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脚！”
凯撒琳怔了一下，随即恢复镇定地说：
“好吧！”她冷静地上前和艾伦吻别，“再见了！艾伦，你
要常来看我呀，千万别忘了..”
“她不会来的，”赫斯克莱夫无情地打断她，“没有我的允
许，让任何人都不可来拜访我的儿媳妇！”
呼啸山庄·１２４·
林顿逝世
凯撒琳到了呼啸山庄，第一件事就是跑上楼，把自己关在
林顿的房间里。
第二天早晨，赫斯克莱夫正在独自用早餐，凯撒琳面无血
色地走进来，擅抖地说：
“赶快请个医生来？你的宝贝儿子似乎病得很重。”
“用不着你费心思。其实他一向就病得很重，我可不想把
钱白白浪费在他身上。”
“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凯撒琳大惊，“亏你还
是他的父亲！”
“那又怎么样？滚远一点，不要影响我用早餐的心情！我
告诉你，这里根本没人关心他，如果你关心，你就去照顾他好
了，如果你也懒得去理他，那就让他独自留在房间好了。”
“你，”凯撒琳咬牙切齿道，“你简直不是人！”说完转身
就走。
林顿要不就呻吟声不断，要不就大发脾气，把东西摔得乒
乓响，可以想象凯撒琳的看护工作必定十分辛苦。但是赫斯克
莱夫早已下令，照照林顿是凯撒琳一个人的事，任何人都不得
帮忙。
每次凯撒琳出现在厨房，忙这忙那时，每个人都对此视而
不见。没有人敢违抗赫斯克莱夫的命令。
有一天夜里，凯撒琳拼命敲开一个仆人的房门，恳求他去
禀报赫斯克莱夫，说林顿快不行了。
赫斯克莱夫一边咒骂，一边不耐烦地起身，点着蜡烛来到
呼啸山庄·１２５·
林顿的房间。
这时，林顿超乎寻常地安静。赫斯克莱夫举着蜡烛，照顾
林顿的脸，又伸手探探林顿的鼻子，看有没有气。
林顿早已气绝身亡了。
“我真不敢相信你会这么狠心！”凯撒琳悲愤地说。
“没什么差别，”赫斯克莱夫冷酷地说，“他迟早要死的，
现在走了反而解脱了。”
“你让我一个人和一个与死亡挣扎的人这么久，这些天来
我所看的、所感觉到的只是死亡..”凯撒琳继续痛责，“我
觉得自己都像死了一样！”
“哼！你觉得怎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
林顿出殡后，赫斯克莱夫随即向凯撒琳出示林顿早先拟好
的遗嘱，他将他所有的——包括那些曾经是凯撒琳所有的——
统统留给他的父亲。赫斯克莱夫理所当然地霸占了所有的遗产。
现在她一无所，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身无分文的处女寡妇。
凯撒琳又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她甚至没在赫斯克莱夫面
前掉一滴眼泪。她不想让赫斯克莱夫那个魔鬼得意。
随后的日子她几乎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里，绝不轻意下楼。
不过当她出现时，有一个人总是默默地深情地注视着她，
这个人就是呼啸山庄唯一关心她、希望帮助她的哈东。但是，
由于凯撒琳过去的骄傲，甚至还曾经对哈东不识几个大字表示
轻蔑，这些使得哈东不太敢明显地对凯撒琳表示好感，他担心
凯撒琳会拒绝他的好意。有一天，还身着黑色丧服的凯撒琳到
起居室来，靠近炉边坐下。
她随意四下张望，突然发现柜子上有一些书。一向喜欢看
书的凯撒琳立刻站起来，伸手去拿，但她够不着。
这时，突然哈东快步走向柜子，替她把书统统搬下来。
呼啸山庄·１２６·
“谢谢。”凯撒琳小声地说。
“哦，这没什么。”哈东不好意思地笑笑。
小小的一件事竟让哈东十分满足和高兴，因为她接受了他
的帮忙。哈东甚至想：“也许她已经不再认为我是个粗鲁的人
