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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悲剧

_17 德莱塞(美)
的公寓里,竟然遇上了他。何况他还刚到这里,他在这里的事业还刚刚开始
哩。
因此,迪拉特就对他一味拍马逢迎,虽说他现在的地位比克莱德高,也
比他赚得多,每星期二十五美元。
“我想,你总得花不少时间跟你的亲戚朋友在一起吧,”他们第一次散
步时,他这么说。在这以前,他已经从克莱德口里打听到一些克莱德愿意告
诉他的事。其实,克莱德所说的话,等于什么都没有透露。迪拉特却自动把

自己的身世,添油加酱地报了出来。他父亲现在开着一家百货商店。他到这
里来,是为了学学别的行业,诸如此类。他在这里有个叔叔,在斯塔克公司
做事。他在这里碰到过几个目下还为数不多的上等人,因为他在这里也不
久,合起来不过四个月。
自己的身世,添油加酱地报了出来。他父亲现在开着一家百货商店。他到这
里来,是为了学学别的行业,诸如此类。他在这里有个叔叔,在斯塔克公司
做事。他在这里碰到过几个目下还为数不多的上等人,因为他在这里也不
久,合起来不过四个月。
“我说,你伯父的家当一定在一百万美元以上,对吧?人家这么说。威
克基大街上那些房子简直太华贵了。在阿尔巴尼、乌的加,或是罗切斯特,
不会有更漂亮的了。你是塞缨尔·格里菲思的亲侄子么?真的!啊,这样,
你在这里的身价要高多少啊。我但愿也有这么一门亲戚。那肯定会抬高我的
身价。”
他殷勤地对克莱德装出一副笑脸。从这人身上,克莱德进一步觉察到他
这个血统关系意义多么重大。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就看得多么重啊。
“啊,我也不知道,”克莱德迟疑地回答说。不过,人家假定他有这样
亲密的关系,他还是很得意的。“你知道,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学会衬衫制作
这个行业。不是专门来玩的。伯父要我好好干,再三叮嘱过我。”
“当然,当然。我也很明白这个道理,”迪拉特回答说,“我叔父对我
也是这样。他要我好好干,不要贪玩。你知道,他是斯塔克公司的采购。不
过,一个人也不能老是干活儿呀。也得开开心。”
“是啊,是这样,”克莱德说,他平生第一次有些矜持。
他们一声不响地走了一会儿。
“你跳舞么?”
“跳,”克莱德回答说。
“啊,我也跳。这里有不少下等舞厅,不过我从来不去。你不能够一方
面去那些地方,一方面跟上等人在一起啊。人家说,这里真是个界限分明的
城市。除非你交往的人好,否则上等人就绝不跟你来往。芳达也是这样。你
非得‘属于’哪一路,否则,你就根本别想到什么地方去。我看,这也是应
该的。不过,即便是这样吧,这里还是有不少很好的姑娘可以来往,上等人
家的姑娘,自然并不参加社交活动,不过,她们还是人家议论不到的,懂
吧。而且,她们也并不是冷冰冰的人。有些还热情得很呢。你也不一定要跟
她们随便哪一个结婚。”克莱德心想,这个人对这里的新生活也许太热中些
了吧。而同时,他也有点喜欢他。“再说,”迪拉特接着说,“这个星期天
下午你打算做什么?”
“啊,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一时还想不起,”克莱德回答说,他觉察到
有什么新情况了。“我还不知道到时候干些什么,不过,现在还不知道有什
么事。”
“啊,你要是不太忙,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到这里以后,认识了一些
姑娘。很好的姑娘。你要是高兴,我可以带你去,介绍你认识认识我叔父家
里的人。他们人挺不错。然后,我认识两个姑娘,我们可以去找她们,真是
尤物。一个过去在一家店里做过事,不过现在不做了,她现在什么事都没有
做。另一个是她的知己朋友。她们有一架自动钢琴,她们也会跳舞。我也知
道,在这里,星期天是跳舞的,不过,不必让人家知道好了。姑娘们的父母
倒并不在乎。然后,我们可以带她们去看看电影什么的,要是你高兴的话,
不到工厂区附近那些地方,到上等的地方去,懂吧?”
