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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51届《天使之刃》药丸岳

_4 药丸岳(日)
  “别那么不高兴了”,贯井满脸堆笑地说,“今天我来是有事想求您。”
  “什么?”桧山没好气地问。
  “事实上这次我和社会学者宫本信也合着的一本书快要出版了。是一本有关少年犯罪和少年法方面的书。《少年法》修改已经一年半了,肯定会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和漏洞。我想对战后发生的少年犯罪的实例和信息进行验证再广泛听取各方观点,然后写出能概括少年法问题的内容。”
  听了贯井的话,桧山非常失望。桧山觉得这和泽村的事情完全无关。
  “我想记述保护派、严罚派双方的真实意见。目前,我正在联系家事法庭的法官、调查官、辩护律师和教育家以及媒体相关人士。桧山先生……希望您能从被害人的立场谈谈您的看法。”
  “啊?”桧山吃了一惊。
  桧山不明白贯井的真实意图。少年犯罪的被害者有那么多,他干嘛非找自己呢?再说,眼下自己有杀害泽村的嫌疑,而且贯井好像也在怀疑自己。
  “您好像顾虑很多啊!”
  “我要是被抓了,也算是给书做宣传了。”
  听到桧山恶狠狠的话,贯井的脸沉了下来。
  桧山察觉到贯井的目光变冷,觉得一阵痛苦在心头扩散开,自己本来只想开个玩笑的。“店长”,裕子招呼着桧山,“一个叫加藤的人打电话找您。”
  简直是救命稻草啊!“接到我办公室里来,”桧山撇下贯井向办公室走去。
  桧山拿起电话听筒,里面传来友理的声音:“您的伤好些了么?”
  “啊,没事了。”
  “您见到八木了么?”
  “没见着。八木好像根本不回家。”
  “是这样啊。”沉默了片刻友理接着说:“我找到了八木中学时的好朋友,但是他说现在和八木已经没有来往了。”
  “是吗?”桧山很失望。
  “但是,八木好像经常去池袋玩。您听说过color gang么?”
  Color gang,桧山听说过这个团伙。这个团伙的成员都穿着类似美国胡同黑帮的服装,在大街上进行强盗和恐吓。而且,不同的小组好像还有不同的颜色,比如红色和蓝色。在大宫街道上也能见到这伙人。
  “我不太清楚现在人们都怎么叫他们,但是八木好像跟他们混在一起。我打听到了他们经常聚集的地方,但是一个人去有点害怕……”
  “那种地方千万不能去!”桧山阻止友理说,“你现在在哪?”
  “池袋。”
  友理的话闪过脑海,桧山无法抑制住要见八木的冲动。泽村所说的“真正赎罪”是指什么呢?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
  桧山看看墙上的值班轮换表。晚上七点以后店里只有一名店员,之前有三个人。也就是说自己只要在七点钟前回来就可以。
  “我现在就动身。我们在哪里会合?”
  决定了见面地点后,桧山挂上电话。
  走出办公室,桧山看见厕所的门把手上挂着“清扫中”的牌子。即使没有指示,勤奋打扫厕所的人也一定是她。桧山敲了敲厕所的门。
  果然,步美拿着拖把探出头来。
  “我要稍微出去一下,大概7点钟回来。麻烦你跟大家说一声。”“好的,您慢走。”
  店里没有贯井的影子,桧山觉得有些内疚。
  桧山在大宫站乘上琦京线,车里的座位上差不多都有人,只剩下勉强坐下一个人的地方。桧山身上的关节还很痛,于是就不顾面子地坐下了。窗外还很亮,桧山低头看看手表,刚过四点。估计要五点钟才能到池袋吧。
  电车过了武藏蒲和站,车厢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桧山的视线落在斜对面的一辆婴儿车上。坐在对面座位上的一个年轻母亲正哄着车里的孩子,但是婴儿的哭声反而更大了。孩子的母亲显得很尴尬。周围的乘客开始向她投去不快的目光。母亲费力地将孩子从婴儿车里抱出来搂在怀里哄着。小孩的哭声仍在继续,车厢里乘客的目光越来越锐利,有的人已经发出啧啧的声音。母亲一边哭丧着脸一边无奈地摇着孩子。
  桧山有些坐不住了,他将视线从母亲身上移开。
  听着婴儿的哭声,桧山想起了祥子那双略带忧郁的眼睛。
  当祥子告诉桧山自己怀孕时,桧山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那是个寒冷的夜晚。桧山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想像着拥有家人的感觉,心里和身上都暖乎乎的。
  “咱们结婚吧!”桧山果断地说。
  但是当他看到祥子的表情时,刚才温暖的感觉一下子都消失了。
  祥子的眼睛里埋着深深的哀伤。无论是在谈恋爱时,还是在店里上班时,桧山从没看到祥子有过如此暗淡的表情。祥子说想把孩子打掉,她甚至犹豫是否要把这件事告诉桧山。
  祥子是在拒绝自己么?不,不会。祥子应该是爱着自己的。
  那,这又是为什么呢?