了。”
呼啸山庄·１２７·
受伤的哈乐
赫斯克莱夫是个不爱看书的人，但自从他发现凯撒琳很喜
欢看书以后，立即毁掉了家里所有的书。现在他一门心思就是
想让凯撒琳没有一点点好日子过。
有一次，凯撒琳偷偷翻阅老仆人约瑟夫的宗教藏书，赫斯
克莱夫发现了，非常震怒，痛斥了她一顿。对于赫斯克莱夫的
霸道行为，凯撒琳也非常生气，但她又无可奈何。
另外一次，凯撒琳无意中发现哈东偷偷藏了她当初带来的
书，有故事，有诗歌，都是她心爱的“老朋友”她也很生气。
“啊，哈东，你这个坏蛋！”凯撒琳大骂，“你为什么要把
我的书偷偷地藏起来呢？你又不会念，你是不是恶意把书藏起
来，这些书对你一点用处也没有！为什么你自己不能享受，也
不让别人享受？哼，或许你是嫉妒我吧，才和赫斯克莱夫一样，
想把这些书夺走！可惜，这些故事和诗歌几乎都已写在我的脑
海里，刻在我的心坎上，你可没法从我这里夺走！”
哈东涨得满脸通红，胸膛剧烈地起伏他仿佛在跟深深的屈
辱猛烈的怒火挣扎着，然后他抓起半打左右的书，一股脑地掷
在地上，吼着：
“拿去吧！我再也不要听到或看到这些可恶的书！”
“是吗？那我来念给你听好了！”凯撒琳嘲讽地拾起一本
诗集，模仿哈东生涩的音调念了起来。她念了一段，接着大笑
起来。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顽皮、这样促狭了，自顾自地玩得
很开心，浑然不觉哈东的脸色正青一阵、白一阵，难堪得快要
发疯了。
呼啸山庄·１１２·
凯撒琳不知道她的恶作剧已深深伤害了哈东的自尊心。
自从这那被凯撒琳嘲笑以后，他开始希望改变自己，做一
个像林顿那样为凯撒琳所看重的文雅绅士。他想博得凯撒琳的
赞美，这是哈东上进的唯一动机。
再说，既然赫斯克莱夫不准凯撒琳接触书本，那他偷偷藏
起一些有什么关系？这些是凯撒琳心爱的书，他是多么渴望能
够了解其中的内容。
但是凯撒琳根本不理解他的内心世界。瞧，她现在还正装
腔作势地嘲笑他的发音呢！
哈东愤怒极了。他冲过去，把书从凯撒琳拜抢回用力掷进
火炉里。
“啊！你干什么？”凯撒琳怔了一下，随即气得直跺脚。
“你最好闭嘴！”哈东大声吼道。
愤怒使他说不出话，迅速走到门口。这时，赫斯克莱夫刚
好经过，便停下来扳住他的肩头关切地问道：
“怎么啦？我的孩子。”
“没什么。”哈东寒着脸逃开了。他现在只想逃到一个远
离人的地方，去独自品尝悲哀与愤怒。
赫斯克莱夫默默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奇怪，为什么我无法爱自己的孩子，却偏偏关心这个孩
子？何况..他的父亲过去也曾经是我的死对头呀！”赫斯克
莱夫默默想道，“对了，一定是因为他长得像她。见鬼，他怎
么会象起她来呢？这简直在折磨我！”
呼啸山庄·１２９·
言归于好
半个月过去了，呼啸山庄的女管家辞职了。赫斯克莱夫不
得已，只好叫画眉农场的艾伦搬过来——还有谁比她更合适呢？
对于一直挂念凯撒琳的艾伦，这真是求之不得的事。凯撒
琳知道这个消息后，在赫斯克莱夫面前她表面上装作不动声色，
内心却非常兴奋。
艾伦偷偷带来不少书，还有其他凯撒琳喜欢的东西。可怜
的凯撒琳总算有个伴了。
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天过去了，春暖花开的季节来了，但赫
斯克夫莱夫禁止凯撒琳到花园玩，他想把禁足在房子里甚至在
厨房里，这使原来十分冷静的她变得非常暴躁易怒。赫斯克莱
夫知道凯撒琳一向活泼好动，禁足足以造成她精神上莫大的痛
苦。
有的时候因为赫斯克莱夫要独占大厅，哈东也得到厨房里
来。
但自从那次因为书引起不愉快以后，哈东和凯撒琳便互不
理睬，尤其哈东总是避着凯撒琳。
有一天晚上，艾伦对在旁抽闷烟的哈东说：
