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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子不语》袁枚

_22 袁枚(清)
  ○银隔世走归原主
  夏镇属滕县。有蒋翁者,勤俭成家,生一子,失教,长而游荡,家渐落,蒋
翁以为忧。有关帝庙陈道士,河南固始人,素与蒋翁善,乃私携五百金嘱道士云:
“吾子不肖,谅不能守业,后日必为饿殍。今以此金付汝,我死后,俟其改悔,
以此济之。倘终不悛,汝即以此金修庙。”道士应允,藏金瓦罐,上覆破磬,埋
殿后,无有知者。
  后数月,翁死,子益无忌,家业尽废,妻归外家,至无栖身之地,交游绝迹,
始萌悔念。道士时周恤之,蒋亦渐习操作。道士见其改过,乃告以其父遗金,将
掘出畀之。乃携镢至藏金处,遍觅,已失所在,相与大骇。蒋归告其匪类,因共
哗然,嗾控于官。官讯之,道士不讳,官断赔偿。道士罄其蓄,犹不满十分之二,
里人多不直道士,道士遂舍庙去。
  云游数年,过直隶莲池禅寺,挂单将行,值寺僧为某观察公诵《寿生经》作
佛事。有老仆抱公子戏于山门,公子遽牵道士衣,投怀不舍。家人不能解,因命
道士抱送公子归。观察厚赠道士遣去,而公子啼哭追之。不得已,留道士于后园
小庵,饮食之。一日,道士欲诵经为观察公子祈福,需木鱼钟磬,家人以破磬付
之,道士惊云:“此我之磬也。”家人白其主。诘之,道士云:“磬覆瓦罐,内
贮五百金。”问:“安所得金?”乃具述蒋翁遗金之事。观察恍然,知其子为蒋
翁转世,此金即翁所藏而走归原主者也。告以生此子三日,掘地埋胞衣,因得此
金。以无所用,付之布肆中,取息已五年矣。怜道士之无辜受赔,且与其儿有宿
缘,因此以此金子母赠道士,并遣使送归夏镇,致书于滕邑令,将此事镌石以纪
之。
  ○人熊
  浙商某,贩洋为生,同伴二十余人,被风吹至一海岛,因结伴上岛闲步。走
里许,遇一人熊,长丈余,以两手围其伴,愈围愈逼。至一大树下,熊取长藤将
人耳逐个穿通,缚树上,乃跳去。诸人俟其去远,各解所佩小刀割断其藤,趋奔
回船。俄见四熊抬一大石板,板上又坐一熊,比前熊更大。前熊仍跳跃而来,状
若甚乐者。至树侧,见空藤委地,怅然如有所失。石板上熊大怒,叱四熊群起殴
之,立毙而去。众在舟中望之,各惊喜,以为再生。山阴吴某耳孔有一洞,沈君
萍如戚也,问其故,历历言之如此。
  ○绳拉云
  山东济宁州有役王廷贞,术能求雨。常醉酒高坐本官案桌上,自称天师。刺
史怒之,笞二十板。未几,州大旱,祷雨不下。合州绅士都言其神,刺史不得已
召而谢之。良久许诺,令闭城南门,开城北门,选属龙者童子八名待差使,搓绳
索五十二丈待用。己乃与童子斋戒三日,登坛持咒。自辰至午,云果从东起,重
叠如铺绵。王以绳掷空中,似上有持之者,竟不坠落。待绳掷尽,呼八童子曰:
“速拉!速拉!”八童子竭力拉之,若有千钧之重。云在西则拉之来东,云在南
则拉之来北,使绳如使风然。已而大雨滂沱,水深一尺,乃牵绳而下。每雷击其
首,辄以羽扇摭拦,雷亦远去。
  嗣后邻县苦旱,必来相延。王但索饮,不受币,且曰:“一丝之受,法便不
灵。”每求雨一次,则家中亲丁必有损伤,故亦不乐为也。刺史即蓝芷林亲家。
芷林为余言。
  ○烧狼筋
  蓝府有狼筋一条,凡家中失物,烧之,则偷者手足皆颤。有女子公子失金钗
一只,不知谁偷,乃齐奴婢甘姆数十人,取筋烧之。数十人神气平善,了无他
异,但见房门布帘闪颤不已。揭视之,钗挂其上,盖妇公子走过时,钗为帘所勾
留耳。
  ○王老三
  江西陶悔庵行五,妻某氏,偶与姑口角,忽腾身而坐屋瓦上,大笑不止。再
三招之,始下,口作北京男子音曰:“我天津卫王老三,谁人不知?年一百三十
岁矣!从北迁南,住此已七十年。此屋是翰林蒋士铨故居,我犹见其初生时也。”
家人闻之大骇,问:“汝鬼耶,狐耶?”曰:“我非鬼非狐,乃半仙也。我所住
处被汝家五爷拆毁,使我无安身之所。我权立瓦檐七日,既冻且饿,不得不借寓
你家娘子身上,速买面来疗饥。”与之面,一啖五斤。五爷者,悔庵也,问:
“五爷并未拆房,何得云尔?”曰:“所拆者东厢庭柱下是也。”先是悔庵得古
钱千文,欲其生青绿,故掘柱下埋之,不知即此怪所居。问:“既恼五爷,何以
不附五爷身上?”曰:“彼手内有印,我畏之,故不敢。”悔庵因而自视其手,
有纹正方,平素亦不自知也。
  陶太夫人责之曰:“汝既自称半仙,便当知男女有别,何以缠扰我家娘子?”
