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告诉我，那姑娘和那勇敢地前来寻找她的年轻人，现在怎么样
啦？”大卫打断了他的话。
“唔，他们已经安全地逃脱那些恶棍的追杀，现在，你能帮我找到恩卡
斯吗？”
“那年轻人被绑起来了，恐怕他们要处死他。这么优秀的青年还没受到
教化就要死了，我很伤心，我已经为他找了首很好的赞美诗——”
“你能领我见他吗？”
“这倒不难。”大卫答应着，有点迟疑不决，“不过我怕你去了只会增
加他的痛苦，而不会减轻。”
“别说了，带我去吧。”“鹰眼”说着，又把头套了起来，自己先走出
小屋。
他们一起走着，侦察员发现他的同伴能见到恩卡斯，不仅因为人家把他
当成疯子，使他享有特权，而且还因为他和其中一个卫兵套上了交情，那卫
兵会说点英语，大卫就专门向他宣传一些宗教信仰，这火伦人对他的新朋友
的意思倒底能懂多少，这当然是一个疑问。但是和白人一样，印第安人也喜
欢别人专门注意他，因此这种情况便产生了我们所说的那种效果。这里就不
必细叙精明的侦察员如何从头脑简单的大卫那里问出这些情况，也不必多谈
侦察员在了解所有必要情况，后又向他作了哪些指示，因为读者从叙述中就
足可看出整个事情的发展了。
关押恩卡斯的屋子就在村子中间，由于它的特殊位置，任何人想接近或
离开这个屋子而不被人发觉都很困难。不过“鹰眼”根本就不想躲避人们的
耳目，他仗着自己装扮狗熊的本领，径直向屋子走去。不过，此时夜幕倒给
他提供了一些他很不必要的保护，孩子们都睡着了，妇女和大部分武士都回
到屋子里过夜去了。只有四五个武士守在关押恩卡斯的小屋门口，小心但又
密切地注视着俘虏的动静。
看到大卫以及那个最有名的魔术师经常装扮的东西一起走来，几个武士
立刻为他们让路。不过，他们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仅如此，他们都以为
这两个人是来给俘虏施行巫术的，因此格外感兴趣，就更不想走了。
由于侦察员根本不能用火伦语和他们交谈，他只好让大卫去应付这场面
了。大卫虽说头脑简单，这一次却准确无误地照着侦察员教他的去做了，而
且做得漂亮至极。
“德拉瓦尔人都是妇人！”他对那个稍稍懂一点他的话的野蛮人大声叫
唤着，“我那些愚蠢的同乡英吉斯人叫他们拿起战斧去砍杀住在加拿大的他
们自己的父亲，但他们却忘了自己的性别。我的兄弟想不想听听‘快腿鹿’
哀求着要妇人衣服，看看他绑在刑柱上时，在火伦人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
唤着，“我那些愚蠢的同乡英吉斯人叫他们拿起战斧去砍杀住在加拿大的他
们自己的父亲，但他们却忘了自己的性别。我的兄弟想不想听听‘快腿鹿’
哀求着要妇人衣服，看看他绑在刑柱上时，在火伦人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
“那么就让他站到一面，好让这个巫师对这狗东西施法术，把这话告诉
别的弟兄们。”
那火伦人把大卫的意思说给同伴们听，这些人听了这样残忍的安排，桀
骜不驯的脸上不禁都露出满意的神情。他们从门边往后退了退，乐意那冒牌
巫师进屋，但狗熊却没有进屋，而是坐在那儿大声咆哮着。
“巫师担心他的气息会吹到弟兄们的身上，使他们也失去勇气。”大卫
得到侦察员的暗示，便进一步说，“他们得再站远点。”
在那些火伦人看来，这种不幸将是落在他们头上的最严重的灾难，于是
他们呼啦一下一齐退下去，站到听不到他们说话，但同时又能看见屋门的地
方。这时，侦察员仿佛这才觉得安全了，于是离开原位，慢慢走进屋子，屋
里阴暗无声，只有俘虏一人呆在里面，屋里的火是煮饭用的，此时也奄奄欲
绝了。
屋子里面的一个角落里斜倚着恩卡斯，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结实扎人的树
