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的清晨，艾德加忽然问凯撒琳：
“咦，你不是和林顿约好了今天要碰面？”
“噢！”由于艾德加病情加重，凯撒琳没有勇气提些此事，
加之，她也想多陪陪父亲。“不管他，我不想去了，我想留在
家陪你。”
“你不去，林顿一定非常失望。我看还是叫艾伦陪你去一
趟吧！”艾德加好心地建议。
“可是..”
“我没什么，”艾德加愉快地说，“今天我感觉好多了，其
他仆人会照顾我的。.. ”
“我还是不放心..”
“真的不要紧。至少和他见见面，问候他身体状况如何？
不过不要逗留太久，我在家等你回来。”艾德加认为凯撒琳必
定非常期盼和林顿见面，所以不想让她失望。
在艾德加的鼓励下，凯撒琳和艾伦在午后出发，打算稍做
逗留就赶快回来。
她们到了上次见面的地方，一眼就瞧见林顿垂着头，不知
在想什么。凯撒琳看到他依然一副没精打采又有点怪声怪气的
样子，不禁紧皱了眉头。
“时间已不早了？”林顿吃力地说，“是你父亲病重了吗？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凯撒琳一听，十分生气，忍不住大声嚷道：
呼啸山庄·１１３·
“是呀，我父亲是病得很重！但是他还惦着你，催促我来
和你见面。他以为我们的见面很愉快，其实我一点也不痛快！
为什么你存心要我第二次来这里受罪。我没时间理你，我要走
了！”
“不要走！”林顿竟然大哭起来，
“凯撒琳，不要离开我呀！你只要一离开我，我就别想活
下去了。凯撒琳，我的生命掌握在你的手里！你说过你是爱我
的，你还记得吗？凯撒琳，不要这么狠心呀！不要抛弃我！”
凯撒琳看到林顿极度痛苦的样子，凯撒琳的心又软了，且
有点是惊慌不安。
“林顿，冷静一点！你的意见我不太明白，你是不是有什
么事瞒着我？”
“我不敢说呀！我父亲威吓我。我怕他，我真的很怕他，
我不敢说！”林顿喘着气，懦弱地说。
“你总不会伤害我吧？虽然我认为你是一个软骨头，但你
也不至于把我也出卖了吧？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我不敢说！”林顿还是鼓不起勇气把话说出来。
“好吧！”凯撒琳流露出轻蔑的神情，“守住你的秘密吧！
反正我会保护我自己，我可没什么害怕的！”
林顿悲从中来，哭得更大声，就是不敢吐露一个字。
忽然，赫斯克莱夫出现了。
“林顿！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大老远就听见你的哭声。
怎么啦？难到你们的会面不愉快吗？”
“愉快？”艾伦叫道，“你看看他的样子，他真应该躺在
床上，而不是拉着表姐在山上闲逛！”
“我们要回去了！”凯撒琳说。
“凯撒琳，不要走，不要抛弃我呀！”林顿竟然哭得跪了
呼啸山庄·１１４·
下去。
“林顿，你干什么？”凯撒琳又气又恼，“你这是干什么？”
赫斯克莱夫更是火冒三丈，痛骂林顿：
“你这个蠢东西！快给我起来！连我的脸也让你丢尽了！”
“我会起来的，爸爸，你别催。”林顿仍拉着凯撒琳，“凯
撒琳，拜托扶我一下。我怕我会站不住。.. ”
心地善良的凯撒琳扶着他，慢慢站起来。
“好，现在可以滚回山庄了！要不要我来扶你？看你这弱
不禁风的模样，不扶你一下，恐怕连路都走不了！”赫斯克莱
夫咆哮道。
“我要凯撒琳扶！”林顿显得非常惊惶。
“那也要看人家情不情愿呀！你这个蠢东西，我有这么可
怕吗？居然发起抖来了！”
“赫斯克莱夫先生，林顿恐怕得着医生”艾伦插嘴道。
“林顿，”凯撒琳则小声对表弟说道，“我答应过爸爸，绝
对不去呼啸山庄的。还是让你爸爸扶你回去吧！”
“不！”林顿歇斯底里地叫道，“我要你扶，否则我不回
去！”
“可恶的东西！”赫斯克莱夫厉声叫道，“不要劳驾你表姐
了！你聋了吗？她说不情愿扶你回去，还是我扶你吧！”
说着就走去拉林顿。林顿畏惧地抱着凯撒琳，不断哀求她。
