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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郎 by林笛儿

_10 林笛儿(现代)
  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
  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
  负你残春泪几行。
  一夜辗转反侧,蓝梦姗近午才醒来。双眼微肿,小脸苍白,毫无平时的俏丽。红袖给她挑了件粉色的夹袄,想让她脸上增点喜色,她摇摇手,指指床前挂着的那件月白色。
  “小姐,你一会要去见公主,这件太素了吧!”红袖说道。
  “公主唤我有事吗?”自从她来到冷王府,长公主第一天来吼了一通,后面到是再没来过。
  “我们明天要成亲了,你也该正式向娘亲行个礼。”冷炎含笑走了进来。与蓝梦姗的憔悴萎靡相比,他双目灼灼,提拔轩昂。
  蓝梦姗喔了一声,任由红袖换上粉色的夹袄。
  长公主府就在隔壁,冷炎牵着蓝梦姗走了进来。显然早有人来通知过,长公主夫妇已端坐在中堂之上,地上放了两个软垫。
  长公主冷漠地扫了蓝梦姗一眼,下巴扬起,然后就把目光落向了别处,驸马到是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娘亲,这是梦姗,儿子带她来向你们行礼了。”冷炎拉着蓝梦姗跪下,两人很郑重地叩了三个头。
  “呶,这是赏你的。”长公主从袖子里掏出一条金钗,扔到蓝梦姗面前。
  冷炎嘴角猛地抽搐了几下。
  蓝梦姗直直地盯着金钗,缓缓伸出手,很恭敬地捧起,“谢谢公主殿下。”
  “你不必谢本宫,要谢就谢炎儿。是他看中了你,因他是本宫割舍不掉的亲生骨肉,本宫只得接受你。不过你这丫头真是幸运,若非你姓蓝,你。。。。。哪有机会嫁进冷王府。”长公主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气愤不平地瞪着蓝梦姗。
  “娘亲,你说太多了吧!”冷炎声线一紧,扶起蓝梦姗,“明日我与梦姗就要成亲,如果你不想祝福,那么请不要伤害我们。”
  “炎儿,你。。。。。。”长公主气得一甩袖子,“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的。送客!”
  “不必送,我们自己走。”冷炎也拉长了脸,揽住蓝梦姗。
  蓝梦姗咬着唇,幽幽地叹了口气。
  “梦姗,你别在意娘亲的话,她是豆腐心刀子嘴。”突如其来的婚事,让王府里,忙碌如闹市,唯一僻静的地方,就是蓝梦姗客居的闲阁了。
  蓝梦姗摇摇头,“冷大哥,我不会在意任何人瞪得。现在什么我都会往好处想,因为祖母她希望我嫁得幸福,如果我心里面有一点点的不自在,都会让祖母难受。我不要,我只想着喜服、红烛、花轿、爆竹,冷大哥……龙江镇……那些个小事,又算什么呢?”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笑脸上罩上一层失意,看到冷炎眼中的关切,她硬挤出一丝笑,“冷大哥,我真的挺好的。”
  冷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伸出手,圈住她的腰,让她斜坐在他的膝上,柔声道;“梦姗,不必再冷大哥面前掩饰什么,我知道你在牵挂祖母,想哭就哭吧!”
  “不哭,明天是大喜的日子。”她蹙着秀眉,“想不到,三姐妹中,还是我成亲最早。冷大哥,明天客人很多吗?”
  贺文轩和江子樵回来吗?最好不要来。不管怎么佯装,心里面装满痛苦时,笑都会像哭。她不想自己那种样子被他们俩看见。
  “不多,只有一些亲戚和好友,朝中同僚,我一概没有邀请。”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黑眸闪着奇异的光芒,脸颊贴得她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节拍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成亲后,我们每天都可以这样亲密了,真好!”
  蓝梦姗的脸颊火热得胜过夏日朝阳,“冷大哥,以前,你有想像过你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样吗?”
  冷炎轻笑,“我只是想要一个特别的、清新点的女子,不要一般的庸脂俗粉,但是我做梦也没想到她会是一个才十六岁的小丫头。你呢?”
  蓝梦姗脸上突地掠过一丝悲戚,“我……还没到想那些的年纪吧!”
  “那更好,以后你就只能想我了。梦姗,我有犹豫过要不要娶里,你不要乱想,我是怕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但现在我坚定了。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他低哑这嗓音,呼吸有点加重。她感到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滑落,搂到她的腰上,呼着热气的柔软双唇就贴在她的脸颊一侧,仿佛只要他轻轻偏一下头,就会与她的肌肤紧紧贴合在一起。
  她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只是僵直地坐在那里,像个泥偶任人摆布。
  “梦姗……怎么办?”冷炎轻叹。
  “呃?”她强装镇定地看着他。
  “我可以把我们的洞房花烛提前吗?”他催眠似的蹭着她的颈窝。
  “就在……明晚,不要等……很久的。”她眼睛紧紧盯着地面,感到很别扭。
  “哈哈。”冷炎笑了,柔柔地吻了她的粉腮,“你不知道你刚刚那样有多可爱,冷大哥逗你的。冷大哥都等到二十六了,不急于再多等一天。不过,刚才你没有再想着祖母,心里面只有冷大哥吧!”
  “冷大哥……”小脸胀得通红,从他腿上跳下。
  “知道了,冷大哥不再乱说话。我要去前面看看准备得如何,你吃点东西,休息下,明天有许多仪式要折腾的,我担心你累着,可是那事没人能帮忙的。”
  他起身往门边走去,不时还回头递过一个温柔的视线。
  蓝梦姗等到冷炎走远,脸上的笑意像潮水般,缓缓退去。
  后园的丫头们都被调到前面帮忙去了,连红袖也去了。满床、满桌都摆满了成亲时要穿的衣衫和饰品,那种炫目的艳红,看得令人眼花缭乱,她失神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信步走了出来。
  后园中静得只有风声和鸟声、她的叹息声,清冷的阳光洒在四周,映得地上的影子都像是透明的。
  十指绞着手绢,她没有目标地乱转,秋去冬来,精致的园子里,也是满目残败的风景。
  曾经,成亲对于她来讲,是件无比憧憬的事,和喜欢的人,花前月下,呤诗诵词,把酒言欢,琴瑟合鸣。她有偷偷想过牵她之手的那人,其实从来没有外人,从她有记忆之时起,她小小的心坎里就只有一个人,白衣翩翩,羽氓纶巾、风采绝伦。
  可惜,她的梦还没来得及圆,就毁成了粉末。
  梦终究是个梦,扯不进现实之中的。他不仅毁了她的梦,还变成了一个可怕的侩子手。
  “啊!”蓝梦姗震惊地直眨眼,她不知怎么转到了后园的角门边,而角门的那棵高大的杉树下,站着的不正是那人吗?
