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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悲剧

_39 德莱塞(美)
她。这就是说,只要她能等到六日,那么不论有别的任何事情,随便她说什
么地方——荷马、芳达、莱科格斯、瀑布,他一准会到那里跟她见面。不
过,既然他们准备一切秘密进行,他建议她六日早上到芳达,这样就可以搭
中午的车到乌的加去。到那里以后,他们可以住一夜,因为现在这个时候,
在电话里不便讨论或是决定他们的计划,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才能把他认
为应该怎么办的种种打算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他有一个想法,在他们结婚以
前或是以后,说不定先到什么地方作。一次小小的旅行,就像她当初希望的
那样,不过,总之是很有趣味的一个什么办法。(他说的时候喉咙发哑,膝
盖和手微微发抖了。不过他心里这样突然慌乱,罗伯塔是觉察不到的。)不
过她现在先不用多问。在电话里他也无法告诉她啊。不过,千准万确。六日
中午,他一准在芳达火车站的月台上。她看到他以后,惟一该做的事就是买
一张到乌的加的车票,然后自己上车,他会另外买他自己的票,上另一节车
厢,就在她前面或是后面一节。下车的时候,要是她在车站上没有看到他,
他会走过她那节车厢来喝点水。这样她就可以看到他是在那里,就这样,不
过她决不能跟他说话。然后,到乌的加以后,她应该自己照看好自己的行李,
他会跟在她后面走出车站,到附近僻静的岔路口。在这以后,他会过来拿她
的行李。然后他们可以到一家小旅馆去。其余的一切事就都可以由他处理
了。
当克莱德在近郊一家小杂货店里对着话筒说话的时候,老板正独自在后
面罐头、瓶子堆旁埋头看无聊的小说,早先在他脑海的那座大厅中间出现过
的那个恶魔,这时候好像又在他的身边了,好像是这个恶魔在跟他这个浑身
发冷、四肢麻木、满怀恐惧的人在说话,而不是他自己在说话似的。
到你早先跟桑德拉去过的那个湖上去!
到莱科格斯旅馆或是火车站去找些那一带的旅行指南去。
到南边那一头去。事后再从那里往南走。拣一条容易翻的船,船底圆的
那一种,就像你在这里克伦湖或在那里见过的那一种。
另外买一顶新帽子丢在水面上,一顶追究不到你身上的帽子。你甚至不
妨把店里的标签撕下来,叫人家无法追究。
把你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装到箱子里,不过把箱子放在这里。这样万一出
了什么岔子,你就可以马上回来,提了箱子就走。

再有,只带随身的一些东西,让人看起来就像你只是到十二号湖去游
玩,而并不是出远门。这样要是人家到十二号湖找到你,看起来你只是到那
里,并没有到别处去。
再有,只带随身的一些东西,让人看起来就像你只是到十二号湖去游
玩,而并不是出远门。这样要是人家到十二号湖找到你,看起来你只是到那
里,并没有到别处去。
就更容易沉下去。
不要害怕!
不能手软!
要在夜间,不能在白天,穿过树林,这样人家再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
已经在三里湾或是夏隆了。你不妨说是从南面的拉格特或是长湖来的,或说
是从北面的莱科格斯来的。
化一个假名,尽量把你的笔迹变一个样子。
要假定你是能胜利成功的。
又是低低的声音,低低的声音说——说起后来,要细声细气,声调要温
存,甚至要热情。如果你要她听从你的心意,那就必须这么办。
他心中阴暗角落里的那个恶魔就是这么说的。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一阵阴森、强烈的反感掠过他的全身,他不禁对帕斯湖上那个不知姓名
的男子流露出无限的同情,并且暗中希望他事情成功。说不定他也碰到了这
样一类的情况吧。归根结蒂,说不定他做得对,而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没有被
抓住的原因吧。他的神经痉挛起来。他的眼睛显得阴沉、愤懑,然而又惶惶
不安。他这次能否也成功呢?