克莱德暗自琢磨,人家既然有这类主意,他该怎么办呢。在芝加哥,还

有最近,为了堪萨斯市发生的事,他一向都尽量谨慎小心,少交际。因为,
自从那次事件以后,当他在俱乐部做事的时候,那里的严肃气氛使他产生了
另一种想法,要使自己的生活符合这里的理想,举止庄重,埋头苦干,勤俭
节约,仪表整洁,有绅士派头。那是一个没有夏娃
有最近,为了堪萨斯市发生的事,他一向都尽量谨慎小心,少交际。因为,
自从那次事件以后,当他在俱乐部做事的时候,那里的严肃气氛使他产生了
另一种想法,要使自己的生活符合这里的理想,举止庄重,埋头苦干,勤俭
节约,仪表整洁,有绅士派头。那是一个没有夏娃的天堂。
他这里的环境虽然很清静,可是这个城市的气氛似乎还是有这个年轻人
所说的娱乐方式。比较规矩,不过还一样有姑娘们,一样有姑娘们作伴,他
就看到这里有很多姑娘。晚饭后,街上就很热闹,有不少漂亮姑娘,也有年
轻小伙。不过,要是照这个年轻人所说的那样去玩,万一给人家看见,他新
攀上的亲戚会怎么想呢?他方才不是说过么,这个城市界限特别分明,什么
人做什么事,谁都一清二楚。他就踌躇起来了。他非得现在就决定。可是他
实在太寂寞,很想找个伴,他就回答说:“是啊,唔,我想这没什么。”不
过,他又迟迟疑疑地说:“当然,我这里的亲戚..”
“啊,当然,这没什么,”迪拉特很技巧地回答说。“当然,你是要当
心点。啊,我也是这样。”要是他能够跟一位格里菲思走动走动,虽说他还
是初到这里,认识人也不多,那不是对他很体面么?当然,据他看来,肯定
现在就已经很体面了。
他马上就要请克莱德抽烟,喝汽水,他喜欢什么,请什么。不过,克莱
德还是觉得不是味儿.很迟疑,踌躇了一会儿就谢绝了。这个年轻人那么崇
拜社会地位,他有点厌烦。他朝自己住的地方走去。他答应过母亲要写封信
给她,心想还是回去写信的好,顺便还考虑一下跟这样一个人交朋友是否妥
当。
①赫格伦的昵称。

第八章
第八章
“你在这里啊,格里菲思先生,”他说,似乎对克莱德的地位特别看
重。
克莱德收下薪金袋,对“先生”这个称呼很满意,一面朝自己的衣柜走
过去,立刻把口袋打开,把钱放到身边。接着,他拿起帽子和衣服,朝自己
的住处信步走去,在住地吃过午饭。他觉得很寂寞,迪拉特因为要工作,没
有在家,他就决定搭电车到格洛弗斯维尔逛一下。那是一座有两万人口的城
市,据说跟莱科格斯一样热闹,虽说漂亮赶不上。这次旅行,他觉得很有
趣,很有意思,因为他到了一个社会结构跟莱科格斯大不相同的城市。
第二天星期日,他百无聊赖地待在莱科格斯,一个人到处瞎逛。这一
天,迪拉特为了某个原因不得不回芳达去,当初约好星期天的计划无法履行
了。他星期一晚上碰到克莱德,对他说,星期三晚上,在狄格贝大道公理会
教堂地下室举行一次社交性质的集会,还有茶点。据年轻的迪拉特说,值得
一去。
“我们不妨到那里去,”他对克莱德说,“跟姑娘们聊聊。我希望你见
见我叔叔和婶婶。他们人挺不错。姑娘们也挺不错。她们并不是一些毫无风
趣的人。然后,大约在十点钟光景,知道吧,我们就可以溜出来,到泽拉或
丽塔家去。丽塔家里好唱片比较多,不过泽拉家里跳舞的地方再好也没有
了。再说,你的衣服并没有带来,是吧?”他问。他在克莱德不在家时,就