条捆得严严实实，那可怕的动物出现在这年轻的莫希人面前时，他看都不看
一眼。侦察员让大卫呆在门口，以防止别人偷看，为了谨慎起见，他觉得在
没有别人之前最好还是装成狗熊的好。因此，他没有说话，而是又玩起了一
些狗熊的把戏。年轻的莫希干人原以为敌人用一头真熊来折磨他，吓唬他，
此时看到这在海瓦特眼里完善无缺的表演有破绽，立即知道他是假冒的。“鹰
眼”若是知道伪装技术更高超的恩卡斯根本看不上他这一套，也许还会不服
气地多玩一会儿，不过这年轻人眼里的轻蔑神情实在内容复杂，可敬的侦察
员因此也就没有发觉。因此，大卫一发出预定的信号，屋子里便响起一种咝
咝的声音，代替了狗熊的凶猛咆哮。
恩卡斯本已斜倚着墙，闭起眼睛，仿佛不愿看到这丑陋可鄙的动物，但
一听到蛇的咝咝声，他马上站起来，低下头看看两边，又探询地看看四周，
最后他的眼睛落在一动不动，仿佛被魔力定住的毛茸茸的怪物身上。蛇的咝
咝声又响了一下，显然是从那畜生的嘴里发出来的，年轻人的眼睛又一次扫
视了一番屋内各处，然后又回到先前盯着的狗熊身上，他压低嗓门说道：
“鹰眼！”
“把他的绳索割断。”“鹰眼”对刚刚走到跟前的大卫说道。
歌手照着命令做了，于是恩卡斯发现自己的四肢又恢复了自由，与此同
时，只听得干燥的熊皮哗啦啦一阵响。侦察员已经钻了出来，莫希干人似乎
本能地知道他的朋友要干什么，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鹰
眼”解开皮索，把毛茸茸的外套扔在一边，然后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子，
塞到恩卡斯手里。
“红皮肤火伦人就在外面，”他说道，“我们得准备好。”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又抽出一把同样的武器，这两把刀都像是他那天晚
上的战斗果实。
“我们走吧。”恩卡斯说道。
“上哪儿？”
“到乌龟族人那儿去，他们是我祖先的子孙。”
“到乌龟族人那儿去，他们是我祖先的子孙。”
“火伦人只会吹牛，”恩卡斯轻蔑地说道，“他们的图腾是驼鹿，但他
们跑起来都像蜗牛一样，德拉瓦尔人是乌龟的子孙，但他们跑得比鹿还快。”
“唔，孩子，你说得不错，我丝毫不怀疑赛跑时你比他们一族人都强，
在一场两哩的赛跑中，当你一口气跑完后，这些恶棍连后面的村子还没跑到
呢。可是白人的天赋在于手臂而不在于腿。就拿我来说，我可以敲碎一个火
伦人的脑袋，不会比任何人逊色，但赌起跑步，这些恶棍可比我强多了。”
恩卡斯已经走到门口，准备领头跑走，听到这话，又折了回来，靠在屋
子里面的角落里。而“鹰眼”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根本没注意到这个举动，
他继续说着话，不过不大像对同伴，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不管怎么说，”他说道，“因为一个人的才能差一些而让另一个人继
续绑在那儿是不合理的，因此，恩卡斯，你最好跑吧，我再套上熊皮，用智
谋来弥补速度的不足。”
年轻的莫希干人没有回答，而是双手抱胸，静静地靠在屋里撑墙用的柱
子上。
“喂，”侦察员抬起头看着他，“你为什么呆着不走？我的时间够用了，
因为那些恶棍会先去追你。”
“恩卡斯要留下来。”回答很平静。
“为什么？”
“和他父亲的弟兄一起战斗，和德拉瓦尔人的朋友同生共死。”
“好了，孩子，”“鹰眼”说着，用自己钢铁般的手握住了恩卡斯的手，
“你要是真的弃我而去，那倒像个明果人而不像是莫希干人了，但是我想我
还是这样提议的好，因为年轻人一般都热爱生命。好啦，战争中不能靠勇气
取胜的时候，就得用智谋了，穿上熊皮，我相信你扮成熊差不多也能和我装
得一样好。”