最后，凯撒琳妥协了，答应送他回呼啸山庄。
“很好，”赫斯克莱夫愉快地说，“那我就去请医生了！”
凯撒琳和艾伦只好扶着林顿回到呼啸山庄，把到送进屋子，
安置在火炉边他最喜欢的位子上。
“林顿，你好好地休息吧！”艾伦说，“我们该回去了。”
“别急！”赫斯克莱夫忽然冒出来，“我的房子里又没有瘟
呼啸山庄·１１５·
疫，坐一下再走吧！”
“你不是去请医生吗？”凯撒琳和艾伦异口同声叫道。
“哼，林顿不需从来要医生！”说着，赫斯克莱夫竟然把
大门给关起来，并且迅速上了锁。
“你要干什么？”凯撒琳惊呼。
“快开门！你这是什么意思？”艾伦也叫起来。
“别急，现在我们可以歇下来慢慢喝杯下午茶。我真高兴
能为两位女士服务，因为山庄里现在只剩我们四个人，其他的
人我全打发出去了。”
“请你开门！”凯撒琳说，“我即使渴死了，也不喝你的下
午茶！快给我钥匙！”
说着凯撒琳就冲过去抢。
“站住！”赫斯克莱夫厉声喝道，“你再过来，别怪我打
你！”
“鬼才不怕你！我要回家！”凯撒琳真地冲过去抢钥匙了。
万万料不到赫斯克莱夫竟然毫不留情地出手打她，艾伦和
凯撒琳都不禁怔呆了。
“赫斯克莱夫！你这个残忍的家伙！”好一会儿艾伦才缓
过神来，惊叫道：“她是凯西的亲生女儿呀！看在凯西的情面
上，你怎能对她这么凶暴！”
“就是因为她是凯西的女儿，”赫斯克莱夫咬牙切齿地说，
“我才这么恨她！当初我好不容易重回呼啸山庄，本想夺回
凯西，可是因为凯西怀了这臭丫头，我才感觉到大势已去，凯
西已经再也不属于我了。所以我恨她，她帮她父亲来破坏我！”
“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你..你疯了！”艾伦气愤地冲
过去。不料她的胸膛也挨了一拳，踉跄地跌坐在地上。
“艾伦！”凯撒琳惊慌万忧地跑过来，抱着艾伦失声痛哭。
呼啸山庄·１１６·
“哼，尽情地哭吧！现在我先去把你们的马牵回来。”
赫斯克莱夫一出去，当然也把门锁上了，凯撒琳和艾伦立
刻急得到处寻找能逃出去的地方。
但是不可理喻的是林顿始终缩在火炉边的椅子上，像只小
老鼠般地安静，仿佛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
“林顿，你快说！你爸爸究竟要干什么？”到处都找不到
出路的凯撒琳和艾伦，只好折回客厅，质问林顿。
林顿象个木头似的不吭声。
凯撒琳真是气不过来，她哭着骂道：“你到底还是一个有
良心的人没？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竟然帮着你爸爸来骗我！”
“林顿，快把真相告诉我们！要不然我也要像刚才你爸爸
打我一样打你！”艾伦气极了，抬起手做出要打他的样子。
“好么，我说我说。”金口难开的林顿终于说话了，“爸爸
要我和凯撒琳结婚。”
“什么！”凯撒琳惊得大叫。
“开玩笑，你们都还只是孩子呀！”艾伦猜不透赫斯克莱
夫到底居心何在。
“他知道你爸爸一定不肯答应现在就让我们结婚，但如果
再等下去，他又怕我会死，所以要我们立刻结婚。只要你在这
里住一夜，明天早上我们结了婚之后，你就可以带我一起回去
了。”
“带你？别做梦了”艾伦骂道，“像凯撒琳这么健康、漂
亮的少女，为什么要带着你这个病恹恹的家伙！”
“我绝不能在这里住一夜，更不能嫁给你这个懦夫。”凯
撒琳看看四周。“艾伦，我们干脆把那道门烧掉，这样就可以
出去了！”
她真的就要动手时。林顿吃惊地站起来，哭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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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要我！不带我去画眉农场吗？你不能走，不能
走呀！你一定要服从我的父亲..”