  太过意外,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身子瑟瑟发抖,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向哪里。
  贺文轩也是吃了一惊。
  他不是一人来的,贺东贺西警觉地看着前方,越过蓝梦姗,到前面望风去了。
  “你又想干什么?”许久,她才回过神,鄙夷地看着慢慢走近的贺文轩。
  “蓝小姐,你不要怕,我只说几句话。”贺文轩定了定神,声音中带有几分沙哑。
  他是无奈才出此下策,在得知她快要成亲的那一刻,他呆坐在椅子中,半天都站不起身来。
  他才起了个头,冷炎却一步比一步急,一步比一步狠,他一时想不出什么迂回的办法来阻止。只能象宵小一样,跳墙偷偷钻进冷王府,希望能遇到她,能说服她,这是最快最方便的法子。
  天助他一臂之力。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讲的。”她累了,没有力气再哭,也没有力气再骂。“如果你是劝我不要和冷大哥成亲,那么就不要开口了。”
  贺文轩眸光一黯,他抬手捏去她身上沾着的一片落叶,“你若真的爱冷炎,我不阻止你的。可是你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准新娘的喜悦。”
  “你刚刚失去两位亲人,你会喜悦得起来吗?”她嘲讽地瞟了他一眼,“这一切,还是蒙你所赐。”
  “姗姗……”他脱口喊出了一个名字,让两人都惊住了。
  不是蓝小姐,不是梦姗,是姗姗,亲昵、熟稔,仿佛经常挂在嘴边,出口得那么自如。
  她有点恍惚,心砰砰地乱跳。
  贺文轩落寞地一笑,“我一直都想这样喊你,不过,我都是悄悄地在心底里喊着,今天,我……不由自主了,让你见笑了。我的话你也许已经不再相信,但不管如何,我都会继续追查下去,一定会给你一个清楚的真相。姗姗,”他抬起头,“能和我说说你姐夫和你姐姐的事吗,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又为什么来到了这里?你姐夫是不是叫徐慕风?”
  他的样子不像是装的,更没必要试探他,他是真的焦急、眼里布满血丝,嘴角起了泡,看着她的眼神,不时还闪过一丝强抑的痛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有点糊涂了。
  如果人真的是他让人杀死的,他没必要在她面前说这些。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不善掩饰,做了什么,必然吼得全世界都知道。
  那二姐和姐夫又是谁杀的呢?
  一团乱麻,她理不清。但现在都不重要了,她必须要回龙江镇,去见祖母最后一面。
  “姐姐喊他相公,隔壁的大嫂称呼他们为徐师傅、徐娘子,他的真名叫什么,我不知道。”蓝梦姗在阳光下慢慢地走着,纤细的身子像抹幽魂一般。
  “他们是在龙江镇上结识的?”贺文轩问道。
  “和我们认识的时间差个一两天,姐姐去送货,他劫持了姐姐的瓷器。好了,贺公子,我不想再说了,我的心情很乱。”蓝梦姗默默转过身,“我猜不透你为什么要问这些,可惜一切已晚,他们……都死了。”
  “后来,他带着瓷器和你姐姐一同来到了西京,租住在夫子庙附近?”贺文轩拉住她欲转身的手臂。
  断线脸上了,思路又可以往下延伸了。
  徐慕风从西京先去了龙江镇,暗中监视着蓝家,然后装扮成山贼,劫持了瓷器,与蓝双荷有了交集。他把瓷器调了包,那么着急回西京城,是要送给另一个人,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呢?
  成亲是个意外,从而延误了一些事,然后突然满国传遍了他叛变的丑闻,他只得先躲起来,再后来,梦姗来了,他们见上了面,却不知被人跟踪。
  “小姐,小姐……”后园里,突然响起红袖焦急的喊声。
  “我真的该走了。”蓝梦姗挣开他的手,但没有成功。
  “姗姗……”贺文轩轻颤着加了力度,“我不是要你一定要嫁给我,你可以……选择任何人,但不要是冷炎,好吗?”
  “为什么?”
  “冷炎他……很复杂。”没有强有力的证据放在她面前,他只能说得温婉,不然她会误会更重。
  “你们谁是简单的。”蓝梦姗失笑,“多谢你特地跑来一趟,一切都不会改变,我只想选择冷大哥。”
  俊容因痛苦而剧烈抽搐着,他真想抬起手臂,敲昏了她,把她带得远远的,不然,她以后一定一定会后悔的,而他将更是痛苦一辈子。
  “你才十六,就这么急着想嫁人?”他控制不住,又吼了起来。没有办法地,一腔怒气,化作掌力,狠狠地击向身边的枝干。
  树上几片落叶,抖抖索索地纷纷飘落。
  泼墨挥汗青的修长手指,立时红肿一片,有一处还往外渗出血珠。
  蓝梦姗凝视着那只手,柔嫩的唇瓣咬出了一层牙印。
  “你……是贪图王府的荣华富贵吗?”
  “小姐……”红袖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她没有生气,“不是我急,而是有些事不能再等。”她扬声高呼,不再看他,“我在这里……”
  颤抖的语音被风吹散,像是在呜咽。
  轻轻抽回手臂,穿过石径,绝然而去。
  “公子,回书阁吗?”贺东贺西退了回来,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边。
  贺文轩仰起脸,任风拂面,“不,进宫。”
  初冬的风真冷啊!
  第五十章,负你残春泪几行(二)(VIP)
  不冷的西京城,今夜破天荒地下雪了。雪花不大,也不密,三三两两的几片,在冷王府红灯笼的照耀细心啊,随风飞扬,那么的轻,那么的柔,仿佛一位翩翩起舞的仙子。
  王府总管呵了下冻僵的手,紧紧身上的夹衣,里里外外地又查看了一番,确定明日王爷大婚的准备工作一切就序,这才放松地打了呵欠,揉揉眼,抓紧时辰去眯会。
  他拎着风灯,习惯四下看看,蓝小姐的房间里还有灯光,王爷的书房也亮着。
  总管笑笑,想起自己年少新婚前,也是兴奋得整夜没合眼。是啊,从明儿起,孤独自睡了二十几年的床上要多一个人,还是个俏俏的女子,温软在怀,简直是人生最快乐之事。
  不知道终日象块冰的王爷新婚之夜会不会也冷着个脸?