可是,因为她坚决提出了不合理的要求,他现在就跟她在同一个火车站
上。而且他现在必须盘算一下,而且必须大起胆子来盘算一下,盘算他必须
怎样实现他那些计划。四天来,也可以说,自从他打电话给她以后,也可以
说,在这以前的朦朦胧胧的十天当中,他一直在盘算这些计划。事到如今,
他已经决定了的这条路决不能再受到阻挠了。他必须行动起来!他决不能受
恐惧心理的影响,使他现在已经计划好了的事,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这样,他就往前走去,好叫她也许能看见他,同时又对她做了一个会意
的、似乎是好意的、暗示的眼色,仿佛在说:“你看,我在这儿呢。”可是
在这眼色背后啊!要是她能透过表面,觉察到那阴森、苦恼的情绪,她一定
会连忙走开。可是,她现在看见他终于来了,她眼睛里原来浓重的阴影被吹
开了,原来朝下挂的嘴唇恢复了原状。她虽然装作不认识他,可是脸色却开
朗起来,马上朝窗口走去,买了一张到乌的加的车票,就像他叮嘱过她的那
样。
她这时心想,他终于来了,终于来了。而且他要把她带走了。因此,她
心里涌起一阵感激之情。因为他们至少有七八个月要待在一起了。把事情重
新来一次安排,固然需要手腕和耐心,不过这说不定还是做得到的吧,也许
能做到。从现在起,她必须时时刻刻当心才好,不论什么情况,凡是足以引
起他反感的事,千万别说,别做。因为为了这次的事,他的心境自然不会太
好的。不过他一定已经改变一些了吧;说不定他对她能比早先更好心一些
吧,能同情她一些了吧。因为事到如今,他好像终于对那怎么也无法避免的
事非常得体、非常温顺地屈服了啊。同时她也注意到他那套淡灰色的衣服、
他那顶新草帽、他那双雪亮的皮鞋、那只黑皮提箱,还有(说起他这件事,
真是令人感到奇怪,莫名其妙,滑稽古怪),他新近买的照像机上用的三脚
架,还有帆布袋里的网球拍拴在一边,其实主要的用意是在遮住C.G.(他
的名字的缩写),这样,他的心境和脾气又勾起她早先的__一番情意。他毕

竟还是她的克莱德啊,尽管他目下对她如此冷淡。
竟还是她的克莱德啊,尽管他目下对她如此冷淡。
(那个老头儿,身穿一套棕色的旧冬衣,戴一顶旧帽子,手里提着一只纸糊的棕色鸟
笼,为什么这样看着他呀?难道他觉察出什么了吗?他认识他么?他是否在莱科格斯工作过,
或是以前见过他呢?)
他准备今天在乌的加另买一顶草帽,这件事他必须记住,一顶有乌的加
标签的草帽。他要戴那顶草帽,不是现在这一顶。然后,当她不注意的时
候,他要把原来的那顶帽子跟别的一些东西一起放在他的提箱里。这是他们
到达乌的加以后他必须离开她一下的原因。是说他们到站以后,或是在图书
馆那边,或是别的什么地方。说不定他第一个计划是,把她带到一家小旅
馆,登记时写卡尔·格雷厄姆,或是克里福德·戈尔登,或是杰灵(厂里有
个姑娘叫这个名字)。这样,要是万一追究起来,就会以为她已经跟姓那个
姓的男子跑掉了。
(远处传来人车汽笛声。一定是火车开过来了。他的表上是十二点二十七分。)
此外,他必须决定,到达乌的加以后,对她该采取什么态度,是非常和
气呢,或是恰恰相反。因为,在电话里说话的时候,他自然非常细声细气,
很和气,因为他不能不那样。也许最好还是保持这样的态度,不然的话,说
不定她会冒火,会疑心,或是会倔强起来,那就很麻烦。
(火车会不会根本不来了呢?)