  桧山一直在思考祥子忧郁的原因。一个可能的解释就是,祥子是为了她当护士的梦想。今年春天,祥子将面临护校的入学考试。确实,如果怀孕、分娩、抚养孩子的话,祥子要好长时间不能到护校去上课。她这几年间为了当护士日复一日地拼命学习就会泡汤。但是,等事情都落定了,祥子还是可以去护校上课的。桧山并不打算反对这件事。桧山表示自己也会尽力帮助她的。
  但是,桧山还是遭到了祥子的强烈反对。
  “你不是想从事拯救别人生命的工作么?你说这是自己的梦想。要是这样的话,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件事除了你谁也做不了。”桧山拼命央求她。
  桧山的央求捅破了祥子坚硬的外壳。祥子突然哭了起来,而且哭了好长时间。
  但是让桧山感到奇怪的是,爱实出生以后,那种忧伤还是没从祥子眼中完全消失。按说母亲一看到自己的孩子,应该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了才对。
  祥子是不是对教育孩子感到不安和困惑呢?桧山在听电视新闻的时候产生过这样的想法。每天新闻中都会报道一些有关儿童犯罪的消息,而且县内好像还发生过恶意诱拐儿童的案件,儿童被害的案件也是层出不穷。每当看到这样的新闻,祥子就会变得更加忧郁。在这样一个年代里,自己的孩子有可能去伤害别人,也有可能被别人伤害。桧山猜想,祥子的忧郁可能是体会到了养育孩子的艰难。
  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没有绝对的正确答案。桧山想起了相泽的话。
  也许事情就是这样的。父母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谁都会有不安和烦恼的。样子也是在充满不安和烦恼的情况下努力地抚养爱实的。
  桧山经常听见祥子对睡在婴儿床上的爱实说着什么。祥子想告诉听不懂话的爱实什么呢?祥子无私地爱着爱实。虽然母女俩只相处了五个月,但是祥子的爱却一直伴随着爱实到现在。
  车厢里依然响着婴儿的啼哭声。怀抱着孩子的母亲自己也是一副要哭的表情。
  桧山向她投去自己最温柔的目光。尽管他不知道这个目光是不是投给这位年轻的妈妈的。
  2
  桧山出了池袋车站向西口公园走去。友理正站在喷水池前等着他。
  桧山和友理走进公园对面一家饮食店。点完餐,友理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掏出一张便条递给桧山。
  “罗萨会馆附近有一家卢斯酒吧,这是八木他们经常出没的地方。”
  罗萨会馆在池袋西口的一条繁华街上。那里是餐饮店、妓院和娱乐中心的聚集区。
  桧山接过便条说:“我去那里看看,你还是别去了。”
  友理很不高兴。
  “我对自己的能耐缺乏自信,要是一个人的话还能逃跑。”桧山苦笑着。
  “我早就知道你对自己的能耐没自信了。八木要是和那件事扯上关系就危险了。”友理不解地看着桧山。
  “我会把从八木那儿听来的事都告诉你的。泽村在思考的问题,我也一定会告诉你。”桧山努力说服友理。
  友理思考了一会,问桧山说:“你说的话当真?”随后,友理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来。
  桧山接过照片,上面是三个天真无邪的少年。
  “也不知道有没有帮助。您不知道八木长什么样吧?”
  “这是八木他们的照片?”桧山看着友理。
  友理点点头。桧山的视线又回到照片上。
  “这是在那件事发生前不久,他们去野营时照的。”
  桧山凝视着照片,对少年们的样子惊愕不已。照片上三个少年都是一副天真无邪的面孔。
  “这是和也,这是八木。戴着眼镜的这个是丸山。”友理一边指着一边说。
  泽村站在正中间,穿着一件T恤衫,皮肤较黑,给人的感觉像个运动型的少年。站在右边的丸山皮肤很白,像个文弱书生。那个偷东西、恐吓小孩的八木也只是比另外两个人稍壮一点。在桧山看来,三个人都是极其普通和天真的孩子。
  经历了那个案件以后,桧山觉得给自己冲击最大的,反而是这三名少年的普通。
  “和也比那时候变了好多。个子长高了,有点像大人了。其他两个人应该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吧。您暂且留着当个参考吧。”友理恳切拜托桧山。
  桧山点点头,随后便把照片放进兜里。
  在饮食店门前与友理告别后,桧山便朝西口的繁华街走去。
  穿过罗曼斯大街的拱门,眼前是一片灯红酒绿的景象。随着夜色降临,声色场所对街上行人的挑逗变得更加放肆了。桧山对抗着视觉和听觉上的煽动,走在夜幕降临的大街上。
  穿过卡拉OK厅和饮食店,再往里的一条街上是一间接一间的妓院。看到手里攥着一张纸还东张西望的桧山,妓院小姐们缠着他不放。桧山婉言谢绝了这种“邀请”,觉得心脏的跳动加快了。
  卢斯酒吧坐落在一间大楼的地下室,大楼里开着许多妓院和电话俱乐部。妓院老板可能是怕电子招牌太显眼,就在墙上挂了一块简简陋的金属招牌。妓院的装潢虽然很简陋,但是他们好像完全不用担心买卖不红火。