到他自己房间的上面一层,就是三层楼克莱德的房间里打量了一下,发现他
只有一只装衣服的小箱子,并没有大箱子,此外并没有什么衣箱。他就认为
克莱德的父亲虽然开着一家旅馆,克莱德自己又在芝加哥联合俱乐部做过
事,不过他对行头方面一定很不在意。再不然的话,他一定是依照锻炼自己
品格的计划独立奋斗,不要任何人帮助。这不十分合他的心意。一个人决不
该疏忽了这些社交上的必需品,不过,克莱德是格里菲思一家的,单凭这一
点,就能对什么都不在乎了,至少在目前是这样。
“是的,我没有带,”克莱德回答说。这次冒险,到底有没有价值,他
还没有把握,即便此时此刻,也还是这样,虽说他自己很寂寞,“不过我准
备买一套。”自从到这里以后,他早已想到这方面欠缺些,正想从最近刻苦
省下来的积蓄里,至少拿出三十五美元来做一套衣服。
迪拉特还喋喋不休地说,泽拉·舒曼家并不很有钱,他们住的房子是自
己的,她还跟这里上等的姑娘们有来往。丽塔·狄克曼也是这样。泽拉的父
亲在芳达附近曷卡特湖边有一所小房子。如果克莱德喜欢丽塔的话,今年夏
天——夏季有假期,有愉快的周末,他跟克莱德两个人不妨去那里作客,因
为丽塔和泽拉几乎形影不离。而且,她们都长得很美。“泽拉黑黑的,丽塔
白白的,”他兴奋地接着说。
克莱德听说姑娘长得很美,加上自己正感到寂寞,又凭空被迪拉特抬得
这样高,心里很高兴。不过,跟他过分接近,是否值得呢?这是个问题,因
为,对他毕竟一点也不了解。而且,迪拉特是这么一种态度,对这次约会那
么兴奋,显得很轻浮,他就猜想,迪拉特对姑娘们的兴趣,怕不只是当作普
通的异性看待,她们一定或明或暗地有放荡之处,超过了社交场合中应有的

分寸。他在堪萨斯市所以垮掉,不就是为了这一层么?特别是在莱科格斯这
个地方,他更不该忘掉这一点,他如今正为争取更美好的前途而努力啊。
分寸。他在堪萨斯市所以垮掉,不就是为了这一层么?特别是在莱科格斯这
个地方,他更不该忘掉这一点,他如今正为争取更美好的前途而努力啊。
这人太矮胖,仿佛并不知道该怎样穿得体面些,也许是穿不起。跟他侄
儿身上几乎找不到一点毛病的衣服比起来,他的衣服就差得远了。既没有
烫,又有些油渍。领带也是这样。他有一个习惯,就是像一般职员们那样搓
手,有时候眉头一皱,抓抓后脑勺,好像他要说的话,是经过郑重思考的,
重要得不得了似的。可事实上,就是克莱德也很清楚,他说的话,没有一句
有分量的。
矮胖的大块头威尔逊太太也是这样。她丈夫跟克莱德这样地位的人应酬
的时候,她正站在他身边。她那胖乎乎的脸只是一味傻笑。她的身子几乎到
了笨重的程度,脸色淡红,下巴都要变成双的了。她不停地笑着,笑着,这
多半因为她天生和气,在这里又得讲点规矩,还因为克莱德是那么样一个人
啊。克莱德自己也看出,沃尔特·迪拉特一个劲要他的亲戚注意到他是格里
菲思家族的人。还要他们注意,他已经跟他认识,是他的朋友,是他在这里
陪着他。
“沃尔特方才告诉我们说,你刚到这里来替你的伯父做事。我听说你住
在柯比太太那里。我不认识她,不过我老是听人说起她那个地方搞得很讲
究。跟她住在一起的帕斯雷先生以前跟我同学。不过我现在不大看见他了。
你碰到过他吗?”
