忽然听到一声吆喝：
“斯卡克，放开！”
猎狗乖乖松开，朝那人摇着尾巴走过去。那人原来是画眉
农场的仆人。他把灯笼举得高高的，好看清楚眼前的陌生人。
“你们是谁？”
“哎哟！”凯西痛得在地上哀号。赫斯克莱夫顾不上答话，
急忙蹲下去扶着凯西，焦急地问道：
“凯西！凯西！你要不要紧？”
凯西刚才被那只名叫斯卡克的猎犬狠狠咬住的脚踝，居然
血流如泉！
“我的天！”提灯笼的人也看见了。“斯卡克，你太凶了！
我们得赶快医治这位姑娘！”
这时，房子里的男孩和女孩，还有他们的父亲也都跑了出
来。
“啊，是凯西和赫斯克莱夫！”男孩叫道。
“你认识他们？”男孩的父亲惊讶地问他。
“是呀！在教学做礼拜的时候看过。”男孩说。
赫斯克莱夫站在一旁，带着谨慎性的眼神瞪着他们。
呼啸山庄·２０·
“赫斯克莱夫？”男孩的父亲说道，“哦，就是当年老安
萧从利物浦捡回来的那个野孩子么！”
“我不是野孩子！”赫斯克莱夫气得大声地抗议。
“不要为这些无聊的话浪费时间了！”男孩的母亲检视过
凯西的伤口，说：
“请你先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很抱歉我们的狗咬伤了凯西
小姐，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等她脚伤完全好了，再送她回去！..
“..
呼啸山庄·２１·
凯西归来
当亨德莱和法兰西丝得知凯西受了伤，而画眉农场的主人
林顿夫妇又深感内疚，希望凯西能在画眉农场疗伤，亨德莱和
法兰西丝都认为这无疑是一个分开凯西和赫斯克莱夫的大好机
会。希望借着这段时间的分离，能够使凯西和赫斯克莱夫自然
疏远。
法兰西丝甚至请画眉农场的仆人回去转告林顿夫妇，感谢
她对凯西的精心照料，如果她还能利用空暇，教教凯西一些女
孩子应注意的礼仪和打扮技巧，使她成为一个标准的淑女，他
们将更加感激不尽。
林顿夫人对这项要求虽然觉得很奇怪，不过看在她和凯西
挺投缘的份上，还是欣然答应了。何况林顿夫人也想，漂亮的
凯西应该是一个可塑性极强的姑娘，尽管她现在有点粗鲁和不
修边幅。
凯西住有画眉农场的时候，已有身孕的法兰西丝经常去看
望她，并且大方地送给她很多好看的衣服。
而赫斯克莱夫自从上次凯西受伤，自己赶回呼啸山庄报信
的那天开始，就被迫与凯西隔离了。
他恼恨自己无能，不能好好保护凯西，现在连见她一面的
机会都没有。
他也曾跑到画眉农场想看凯西，但是画眉农场的仆人早就
奉令不准他和凯西见面。这是亨德莱的主意，而林顿一家也觉
得一个下人老是缠着小女主人，很不象话，对于亨德莱的要求
自然乐于支持。事实上，林顿一家都认为这对凯西有好处。因
呼啸山庄·２２·
为亨德莱告诉他们，是赫斯克莱夫死缠着凯西不放。
最后，赫斯克莱夫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默默地等待
凯西早日回来。
一转眼，凯西在画眉农场住了五个星期，她的脚伤也已经
完全好了。终于凯西回来了。她骑在一匹骏马上，红润的脸庞
显得神采飞扬。她戴着一顶插有羽毛的獭皮帽，如瀑布般的棕
色头发自然垂下，虽然身上那件猎装不太合身，裤子也稍长了
些，看起来还是非常美丽，举止也优雅、大方。
亨德莱一边从马上扶她下来，一边发出满意的惊叹：
“啊，凯西，你真是一个美人了，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接着他又转头对法兰西丝说，“看吧！我早就说过，要是凯西
打扮一下，绝对是一个极标致的姑娘，连伊莎贝拉也不能和她
比呢！”伊莎贝拉就是林顿家那个年纪和凯西差不多的女孩。
“伊莎贝拉自然没有凯西妩媚，”法兰西丝应和道，“不过，
我们还是得盯着凯西，不要让她在家里又变野了。”
凯西一进客厅，保姆艾伦就替她脱下猎装。猎装里头是一
件华丽的格子花丝质罩衫，一条白裤子和发亮的皮鞋。真像是
一个摩登又动人的少女呢！
凯西对自己这身打扮似乎也挺满意。她轻轻地吻了吻艾伦
的脸颊，不敢拥抱她，因为艾伦浑身都是面粉。
凯西养的小狗在她跟前兴奋非常地跳来跳去，热情地欢迎
主人归来。看见心爱的小狗，凯西也非常高兴，她真想把她抱
起来但又怕小狗弄脏了她华美的衣服。
“赫斯克莱夫呢？”凯西问道，眼神不断地四处搜寻。
凯西和法兰西丝看见凯西焦急的模样，心里顿时不安起
来。他们担心这段时间的分离，并没有使两人的情感淡化，反
而情感更浓了，如此一来，打击赫斯克莱夫的计划不是要落空
呼啸山庄·２３·
了吗？
“赫斯克莱夫不在这里吗？”凯西失望地问道，一边说一