  刚下了一级台阶,桧山就停下脚步。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就像洞窟一样黑,从下面浮上来的空气肯定会把第一次来的人给吓跑。当然,桧山也绝不会第二次再跨进这个大门了。桧山咬了咬牙继续往下走。黑暗的台阶上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听见两脚踩在廉价油毡上发出的吱吱声。
  桧山站在楼梯口。正对着楼梯口的门里冲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说唱音乐。
  狭小的空间里飘荡着浓浓的烟雾。柜台前大概可以坐下六七个人,店内放着三组桌椅。四名年轻人朝店内正中的桌子走去。他们穿着肥大的衣服,一边喝酒一边抽着烟。
  八木会不会恰好就在里面呢?桧山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四周打探着。微暗的酒吧里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桧山看见四个人的上臂和脖子后面都有数不清的刺青。
  脑袋上顶着一头狮子棕毛的男子瞥见了站在门口的桧山。顺着他的视线,其他三个人也朝这边看过来。这种锐利的目光让桧山想起了几天前的疼痛,这种目光让他全身肌肉都变得僵硬。但是桧山的视线没有移开。虽然被他们狠狠地瞪着,但至少桧山现在确认八木并不在他们当中。
  桧山向吧台那边望去。眉毛稀疏的酒保正面无表情地擦拭着酒杯。除了穿着T恤衫的地方,桧山看见他的身体从头到手腕都布满了鱼鳞般的刺青。
  桧山坐在吧台最里面的位置上,酒保看也不看他一眼。桧山向酒保点了一听啤酒,酒保来到桧山面前说:“您走错门了吧?”
  “没有。来听啤酒。”
  酒保一脸的不高兴,他把一听啤酒放在桧山面前后就转身走进吧台。桧山看见酒保双手抱在胸前站在柜台里,心想他居然也没给自己拿个杯子。同样都是从事服务业,桧山真羡慕他们这么轻松就可以赚到钱。同时,他又担心这听啤酒对方会收自己多少钱。
  桧山打开拉环喝了一口啤酒,也没尝出是什么味,估计对方就是给自己拿听汽水,现在自己也尝不出来吧。桧山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开口问八木的事,但是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好主意来。看来还是开门见山吧。
  “今天八木没来么?”桧山装做若无其事地问酒保。
  店里的气氛一下子变了。刚才还在自己身后聊着无聊话题的几个男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桧山觉得他们正盯着自己的后背。这四个人是八木的朋友吧?桧山即使不回头也知道他们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
  酒保惊讶地看着桧山:
  “你认识将彦?”
  “就算认识吧。我想找他。”
  “你是什么人?保护观察官?”
  “不是!”
  背后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桧山觉得脖子后面嗖的一阵凉风。
  嘭地一声,飞标落在墙上的靶子上。桧山一边回头一边摸着自己的后脖梗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桌子边的几个男子嘲笑着。
  “老头,你就是在电视里放屁的那个家伙吧?”
  狮棕头挑衅地吼叫着。
  “电视里?怎么回事?”酒保问。
  “将彦不是说过吗?那个人过去在电视里说想杀死将彦他们。”
  “啊。”酒保好像回忆起来了。
  “你还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现在打算找机会下手?”
  “我什么都没干。”桧山辩解着。
  四人咬牙切齿地站了起来。
  “将彦不是说过么,能做的就试着去做。一朝被人轻视,永远视其为敌。”
  “我只是有话问八木。”桧山摆出求饶的架势。
  “教养院里又没有老头,反正你这家伙杀了人也不用去少年院和改造所。”
  听了这句话,桧山狠狠地瞪着他们。
  又有一个人对着桧山大叫:“难道你也想杀我们?”
  桧山推开男子的手。
  “八木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来这儿。居然还说‘我只是有话想问他’。”
  “老头,你身子骨还结实吧?!”
  “住手!”酒保跳出柜台怒吼着,“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
  酒保一声怒吼,几个男子全都住了手。看到酒保的样子,几个男子都老实了。桧山看出了这里的利害关系。
  酒保拎着桧山的衣领把他撵出店门。
  “不要钱了,赶紧滚吧!”
  “我想见八木,我有话必须问他。”
  “那家伙很久没露面了。”酒保在桧山耳边小声说,“你以前不是说过要杀了他们么?那家伙也有点害怕。”
  “我真的什么也没干,也没有那个打算。只是想跟他谈谈。”桧山从兜里掏出店里的火柴盒对酒保说:“您能把这个交给八木么?”