“哈东，为什么你总是不说话？”
“我知道为什么每次我在厨房的时候哈东都不说话，”凯
撒琳忽然插嘴道，“他怕我笑他。有一次他在读书，我不过是
跟他开开玩笑，他就大发脾气，把书烧掉，而后他就再也不读
书了，再也不跟我讲话了。”
“或许你把玩笑开得太过分了吧？”艾伦说。
呼啸山庄·１３０·
“或许吧！可是他也太犟了！”凯撒琳不服气地小声对艾
伦说，“这样吧！我故意把这本书放在这里，他一定知道是我
留给他的，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拿来看？”
第二天一早，凯撒琳急急地问艾伦，昨晚哈东有没有去看
那本书。
“没有，他压根儿瞧都不瞧一眼。”
“真的？”凯撒琳大失所望。
是她的嘲笑吓得哈东不敢上进的。凯撒琳似乎意识到了自
己的鲁莽无礼，不禁愧疚不已。而哈东现在的抑郁，也令她非
常难过。
凯撒琳懊悔上次不该那样嘲笑哈东，她决心设法弥补自己
的过失。
以往艾伦在厨房干活的时候，凯撒琳总是带一些有趣的书，
高声地念给她听。现在只要哈东也在场，她就常常故意念到高
潮的地方便停住了，然后巧妙地留下书离去。她一次又一次地
耍出这一招。
但是，哈东像驴子一样倔强，根本不理睬她这一套，仍是
默默地和老约瑟夫坐在火炉边抽烟。
凯撒琳觉得很伤心，跑去向艾伦哭诉，说她活够了，她的
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
赫斯克莱夫现在越来越古怪了。过去他还常常要哈东到房
里陪他，现在却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准任何人打扰。白天
外出，也不带哈东，总是孤独一人。
三月初的有一天，赫斯克莱夫又独自一人到山上去，不小
心枪枝走火，把手臂给弄伤了，流了很多血。这个意外使他不
得不在炉边静养了好几天。
复活节的早晨，老约瑟夫赶了几头牛、羊到市到去卖。枪
呼啸山庄·１３１·
伤已痊愈的赫克莱夫把自己关在楼上房间里，不愿出来。下午，
艾伦在厨房里忙，哈东照例沉闷地坐在炉边一角。凯撒琳则坐
在不远处，看着她那一个劲儿抽烟、对着炉火发呆的表哥，非
常恼恨和焦急。
凯撒琳想，她得想点法子，打破这个使人窒息的僵局。她
实在受不了这种低气压啦！
于是，她毅然起身，等艾伦离开厨房的时候，迅速朝炉边
走去。
“我现在发觉，哈东，”凯撒琳说，“其实，要是你对我不
是这么凶恶和粗暴的话，我很乐意你做我的表哥”。
哈东沉默着，没答理她。
“哈东，哈东，你听到没有？”她继续说。
“滚开，离我远一点。”哈东咆哮道，他硬到底，一点也
不肯迁就。
凯撒琳却上前说：
“不，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绝不走。”凯撒琳也开始犟
起来，她突然伸手抽出哈东叼在嘴里的烟斗。
“还我！”哈东急得大叫。
“你先听我讲，这些烟雾在我眼前飘，我没法跟你说话呀。”
“你给我见鬼去吧！别理我！”哈东凶狠地嚷着
“你非听不可！”凯撒琳固执地说，“我那天笑你的发音——
你先别忙着皱眉头，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并没有看不起你的意
思，为什么你始终不肯原谅我，不肯再和我说话？你可是我的
表哥呀！”
“鬼才要和爱摆臭架子的你讲话！”
这回轮到凯撒琳皱眉了，神情显得非常苦恼。
“你恨我！”她实在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比赫斯克莱
呼啸山庄·１３２·
夫还要恨我！”
“你这个笨蛋，”哈东说，“我告诉你吧！就因为我老是站
在你这一边，老是替你说话，害我因此挨骂了至少一百次！可
是你居然还取笑我，看不起我..”