  总管咧咧嘴,“哒,哒……”雪夜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清晰得令人心惊。
  “快开门。”马蹄声在府门外停住了。
  “谁呀?”门倌披了件棉衣,冻得上下牙直打战地拉开门。
  “王爷睡了吗?”一个披风上落满雪花的身影闪了进来。
  “王爷还在书房。”总管提高风灯,引着来人往里走着,一边提醒门倌关好大门,不要声张。来人是王府手下的一位便衣侍卫,神情很焦急。
  雪在地上落了一层,脚踩上去,很快就深陷进一个清晰得脚印。
  总管敲乔书房的门,门应声而开,冷炎全身罩在灯影里,项荣立在他的身后,发丝稍显凌乱。
  “王爷,出大事啦!”来人顾不得掸去身上的落雪,急匆匆地向冷炎施了个礼。
  “不要慌。”冷炎镇定地看着来人,“总管,你先去睡,记得带上门。”他对总管轻轻颔了下首。
  总管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扭过头,王府里已是漆黑一团,蓝小姐也睡了。
  黑暗之中,只有他手中的风灯闪烁着微弱的亮光,映射出雪花慢悠悠的舞姿。
  来人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热茶,方才平静了一点。
  “蓝家祖母从道观搬回龙江镇后,身体是每况愈下。昨天夜里,她突然被一口浓痰堵在喉间,一口气没上来,死了。”
  冷炎平静的面容一紧,捧在手中的热茶半倾,一大半洒在了袖间,他轻轻把茶碗在书案上,手机械地一遍遍试着袖间的水渍。
  项荣浓密的眉头竖了起来,眼中突然浮出一丝惊喜的神色,兴奋得两眼都发光了。
  “属下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就西京赶,估计蓝家很快也会送信过来。”侍卫抬起眼,“王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你这就回龙江镇,现在蓝荫园一定是大乱。你们挑在夜深人静时下手,给我仔仔细细地搜,那几件瓷器不可能放在明处,一定是藏在某个僻静的地方,关键是蓝家祖母的睡房和蓝员外的四季园。”冷炎在书房里踱了几步,扭过头,看着侍卫。
  侍卫脸露为难,“可是王爷,蓝家现在办丧事,有人守夜,人多眼杂,怕是不好下手。”
  冷炎面无表情地低下眼帘,“你们跟随我这么久,难道还要我教你们如何让人噤声?”
  “王爷的意思是?”侍卫眨眨眼,不太明白。
  项荣在一边冷笑,“笨蛋!蓝家祖母已死,就没必要悠着来了。找到那几件瓷器,蓝家人已一无是处,留着只会是个麻烦。你们动作要干净利落,不留一个活口,让别人以为是山贼劫财灭门。”
  侍卫抬手,“属下懂了,请王爷放心,属下们一定会做得不着痕迹。”
  冷炎慢条斯理地把袖子挽起,拿了块丝巾垫在腕间,“我有事不便离京,你们务必要找到那几件瓷器,速去速回,不要耽搁。”
  侍卫转身而去,跑到门口又折身回头,“王爷,你可否描绘下那几件瓷器的具体样子,这样找寻起来也方便些。”
  “是一整套的山水茶具,色泽晶莹……我也没见过,你们若分不清,就把相似的全带回来了。”
  侍卫拉开门,一阵冷风夹着雪灌了进来,桌上的烛火闪了几闪,噗地一声灭了。
  项荣过去掩上门,“王爷,要点灯吗?”她借着从窗外映过来的雪光,看到冷炎背对着她,立在窗边。
  “不需要了。你还没有徐慕风夫妇的消息吗?”冷炎转过身来,口气已是非常严厉。
  书房内寂静得有点诡异。
  项荣咬了下唇瓣,“属下无能,还没寻到徐慕风夫妇。”
  “怎么可能呢?那一夜我看着他们夫妇栽下院墙,受了那么重的伤,那个贫民区就几间破房子,能藏到哪里去?何况徐慕风身上还在流血,又要背着他娘子,跑步快的,沿着血迹寻过去,很难吗?”
  “王爷,血迹到了护城河边就消失了,他们好像是跳下河曲了,我顺着河岸,找了十几里,没发现一条可疑的船,岸边的芦苇枯萎了,应无藏身之处。”
  “可疑的船?你的意思是你并没有一条条地搜看到的船?”冷炎眉缓缓地蹙起了。
  项荣低下了声音,“只有一条,属下没搜。是……太子河几个花街女子游河的画舫。”
  冷炎颓然地坐到椅中,“真是好巧哦!”
  “但属下躲在暗处观察过画舫,没有一丝异样,王爷明白太子那性情,喝得醉醺醺的,接着女子又亲又抱,下船时,还是下人抬下去的。”
  “好了,你再多带几个人,明日起在那一带好好地搜查。徐慕风死了更好,若活着,会有点小麻烦。”冷炎不耐烦地挥挥手,“若发现他们,当初处决,不必回来请示了。”
  “是,王爷。”项荣怔了怔,“需要属下去唤总管来吗?”
  “唤总管干吗?”冷炎挑起眉梢。
  “王爷不是要取消婚礼吗?”项荣理所当然的回道。
  冷炎笑了,笑得寒意慑人,“项侍卫,我有说过这句话?”
  “蓝家祖母已死,王爷没有必要再委屈自己了。”
  “项侍卫,你非常聪明,但为什么你至今只会是一个侍卫,而不是别的,你有想过吗?”