  酒保嗤之以鼻地笑笑说:“给了他,他也不会给你打电话的。对那个家伙来说,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你了。”
  “我只求您把这个交给他。”
  桧山把火柴盒交给酒保。
  酒保无奈地把火柴盒装在兜里回店里去了。
  回到池袋车站已经过了六点四十分,怎么也不可能在七点之前回到店里了。桧山只好拜托两名店员在自己回去之前多辛苦一会儿。桧山到处找公用电话想跟店员交代一下,自己的手机也坏了,买个新的也来不及了。
  琦京线的第四站台上挤满了等待回家的人。刚好来了辆电车,但因为太拥挤,桧山还是决定乘下一辆回去。狭窄的站台上挤满了疲惫的乘客,耳朵里发车广播和刺耳的铃声嗡嗡作响。不用看就知道周围都是死气沉沉的样子,桧山觉得心里发闷。
  桧山从刚才那几名男子的言行中也能窥知八木现在的状态。八木绝对没有反省,也没有悔改。桧山最后的一线希望也被八木粉碎了。祥子的死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对他们实施的改过教育又算什么呢?想到这里,桧山觉得心中的愤怒和空虚像铅块一样沉。
  ——电车来了,电子站牌亮了,广播响了起来。
  桧山的沉思仍在继续,八木果真会和自己联系吗?酒保说八木害怕他。但桧山认为泽村是八木杀的。看来八木这家伙一方面虚张声势,一方面又对死亡充满恐惧。桧山觉得这是自己最后的一点安慰,这是对那个没有被定罪也没有作任何反省的八木的惩罚。
  站台上的喧嚣被一声惨叫打断。
  桧山抬起头来。视野的最右端捕捉到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一个人影从站台上飞了出去,但很快就从桧山的视野中消失。桧山猜测他一定是落在了铁轨上。
  桧山身旁的人都吵嚷地看着铁轨,站台上的警笛声不绝于耳。
  警笛声和紧急刹车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一阵刺耳的声音过后,电车停了下来。桧山感到两颊上掠过一丝暖风,但是后背却冒着冷汗。电车好像比预定停靠的地方稍稍靠前一些。桧山环顾四周,站台上到处都是交头接耳的乘客,嗡嗡声和惨叫声掺在一起。桧山觉得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推着——一站台上的人都涌到现场去热闹。电车的门也大不开,车厢里面的乘客都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的月台。
  这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根本没有时间去按报警开关。桧山觉得呼吸困难,自己还被人推着不停地向前走。有的人一副很担心的样子,也有的人纯粹是为了看热闹,他们的嘴角上还挂着令人厌恶的微笑。也许对他们来说,不去看的话是一种损失吧。
  桧山的心情简直糟透了,眼前拥挤的车厢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在这种环境里,呼吸着微薄的空气,桧山觉得想要呕吐。现在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不知被谁拍了一下肩膀。一名列车员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将桧山和他身边的一名男子拨开,向车门走去。
  “下车,请下车。”列车员好不容易才走到车门前。他在那里蹲了下来,并朝月台和列车间的缝隙里看着,好像还冲下面说着什么。周围的人都屏住呼吸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站在那里别动!”列车员面朝下大声喊着。
  听到列车员的话,人群中传来了“活着呢”、“听说还活着呢”这样的话。
  桧山对这个陌生人的获救感到欣喜,而他身边的一位乘客则满脸挂着无聊的表情。
  但是问题是列车还是不可能很快开起来。桧山心想,虽然有点绕远,但是如果当时到田端坐京浜东北线返回大宫就好了。
  桧山逆着人群走下台阶。
  步美和裕子走出办公室。
  步美向站在收银台前的桧山打了个招呼。
  “辛苦了。今天实在不好意思。要是不嫌弃的话,你们把剩下的丹麦面包带回家吧。”
  “太好了,真是幸运啊!”裕子对步美笑着说。
  桧山也笑了。步美还好,裕子从桧山回到店里以后就一直哭丧着脸。
  桧山回来的时候,店里相当混乱。桧山觉得让两个人照顾客人实在太辛苦了,但是看到步美,桧山又踏实下来。步美不光站柜台,还时不时地配制饮料,而且手脚很麻利,制作方法也很专业。桧山想,也许是因为有福井这个好老师吧,但是步美自己的努力也值得肯定。
  裕子高兴地把丹麦面包装进纸袋子。
  “仁科,你不吃吗?”
  步美轻轻摇了摇头。
  “刚才休息的时候吃过了。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别担心,放到明天、后天也还能吃。”
  “嗯。那我先走了。”
  步美和桧山打过招呼后就钻出半开着的卷帘门。
  “店长,可不可以把仁科的那份也给我?”裕子一边看着桧山,一边笑着问。
  好不容易算完一天的营业额,桧山正喝着咖啡机里剩下的咖啡,这时候突然有人敲门。
  桧山在想:“是不是谁忘带了东西?”他抬起头望了望门口。
  “这么晚来打扰您实在是抱歉。”说话的是刑警三枝。
  三枝还向门外打着什么手势,好像门外还有人。桧山想,可能是长冈或其他刑警吧。
  “您现在有时间吗?”三枝向柜台走来。虽然语气很客套,但是桧山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好像有人在外面,让他也进来吧?”