在这个时候,要他和和气气实在很难。因为,归根结蒂,正是她在逼着
他啊。凡是她对他提出要求,还希望他都能做到,可又要他对她和和气气。
妈的!可是,要是她不这样呢?万一他这时的想法被她觉察出来了呢,真的
不肯从头到尾照这么办,把他的计划搞垮了呢。
(只要他的双膝和双手不像现在这样老是发抖就好了。)
可是,不,她怎么能觉察出什么来呢?即使他自己,也还没有什么把
握、是否有本领实现这个计划。他只知道,他不打算跟她一起离开这里,只
此而已。说不定他并不准备像他前一天决定了的那样,把船打翻。不过,不
管怎么说,反正他不打算跟她一起离开这里。
可是,现在火车到了。罗伯塔正在那一头提起皮箱。拿她现下的情况来
说,这不是太重了么?也许是的。啊,这太糟了。而且,今天天气很热,不
管怎么说,待一会儿,到了人家看不见他们的地方,他要帮她的忙。她正朝
他这边张望,想弄清他是否也在上车,就像她近来那样,对他总抱怀疑,不
放心。不过,这节车厢后面僻静些的地方正有一个座位。这倒不坏。他可以
舒舒服服待在这里,望望窗外。就在芳达郊外,大概一两英里的地方,就是
这条流过莱科格斯,流过工厂的莫霍克河,一年前这个时候,他跟罗伯塔曾

在河边散步。不过,在这么一个时刻,想起这来可并不是愉快的事,他于是
把目光转向他买的那份报纸,好尽量躲在这份报纸后面。同时,他开始再次
考察他心里展开的一幕幕细节。大卑顿一带湖区的情况现下跟他关系最大。
自从上次他跟罗伯塔在电话里作了最后一次重要谈话以后,这一带地方比世
界上任何地方都更引起他的注意。
在河边散步。不过,在这么一个时刻,想起这来可并不是愉快的事,他于是
把目光转向他买的那份报纸,好尽量躲在这份报纸后面。同时,他开始再次
考察他心里展开的一幕幕细节。大卑顿一带湖区的情况现下跟他关系最大。
自从上次他跟罗伯塔在电话里作了最后一次重要谈话以后,这一带地方比世
界上任何地方都更引起他的注意。
(有五只鸟正飞向那边的丛林,就在那边小山脚下。)
要是为了划船,一到乌的加就直接到大卑顿去,那当然是不行的,得整
整一天,走七十英里路。这在她听起来,或是不论准听起来,都不近情理。
说不定反倒会叫她起疑。既然他在乌的加要离开她一下,去买一顶草帽,那
就最好头一晚还是在乌的加哪一家经济些、不引人注意的旅馆里住下。然
后,一到那里就提出到草湖去的主意。从那里我们可以在早上到大卑顿去。
他不妨说大卑顿更美,或是说他们要到三里湾去,据他了解,那只是一个小
村子,他们可以在那里结婚,不过中途不妨在大卑顿停留一下,算是游玩。
他不妨说,他想带她看看湖景,替她和他自己照几张相。他当初就是为了这
一着,此外还为了过后给桑德拉照相,才买了这架照相机的。
他这阴谋多么恶毒啊!
(青翠的山旁有九头黑白相间的花母牛。)
不过,再说,这样把三脚架跟他的网球拍拴在提箱上,说不定人家会把
他们当作远方来的游客。要是他们失踪,啊,他们不是这一带的人,不是
么?不是那个向导说过,湖水都是七十五英尺深,像帕斯湖的湖水一样么?
至于罗伯塔的手劲,啊,是啊,这又怎么样?实在说,他一直就没有想到这
一层。
(那边三辆汽车差不多跟这列火车一样快。)

嗯,在草湖待上一晚以后(他不妨说他准备到格雷斯湖北端的三里湾跟
她结婚,那里有位牧师,他遇见过),他要劝她把提箱放在肯洛奇车站。他
们要在那里搭公共汽车到大卑顿去的。至于他的提箱,他准备带在身边。他
不妨跟什么人说一声。也许跟租船的人或是跟司机说他的提箱里有照相机,
并且问一下哪里风景最美。或是说提箱里装着午餐用的点心。这个主意不是
更好么,带了午餐的点心,这样说不定可以把罗伯塔也骗过去了,不是么?
而且,这样还可以把司机也蒙骗过去,不是么?人们到湖上去,有时是把照
相机放在手提箱里的啊。总之,拿这次的事情来说,他绝对必须把手提箱带
在身边。不然,又为什么盘算着要到南边那个岛上去,然后从那里再穿过树
林呢?
嗯,在草湖待上一晚以后(他不妨说他准备到格雷斯湖北端的三里湾跟
她结婚,那里有位牧师,他遇见过),他要劝她把提箱放在肯洛奇车站。他
们要在那里搭公共汽车到大卑顿去的。至于他的提箱,他准备带在身边。他
不妨跟什么人说一声。也许跟租船的人或是跟司机说他的提箱里有照相机,
并且问一下哪里风景最美。或是说提箱里装着午餐用的点心。这个主意不是
更好么,带了午餐的点心,这样说不定可以把罗伯塔也骗过去了,不是么?