无论恩卡斯心里对两人在这方面的才能有什么看法，反正他脸上凝重的
表情丝毫没有表明他觉得自己更强些，他一声不响地迅速把熊皮套上，然后
便等着他年长的朋友指示下一步该怎么行动。
“现在，朋友，”“鹰眼”招呼大卫道，“我们俩换换衣服对你一定有
好处，因为你不习惯应付荒野中的种种突发事件。给，这是我的猎衫和帽子，
把你的毛毯和帽子给我，你得把你的书、眼镜，还有那小笛子都给我，如果
将来我们在太平时候还能见面，这些我都会还你，另外再加上许多感谢。”
大卫很爽快地把这几样东西都交给“鹰眼”，若不是这种交换在许多方
面都使他受益的话，他的这种爽快真可以认为是慷慨大方了。“鹰眼”很快
便穿上借来的衣服，等到眼镜遮住了他锐利的双眼，河狸皮三角帽扣在头上
后，由于两人身材相差无几，淡淡星光下人们真会把他当成那歌手。一切准
备就绪，侦察员便转向大卫，临走时又嘱咐他一番。
“你胆小吗？”他冷不丁地问道，他想先对整个情况有所了解再会考虑
解决方法。
“我追求和平，而且我谦恭地相信，我的生性算是仁爱的。”听到对方
这样直接攻击他的人格，大卫有点不高兴，“但是便是在困难的处境中，也
没有人能说我忘记了对上帝的忠诚。”
这样直接攻击他的人格，大卫有点不高兴，“但是便是在困难的处境中，也
没有人能说我忘记了对上帝的忠诚。”
“好吧，”大卫坚定地说道，“我会留在这里代替德拉瓦尔人，他曾为
了我英勇无畏地搏斗过，为了他我可以做这件事，甚至更艰苦的事情。”
“你说这话真不愧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若是受到更好的教育，你现在应
该能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低下头，把腿收起来，不然，很容易就会被他们
看出破绽来的，不要出声，时间越长越好。等到非开口不可的时候，最好突
然大嚷大叫，使他们认为你精神不那么健全。但是，如果他们真的割下了你
的头皮——这一点我相信他们是不会做的，请相信，我和恩卡斯是不会忘记
的，我们会像真正的勇士和可靠的朋友那样为你复仇。”
“慢来！”大卫看到两人作了这样的保证便准备离开，连忙说道，“我
是上帝的一个卑微的不成器的追随者，他并没有教给我们那不足为训的复仇
的原则，因此，如果我死了，不要为我复仇，宽恕那些杀死我的人吧；如果
你们真的记着他们，那就替他们祈祷，开启他们的心智，为他们祈求永恒的
福祗。”
侦察员迟疑不决，似乎在沉思。
“这里有个原则，”他说道，“和森林法则不同，但仔细想一想，这个
原则也是很公正高尚的。”想起自己脱离已久的生活环境，他不禁感伤地叹
了口气——大概这以后他也不会再常常这样叹气了。他接着又道：“作为一
个血统纯正的白人，我自己也很愿意这么做。不过和印第安人打交道可不像
和基督徒打交道那么容易，上帝保佑你，朋友，通盘考虑这个问题，再时时
想着永恒的道理，我十分相信你的道路没什么大的错误，只是很多事都要取
决于各人的天赋，以及诱惑力的大小。”
侦察员这样说着，转过身和大卫亲热地握了握手，作了这种友谊的表示，
他立即带着新装成狗熊的恩卡斯离开了屋子。
“鹰眼”一当发现自己处于火伦人的注目之下，便立即学大卫那严肃的
样子挺直身子，伸出手臂打拍子，接着又学大卫的样子唱起了圣诗。幸运的
是，在这微妙的冒险中，他的对手的耳朵对甜美声音的协调一致都不大能欣
赏。否则，他们一定能发现其中的破绽，由于他们必须从那帮印第安人附近
经过，因此，随着他们越走越近，侦察员的歌声也越来越大。两个人走到火
伦人跟前时，那说英语的火伦人突然伸出手臂，拦住了假冒的歌唱大师。
“那德拉瓦尔狗杂种！”他凑过身子，眯缝着眼想在淡淡星光下看清对
方脸上的表情。“他害怕了吗？火伦人会听到他的呻吟吗？”
那狗熊发出一声极其自然凶猛的咆哮，年轻的印第安人吓得连忙放开他
的手跳到一边，仿佛要弄清楚在他面前一颠一颠地往前走的是一头真熊，还