  桧山喝了一口咖啡,浓浓的苦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不用,不用,请您不要客气。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过来确认一下。”
  “来一杯吗?”桧山揭开杯盖儿。
  他找我干什么?桧山心里充满了不安。但是绝对不能让三枝看出自己的想法,桧山故作冷静地说:“都煮干了,所以有点苦。”
  “谢谢,今天不会要熬通宵吧?”
  桧山把咖啡倒进杯子递给三枝。
  “非常感谢。”三枝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真好喝呀!好像是用上等咖啡豆煮的。”
  桧山苦笑着,看来这家伙对咖啡一窍不通。“您今天来有何责干呢?”桧山言归正传。
  三枝盯着桧山。“桧山先生,您今天一直都在店里吗?”
  桧山见三枝问到自己今天的行动感到非常奇怪。
  “怎么了?”
  “请您别介意,我只是简单确认一下。”
  三枝还是像以前一样,也不顾满脸的皱纹,装出一副讨好对方的表情。但是桧山察觉到了三枝眼中的疑惑。
  “四点过后,我出去了一下。”
  “那您几点回来的呢?”
  “七点半多一点。”
  “您去哪里了?”
  “池袋。”
  听到这个地名,三枝目光闪了一下。桧山有种不祥的预感。
  “您到那儿干什么去了?”
  桧山忽然觉得无言以对。去找八木的事绝对不能说,如果说了的活,对方一定会追问去找八木的动机是什么。要是对方怀疑到自己去找那些少年的住址是为了袭击他们,那可就惨了。
  “出去买点东西。”
  “出去买东西吗?”三枝重复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您在哪儿买的东西?买的什么东西?”
  三枝盯着桧山,什么事情也别想逃过他的眼睛。
  桧山不禁想要逃避三枝的目光。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桧山摸不着头绪,自己说谎话又不在行。
  “我去东急买砚水盂。”桧山想起一个月以前的事情,就对三枝撒了个谎。
  “砚水盂?”
  桧山指了指垃圾桶的上面。
  “砚水盂不够用了。”
  “你有发票吗?”
  “今天没买,没有需要的型号。”
  “店里这么忙,这个时候去买这个东西,有那么重要吗?”
  桧山吃了一惊。三枝刚才一定是向出去的店员打听了下午店里的情况。
  “本来是想早点回来的,但是在返回的时候在电车里碰到一起交通事故。”
  “是这样呀。”三枝好像早就知道似的点了点头说:“不久前池袋警署跟我取得了联络。”
  “跟您取得联络?”
  “六点四十八分,池袋站的第四个站台上,一名高中生跌下铁轨。那个时间您在哪里?”
  三枝狐疑地看着桧山。
  桧山心里涌起一种不明的恐惧和不安,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自然。“掉下去的是丸山纯。”
  “啊?”
  桧山好像不能很快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三枝仿佛还在剖析桧山刚才的反应。
  “这个笨蛋……”
  “是真的。”
  桧山觉得眼前有点晕,连近在咫尺的三枝都看不清了。
  “丸山纯在从学校回家的途中出了点事。幸运的是,在他掉下去的地方,刚好有个可以暂时避难的空洞。摔下去的时候他只受了点轻伤。”
  刚才的不安只是使桧山的面部肌肉变得僵硬,而现在的这种不安则传遍了他的全身,甚至还引起了微微的痉挛。
  桧山放下咖啡杯,柜台上响起了刺耳的摩擦声。
  真令人难以置信。在寻找八木回来的途中,却意外碰到了丸山纯。这真的只是偶然吗?
  桧山想起看到的那个人影。
  那个人是丸山纯——
  “据调查人员了解,丸山纯说自己被谁从后面推了一下。”
  桧山抬起头来,刚才所有的猜测全都失去了意义。恐怕只有自己才会觉得这是偶然。对于警察来说,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他们肯定是在怀疑自己找到丸山的地址后,在工作时间外出,又跑到丸山身后,把他从站台上推了下去。这么想的话,那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
  桧山打了个寒战。他真想收回刚才对三枝说的谎话。警察很快就会查明桧山是否真的去过东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八木的事、去酒吧找他的事、加藤友理的事就不得不坦白了。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们?桧山犹豫不决。
  “桧山先生,您有没有目击到这场事故?”三枝直奔主题。
  “是呀……”桧山犹豫地说,“我就在他旁边的那辆列车上。”
  桧山觉得在这一点上没有必要说谎。他回想起曾经拍过自己肩膀的那个列车员。警察如果拿着自己的照片去核实的话,很快就会了解到自己是无辜的。
  “原来是这样。”三枝叹了一口气。
  “那个时间,站台上好像非常混乱。”
  桧山点点头,他努力在大脑中回忆着藏在人群中的那张脸。当时袭击丸山纯的那个人,就在围观的人群里。但是桧山的记忆就像是酒精被加热后形成的白雾,已经从大脑中完全蒸发掉了。换言之,这是因为那个时候人群中并没有桧山认识的人。
  “如果您所去的地方有人能提供证词的话也可以。”桧山望着三枝的表情,这是一种既在怀疑自己,又想帮助自己的复杂表情。
  桧山心想,警察一定已经就此询问过了列车员和那里的乘客。在人群涌动的站台上应该有人能够提供与案件有关的证词。
  “爸爸,还没干完活呀?”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桧山吓了一跳。
  爱实钻进卷帘门正向自己走过来,她的身后还跟着美雪。美雪看到三枝后停住脚步:
  “对不起,您有客人呀?”