  “属下容颜丑陋。”项荣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弱的无奈与满身的杀气毫不相符。
  “与容貌无关,而是你根本就不懂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属下知道,王爷想要的……”
  冷炎抬手打断了她,嘴角勾起一缕冷笑,“你只能是我的优秀侍卫,这与有没有梦姗都无关。我说得够多了,你退下吧!明天是我人生中最神圣的日子,我不想再有什么坏消息来扰乱我的心情。我很想放下一切,开开心心地过一天。”
  项荣紧咬着唇,恭敬地向冷炎施了个礼,杀气慑人的双眼中噙满了酸涩的泪花。
  “梦姗……”冷炎耳边听到街上更夫敲了四下梆子,他仍是一点睡意都没有,项荣走时门没关好,一阵风把门又吹开了,他索性走了出来,等他停下脚步,才发现他来到了蓝梦姗的闲阁前。
  他温柔地一笑,抚摸着冰冷的木门,没舍得敲。“梦姗,不要害怕,你以后虽然只有我,但你想要什么样的爱,我都会给你。我的小丫头,再过几个时辰,你就真正是我的了。我等着你。”他贴在门框上喃喃低语,不舍地频频回望。
  闲阁对面的假山边,一株落满积雪的矮树边立着一根雪柱,僵僵地立着,一动不动。
  冷炎走远了,雪柱突然开始往后园的角门处挪动。
  她的脚和手冻得象过年时,街上卖的糖葫芦,脸和身子也没了知觉,只是无声滑下的泪急促地把落在脸上的雪花冲去,然后滴在颈窝处又结成了冰。
  力气早已被寒冷抽尽,腿像有千斤重,恐惧压在心口,她都不敢好好地呼吸。但她不能停,只要稍微有一点怯弱,她就会瘫软在路边。
  她不停地走,穿过了树丛,穿过了湖石,前面那颗大树,她记得贺文轩那天就站在那里。
  贺文轩,贺文轩……她拼命呼吸,这个名字,从此后,她没有颜面再提起,再想起。
  偏见蒙上了她的双眼,也遮住了她的心,她分不清是非,认贼为亲,差一步就把自己作了祭品。
  她只能自我安慰,她涉世不深,没有一双洞察人心的慧眼。
  现在,这些都不要想了,不谈耻辱,不谈仇恨,不谈后悔,她逼自己镇静,她需要快快地回龙江镇,抢在那些个侍卫动手之前。
  希望她还能有机会救得了自己的家人,还能弥补自己的愚蠢。
  “咳……咳……”她呛了一口风,忍不住咳了出来,惊飞了两只野鸟,鸟凄怨地扑着翅膀,震落几树的学。
  她紧张地回头看看,王府里已有一盏灯亮起了。
  她轻轻拉开角门,悄悄地钻了出去,再用力地在外面扣上。
  大街上,雪无声无息地飘着,从南到北,只有她一个疾行的身影。她感到心口又涌上熟悉的抽搐,她按住心窝,咬着唇瓣,迎着雪往前走着。
  “冷……冷……”突来的寒流,让沿街讨饭的乞丐在墙角边抖成了一团。
  “给,十两银子买你身上的衣服。”乞丐的面前伸过了一双手,颤抖的手掌中托着一锭银子。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眼,发觉时个气喘喘的小姑娘。
  他吞了吞口水,“姑娘,我……这衣衫可不是御寒的宝衣。”穷归穷,但他的心可不坏,不能欺负人家姑娘小。
  “我不要它御寒。快脱。”姑娘把银子硬塞进他的手中,随手拉散了一头的秀发,捧起墙边沾着泥的雪就往脸上,头上抹。
  乞丐眨眨眼,这一大早,他是遇着个傻子还是遇着个仙子呢?
  西京城的城门在雪光里慢慢打开了,天冷,出城、进城的人都比平时少了许多,稀稀落落的几个卖菜的农人挑着担从守城的士兵前经过。
  士兵揉着鼻子,缩着肩,一个畏缩着身子的小乞丐慢悠悠地哦才能够城里往城外走去。
  “哈哈,”士兵盯着那小乞丐,笑得前俯后仰,“这世上,真是百个傻子不同样。快过年了,天又这么冷,人家乞丐都往城里涌,他却往城外跑,喝西北风去呀!”
  小乞丐没有听见他的话,站在城楼前辨认了下方向,直起了身,奔向了风雪之中。
  第五十一章,负你残春泪几行(三)(VIP)
  皇宫,议政殿。
  贺文轩站在回廊上,伸出手,接住一片优哉游哉飘零的雪花,雪花落在温热的掌心,不一会,就成了一滴晶亮的水珠。水珠在摇曳的灯光下闪烁着,慢慢浮出一张清丽的面容,抿嘴浅笑,眼神间不无俏皮。
  他不禁也弯起了眉眼,抬手想去抚摸,水珠散了。
  他怅然地吸了口冷气。
  “贺爱卿,”皇帝裹在一件狐裘内,沉着个脸从内殿走了啦出来,“朕以为有你之后,朕会多些日子喝酒看戏,没想到,你连让朕睡个安稳觉都不肯。说,这么晚你进宫又有何事?”
  贺文轩淡淡地一笑,“没什么大事,是臣新上任不久,觉得势单力薄,想向皇上要个帮手。”
  皇帝深究地凝视着贺文轩,不露声色指指前面的椅子,“坐。”又挥手让一帮侍候的宫女和太监退下。
  “那你看中了谁?”
  贺文轩抬起了头,“徐慕风。”
  皇帝的两眼咪了几咪,“贺爱卿,你说错话了吧。徐慕风早已叛变东朝,现在在追捕之中,你还是另选他人好了。”
  “皇上,”贺文轩走近了些,笑了笑,“臣记得皇上曾说过,有时候,你的圣旨还不及冷王爷的一句话有效,这句话是皇上的一句玩笑话吗?如果不是,那么就是皇上特意说给臣听的,臣记在心间,便暗中查访与冷王爷有关的一切。这几日,收获不大,但也算知道了一些。冷王爷现已掌控住了驻京大营的元帅,因为他贪污军饷购置房产被冷王爷发现,同样九城总督与别人争夺一位娼妓,不惜动刀杀人,这事在京城中反响很大,但被冷王爷压下了。这一类的事,臣就不再列举了,改日写成折子递给皇上。冷王爷几年前就打着为了朝廷的需要,招纳侍卫,遍布在全南朝的大小城市,这些皇上知道具体的名目吗?”
  “朕以为你是炎儿的铁杆好友?”皇帝抚着颔下的胡须,阴冷的眸光围着贺文轩打了个旋,玩味地倾倾嘴角。
  “臣是冷王爷的好友,臣并没有说冷王爷犯了什么大错,臣只是奉君命办事而已。皇上明察秋毫,又有什么能逃得过你的法眼。徐慕风是皇上的第几步棋?”贺文轩巧妙地又把话题绕到了原点。
  皇帝浅然一笑,“文轩,朕只能庆幸你是位胸无权益的书生,不然朕怕是要担忧道霜染两鬓了。你啥事都不问,只当了几天官,就识破了朕布了几年的局,朕服了你。对,徐慕风是朕插在冷炎身边的一着根棋,从他与冷炎的认识,到博得冷炎的信任,都是朕一手安排的,还有这次去龙江镇……”
  贺文轩正了正脸色,心咯了一下,“皇上,你察觉到冷王爷什么了吗?五十年前真那么一桩事?”