“我要服从我自己的父亲！”凯撒琳回答道，“我现在若还
不回去，爸爸一定会急死的！”
“不要走！凯撒琳！”
“放开我！我没时间理你！你也没有理由拦阻我，我要回
去！我爱爸爸更甚于爱你！”凯撒琳又激动又愤怒。
他们正在争吵，可怕的赫斯克莱夫回来了。
“真气人，马已经跑掉了！咦，林顿！怎么老看见你是一
副哭相！真叫人生气！哼，你也不用哭了！这个臭丫头一定会
要你的，你别这么一到可惨巴巴的样子，要强悍些，免得她老
是看不起你！听到没有！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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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得逞
赫斯克莱夫的阴谋终于得逞了，凯撒琳哭喊了一整夜，但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使赫斯克莱夫改变主意，好只好彻底放弃
了。为了能尽快回家，凯撒琳决只好向这对父子屈服，和病态
恹恹的林顿结婚。
在画眉农场，艾德加由于凯撒琳和艾伦不在身边，他有时
间想别的事情，忽然他想到写好的遗嘱不太妥当，觉得有修改
的必要。
本来，艾德加要把所有遗产交给凯撒琳，让她自己去支配，
现在，艾德加则打算把遗产交给监护人保管，供凯撒琳有生之
年享用；凯撒琳死后，这笔遗产就留给凯撒琳的孩子。艾德加
想这么一来他的家户部不会落到赫斯克莱夫的手里了。
但是艾德加万万没想到，他所信赖的律师早已被赫斯克莱
夫收买。所以当他叫人去请律师来家里商量修改遗嘱事宜时，
律师推托事忙，不能立刻前来。
艾德加躺在床上左等右等，起先只是等律师，后来则担心
起凯撒琳和艾伦起来。她们实在出去太久了。
凯撒琳和艾伦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艾德加心急如焚。因
为太过心焦，再加上身体原本就虚弱，艾德加的病情一夜之间
又加重了不少。这一夜，天气也非常恶劣，又是狂风又是暴雨，
艾德加在陷入昏迷之际，还一直惦念着心爱女儿的安危，该不
会有什么意外吧？
暴风雨之夜后的第二天中午，凯撒琳和艾伦终于平安归来。
她一进家门，急忙问仆人：
呼啸山庄·１１９·
“爸爸吧？他没事吧？”
仆人含泪点点头。
凯撒琳和艾伦知道情况不妙立刻直奔艾德加的房间。
在回来的路上，凯撒琳早已打定主意，绝不把自己的劫难
告诉父亲，她不想再让病重的父亲为她担心。
“爸爸..”看到病床上的父亲，凯撒琳心痛得直掉眼泪，
话都说不出了。
“我..我的宝贝，你..你终于回..回来..了..”
看见女儿无事归来，艾德加不禁流下热泪，虚弱地握着女儿的
手。
“爸爸..我..”
然而，凯撒琳还来不及向父亲说些什么，艾德加已经松开
她的手，断气了。
“爸爸！”凯撒琳扑倒在床榻痛哭起来。
艾德加死后，那个贪财可恶的律师才慢慢地来了。他宣读
了遗嘱——艾德加在世时来不及修改的遗嘱，由于凯撒琳现在
已成为“林顿·赫斯克莱夫”夫人，根据这份遗嘱，艾德加一
死，财产归她先生支配。艾德加曾经担忧害怕的问题果然变成
了事实——他的全部家产现在落入了赫斯克莱夫父子手中。
面对如此祸不单行的事情，凯撒琳心里只有一个反应：
“天哪！幸好父亲没有听到这些话！”至于她自己，这一天一
她已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的痛苦，她认为世间没有比这更坏的事
夜了，对于已发生的一切只有默默地接受。
艾德加葬在爱妻凯西的坟墓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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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春天来临
祸不单行
办完丧事的那天晚上，凯撒琳和艾伦忧伤地坐在书房里，
对凯撒琳的未来，她们都不敢想象。
她们猜想：赫斯克莱夫会马上差人把凯撒琳接走，时间不
多，她们必须尽快讨论出对策。
目前，最好的安排似乎就是恳求赫斯克莱夫发发慈悲，让
凯撒琳继续留在画眉农场，然后把林顿接来。
正这么想着，忽然有一个仆人急急忙忙地冲进来大叫：
“他！他来了！已经穿过庭院走进来了！要不要把他阻拦
在门外？”
凯撒琳和艾伦霍然跳起来，准备去阻拦，然而已经来不及
了，赫斯克莱夫已经寒着脸横冲直撞进来了。
他不说一句话，冷峻地挥挥手，命令那个来报告的仆人立
刻出去，然后把门关上。
这间书房就是十八年前，赫斯克莱夫第一次以“归乡富商”
身分拜访画眉农场时，受到凯西和艾德加接待的房间。从窗外