  “没事没事,这位是……”三枝看着桧山。
  “是女儿幼儿园的老师。”
  “爱实今天一会儿都没睡,老是说想早点见到爸爸。”“您别介意,我也要回去了。”三枝又恢复了往日的面孔。
  “爱实,晚上好!”三枝摸摸爱实的头。
  “晚上好。”爱实笑着回答。
  “谢谢您的款待。”三枝一边将咖啡杯还给桧山一边说,“我还要找丸山去问话。”
  三枝向爱实和美雪笑笑,走出咖啡店。
  三枝去后,桧山想一定要看到女儿的笑脸,否则自己根本无法恢复静。
  等桧山向总部订完原料,爱实已经在柜台前的沙发上睡着了。美雪看出桧山有些不对劲,正不安地看着他。
  干完活,桧山背着爱实,和美雪一起向大宫站走去。
  路上,美雪很担心地询问桧山出了什么事。桧山只是简单地把丸山纯的事情说了说。美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美雪后来对自己说的话,桧山完全没用心听。不对,桧山应该听到了,但他只是像条件反射一样地回答美雪罢了。
  在大宫站和美雪分开后,桧山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宇都宫线的站台走去。
  站台上到处是等着回家的公司职员和东倒西歪的醉汉。一天下来,他们因为辛苦工作而累得筋疲力尽。桧山也感到浑身乏力,尽管造成自己疲劳的原因和他们不同。桧山觉得自己全身虚脱,光是站着都觉得累。
  熟睡的爱实在桧山脖子后面轻轻地喘着气。
  桧山心想,如果不能消除警察对自己的怀疑,自己和爱实的平静生活可能就会被毁掉。但是,目前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在头脑里分析案情而已。
  丸山纯到底遭到了谁的袭击呢?桧山的思绪很快就飞到这个问题上。
  这件事会不会与泽村和也的案件有关?会不会今天把丸山推下站台的人就是杀害泽村的那个人?
  两件事是有共同点的:第一,两个人都参与杀害了祥子。第二,两件事都和桧山有重大关系。无论是泽村和也案件还是丸山纯案件,好像都有人故意把嫌疑推到自己身上,以引起警方对自己的怀疑。但是,真的有这种可能么?泽村案件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有可能的,但是又有谁知道桧山一天的活动,故意瞄准他一个人的时间,在他眼皮底下杀死泽村呢?
  不过,丸山的案件却怎么也解释不通。桧山今天的行动完全是在计划外的,决定去池袋也已经是傍晚的事了。那个时间去站台也是桧山自己决定的。如果犯人是掌握了丸山的行动,那么即使他知道丸山将在那个时间乘坐电车,也不可能把桧山和丸山拉到一起。桧山和丸山出现在同一个站台纯属巧合。
  还有一个解释就是:袭击丸山的犯人,最初只想袭击丸山而没想到让桧山顶罪,但当时恰巧赶上桧山也在现场。这虽然有点荒唐,但自己现在也只能这么解释。如此说来,在人群中应该有一个桧山不认识,但是又对桧山和丸山怀有杀意的人。
  会是谁呢——
  桧山忽地一下想起来了。他一只手在兜里摸着,找到了友理交给他的那张照片。
  他也应该和那会儿不一样了,但是做个参考吧。——桧山想起了友理的话。
  “八木……”桧山想起了这个名字。
  泽村遇害前曾经打听过八木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他在打听什么,但是却是为了“真正赎罪”。
  桧山不知道八木现在长什么样,自己只看过四年前他上中学时的照片。虽然现在多少还应该留有一些过去的影子,但是经过成长最快的这四年,桧山在拥挤的人群里肯定也认不出他来。
  假设是这种情况:八木因为什么事想杀了丸山,于是就尾随他寻找下手的机会,然后就在站台对丸山下了手。后来八木又偶然在那里遇到桧山。再或者,八木跟踪丸山一直跟到站台,后来又在那里偶然碰到桧山。八木于是想,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于是就下了手。
  车灯亮着,电车进站了。桧山不小心打了个趔趄。
  桧山轻轻摇了摇头。现在所有的想法不过是大脑中的空想。但是他还是认为,八木握着打开两个谜团的那把钥匙。
  3
  第二天早上,桧山在离店门很远的地方就看见福井在给露天花园的植物浇水。看见这幅场景,桧山产生了一种比下雨还要糟糕的不祥预感。
  福井看见桧山,赶紧放下喷壶朝这边跑来。“您现在还是别到店里去了。”福井惊慌地说。
  “怎么了?”