“没有,没有碰到过,”克莱德回答说。
“啊,你知道吧,我们本来希望你星期天来吃饭的,不过沃尔特非得回
家不可。不过你一定得早些来啊。什么时候都行。我非常欢迎你来,”她笑
了,她那棕灰色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的。
克莱德觉察到,因为他伯父的名望关系,他真是被看作社交场中的一宝
了。其他人不论年龄大小,对他全是这样。伊斯雷尔牧师和他的太太,本市
印刷油墨商米卡·朋普斯夫妇和儿子,粮草、饲料批发、零售商马克西
门·皮克夫妇,花店老板威特纳斯先生和本市房地产商特罗普太太,他们一
个个都知道塞缪尔·格里菲思和他的家族的名望,而这样一个富翁的侄儿克
莱德,竟然跟他们在一起,他们全都觉得这太有意思,太奇怪。惟一的缺点
是克莱德的态度太随和,并不是理所当然地那样神气,并不那么傲慢无礼。
而他们大多数人心里,对傲慢是尊敬的,虽说装得不以为然。
讲到年轻的姑娘们,那就更明显了。迪拉特正把克莱德跟那个显赫的亲
戚的关系,到处宣扬,叫人人都知道。“这位是克莱德·格里菲思,塞缪

尔·格里菲思的侄子,吉尔伯特·格里菲思的堂兄弟,知道吧。他刚到这
里,在他伯父的工厂里学习衬衫业这个行业。”克莱德明明知道这样吹嘘太
无聊,可是对这些话所产生的效果也很高兴,这个迪拉特脸皮真是厚啊。他
因为克莱德的关系,装得像是对所有在场的人特别赏光似的,多无耻。这一
回,他老是把克莱德带到这里,带到那里,简直不给他一会儿空闲。事实
上,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让所有他认识的和合得来的青年男女,都知道克莱
德是怎样一个人,都知道是他在把他介绍给大家。而且,凡是他合不来的
人,应该尽量避免跟他见面,根本不给介绍。“她根本算不上什么。她父母
不过在这里开一家小小的汽车修理行。我要是你,就不愿意理睬她。”或是
说,“他在这里算不上什么。不过是我们店里一个职员罢了。”对有些人,
他就满面笑容,满口称赞,至少也总为他们社会地位低一些作种种解释。
尔·格里菲思的侄子,吉尔伯特·格里菲思的堂兄弟,知道吧。他刚到这
里,在他伯父的工厂里学习衬衫业这个行业。”克莱德明明知道这样吹嘘太
无聊,可是对这些话所产生的效果也很高兴,这个迪拉特脸皮真是厚啊。他
因为克莱德的关系,装得像是对所有在场的人特别赏光似的,多无耻。这一
回,他老是把克莱德带到这里,带到那里,简直不给他一会儿空闲。事实
上,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让所有他认识的和合得来的青年男女,都知道克莱
德是怎样一个人,都知道是他在把他介绍给大家。而且,凡是他合不来的
人,应该尽量避免跟他见面,根本不给介绍。“她根本算不上什么。她父母
不过在这里开一家小小的汽车修理行。我要是你,就不愿意理睬她。”或是
说,“他在这里算不上什么。不过是我们店里一个职员罢了。”对有些人,
他就满面笑容,满口称赞,至少也总为他们社会地位低一些作种种解释。
“啊,你就是克莱德·格里菲思先生,”泽拉·舒曼说。“我的天啊;
你可真像你的堂兄,是吧?我老看见他坐汽车走过中央路。沃尔特把你的情
形都告诉我们了。你喜欢莱科格斯这个地方么?”