而且,这样还可以把司机也蒙骗过去,不是么?人们到湖上去,有时是把照
相机放在手提箱里的啊。总之,拿这次的事情来说,他绝对必须把手提箱带
在身边。不然,又为什么盘算着要到南边那个岛上去,然后从那里再穿过树
林呢?
不过,大卑顿那只鸟的怪叫,这他可不喜欢。再说,要是遇见那个向
导,说不定还会记得他,这他也不喜欢。他根本没有跟他说过话,甚至没有
下车,只是从车窗里望过他一眼。据他回忆,那个向导连看也没有看过他一
眼,只是跟格兰特·克伦斯顿、哈利·已谷特说过话。他们下了车,话尽是
他们说的。不过,万一这个向导在那里,而且记起他来呢?可是他既然确实
没有见过他,那这怎么可能呢?这个向导也许根本不记得他了,也许甚
至不在那里。可是,他的手、他的脸,为什么总是潮乎乎的,甚至湿漉
漉的,还发冷,双膝还在发抖?
(这列车真是丝毫不差地沿着河湾前进..去年夏天,他跟罗伯塔..可是不..)
他们一到乌的加,他就得照这样去做,千万得记住,绝对心慌不得。千
万,千万。在街上他必须让她走在他前面,譬如说吧,他们得隔开一百英尺
光景。这样,当然谁也不会想到他跟在她后面走。到了某个地方,只有他们
俩在一起时,他就赶上前去,把这一切都解释给她听,必须非常殷勤,仿佛
真是十分把她放在心上似的,他必须这样,如果要她照着他的意思办。然
后..然后,啊,是啊,要她等一下,他就去另外买那顶新帽子,嗯,也许
就丢到湖面上。还有那桨,当然喽。还有她的帽子,还有..啊..
(列车悲凉地一声长鸣。妈的,他现在已经心慌了。)
不过,进旅馆前,他必须先回到车站上去一下,把新草帽放到手提箱
里。再不然,最好一面找他中意的那种旅馆,一面把草帽带在手边,然后,
他就去找她,把她带到他找到的那家旅馆门口等他,他去照料手提箱。当然
喽,要是附近没有什么人或是只有很少几个人,那他们就不妨一起进去。不
过她必须在女客休息室等一下,他就去登记。这次也许登上查理·戈尔登这
个名字。然后,嗯,到了早上,要是她对这件事同意的话,再不然,就当天
晚上,要是有火车的话,这一点,他必须弄清楚,他们就可以分别乘坐两节
车厢到草湖去。反正至少在他们经过十二号湖和夏隆以前,就得这么办。
(那儿漂亮的克伦斯顿别墅,还有桑德拉啊。)
然后就..然后就..

(附近那座红色的大谷仓,还有那座小小的白房子。还有那架风车。就像他在意利诺、
密苏里,还有在芝加哥见过的那种。)
(附近那座红色的大谷仓,还有那座小小的白房子。还有那架风车。就像他在意利诺、
密苏里,还有在芝加哥见过的那种。)
(那条小河多美啊。这使她想起莫霍克河,还想起去年夏天她跟他初次相识以后散步的
情景。啊,去年夏天啊!眼下这情景啊!)
毫无疑问,他们要在一个什么地方待下来,一间房,或是两间房,下过
她想,是在哪里呢,在哪个镇,或是哪个城市?离莱科格斯或是卑尔兹又有
多远呢,离卑尔兹愈远愈好,虽说她也希望能再一次见到她的父母,而且愈
早愈好,只要在她能太太平平的时候。不过,既然他们俩是一起离开这里
的,而且她就要结婚了,那这还有什么问题呢?
他是否注意到她这套蓝衣服和这顶棕色的小帽呢?跟他老在一起的有钱
人家的姑娘比起来,他是否觉得她还漂亮呢?她必须善于应付才行啊,决不
要惹得他发生反感。可是,啊,他们原可以享受幸福生活的,只要..只要
他能稍微把她放在心上,就只要那末一点点..
然后,到了乌的加。后来,在一条寂静的街上,克莱德赶上了罗伯塔。
他的神情中既有比较单纯的和蔼、亲切,可又略带担心和反感。实在说起
来,这只是一个假面具。在这假面具后面,是一种害怕的心理,害怕他自己
正在盘算的那件事,害怕他自己是不是有能耐去实现,害怕万一失败会是怎
样的结局。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啊,看啊,还不是很美么?为什么不能请那边那座教堂的牧师给我们
证婚呢?”