照进来的还是那一轮明月，外面还是那一片秋景。
然而窗内却是人事已非了。
凯撒琳一看到赫斯克莱夫，根本不想理他，跳起身来就向
外冲，却被他凶狠地一把抓住。
“站住！你要上哪儿去？你还能上哪儿？”赫斯克莱夫邪
呼啸山庄·１２１·
恶地笑着，“我是来接你回去的，希望你做一个孝顺的儿媳妇，
你以后不准再乱跑！赶快去收拾东西，不必带太多，反正以后
你也用不着了！哈哈！”
“为什么不让凯撒琳继续住在这里呢？”艾伦哀求道，
“把林顿送到她这儿好了，反正你讨厌他们，让他们住在这儿，
你不是正好可以‘眼不见、心不烦’吗？”
“哼！我可不想这么便宜她！我要我的儿子和媳妇留在我
身边，留在我自己的家里。我们呼啸山庄正缺凯撒琳这样的女
仆呢！哈哈！”
“你..”艾伦气愤地痛骂，“你这个恶魔！”
“哈哈！你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吧！难道我不是一个胜利
的恶魔？”赫斯克莱夫得意地狂笑着。
“没有关系，我去。”凯撒琳冷静地说，“现在，林顿是我
唯一的亲人，虽然你已经尽可能把他弄得让我一看就讨厌，也
把我弄得让他一看就讨厌，但是，我不会再上你的当，总算看
清了你。只要我在他身边，我不会让你再伤害他，伤害我们！”
“笨丫头，你不要太一厢情愿了！”赫斯克莱夫露出一副
凶恶的嘴脸说，“老实告诉你吧！他对你没兴趣，这并不是我
的功劳，你懂吗？你这个大傻瓜，是我逼着他写那些无聊的情
书，是我叫他把你骗到呼啸山庄来，他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甚至恨你！恨你让他吃了许多冤枉的苦头，恨你虚情假意，
恨你遗弃他！”
“我知道他天性不好，因为他是你的儿子嘛。”凯撒琳毫
无惧色地说，“但是没关系，我可以原谅他，我相信我们可以
真正地相爱。但是你呢？赫斯克莱夫先生，可没有一个人会爱
你呀！你永远是孤零零的可怜虫！我只要一想到你的残酷其实
是从极大的悲惨和痛苦中产生出来的，我就觉得自己并不可怜，
呼啸山庄·１２２·
你才可怜！你才是真正的失败者！我保证等你死了，谁也不会
伤心，谁也不会掉泪，你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可怜虫！”
“你..”赫斯克莱夫气得怒发冲冠，睁大眼睛瞪着她，
凯撒琳无畏地瞪回去。
“如果你敢再浪费一分钟，我就叫懊悔不及！”赫斯克莱
夫威吓道。
“用不着麻烦，我这就去收捡东西。”凯撒琳的脸上流露
出一种坚毅和轻蔑的神情，朝都不朝他一眼就退出去了。
现在，书房里只剩下艾伦和赫斯克莱夫。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艾伦悲哀地问。
“少罗嗦！我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赫斯克莱夫粗鲁地
答道。他一转身，看到墙上挂了一幅凯西的肖像。
他看了半天，一字一字地说：
“我要把这幅画带回呼啸山庄去！”
“这是不可能的！”艾伦痛斥道。
“不可能？哈哈，这还是小事一桩！”赫斯克莱夫歇斯底
里地说，“老实告诉你吧！我今晚收买了一个掘墓人，把凯西
的棺材挖出来，我可不能容忍那个可恶的艾德加葬在她旁边。”
“什么！你还有没有一点良知？”艾伦尖叫，“你不觉得
打扰死者可耻吗？”
“可耻？我可不知道什么是可耻。我告诉你吧！你一定没
想到，我打开她的棺材，这十八年来她居然没有变！可能是墓
地靠近沼泽，那些神奇的沼气居然让尸体变成了木乃伊。所以
十八年来，我的凯西还是保持了当年美丽的容颜，看来像是熟
睡一般..”
“我的天！你真的病了！真的疯了！”艾伦喃喃着。她深
深了解到赫斯克莱夫比她所知道的还要恐怖一万倍。或者说赫
呼啸山庄·１２３·
斯克莱夫对凯西执迷的爱，比任何人所能想象的还要深切一万
倍。
“我打扰死者？不，是她打扰了我！日日夜夜，毫不间断
地折磨着我，整整十八年了。但是，现在我看见了她，我一下
子觉得轻松多了，我的心终于获得了宁静和安慰..”赫斯克
莱夫痴迷地望着凯西画像，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他的脸上
惯有的阴沉和邪气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柔情。
艾伦呆呆地看着赫斯克莱夫，几乎要怔住了。
这时，凯撒琳大踏步地走进来，昂着头说：
“我准备好了，就等仆人为我的小马套上马鞍..”
“你用不着骑马！”赫斯克莱夫突然狂怒道，“从今以后，
不管你去哪里，包括我差你到镇上买东西，都只准用你自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