她在讲到“沃尔特”这个名字的时候,那种神气,还有她声调里面那股
亲密劲,使克莱德立刻感觉到,她跟迪拉特的关系,一定要比他自己所表示
过的还要亲密些、随便些。她颈上系着一个深红色法兰绒蝴蝶结,耳朵戴着
两只深红色的耳环,身上穿一件整洁、贴身的黑衣服,裙子的裙边很阔。这
些都显出她并不反对卖弄一下自己的身姿,而且觉得很得意。她这种神情,
要不是因为她会装模作样,装做一副假正经和怕羞的样子,一准会在这样一
个地方引起人家的议论。
丽塔·狄克曼是一位丰满的金发女郎,两颊粉红色,头发淡栗色,一对
淡蓝色的眼睛。她并不像泽拉·舒曼那样咄咄逼人,洒脱漂亮,可还是流露
出一种神情,在克莱德看来,是跟她那个朋友暗中放荡的神情一致的。克莱
德觉察到,她的态度虽然比她那个朋友伪装下的大胆作风逊色得多,可还是
那么温柔缠绵,特别是对他,并且带着挑逗的意味。她们已经事前相约,要
由她来挑逗他。她自己对泽拉·舒曼非常倾倒,老是跟在她后面,形影不
离。人家把克莱德介绍她的时候,她好像要把对方溶化掉似的,风骚地对他
一笑,害得他很心慌。他当时正在警惕自己,在莱科格斯这地方交往必须非
常谨慎。不过,不幸的是,丽塔跟霍旦丝·布里格斯一样,激起他想进一步
接近的念头,不管这念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也好,或是隐隐约约的也好,总
之叫他很不安。他一定得当心啊。他过去之所以卷入不幸,正是由于迪拉特
这种随随便便的态度和这类女子的举止所造成的。
“好吧,我们可以来点冰淇淋和点心,”迪拉特在简单介绍以后说,
“然后,我们可以先走。你们俩最好先到各处转转,跟人打打招呼。然后我

们在卖冰淇淋的地方聚齐。然后,要是你们高兴,我们可以先出去,嗳?你
们看怎么样?”
们在卖冰淇淋的地方聚齐。然后,要是你们高兴,我们可以先出去,嗳?你
们看怎么样?”
她们跟人家敷衍了二十来分钟,泽拉朝迪拉特递来一个暗号,他就跟克
莱德走到房间当中摆着椅子卖冰淇淋的地方。不多时,泽拉和丽塔好像不约
而同地来了,他们就一起吃了些冰淇淋和点心。然后,他们的任务已经完
了,而且有些人已经先走了,迪拉特就说:“我们走吧。我们到你那里去看
看,行吧?”
“当然,当然,”泽拉低声说,他们俩就到衣帽间去了。这一切是否妥
当呢?克莱德还是很迟疑,因此没有作声。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否对丽塔倾
心。不过一走到街上,望不见教堂和那些回家寻欢作乐的人们以后,他就发
现自己跟丽塔在一起,泽拉和迪拉特已经走到前边去了。克莱德挽着丽塔的
手,认为理该如此,可是她却挣脱开来,用自己的一只温暖而爱抚的手挽住
了他的手臂,而且偎得很紧,肩并肩半靠在他身上,唧唧喳喳地讲起莱科格
斯的生活来。
她的声音里,自有一种东西逗得人痒痒甜甜的。这叫克莱德很喜欢。她
的身子显得有些懒洋洋的,正放射出一种光或电子,叫他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住,被迷住了。他很想摸摸她的胳膊,而且只要他高兴,这是做得到的,甚
至可以搂住她的腰,即使认识还不久。不过,他的脑子总算还想到,他是处
在目前这个情况下,是格里菲思家族的一员,是莱科格斯的格里菲思家族的
一员,现时的情形才大大不同。就凭了这一点,正是这一点使得教堂里这次
集会上所有的姑娘们对他这么注意,这么和气。不过,他虽然有这么一种想
法,到底还是轻轻捏了她一下,她也并没有什么责备的表示。
舒曼家是一所木结构的见方的老式大房子,上面还有一个方方的阁楼,
四周有些树木,屋前有一块草坪,显得很幽静。他们一到舒曼家,就在起坐
间坐下来。这个房间的陈设要比克莱德过去住过的那些房子漂亮多了。迪拉
特立刻找唱片,好像对这里很熟悉,还把两张相当大的地毯拖开,露出很光
滑的硬木铺的地板。
“这所房子加上这些树木和低音唱针,有一个特点,”他这样说。他这
话自然是说给克莱德听的,因为他这时还有一个印象,认为克莱德也许是个
很精明的人,每走一步都是留神的。“街上一点都听不见这架自动钢琴的声
音,是吧,泽尔?装上低音唱针连楼上也听不见。我们在这里玩过、跳过好
多回了,一直玩到早上三四点钟,可是楼上都不知道,是吧,泽尔?”