  “来了好多记者,他们在柜台前布了阵,说是要等店长来。”
  桧山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千钧一发,高中生奇迹生还,池袋站跌落事故》
  今天的晨报上用小字刊登着丸山的跌落事件。继泽村案件后,现在又发生了丸山案件。记者们把桧山和两件事联系起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桧山一边安慰福井,一边朝店里走去。
  桧山也不是非要上班,但是他讨厌被别人看作是逃避问题的胆小鬼。再说,自己又没干什么亏心事。
  不过,能躲开还是躲开记者比较好。只是自己的店里没有后门,也没有后窗户。即使是进办公室也只能先进正门再经过餐区才行。
  桧山走进店里。
  柜台前的一伙人认出是桧山,立即站了起来。四五个记者追着桧山一路跑过来。
  “桧山先生,您已经知道了吧。那个案件的加害者已经有两人遭到袭击了。一人被杀,一人负伤。”
  桧山躲开记者,从收银台取了办公室的钥匙。桧山看见站在收银台那里的步美正不解地望着自己。
  几名记者拦住了桧山的去路。其中有的人桧山见过。祥子出事后他们也是这样来践踏桧山的生活的。
  “您怎么看?请您稍微谈一下。”
  橄榄球运动员一般身材的记者挡住桧山的去路。餐区里的顾客都好奇地看着桧山。
  “跟我无关。”桧山瞪着一名记者说。
  桧山的这种态度更激起了记者们的斗争心理。
  “真应了您那会儿说过的话了。这是对于少年们的惩罚么?”
  桧山什么也没说,自己什么也没法说。桧山一把推开记者。
  背后传来怒吼的声音,桧山头也不回地进了办公室。
  桧山在办公室里待了好几个小时,完全没心思工作,只是一个劲地叹气。福井体贴地为他买来牛肉盖饭,但是桧山一点吃饭的心情都没有。
  有人敲门。桧山从里面打开门。步美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休息一会儿可以吗?”步美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可以。”
  步美把托盘上的咖啡递给桧山。
  “福井让我告诉您,您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给他打内线电话。”
  步美坐在桧山对面,从书包里掏出参考书开始看起来。
  “太闹了,对不起。”
  “没关系。刚才我还纳闷是怎么回事呢,真是吓了一跳。后来福井都告我了。”
  “哦,”桧山点点头问,“那些家伙还在吗?”
  “不,刚才那些人都回去了。”步美皱着眉头气愤地骂道,“这些不能理解别人痛苦的混蛋!”
  桧山惊讶地看着步美,自己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这种态度。平时总是很有礼貌的步美,现在因为桧山受了委屈而如此愤怒。桧山对福井和步美的好心充满了感激。
  “店长,您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说完这句话,步美好像很后悔似的低下了头。桧山想,她可能是在为提起别人伤心的往事而感到抱歉吧。
  “和你很像。”桧山微笑着。
  “啊?”
  步美睁大了双眼,脸上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她也想当护士,也在这里打过工。而且和你一样,每天在拼命工作的同时,利用休息时间努力学习。她说自己想从事挽救别人生命的工作。”
  桧山非常尊敬祥子。现在祥子的人生虽然结束了,但是身边有一个和她很像的人,桧山感到很欣慰。
  桧山很想把这种想法告诉步美。
  “是吗?”步美小声嘟囔着,视线重新回到参考书上。
  看到步美的态度,桧山有些失望。他本来以为步美会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桧山想如果自己真对步美说了,步美可能会不知怎么回答吧。
  步美专心致志地看着参考书,还不时地用荧光笔在书上画线,她握着笔的手微微颤动着。
  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会不会是记者?桧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是接了电话。
  “喂喂……”没人出声。
  “喂喂……喂喂……”
  桧山突然猜到这个电话是谁打的了。
  “八木,是八木吧?”
  桧山突然看见正在办公桌上学习的步美,于是降低了音量:
  “为什么要捉弄我?”
  步美很知趣地出去了。
  “我有话想问你。”
  “你是不是也拿这个借口叫和也出去的?你要是恨我们就恨错人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桧山生气地说。
  “昨天把丸山推下铁轨的人是你吧?”八木用怀疑的口气问桧山。
  “我什么都没干。袭击他的不是你吗?”
  “我干嘛要袭击他呢?”
  “泽村在死前也在找你。说是为了‘真正的赎罪’。”
  “‘真正的赎罪’,什么意思啊?”
  电话里一阵沉默,听筒那边传来呼气的声音。这让桧山心里很不舒服。
  忽然八木大笑起来:“我想给你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有意思的东西?”桧山皱起眉头,“什么东西?”
  “你一看就知道了。见面地点我来定。我可不想让你一刀就把我的脖子割断。”
  桧山差点没打个寒战。
  “在哪儿见面?”
  “在哪儿见面呢……你认识超级阿里娜吧?”
  “啊,离这里很近。”
  “六点的时候,在C拱门见面。今天正好赶上布拉迪山姆的现场直播。人很多,正好可以在那里见面。”
  “好,不见不散!”