某氏即作男子揖状曰:“我自知非礼,但不附你家娘子身上,恐所求不遂。因知
男女有别,故我夜间不许他睡,教他张着眼,所以避嫌疑也。且我高年修道,岂
复再有邪念耶?”问:“何求?”曰:“送我迁居。”问:“作何送法?”曰:
“请五爷用有印之手,用红纸写王三先生之神位,贴向东湖水边松树上,则我去
矣。”如其言。又曰:“我尚需衣冠才去。”乃向纸店买纸衣冠焚之。又大笑曰:
“我布衣也,并未入学,又未捐官,何必用此金顶帽哉?速换!速换!”视店中
纸冠,果有金顶,乃去之。悔庵亲持纸牌送贴东湖松树上,闻空中呼谢者再,从
此家中平安。
  问其妻,曰:“我与姑口角时,忽见空中有短而髯者,以手堤我至瓦上,此
后我不知矣。”怪在家作闹时,人问休咎,有中有不中,问多则不答,曰:“我
答何难,但你辈亦须哀怜娘子,省费些中气。”闲亦作诗数句,文理粗俗,未落
款但云“王三先生高兴”六字而已。
  ○择风水贾祸
  湖南孝感县张息村明府,葬先人于九山。事毕,别买隙地五亩许,将造
宗祠。工人动土竖柱,得一朱棺,盖已朽坏,中露一尸,骷髅甚大,体骨长过中
人,胸贯三铁钉,长五六寸,腰有铁索环绕数匝。工人不敢动,告知明府。一时
宾客尽劝掩埋,另择竖柱之所。张不可,曰:“我用价买地,本非强占,且风水
所关,尺寸不可移。此古墓也,可以迁葬。”乃自作祭文,具牲牢祭之。祭毕,
仍令迁棺。
  工人锹方下,遽仆地喷血,骂曰:“我唐朝节度使崔洪也,以用法过严,军
人作乱,缚我钉死。国家衰乱,不能为我忿诛凶,葬此八百馀年。张某何人,敢
擅迁我墓?必不能相恕也!”言毕,工人起而张明府病矣。诸宾客群为祈请,病
竟不减,舁归数日而卒。
  ○飞僵
  颖州蒋太守在直隶州遇一老翁,两手时时颤动作摇铃状,叩其故,曰:余家
住某村,村居仅数十户。山中出一僵尸,能飞行空中,食人小儿。每日未落,群
相戒闭户匿儿,犹往往被攫。村人探其穴,深不可测,无敢犯者。闻城中某道士
有法术,因纠积金帛,往求捉怪。道士许诺,择日至村中设立法坛,谓众人曰:
“我法能布天罗地网,使不得飞去,亦须尔辈持兵械相助,尤需一胆大人入其穴。”
众人莫敢对,余应声而出,问:“何差遣?”法师曰:“凡僵尸最怕铃铛声,尔
到夜间伺其飞出,即入穴中持两大铃摇之,手不可住。若稍息,则尸入穴,尔受
伤矣。”漏将下,法师登坛作法,余因握双铃。候尸飞出,尽力乱摇,手如雨点,
不敢小住。尸到穴门,果狰狞怒视,闻铃声琅琅,逡巡不敢入。前面被人围住,
又无逃处,乃奋手张臂与村人格斗。至天将明,仆地而倒,众举火焚之。余时在
穴中,未知也,犹摇铃不敢停如故。至日中,众大呼,余始出,而两手动摇不止,
遂至今成疾云。”
  ○雨僵尸野合
  有壮士某,客于湖广,独居古寺。一夕,月色甚佳,散步门外,见树林中隐
隐有戴唐巾者飘然来者,疑其为鬼。旋至松林最密中,入中古墓,心知为僵尸。
素闻僵尸失棺上盖便不能作祟,初夜,先匿于树林中,伺尸出,将窃取其盖。
  二更后,尸果出,似有所往。尾之,至一大宅门外,其上楼窗中先有红衣妇
人掷下白练一条牵引之。尸攀援而上,作絮语声,不甚了了。壮士先回,窃其棺
盖藏之,仍伏于松深处。夜将阑,尸匆匆还,见棺失盖,窘甚,遍觅良久,仍从
原路踉跄奔去。再尾之,至楼下且跃且鸣,有声;楼上妇亦相对,以手
摇拒,似讶其不应再至者。鸡忽鸣,尸倒于路侧。
  明早,行人尽至,各大骇。同往楼下访之,乃周姓祠堂。楼停一柩,有女僵
尸,亦卧于棺外。众人知为僵尸野合之怪,乃合尸于一处而焚之。
  ○鬼幕宾
  毗陵王生,年四十余,游幕关中。时虚庵庄公知县事,延至幕中。是年
秋,与署中友暨庄逵吉诸人同至城隍庙看菊,苦无佳者。王生偶拾一枝,遣仆送
妇。逵吉阻之,以为神前之物,不可轻动。王戏曰:“某一生直道,神明必不见
怪。如欲加谴责,我为之代办公事一二件何如?”