“是啊。不过爸爸耳朵不大灵。妈妈一进房间看起书,就什么都听不见
了。不过要听见本来就不容易啊。”
“怎么了,难道这里的人反对跳舞么?”克莱德问。
“啊,他们并不反对,工厂里的人并不反对,根本不反对,”迪拉特插
嘴说,“不过教会里的人多半是反对的。我叔叔、婶婶也反对。今天晚上我
们在教堂里碰到的人,差不多个个反对,除了泽尔和丽塔,”他对她们报以
非常赞许的一瞥。“她们很开明,不会把这么点小事放在心上。是吧,泽
尔?”

这个对他非常倾倒的姑娘一面笑,一面点头说,“千真万确。我看不出
有什么不好。”
这个对他非常倾倒的姑娘一面笑,一面点头说,“千真万确。我看不出
有什么不好。”
迪拉特已经放起一张唱片,叫做《棕色的眼睛》。克莱德跟丽塔一对,
迪拉特跟泽拉一对,立刻跳起舞来。克莱德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跟这位姑娘愈
来愈亲密了,至于这预兆着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她跳得那么热烈,那
么兴奋,跳着摇摆的舞姿,流露出种种被抑制着的热情。她的唇边挂着热情
的微笑,显示出她如饥似渴地渴望着这一切。她长得又美,一边跳一边笑的
时候,要比任何时候都美。
“她很甜,”他心想,“虽然随便些。我跳得不比别人高明,不过她以
为我是个人物,因此喜欢我。”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她说:“这不是太美
了么?你真是个跳舞的好手,格里菲思先生。”
“啊,我不是,”他回答道,一面对她的眼睛笑,“你才是跳舞的好手
呢。我所以会跳,是因为跟你一起跳啊。”
他感觉到她的手臂是软绵绵的。她这样年轻,她的胸脯可以说是很丰满
的了。由于跳得兴奋,她相当沉醉了,她那姿态委实是在撩拨的样子。
“好,让我把《爱情之船》放上去,”迪拉特在《棕色的眼睛》一曲唱
罢的时候说。“然后你跟泽拉跳一会,丽塔跟我要走开一下,好吗,丽
塔?”