  “文轩知道的可真多。”皇帝凌厉的眸光一聚,化成千条万条冰冷的视线,“炎儿是朕的外孙,与瑾儿同样的年岁。他的出众仿佛是为了更加衬托瑾儿的无能。朕知道臣子们怎么议论他俩,私下很同情朕只有这么一位皇子,渐渐地,重心就移向炎儿,恰巧朕也给了炎儿太大的权力。那权力只是朕试探炎儿的一个诱饵,重权之下,可以识出人心的颜色。炎儿不是个坏孩子,但是他的娘亲,朕的长公主可不是个等闲之辈。她因时朕的第一个孩子,皇后所出,从小得到的宠爱胜过任何一位公主,她非常的能干、聪慧,朕常笑说只可惜她是个女子,不然定然立她为储君。无心的笑语,她听得有意。她可能便把希望移到了炎儿身上,文轩应该记得炎儿从小便和瑾儿一同接受了皇子的教育。长公主对炎儿非常的严厉,朕一开始没有发觉,还很得意朕有这么一位杰出的外孙。这几年,朕在朝堂上听到朝臣们张口闭口冷王爷说、奉冷王爷之命,朕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但炎儿的表现无暇可挑,朕不能随便动手,他的影响力现在已很大了。朕想起了徐慕风,那是一个对朕忠心的铁胆、细腻的将军。冷炎一开始很设防徐慕风,慢慢的菜卸下了防线。几个月前,他从龙江镇回来,他说冷炎给他写了封信,让他去龙江镇监视一户瓷商,朕便叮嘱他,如果一旦得手瓷器,便直接回京,看冷炎会如何表现。果真冷炎急了,放出风声说徐慕风叛变,派出杀手追杀徐慕风。徐慕风受困,无法与朕取得联系,但就在朕寻到他是,冷炎已经动手了,幸好朕还来得及救他一命,可惜瓷器没了。”
  “徐慕风没死?”贺文轩惊喜地插了一句。
  “是没死,但成了一个废人,一条胳膊没用,以后再也不能上战场了。”
  贺文轩定定神,飞快地把皇帝的话分析了下,“皇上,那瓷商也是你的诱饵吗?其实并没有五十年前的那个传说?”他谨慎地问道。
  “这些话,朕是让关在死牢里一个老太监在一年前,故意悄悄透露给冷炎的。那么一大笔财宝,放在他的面前,他是悄悄留给自己,还是要送给朕呢?他真没让朕失望。”皇帝说得口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眉眼间,深不可测。
  “皇上,空谷是不会出声的,所谓巧合那是有心人付出许许多多后才创造的,为什么偏偏是龙江镇的蓝家呢?”
  “文轩,有些事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皇帝站起身,“徐慕风就在东宫的偏殿养伤,你要去看看嘛?”
  “皇上,”贺文轩深吸一口,“这件事是否已经结束了?”
  “冷炎的宏伟壮志还没舒展,朕拭目以待好了。”
  “那蓝家?”
  皇帝突然转过身,“贺大人,你为什么对蓝家那么关心?”
  贺文轩笑了笑,“臣只是觉得这是皇上与冷王爷之间的事,不该伤及无辜。”
  “谁说蓝家是无辜?”皇帝突然动怒,音量提得很高,“他们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说完,他板着脸,头也不会地走向内殿,殿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贺文轩眨了眨眼。
  贺文轩挑挑眉头,转身,殿外仍是风吼雪飞,一个小太监提着灯走过来。
  “去东宫。”他说道。
  宋瑾早搂着个宠妃睡了,宫女进来禀报,他怨声载道地爬起身,边系着丝绦边嘀咕。
  “文轩,你这个官已做得够大的了,再努力也无处可升了,还是不要这样拼命地好。”
  “我要见下徐慕风。”贺文轩不理他的调侃,口气严肃。
  宋瑾一怔,“父皇让你来的吗?唉,那天,小王真是憋屈,扮成个丫头,让那小子坐了小王的车辇,不过,看着真惨,徐慕风浑身是血,他娘子的孩子也没了。”
  他边说边领着贺文轩往侧殿走去,殿门外立着两位威武的侍卫,宋瑾挥下手,侍卫拉开了门。
  “具体的,小王不太清楚,一切都是父皇安排的,小王只是效份力。文轩,真的是炎儿所为吗?”宋瑾压着嗓子问。
  贺文轩拧着眉,闻到屋里飘着股浓浓的药味,房内摆着两张卧榻,一位御医正在替塌上的人诊脉,一位面色苍白的女子斜倚在塌前,握着塌上的人的手臂,无声地流着泪。
  “徐将军,你看看谁来了?”宋瑾让御医先退下,趴在床边轻声唤道。
  床边的蓝双荷先抬起了眼,她搞不清楚这是在哪里,谁救了他们,相公一直昏迷不醒,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问什么都没人回答她。
  徐慕风失血过多,仍在昏迷之中,听到呼喊,眉头蹙了下,没有睁开眼睛,但是他仅有的一只手一直紧紧地握着蓝双荷,握着她的温暖,他的神态恢复了安然。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过几天,便可以苏醒,大夫说了。”蓝双荷说道。
  “你是蓝二小姐吗?”贺文轩礼貌地抬了下手。
  “正是!”蓝双荷点点头,“公子是?”
  “我是慕风的好友,也是你三妹的朋友。”
  “她是蓝梦姗的二姐?”宋瑾如今方才知道,惊得眼都瞪出了眼眶。
  贺文轩向他摇摇手,示意他听着就好。
  蓝双荷欣慰地吐了口气,“总算有了个熟人了,我三妹她还好吗?”
  “好,她非常好!蓝二小姐,你不要担心,现在你们安全了,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们。”
  “那我们可以回龙江镇吗?”
  贺文轩沉吟了下,含蓄道:“至少要得慕风把伤养好。”
  “是,我相公……很快就会好起来了。”蓝双荷把视线移向昏迷不醒的徐慕风,他的胡须已被剃净,俊伟的面容又见天日,只是有点蜡黄。
  “知道你们平安,蓝三小姐应该会非常开心的。”
  “三妹又去过我们的小院?”蓝双荷惊呼一声,“那她知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她的婚事?”
  “蓝二小姐,你别激动。这些我都会解决的,现在请你给我一件贴身的常用的东西,让我带去给蓝三小姐,不然她不会相信我的话的。”
  蓝双荷慌乱地摸摸身子,她不爱戴首饰,哪有什么贴身的东西,她一眼看到挂在床边的宝剑,拿了过来。“这把剑,是慕风当初送给我的,三妹也见过。”
  “好吧。”贺文轩接过,紧紧地握在手中。“那在下先告辞,二小姐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对他说好了。”他指指身后的宋瑾。
  “还没请教公子大名呢?”蓝双荷手被徐慕风抓着,不便起身,脸羞得有点红。
  “在下贺文轩,按礼应称呼你一声大嫂。”
  贺文轩?蓝双荷轻轻念叨了一句,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小王现在可以开口了吧!”宋瑾紧追着大步流星的贺文轩。
  “可以。”贺文轩瞧瞧天边,拂去落在眼睫上的雪花,一来一去,天都亮了。
  “慕风什么时候娶了蓝二小姐?蓝家到底是个什么人家呀,女儿都嫁得不错呢,三妹嫁给炎儿,咦,那大小姐呢?”
  “不久就要嫁给江子樵。”
  “哇,京城四大杀手,他家占了三。”宋瑾同情地瞄着贺文轩,“你落后了,太傅。不过,那是你对她们不感兴趣,不然哪轮到她们呀!”