  明年三月三日,王生无疾而终,各以为骇。更余忽醒曰:“予独坐,见一使
者持一名柬至邀余,即同步出门外登舆。行里许,至城隍庙。神降阶迎,行宾主
礼,曰:‘先生折我菊花,许我办案,兹有某县积案,迟延日久,尚未审结,恭
邀先生一商。’少顷,吏捧积年案卷至,主人退出。余阅诸情节,皆属易办,惟
有误勾某罪人一案,余批云:‘骨肉未寒,犹可还阳。否则东岳行查檄至,城隍
将受处分矣。’神出视大喜,云:‘先生所见,甚合我意。’茶罢,仍送至丹墀,
曰:‘尚有一事奉托,如晤包少府,渠承办工程木料,日内可到矣。’余唯唯别
出,登舆而归,取床头青蚨三百,犒其从者而醒。”
  越三日,仙游大水,木料皆出黑口镇矣。包少府者,醴泉同知包某也。至今
人呼王生而为“鬼幕宾。”
  ○雷震蟆妖
  严陵宋淡山于乾隆丁亥夏见遂安县民家雷震其屋,须臾天霁,一无所损,惟
室中恒有臭气。旬日后,诸亲友以ヅυ之戏环聚于庭,天花板内忽有血水下滴。
启板视之,见一死虾蟆,长三尺许,头戴综缨帽,脚穿乌缎靴,身着玄纱褙褡,
宛如人形。方知雷击者,即此是虾蟆也。
  ○梦中破案
  曹州刘姓,以典当为业。虞城张某,为经理其事已二载矣,少有蓄积。岁暮
欲归,主人留至元旦,乘一青骡去,相订上元日返曹州。至期不至,刘因遣人促
之来。至其家,则云:“未尝归也。”两家致讼,控至抚按,勒限饬县捕拿。延
至六月矣,公差惶遽无措。
  一夕,访于城南,见有老人偕一年少相谓曰:“月色甚佳,何不向凉亭一行?”
曹州南城十数里,旧有凉亭,公差私议:“二人于此时往,倘城门闭,何由而入?”
心异之,遂先至彼相伺。未几,二人果至。听所言,皆邻里间琐事。有顷,少年
忽云:“城内刘姓事至今未明,余心窃计,乃西门外卖饼孙姓利其财物,因而害
之也。”翁问故,少年云:“饼店在此已数载,今春倏闭,是以疑之。”翁叱云:
“此事大有干系,何得妄语?”意甚拂然。旋云:“夜深,可归矣。”
  公差尾其后,行甚速,至南城,门已闭,见二人从门隙入。差亟呼司阍启钥
入城,则两人尚在前行。至小弄,少年与翁别,入门,门亦未启也。复随翁行二
十余家,亦未启扉而入。差大惊,叩其户。半晌翁出,持纸捻,披衣,极困惫之
状。差曰:“适间与少年凉亭看月,何遽睡耶?”翁神色迟疑曰:“看月有之,
乃梦中事也。”差复胁之往诣少年,少年出,亦如翁状,乃拘入县署,述梦中语。
次早,遣二人至某村迹孙姓所居,则青骡宛系门首也,因锁拿到县,一讯而服,
遂起赃问抵偿焉。
  此乙巳夏间事。曹州守吴忠诰向为绥德州牧,与严道甫善,告道甫也。
  ○马变鱼园地变鹅
  雍正初年,伍相国为盛京将军送马五百匹诣黑龙江。将至不数里,忽一马振
鬣长嘶,众马随之。至江口,尽跃入水,化而为鱼。
  严道甫馆德州卢氏时,卢有戚罗氏,偶以二百钱买一鹅,带至济南应试。到
时,鹅价甚贵,有以五百文售之者。罗忽动牟利之念,忆家有园地十五亩,若质
钱买鹅,可获三倍之利。试毕回家,售地得价,四出买鹅,得三百馀只,复驱以
往。
  行二日,至齐河,过城外长桥,有头鹅带铃者引颈长鸣,振翼而飞,众鹅相
率以上。观者数十人,群相拍手。须臾之间,望之如白云一片,随风而灭。
  罗惭悔交集,无可奈何。搜索囊中,尚馀前次买鹅钱数百文,作盘费以归。
自叹祖遗园地,化鹅而去矣。