边脱下手套，露出白净的纤指。
“赫斯克莱夫到底给你们弄到哪里去了？”突然凯西看见
他了。赫斯克莱夫就站在不远处，脉脉含情地注视着她。
“赫斯克莱夫！”凯西高兴地跑过去，抱住他，一连在他
脸上亲了好几下。然后，凯西退后几步看着他，无邪地笑了起
来，“啊，你的样子好好玩哟，像个滑稽鬼，怎么还是这么脏
兮兮的？你看我都变了许多！”
说完，凯西下意识地拍拍自己的衣服。看到这些动作赫斯
克莱夫，自尊心大受伤害，不禁恼怒地叫着：
“我滑稽，我脏，与你何干？告诉你，我喜欢滑稽，喜欢
脏！”说完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冲出门去。
“赫斯克莱夫！”凯西伤心地叫着。她着装又不方便让她
拔腿追上去，只好眼睁睁看着赫斯克莱夫跑远，直到完全消失。
凯西委屈极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连好几天，赫斯克莱夫都躲着凯西。他总是一大早就跑
到旷野里，等安萧一家都去教堂了才回家。
一天早晨，赫斯克莱夫从外头回来，在厨房碰到了艾伦。
艾伦看见他，假装随随便便地说：
“你知道吗？我想你伤了凯西的心。”
“她说过她难过吗？”赫斯克莱夫傲慢地说，“我看不会
吧！这两天林顿家兄妹来玩，凯西整天都乐开了花。”
“可是她今天早上陪他们出去玩之前，曾经来这里找过你，
连你人影都找不着，她就忍不住哭了。”
“哼，我昨天晚上也哭过。我比她有更多的理由可以哭！”
“不要这样，赫斯克莱夫。你不要太多心，认为她轻视你。
呼啸山庄·２４·
其实凯西无非是想劝你把自己打扮整齐，她并没有错呀！要是
你肯好好地把自己梳洗干净，我敢保证，你一定比林顿家的艾
德加还要帅。”
艾伦的话直说进赫斯克莱夫的心坎里去。是呀！目前除了
老是找碴的亨德莱之外，他又多了一个假想敌，而且还可能是
情敌哩！赫斯克莱夫记得凯西受伤的那到晚上，在林顿家的院
子里，艾德加看凯西的眼神，让赫斯克莱夫一想起很不是滋味。
直觉告诉他：艾德加喜欢凯西。
受了艾伦的鼓励，赫斯克莱夫决定要展现一下自己文雅的
风采。他跑回房间，仔细梳洗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打算
去找凯西，告诉她，只要她喜欢，他一定会把自己打扮整齐，
不再邋遢随便。
不巧的是，他刚离开房间，便碰上亨德莱。
亨德莱看见他居然打扮得这么干净，而且看起来温文尔雅
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盯着赫斯克莱夫，突然用力把他
往墙上一推，带着无比鄙夷的口吻说：
“你想勾引谁呀？臭小子，我劝你趁早死了心。哼！真是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然后，亨德莱拼命拉扯赫斯克莱夫的衣服，又拼命抓乱他
的头发，把他为难够了，才放开他，狂笑离去。
呼啸山庄·２５·
两个爱慕者
半年多以后，六月里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法兰西丝生下
一个可爱的男婴，亨德莱为他取名叫哈东。
法兰西丝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几个月之前又得了肺痨，再
加上生育，身体更虚了。
“我很抱歉”，医生坦白地告诉亨德莱：“你太太的体质太
弱，恐怕过不了多久，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胡说八道！”亨德莱愤怒地说：“我看她的气色好得很，
顶多再休养几天，她就可以下床了！”
然而，尽管亨德莱拒绝面对现实，悲剧还是来临了。
在生下哈东后不久，有一天夜里，法兰西丝靠在亨德莱的
肩膀上，说她再过几天就可以下床了。这时，忽然一阵猛烈的
咳嗽和痉挛，法兰西丝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过了一会儿，她
的双手无力地垂下来，死了。
从此，艾伦又变成哈东的保姆。亨德莱在潜意识里，把法
兰西丝的死归咎于哈东，认为是这个不祥的孩子带来了厄运。
因此，他总是离哈东远远的，不太与他亲近。
至于凯西，她的生活似乎充实、惬意得多。自从在画眉农
场住过五个星期之后，她和林顿家那对温文有礼的兄妹处得很
熟，常常聚在一块聊天或出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