  桧山挂了电话,嘴里叼着烟点上火。吸了三口,就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桧山焦急地站起身来走出办公室。
  正好碰见步美从厕所出来,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桧山想,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表情太凶了。
  5:20过后,桧山走出办公室,跟站在柜台前的福井打了声招呼。“我出去一下,一两个小时后回来。”
  “我知道了。”
  桧山走出店门,低头看了看手表。
  琦玉县的超级阿里娜,坐落在和大宫毗邻的琦玉县新县城。虽然桧山还没去过,但是在电车车窗里经常看见它巨大的楼身。
  八木到底想给我看什么呢?据说是个“有意思的东西”。这和泽村说的“真正的赎罪”到底有没有关系呢?想到这里,桧山不禁加快了步伐。
  刚出店门桧山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店长,等等!”
  桧山回头一看,裕子正气喘吁吁地朝自己跑来。
  “怎么了?”桧山问。
  “一个叫早川的人给你打来电话。”
  “什么事?”桧山有点不高兴,觉得没有手机实在不方便。
  “爱实好像生病了。福井让我过来叫您……”
  没等裕子说完,桧山就转身朝咖啡店跑去。
  回到店里,福井对着听筒说了声“他回来了”,就把电话交给桧山。桧山拿起听筒,里面传来异常惊慌的声音:
  “爱实很危险!”
  “到底怎么了?”桧山语气不禁变得急促。
  “爱实抽筋了。”
  美雪焦急地说。作为保育员来说,光是小孩抽筋应该不至于这么惊慌。但是听见美雪这么惊慌失措的声音,桧山脸上没了血色。
  “很严重么?”
  “爱实没发烧。如果要是一边发热一边抽筋的话我就不会这么担心了。爱实连续抽搐了好几回,现在意识也不清醒了。刚才我叫了救护车。”
  “明白了,我马上过来。”
  桧山放下电话就飞奔出去,站在一边的福井担心地目送他离开。
  桧山向绿色幼儿园跑去。跑着跑着,突然想起了和八木见面的事,但是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比爱实的事更重要。
  桧山在离幼儿园很远的地方就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他不由加快了速度。
  救护车停在大楼前的马路上,几名行人站在那里看热闹。桧山赶到时,医护人员正用单架把爱实抬到救护车上。美雪不安地陪在爱实的身边。
  桧山终于赶到了。
  “美雪老师!”
  回头看到了桧山,美雪的表情稍稍平静了一些。
  桧山看着躺在单架上的爱实,她的小脸苍白,全身不住地痉挛着。
  “爱实!”无论桧山怎么喊她,爱实就是没有反应。
  在医护人员的催促下,桧山爬上救护车。
  “我也去!”美雪也跳了上去。
  救护车一路上鸣笛飞奔。
  女儿的白眼珠已经开始向上翻。桧山脸上也没了血色,心里后悔不已。桧山将爱实微微颤动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这种颤动更加重了桧山的自责。
  这是对自己的惩罚。自己没有好好地照顾爱实,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既然是对自己的惩罚,为什么要让爱实经历这些痛苦呢?桧山不停地责备自己。
  “没事的。”美雪把自己温暖的手放在桧山僵硬的手背上。
  桧山他们从医院乘出租车回来已经是深夜了。医生对桧山他们说,爱实现在的病情已经稳定,让他们不必过分担心。然后,就让爱实回家了。
  坐在出租车中,桧山和美雪看着爱实睡得很沉,心里终于踏实下来。
  车门开了,桧山轻轻抱起爱实。美雪付了打车费,三个人一起下了车。
  “对不起,一会儿我把钱给你。”
  “不用,不用。”美雪一个劲儿地摇着头。
  “真是太麻烦您了!”
  “不过,总算好起来了。幸好不是很严重。”
  说着说着,美雪的视线定住了。顺着美雪的视线望去,桧山看见刑警三枝和长冈正向自己走来。
  三枝向抱着爱实的桧山和他身边的美雪打了个招呼:
  “刚才我去了店里,店员们说您已经回去了。”
  桧山在医院里给店里打过电话。福井自己承担了所有的闭店工作,让桧山在家好好照顾爱实。桧山对福井的善解人意非常感激。
  “您现在有空吗?”三枝语气非常强硬。
  “我女儿生病了,明天再说可以吗?”
  桧山顾不上掩饰自己的气愤,径直向楼门走去。美雪跟在桧山的身后。
  “八木将彦被杀了。”
  听到三枝的话,桧山心跳加速。他甚至担心怀里的爱实会不会被自己的心跳给吵醒。
  “八木……”桧山慢慢回过头来。三枝向他点了点头。
  “今天傍晚七点半左右,警方在琦玉新县城附近的高架新干线下的停车场中发现了八木的尸体。八木随身携带着的手机中最后一条通话记录是打到您店里的。是在下午二点四十七分。”
  美雪不解地看着桧山,她并不知道八木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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