他对自己舞技很得意,加上天生喜欢跳舞,等不及另一支曲子放起来,
在另一张唱片放上去之前,非得马上挽起丽塔的手臂,一会儿滑到这里,一
会儿滑到那里,跳着各种舞步和舞姿。这些是克莱德万万赶不上的,而且很
快就证实了迪拉特是个跳舞的好手。他舞罢以后,就招呼克莱德把《爱情之
船》放上去。
克莱德跟泽拉跳了一曲以后,就知道当初的计划是要由两对心心相印的
伴侣一起玩儿,彼此决不妨碍。相反,彼此要想尽种种方法,让另一对玩得
痛快。当泽拉跟克莱德一起跳,而且跳得很好,跟他说话也说得很多的时
候,克莱德始终很清楚:她的兴趣是在迪拉特身上,单是在迪拉特一个人身
上,单欢喜跟迪拉特在一起。跳过几回以后,他跟丽塔靠在一张长椅上说
话,泽拉跟迪拉特就离开这个房间,到厨房去找什么喝的去了。不过,克莱
德注意到,他们所花的时间,要比喝一口花的时间长得多。
就在这段时间里,丽塔好像是有意要叫他们俩更进一步。他觉察到他们
俩靠在长椅上谈的有点不够劲了,就站起来,而且这么突然,没有音乐,也
没有讲什么话,就招呼他跟她再跳一会儿。她原先跟迪拉特跳过几种步法,
现在就推说是再跳给克莱德看看。可是,由于这些步法特殊,他俩就靠得更
紧了,非常紧。她跟克莱德靠得那么紧,还做手势给他看,告诉他应该怎样
跳,她的脸和两颊就贴得他更紧了,紧到不是他的意志和决心所能抗拒的程
度。他把脸贴在她脸上,她的眼睛就笑盈盈、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他的自制
功夫马上消失了,吻了她的嘴唇。接着吻了又吻,吻了又吻。他原以为她会
推开他,可是她并没有,她听任他吻,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为了让他多多
吻她。
他感觉到她热烘烘的身子温顺地紧贴着他,还感觉到她的嘴唇也在吻他

的嘴唇。他突然意识到,他这是放任自己沉溺下去,也许不容易挽回,不容
易躲掉了。他也意识到自己真不容易抗拒,因为他现在已经喜欢她了,她显
然也喜欢他。

第九章
第九章
现下,他面临着挑逗。跟丽塔一接触,他就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她正希
望他有进一步的表示,愈快愈好。可是,怎样表示呢?在哪里表示呢?决不
是在这间又大又怪的房间里。除了迪拉特跟泽拉借口躲进去的厨房以外,这
里还有别的一些房间。可是,这样一种关系一旦发生以后,那怎么办啊!第
二步怎么样呢?人家不是会希望他继续下去么?要是他不干,不是会把他拖
进是非里去么?他一边跟她跳舞,大胆调情,一面还在盘算:“可是我不应
该这么干啊,不是么?这里是菜科格斯。在这里,我是格里菲思家族的一员
啊。这些人,甚至他们的父母对我怎么看法,这我全都明白。难道我真的爱
她么?这样轻易地将就我,不是有什么问题么?即便对我在这里的前途不会
真正有什么妨碍,不是也叫人不太稳当,亲密得太快了么?”他此刻的心
境,跟那一回在堪萨斯市妓院里的时候,不无类似,一方面被迷住了,一方
面又觉得厌恶。他只能稍有克制地吻她,跟她调情,可无法再进一步。一等
到迪拉特跟泽拉回到房间里来,要维持那样亲密的关系就做不到了。
不知哪里的一只钟敲了两下,丽塔突然想到非走不可了,她在外面待得
这么迟,父母要说话的。既然迪拉特并没有离开泽拉的表示,自然得由克莱
德送她回家。这原本是一桩值得高兴的事,可是在眼下,因为他们俩都有一
种朦朦胧胧的失望或者败兴的感觉,味道就差些了。他心想,他方才没能使
她满意。她寻思,他显然还没有那股勇气在她示意之下再前进一步。
到了她家门口。路并不算远,一路上讲了些话,话里还提到改天再碰
头,也许会更好玩些。她这时的态度显然还是意味深长的。他们分手了,可
是克莱德还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样一种新的关系发展得太快了。他拿不定该
不该在这里发生这样一种关系,总之,该不该这么快呢。他到这里来以前那
些高尚的决心,现在到哪里去了?他应该怎么办呢?可是,由于丽塔的肉感
和吸引力,他想到自己当初的决心,想到他现在不能再前进一步了,否则是
可以的,便觉得周身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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