克菜德给这个突然发生、很不如意的情况弄得又窘,又怕,马上说:
“啊,当然喽,等一会儿我过去看看。”可是他心里正忙着想种种主意欺骗
她。他要先去办好登记,然后带她坐船出游,而且要待很久。再不然,要是
能发现一个特别僻静、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可是不成,这里人太多了。这
湖就不够大,也许湖水也不够深。湖是黑色的,甚至是黑漆漆的,像柏油。
东、北两面是一行行又高又黑的松树,据他看,仿佛像无数全副盔甲、非常
警惕的巨人,甚至像恶魔,手持密林似的剑戟,这里的一切使他心境非常阴
沉、多疑、而且感到莫名其妙地离奇古怪。可是人还是大多,湖上有十数人
之多。
命运的不可思议啊。
这场灾难啊。
可是耳边轻轻响起一个声音:要从这里穿过树林到三里湾是不行的。
啊,不成。这里往南,总共有三十英里呢。再说,这湖也不够荒凉,说不定
这个教派里的教友们老在望着呢。啊,不,他必须说..他必须说..不
过,他能说什么呢?说他问过了,这里弄不到证明书?还是说牧师不在,还
是说要有身分证明,可是他没有,或是..或是,啊,随便说什么,只要能
叫罗伯塔安下心来,到明天早上那个时刻为止。到那时,从南面开来的车就
从这里开往大卑顿和夏隆,在那里,他们当然可以结婚。
为什么她要这么坚持呢?要不是因为她那么愚蠢地逼着他,他是不会耐
着性于跟她这儿走走,那儿跑跑。每小时、每分钟都是上绞架,真是永远没
完没了地叫良心背十字架。要是他能摆脱掉她,那多好啊!啊,桑德拉,桑
德拉,要是你能从你那高高在上的宝座俯身助我一臂之力,那该多好啊。那
就可以不用再撒谎了!可以不用再受罪了!可以不用再受各种磨难了!
可是,相反,还得说更多的谎话。毫无目的、烦死人地找荷花找了很
久。加上他那不安宁的神情,弄得罗伯塔也跟他一样厌烦起来。他们划着船
的时候,她心想,为什么对结婚这件事他会如此冷淡呢。本来可以事先安排
好,那么,这次旅行便可以像梦境一般美,而且也本应这样的,只要..只
要他能在乌的加把一切都安排好,像她所希望的那样。可是,这样等待,这
样躲躲闪闪,活像克莱德这个人,那样摇摆不定、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
实在说,她现在已经又开始怀疑他的用意了,到底他是不是像他所应允的真
心要跟她结婚呢。到明天或是至多后天,就可以明白了。既然这样,那现在
又何必去担什么心呢?
跟着,在第二天中午到达肯洛奇和大卑顿。克菜德在肯洛奇下了车,陪

罗伯塔到停候的公共汽车那里。还跟她说,既然他们要原路回来,她的提箱
最好还是放在这里。至于他,因为照相机呀、草湖上买的午饭点心呀,都塞
在他的手提箱里,所以他要带在身边,因为他们要在湖上吃午饭。可是到了
公共汽车旁,他发现司机正是上次他在大卑顿听他说过话的那个向导,这一
下他可真惶恐了。万一这个向导见过他,记得他呢!他不是至少会联想到芬
琪雷家那辆漂亮的汽车么?贝蒂娜、斯图尔特坐在前面,他自己、桑德拉坐
在后面,格兰特,还有那个哈利·巴谷特在外面跟他说话。
罗伯塔到停候的公共汽车那里。还跟她说,既然他们要原路回来,她的提箱
最好还是放在这里。至于他,因为照相机呀、草湖上买的午饭点心呀,都塞
在他的手提箱里,所以他要带在身边,因为他们要在湖上吃午饭。可是到了
公共汽车旁,他发现司机正是上次他在大卑顿听他说过话的那个向导,这一
下他可真惶恐了。万一这个向导见过他,记得他呢!他不是至少会联想到芬
琪雷家那辆漂亮的汽车么?贝蒂娜、斯图尔特坐在前面,他自己、桑德拉坐
在后面,格兰特,还有那个哈利·巴谷特在外面跟他说话。
可是,谢天谢地,那个向导并不记得他!相反,他只是相当好奇地问
他,而且把他看作完全陌生的人:“到大卑顿去么?是头一回去?”克莱德
大大地放了心,但还是用颤抖的声音回答他说,“是的。”接着,他慌乱紧
张地问:“那边今天人很多么?”他一说出口,就觉得这样问简直是发疯
了。问题多的是,为什么单单问这个呢?啊,天啊,他这种可笑、自我毁灭
的错误,难道永远无尽无休么?