  ○聋鬼
  乾隆四十九年,杭州半山陆家牌楼河中淌一浮尸来,村民霍茂祥,素行善事,
为敛钱买棺殡诸市上。夜梦蓝衣人来曰:“我临平人张某,教馆为业,不幸失足
落水。蒙君殡我,无以为报。我能预知休咎,替人禳解。倘有灵应,须以牲牢谢
我,君可得香火钱。”霍醒,告之里人,果有求必应。不数日,香火如云。
  霍夜又梦张来曰:“我左耳聋,有来通诚者,须向右耳告我。”于是,次日
人来祈祷者,听霍之言,多向棺右致祭,叫呼似有应声答者。材民奉之若狂,呼
为“灵棺材”。霍家取香火钱,因以致富。
  未几,仁和令杨公路过,见烧香者汹汹蚁聚。杨怒其惑众,命焚其棺,鬼遂
绝。
  ○棺床
  陆秀才遐龄,赴闽中幕馆。路过江山县,天大雨,赶店不及,日已夕矣。望
前村树木浓密,瓦屋数间,奔往叩门,求借一宿。主人出迎,颇清雅,自言沈姓,
亦系江山秀才,家无余屋延宾。陆再三求,沈不得已,指东厢一间曰:“此可草
榻也。”持烛送入。陆见左停一棺,意颇恶之,又自念平素胆壮,且舍此亦无他
宿处,乃唯唯作谢。其房中原有木榻,即将行李铺上,辞主人出,而心不能无悸,
取所带《易经》一部灯下观。至二鼓,不敢熄烛,和衣而寝。
  少顷,闻棺中有声,注目视之,棺前盖已掀起矣,有翁白须朱履,伸两
腿而出。陆大骇,紧扣其帐,而于帐缝窥之。翁至陆坐处,翻其《易经》,了无
惧色,袖出烟袋,就烛上吃烟。陆更惊,以为鬼不畏《易经》,又能吃烟,真恶
鬼矣。恐其走至榻前,愈益谛视,浑身冷颤,榻为之动。白须翁视榻微笑,竟不
至前,仍袖烟袋入棺,自覆其盖。陆终夜不眠。
  迨早,主人出问:“客昨夜安否?”“强应曰:“安,但不知屋左所停棺内
何人?”曰:“家父也。”陆曰:“既系尊公,何以久不安葬?”主人曰:“家
君现存,壮健无恙,并未死也。家君平日一切达观,以为自古皆有死,何不先为
演习,故庆七十后即作寿棺,厚糊其里,置被褥焉,每晚必卧其中,当作床帐。”
言毕,拉赴棺前,请老翁起,行宾主之礼,果灯下所见翁,笑曰:“客受惊耶!”
三人拍手大剧。视其棺:四围沙木,中空,其盖用黑漆绵纱为之,故能透气,且
甚轻。
  ○炮打蝗虫
  祟祯甲申,河南飞蝗食民间小儿。每一阵来,如猛雨毒箭,环抱人而蚕食之,
顷刻皮肉俱尽,方知《北史》载灵太后时蚕蛾食人无算,真有其事也。开封府城
门被蝗塞断,人不能出入。祥符令不得已,发火炮击之,冲开一洞,行人得通。
未饭顷,又填塞矣。
  ○僵尸手执元宝
  雍正九年冬,西北地震,山西介休县某村地陷里许。有未成坑者,居民掘视
之:一家仇姓者全家俱在,尸僵不腐,一切什物器皿完好如初;主人方持天平兑
银,右手犹执一元宝,把握甚牢。
  ○张飞棺
  萧松浦从四川归云:保宁府巴州旧刺史之厅东有张飞墓石穴,至今未闭。一
朱棺悬空,长九尺,叩之,声铿铿然。
  乾隆三十年,有陈秀才某,梦金甲神自称:“我汉朝将军张翼德也,今世俗
驿公文,避家兄长之讳,而反犯我之讳,何太不公道耶?”彼此大笑而寤。盖近
日公文改“羽递”为“飞递”故也。
  ○误尝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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