  谁说我没兴趣,贺文轩摇摇头,“不和你说了,我该走了,请麻烦照顾好蓝二小姐和慕风,拜托了。”他第一次,很慎重地向宋瑾施了个正式的礼。
  宋瑾受宠若惊地一愣,“你……是他家的谁呀,口气这么客气?”
  贺文轩摆摆手,走远了。
  宫门外,贺东牵着马,等得都快冻僵了。
  贺文轩掸去马鞍上的落雪,一跃身,跨了上去。
  “公子,书阁的方向在那边。”贺东瞧着贺文轩一拍马背,向另一边驶去。
  “你跟着就是。”贺文轩眯着眼,极力在风雪中辨识着方向。
  贺东摸摸鼻子,认命地跟上,哦,公子原来又要去见冷王爷呀!
  两匹马闪电般地过街转巷,快靠近冷王府时,两人还没放慢马速,只见府门打开,几个人骑着马,像疾风似的快速掠过两人,惊得风雪都打着转。
  贺文轩拉住马,抬起头。王府的总管忧心忡忡地站在门边,对着一排大红的灯笼哭丧着脸,几个来吃喜酒的客人不解地直问,“这是真的吗?小王妃昨夜被人劫走了?”
  “是啊,小的睡前还看到小王妃屋子里亮着灯呢,早上丫环进去侍候,小王妃就不见了,王爷急得都快疯了!”
  “公子?”贺东小心翼翼地轻呼一声。
  贺文轩的脸急速地变着脸色,一会儿惊喜,一会儿担忧,一会儿又是震愕。
  “贺东,你速去刑部,借几位身手高超的捕快,让他们换上便衣,速到城门前等着。”贺文轩调转马头,凛然吩咐。
  “呃?少爷要干吗?”
  “出城!”贺文轩清晰地说道。
  第五十二章,负你残春泪几行(四)(VIP)
  又见观云亭.
  蓝梦姗小心翼翼地低着头,从眼皮底下悄然地四处张望。
  观云亭附近,依然车马喧闹不休,行人匆匆。从观云亭向左走一里路,便是运河码头,那里每天都有许多船开向龙江镇,向右是官道,隔两个时辰,就有一趟驿车驶往龙江镇。
  坐船好像太慢了,唯一的途径只能是坐车。她身边所带的银两不多,包不起一辆车,现在只能和别人挤一辆驿车,虽说不安全,但她哪里还顾得了这些。驿站就设在茶馆边上,她看到有一辆驿车刚好泊在外面,车夫在给马喂草,几个背着包裹的男女站在一边等着。
  蓝梦姗迟疑了一下,然后悄然走过去。
  快靠近时,她突然听到一阵疾快的马蹄声传来,蓝梦姗心生警惕,下雪天如此快速赶路,若非加急驿使,便是其他急务,比如追人……她匆忙避开驿车,瞧见茶馆的墙角蹲着几个乞丐,“吱”地一声,她掺了进去。
  “喂,小子,这是老子的地盘。”一个中年乞丐横鼻子竖眼的朝她吼着。
  “大叔,我只呆一会,马上走。”蓝梦姗陪着笑脸,怕他不相信,还竖起了手。象葱白一般细嫩修长的手指,让中年乞丐一双混浊的双眼都发直了。
  “啧、啧、你这小子脸上脏兮兮的,手到挺白净。”不仅是手,还有纤美的脖颈悄丽的下巴、清澈如湖水般的秀眸。
  中年乞丐喉咙耸着,猛吞口水,如果他没看错,眼前定是个扮成小子的姑娘家,呀,那张脸要是洗净了,不知是什么样。
  多少年,没碰过这样的绝色了,他的嘴角不禁扯出一丝淫笑。
  蓝梦姗一惊,把手往后一缩,随手抓了把污泥,里里外外把手涂了一遍,别过脸去。
  “呵呵,你别紧张,你想在这呆多久就呆多久。”中年乞丐咧嘴,露出一口恶心的黄牙,说话间,他往蓝梦姗的身于靠了靠。
  蓝梦姗想避开,快马越来越近了,她只得咬着牙忍着不动,眼角的余光看到驿车缓缓驶离,她急得后背都冒汗了。
  “吁、吁……”马上的人拉住马缰,几匹马停在茶馆面前。
  “项侍卫,咱们是去码头,还是继续往前追?”
  蓝梦姗不禁打了个冷颤,是项荣和王府里的几个侍卫,她把头整个都埋在了膝盖间。
  项荣冷冷地巡视着路上的行人,“兵分两路,你们两个去码头,我和其他两个沿着官道往前追,我们一同在沿河县会合,那时候王爷也该到了。”
  “是!”两个侍卫一调马头,向左驶去。
  “你有没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单身女子打这里经过。”项荣从怀中掏出几个铜钱扔在了中年乞丐面前。
  蓝梦姗惊得呼吸都快停止了。
  中年乞丐谄媚地笑着,拾起几个铜板,“回军爷,小人整天都呆在这里,没看到你说的那位姑娘。”他状似不经意地用胳膊碰了下蓝梦姗。
  蓝梦姗僵硬成石雕一般,心怦怦地跳到了嗓于眼。
  项荣漠然地凝视了他一会,目光悠悠地移向一边的蓝梦姗,她的嘴角浮出一丝讥讽,“走。”她对另外两位侍卫说道。
  侍卫一扬鞭,马撒开四蹄往前奔去。
  蓝梦姗听到马蹄声远,这才慢慢地抬起头,“啊……”一声惊叫卡在喉咙
  口,纤细的身子抖成了风中的落叶。
  项荣冷冰冰地直视着她,微闭下眼,一拍马头,扬长而去。
  “哈哈……”风中送来几声她狰狞的狂笑。
  蓝梦姗拍拍心口,让自已镇定,她知道项荣认出她来了,之所以不吱声,是因为项荣不愿意冷炎找到她,这样,她与冷炎的婚事就会泡汤了。
  项荣不管怎样的冷酷,毕竟是个女儿家,蓝梦姗想项荣时冷笑的感情,早已不是侍卫对王爷了。
  昨晚,她在房间里,怎么都无法入睡阁,没有父女、姐妹在身边陪着的出嫁,让她感到非常的凄婉、孤单,心戚戚的。她打开门,看到冷炎的房间灯亮着,也不知想什么了,她抬脚就往书房走去,可能那时特别想找个人说话吧!
  雪夜里,天地间静寂得出奇,纵是压低了音量,书房里的谈话声还是清晰地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她转身而去,突然她听到了一句“蓝家祖母一口浓痰卡在喉间,一口气没上得来……”。
  她站在台阶上,整个人全傻住了。
  “刚刚那位军爷说的人是不是你?”中年乞丐涎着笑,凑到蓝梦姗面前,把她从回忆中惊醒。
  蓝梦姗站起身,瞪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中年乞丐伸开两手,搁在墙边上,将她圈在两臂间,“那几位军爷应没走多远,不如我把他们叫过来,看看你……”
  蓝梦姗急了,两只手紧张地攥成了拳头,“你……到底想怎样?”