他实在不安极了,连向导回答他的话几乎都没有听见;即便听见,也好
像只是从老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不很多。我看,不过七八个人。四号那
天,有三十来人,不过多数昨天走了。”
他们一路驶过潮湿的、黄色的道路,两旁的松树真是寂静无声。多么阴
凉,多么静谧。虽然时当正午,可是松林里阴森森,松林深处一片紫色、灰
色。要是在夜间或是在白天溜掉,在这一带哪里会碰到什么人?从森林深处
传来一只樱鸟刺耳的尖叫,一只田雀在远处的嫩枝上颤声歌唱,银色的阴影
里回荡着它美妙的歌声。这辆笨重的带篷公共汽车驶过小河、小川,驶过一
座座粗糙的木桥时,罗伯塔谈到清撤的湖水:“那儿不是很迷人么?你听到
银铃似的水声么,克莱德?啊,这空气多么新鲜啊!”
可是她马上得死了!
天啊!
可是万一这时在大卑顿,就是有房子和出租游艇的地方,有很多人,那
怎么办呢?或是万一那边的人分散在湖上,都是些打鱼的人,分散在各处打
鱼,他们分散开来,单独一个人,到处找不到隐蔽、荒凉的地方,那怎么
办?他没有想到过这一层,这多么奇怪。这片湖说不定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
荒凉,也许今天并不受不住了。见鬼,老是转这些念头,那他宁可去死。他
究竟怎么会想到通过这样荒唐、残酷的阴谋给自己打一条出路的啊。先害死
人,然后自己逃掉,也可以说是先害死人,然后装得好像他跟她都淹死了。
而他,真正的凶手,却溜之大吉,去追求生活,追求幸福去了。多么可怕的
计划啊!可是,不然又怎么办呢?怎么办呢?他老远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
么?难道他现在就向后转么?
这时他身边的罗伯塔老以为自己就要结婚了,明天早上当然是结婚而决
不是别的什么;如今欣赏一下他老是讲起的这个湖,不过是附带的乐趣罢
了。他老是讲起它,仿佛这比他们俩一生中任何事更重要、更有趣似的。
可是向导又说话,而且是对他说的:“我看您打算在这里留宿,是吧。
我看见您把这位小姐的提箱留在那边了,”他朝肯洛奇点点头。

“不,我们今天晚上就走,搭八点十分的车。您送客人到那里去么?”
“不,我们今天晚上就走,搭八点十分的车。您送客人到那里去么?”
“听说您送的,草湖那边的人说的。”
可是为什么他要加这么一句关于草湖的话呢?这说明他跟罗伯塔到这里
来以前,是到过那边的啊。可是这个傻瓜还提到“这位小姐的提箱”!还说
留在肯洛奇。这魔鬼!为什么他不管好他自己的事?为什么断定他跟罗伯塔
并没有结婚?他是这样断定的么?他们带的是两只提箱,而他带在身边的只
有一只,那他为什么要提出这个问题呢?多么奇怪!多么无耻!他怎么会知
道?是猜到还是怎么的?不过,结过婚或是没有结过婚,这又有什么关系?
要是她不被打捞起来,“结过婚或是没有结过婚”不会有什么两样,不是
么?要是被打捞起来,并且发现她还没有结婚,那不是足以证明她是跟别的
什么人一起走的么?当然!那么现在又何必为这件事担心呢?
罗伯塔问:“除了我们要去的那家,湖上还有别的什么旅馆或是寄宿的
地方么?”
“小姐,除了我们要去的那家旅馆之外,一处也没有了。昨天有一大批
青年男女在东岸露营。我想,离开旅馆有一英里光景吧,不过现在他们还在
不在,我可不清楚了。今天一个也没有看到。”
一大群青年男女!天啊!不是说不定他们正在湖上,所有的人,划着
船,或是张着帆,或是什么的么?而他却跟她一起到了这里。说不定还有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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