“我并不知道你是站在我这一边呀！”凯撒琳一边擦眼泪，
一边真诚地说，“你应该看得出来，其实，我对任何人都没有
恶意。现在，我向你道歉，请求你宽怒我，你说好吗？”
凯撒琳回到壁炉边擦掉眼泪，坦诚地伸出手。哈东仍然阴
着脸，怒气冲天的样子。
凯撒琳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蹲下来，飞快地对准哈东的脸
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在哈东惊讶得不知该如何反应时，她又
暂时离开炉边，把一本她喜欢的书，用一张白纸整整齐齐包扎
起来，上面写着：“送给哈东·安萧先生”。
“如果你肯收下这份礼物，”凯撒琳说，“如果你肯原谅我，
我愿意教你好好念书。”
哈东的脸又红了起来，方才的粗重、凶狠、刚强都不知道
哪里去了。他心慌意乱，不知道把自己的目光往哪儿瞧才好，
就是不敢看凯撒琳。
凯撒琳偏偏挪近些，认真地问：
“怎么样，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她笑得像蜜一样甜。
“嗯。”哈东勉强轻哼了一声。
当艾伦和老约瑟夫陆续回到厨房，看到凯撒琳和哈东愉快
地聚在一起念书时，都非常吃惊，都不约而同地揉了揉眼睛以
使自己看花了眼。
待确定后，艾伦非常高兴，她早就看出哈东对凯撒琳很有
好感，而凯撒琳也象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们似乎颇能享受在一
起的乐趣。
呼啸山庄·１３３·
不过老约瑟夫就不这么想了。他一直以为哈东讨厌凯撒琳
（赫斯克莱夫不是想让每个人都讨厌她吗？）怎么忽然哈东不
讨厌她了，居然能够容忍和她坐在一条凳子上看书，他实在弄
不明白？
呼啸山庄·１３４·
幸福的恋情
一个可爱的早晨，哈东在一片黑醋栗的树丛里避出一大块
空地来，为凯撒琳栽种一些从画眉农场移植来的花草。
艾伦发现了，简直吓坏了。
“你们干什么？”艾伦叫道，“那些黑醋栗子可是约瑟夫
眼里的宝贝呀，你们怎么敢在里头建立花圃！”
“对不起，我忘了这是约瑟夫的。”哈东有点不知所措地
回答，“但是我可以告诉他这是我干的。”
“是我要他做的。”凯撒琳说。
艾伦看看他俩，担心地说：
“我奉劝两位不要在赫斯克莱夫面前太亲密，否则会惹恼
他的？”
可是凯撒琳把艾伦的忠告当成耳边风，听过就忘了。
用早餐的时候，才吃了一会儿，她就忍不住朝哈东挪近些，
朝他做鬼脸，还顽皮地在他的粥里插些樱草。哈东差点被他逗
笑了。
哈东暗示她别闹，她却还是一样淘气，哈东十分不安地看
赫斯克莱夫。赫斯克莱夫的眼神非常茫然，好像在专心想事情。
凯撒琳规矩了两秒种之后，又开始胡闹起来。最后，赫斯克莱
夫终于注意到他们了。
他注视着这两个年轻的孩子，凯撒林则用惯有的轻蔑神情
回看他。这恰恰正是赫斯克莱夫恼恨的神情。
“你中什么邪魔了？还笑！”赫斯克莱夫叫道，“我以为我
已经治好你的笑了。”
呼啸山庄·１３５·
“那是我。”哈东咕噜着说。
“你说什么？”赫斯克莱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这时，老约瑟夫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嘴唇哆嗦着，眼
睛似乎在冒火。
“我的花园！我的黑醋栗树！”他冲着哈东大声吼叫，“你
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你忘了我曾经给过你的好处和对你的照
顾吗？被这丫头迷得什么都不知道，居然毁掉我一整排最好的
黑醋栗树，去种她那些乌七八糟的花花草草！”
“什么？”赫斯克莱夫正色看着哈东，“约瑟夫说的是真
的吗？”
“我是拔了他的两三矮树，”哈东回答道：“可是我打算把
几株树重栽起来。”
“是谁叫你把矮树拔掉的？”
“这还用问！”约瑟夫叫道，“一定是凯撒琳！”
“没错，是我叫他拔的。”凯撒琳瞪着约瑟夫，抢在哈东
之前回答。
“是谁允许你在花园里动一根树枝儿的？”赫斯克莱夫非
常震惊，转过头来对哈东大吼，“又是谁命令你要听从她？”
哈东说不出话来。凯撒琳则说：
“哼，你何必心疼那几码地让我种花，你把我所有的土地
都夺走了，不是吗？”
“你的土地？”赫斯克莱夫吼道，“你好大的胆子，你这
个不懂规矩的死丫头，你几时有过什么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