  中年乞丐色迷迷地一挤眼,“瞧你这小模样,我就是想怎样也舍不得啊!我刚才没出卖你,按理说,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也不知你犯了啥罪,那么多军爷都出动了。你是不是该回报一下我?”
  蓝梦姗惊恐地咬住唇瓣,从袖子里摸出最后一锭银子,递了过去,“我只有这些了,会给你。现在,你该放我走了吧!”
  “这点银子,是够老子填饱肚子、喝几杯酒。”中年乞丐捏起银子,瞧了瞧,摇头,“但老子今天饿的不是肚子……”
  他淫笑着一步步往蓝梦姗靠来,嘴巴里象含了口痰,在喉咙间,不时吐出、咽下。
  “小娘子,这银子你留着自己慢慢用,只要你让我抱一抱。我就放你走。”
  “你这混蛋,不要再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了。”蓝梦姗惊慌地看着四周,路上的行人匆匆,没有人往他们这里多看一眼。
  “那你喊呀,刚好让军爷们听听。”中年乞丐得意得眯起眼,手直奔向蓝梦姗的胸口。
  蓝梦姗一低头,身子一矮,突地从他的臂弯下钻出,拨脚就跑。
  还没跑出几步,中年乞丐就揪住了她的头发,紧紧地按进怀里,腾手捂着她的嘴巴,往茶馆后面的林于里跑去。
  蓝梦姗拼命地挣扎着,她听到中年乞丐的呼吸已越来越重。
  “唔……唔……”她想叫,却发不出声来。
  前面出现了一座破庙,中年乞丐一脚踢开了庙门,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墙角堆着一堆干草,估计是乞丐晚上的蜗处。
  “啪!”中年乞丐一下把蓝梦姗椎倒在革上,两腿压着她的身子,忙不迭地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蓝梦姗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奋力一跃,一头撞上他的胸膛,他没留神,往后一倒。蓝梦姗借机爬起来,往外跑去。
  “臭丫头,你给我站住,站住。”中年乞丐跟在后面狂追着。
  蓝梦姗不敢回头,她一直往前跑,枝叶刮破了她的肌肤、衣衫,她感到小脸上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她顾不上拭,耳边突然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哈哈!”中年乞丐在后面放慢了脚步,狞笑着,“你还是乖乖地过来吧,老子不会为难你的。”
  蓝梦姗傻傻地立在运河岸边,冷风把额头的汗水冻结了。
  林子到了尽头,前面是弯弯曲曲的运河,沿着山峦,湍急地往前流去。
  她不会游泳,这密林之中也不会有什么侠客、义士经过。回头是死,却无法保证清白,向前,至少湍急的河水可以带她回到龙江镇,她正好可以赶上与家人同步黄泉路。
  这不是好事吗?
  中年乞丐的狞笑声已近在耳侧。
  蓝梦姗凄楚地一笑,眼晴一闭,直直地往前一跳。
  中年乞丐的手在半空中抓住了一阵风,他懊丧地直跺脚,看到蓝梦姗在水里面扑腾了几下,一个浪头打来,水面上已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第五十三章,负你残春泪几行(五)(VIP).
  临河县客栈,天字一号房内,冷炎阴沉着脸,眸光扫视着面前两列侍卫。
  “王爷,属下从水路,官道追踪到止,都没发现蓝小姐的身影,连相似的单身女子都没到。西京到龙江镇,别无第三条路,不管蓝小姐是坐、坐车还是步行,我们都不可能错开她的,只能说蓝小姐有可能还留在西京城,不然就是被盗贼劫走了。”项荣抬眼看着冷炎。
  “不可能的。”冷炎冷笑一声,他在书房的窗侧发行了一行秀气的脚印,直通住后园,那么晚,丫环们都睡了,男人又不可能长那么小的一双脚。
  只会是梦姗,她什么都听到了,然后她才在一天的风雪之中,逃出了王府。
  冷炎紧紧攥着拳头,他太大意,没想到梦姗那么晚会过来找他,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一件事。
  真是应了那句话,纸包不住火的。
  冥冥之中的曲折,梦姗现在一定恨死他,避他如虎蛇。
  他再也无法在她面前假装一个亲切的大哥,不,不是假装,他是真心地疼她、爱她的。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不会停下。
  不管萝姗是恨他、敬他还是爱他,此生,她都必须是他唯一的王妃。
  挖地三尺,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都要找着她的。
  “西京城,她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去,她投奔谁去,她只会回龙江镇。问过守城的士兵吗?”
  “城门每日进出之人极多,士兵们难有印象。王爷,蓝小姐若女扮男装,是很难被人发现的。我们在王府中与小姐见面不多,如果我们手里有幅她的画像,分发沿途各镇,找起来可能更容易些。”
  冷炎蹙着眉,半晌没讲话,直到众侍卫不解地反映头偷偷瞥向他时,他才重新开口:“叫人备纸笔。”
  项荣扭身出去,“是画纸!”冷炎在身后补充了一句。
  侍卫们面面相觑,王爷要亲自画像吗?
  客栈的掌柜根快把画纸、画案、笔墨纸砚都备齐了,冷炎握着饱蘸墨色的毛笔,闭上了眼。
  “她的身子骨弱,冻不得,这气温突降,她身上没穿多少寒衣,若冻伤,就会引起心病。心病一发……”
  他睁开了眼,俊容痉挛着,语气间流溢着强烈的担忧。笔锋落下,硕大的宣纸上,一个绝丽的清秀佳人随着墨色的渲染逐渐呈现。
  他一边用墨色勾点着轮廓,一边说道:“不管你们想什么法子,今天晚上都要把她好端端地带到我面前,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回到龙江镇。
  项顶直勾勾地盯着那画纸,心失落得直坠入谷底。
  “真像蓝小姐。”其他侍卫凑了过来,忍不住出声赞道。“特别是那眼睛,和真人似的。”
  “哦?你们就是要记着这双眼晴,不管她是女扮男装,还是扮成其他模样,这眼神是不可能变的。”也是这双眼晴,在他们初次相识时,一下子闯进他的心,让他陡然意识到她便是萧王妃的后人。
  “王爷,如果蓝小姐出了什么意外,我们怎么办?”项荣问道。
  “不准说这样的话。”
  冷炎“啪”地搁下笔,瞳眸一闪,“如果她有什么意外,都是你们失责所为,我拿你们是问。滚!”
  女侍卫拿起画像,惶恐地退下。
  “王爷,”项荣跨出门的脚突然又抽回,“属下再问一句不中听的话,如果我们寻不着蓝小姐,王爷会怎么样?属下不是指如何惩罚我们,而是王爷你会如何?”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冷炎的眼里第一次露出无助的神情,“心会裂个大口子,再也缝不起来,什么都没意义了。”
  “属下知道了。”项荣悲绝地闭了闭眼,弯腰拱手,“请王爷多多保重,属下会替王爷我回蓝小姐的。”
  她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对着等候她的几个侍卫一挥手,“从临河县回转,折到现云亭,我记得依稀有个小乞丐与蓝小姐相像。”
  “蓝小姐怎么会成了小乞丐?”一个待卫嘀咕一声。
  项荣面无表情地跃上马,什么也不说,只发了疯似的往前驶去。
  午膳后,几个人重又来到了观云亭,一切都未变,驿车泊在茶馆前,旅客焦急地看着天,担忧又会下雪,影响到行程。几个乞丐簿在墙边,对着歇脚的行人伸出肮脏的手,脸上堆满了笑。
  中年乞丐也在其中,一抬头,正对上顶荣的眸光,他惊惶不安地避开眼神。
  “刚刚那个小乞丐哪里去了?”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剑直直地指向中年乞丐的心窝。
  “军爷,小的……不认识她。”中年乞丐结结巴巴地回道。
  “哼,”项荣看他惊慌的样,一抬手,剑横到了他的颈间。“你当军爷是傻子吗?
  军爷早晨问你话时,你推了她一下,是不是?”
  “军爷饶命呀,小的……小的以为她是个男人,没想过她是军爷要我的姑
  娘。”
  中年乞丐两腿一软,跪倒在项荣面前。
  “那你后来发现了?”项荣眯起了眼。
  中年乞丐嘴巴半张着,呆住了。
  “说,她现在人在哪甲?”项荣加重了语气,其他几位侍卫也围了过来。
  中年乞丐身子抖得象筛糠一般,“几位爷,你们别杀小的,小的……说……小的见那姑娘有几份姿色,起了贪念……没想着她性乎刚烈得很……跳河自尽了……”
  “你这个畜牲。”项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手一挥,剑尖直戳进中年乞丐的心口,鲜血象喷泉般涌了出来。
  “死人啦.死人啦……”其他几个乞丐吓碍瞪大了眼,尖叫着,四处逃散。
  “军爷……小人……没有碰到……那姑……”
  中年乞丐捂着心口,一句话没说完,咕咚一声栽倒在地,没了气息。
  一阵狂风吹过,原来阴沉的天色又昏暗了几份,大片大片的雪花夹着雨丝,肆虐地飞舞着。天冷得出奇,呵一口气,很快有冻成一团。
  每天,白昼就短,天色不好,就更黑得快了。
  客栈的厅堂里早早就点起了烛火,几个客人坐在桌边用膳。最里端的一张桌上,冷炎静静地坐着,任何一个进出的人都纳入他的眼底。
  “公子,这家看着还算干净,就宿这家,行吗?”一辆马车在客栈前停下,两个一模一样的家丁让掌柜的一怔,以为眼看花了。
  “没什么好挑的,就这家好了。”车帘一掀,一位华服俊伟的公子跨了出来。冷炎眨眨眼,贺文轩怎么也会来这?
  “冷兄?”他还没反应过来,贺文轩已看到了他。
  “文轩。”冷炎站起身,“怎会这么巧?这大冷天的,你来临河镇公干?”他知道文轩现在已接任钦差大臣一职,整大忙忙碌碌的,不必列朝班,他们俩已好久没遇着了。
  “嗯,奉圣命,来这里有点事。”贺文轩疲惫地一笑,心中稍有点底了,冷炎也在此,那么梦姗应还没寻到了。
  但更重的担忧又泛了上来,梦姗她现在又在哪呢?
  贺东已在椅中垫好了褥子,他撩开袍摆,坐了下来。
  “什么事要这么着急,都等不着大放晴?”冷炎探究地打量着贺文轩,两眼血丝,嘴角冒泡,神情憔悴,象几天没合眼似的。
  贺文轩挑了挑眉,低声道:“就是冷兄上次说的瓷器一事呀,皇帝接到一个密报,说发现了瓷器的下落,让我速来查寻。”
  冷炎搁在膝上的双手颤了一下,他不露声色地问道:“在临河县?”
  “嗯,临河县有个驿站,是徐慕风以前的信点,他叛变前曾经把一包瓷器交与一个信使,那个信使在边境上被抓获了。我见过那瓷器,与冷兄上次在龙江镇上给我看的出自同一个工匠。”
  冷炎一听,心神不由地乱了,“你对皇上说了我们之前发现的事吗?那瓷器什么样?”
  贺文轩摇摇头,“我没和皇上说起那些,那时,我又不过问国事,说太多不太好,毕竟那涉及到皇家的脸面和财宝。瓷器是三十二件高脚杯,流光溢彩,非常的美丽。”
  这些话是贺文轩出城前,进宫见了蓝双荷,蓝双荷把一切说给他听的,只不过信使被抓,是他临时编的。
  “嗯,嗯,文轩考虑得很周到,皇帝疑心病重,会乱獭测的。”冷炎暗吁了口气,但心仍揪着心。
  皇上怎么也会知道这件事了,幸好皇上不知道瓷器是从龙江镇出来的,那么他还有时间掩在皇上面前找到那绘着藏宝处的瓷器,但也很紧迫了。
  这一刻,蓝梦姗的影子在他心头被瓷器一事遮住了。
  他在想,他是否应该亲自去一趟龙江镇。
  “冷兄,你来这里是?”冷炎的成婚没有对外宣布,贺文轩佯装不知。
  “我……不也是奉旨行事吗?”冷炎摊开双手,无奈地一笑。
  “身在朝庭,身不由巳。”贺文轩感叹了一句,“我都有点后悔接了这钦差之职了,好没意恩。”
  “文轩的满腹经纶,若不为国所用,太浪费了,当今圣上是惜才之人,一直都很看重你呢!”冷炎心不在焉,又朝外膘了一眼。
  贺文轩淡淡地一笑,“做官好似围城,城外的人憧憬着城里的热闹,城里的人向往着城外的逍遥,但真的换了个位,才发觉一切并不是你所想像的。冷兄,如果让你选择,你是想出城还是想进城?”
  “我不会选择,我只会决定。”他的身份,他的智慧,他的卓越,从他出生时就注定一生赋予的伟大使命。
  贺文轩笑了笑,心里面掠过一丝讥讽,刀已架在脖子上,他还在做着千秋大梦,真是好可悲。
  两人各怀心思地坐着,对饮,再无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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