是冒牌货。“鹰眼”一直担心自己的声音会被狡猾的敌人识破，于是很高兴
地利用了这个停顿，重新高唱起圣诗，而在更文明的社会里，他这种唱法会
被看作一次“乱弹”的。不过，对于他面前的这些听众，他的歌唱只是使他
们更加相信他神经不正常，因而更加敬而远之，几个印第安人一齐闪开，让
巫师和他那雅兴大发的助手过去。
巫师和他那雅兴大发的助手过去。
两个人走出村子，正在向森林迅速奔去，这时从关押恩卡斯的屋子那儿
传来一声长长的嚎叫，莫希干人立即跳起来，摇晃着毛茸茸的熊皮，仿佛他
伪装的那个动物准备孤注一掷了。
“等一等！”侦察员叫着，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听他们还有没有叫喊
的声音，这一声只不过表示惊讶而已。”
他无法再耽搁下去，因为紧接着又是一阵叫嚷，声音响彻整个村庄。恩
卡斯脱掉熊皮，露出他的英俊面目。“鹰眼”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领先向
前跑去。
“现在叫那些混蛋来追踪吧！”侦察员说着，从一丛小树底下拽出两支
步枪及附带的子弹火药。他把恩卡斯的枪递给他，自己则挥舞着“鹿枪”，
道，“我们至少可以干掉两个。”
紧接着，他们把枪低低地拿在手里，像准备射击的猎人一般向前跑去，
一会儿便消失在黑暗的森林之中。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
凯撒吩咐做什么事，
就得立刻照办。
——莎士比亚①
我们在上面已经看到，守候在关押恩卡斯的屋子外面的几个野蛮人渐渐
变得有点不耐烦，也不怕巫师的气息了。他们鬼鬼祟祟地摸到墙上的一个缝
隙旁，屋里的微弱火光便从这缝隙中透出，有好几分钟他们错把大卫当成他
们的俘虏，但是“鹰眼”预见的事情不幸发生了。那歌手把自己高大的身材
缩在一起过了这么长时间，不免有点疲累，便渐渐地把双腿伸开，直到最后
他的一只奇形怪状的脚竟碰到了炭火，把余烬扫到了一边。起初几个火伦人
还以为是巫术把那德拉瓦尔人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是不巧大卫并不知道有人
在偷看。他转过头，露出那张朴实、温和的面孔，而不是俘虏那高傲的面容。
这时便是迷信的印第安人也无法再相信了，他们一齐冲进去，七手八脚地抓
住俘虏，立刻发现上当受骗了，于是他们大声叫唤起来。两个逃跑的人起初
听到的便是这声叫喊，随着这声叫喊，他们又作出最狂怒的报复姿态，大卫
尽管决心掩护他的朋友逃跑，此时也不免以为自己末日来临了。由于手头既
没有书又没有调音器，他只好依靠自己的记忆，好在他的记忆力在这方面很
少使他失望。他大声唱起高亢的曲调，想用哀曲的开头几句来安慰自己就要
进入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几个印第安人立即想起来他有点神经不正常，于是
立即冲到屋外，像我们刚刚描述的那样唤醒了整个村子。
一个印第安武士即使睡着了，没有什么防身武器，也能搏斗。因此，惊
叫声刚起，两百多个武士已经爬起来准备搏斗或追杀敌人，很快他们便知道
了俘虏逃跑的事，整族人一齐涌到议事厅那儿，急不可耐地等着头领们下命
令。在这突然需要酋长们英明的决策的时候，狡黠的马古亚是不能不在场的，
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大家四处张望，惊奇地发现他居然没来，他们立即派
人去他的住处，叫他快来。
与此同时，那些手脚利索，行动最谨慎的年轻人被派了出去。他们要在
树林的掩护下巡视一下空地以核实一下他们那可疑的邻居德拉瓦尔人是否有
什么阴谋。妇女孩童们到处乱跑，总之整个村子又呈现出一派狂野混乱的景
象。不过，这些骚动渐渐平息，过了一会儿，几个最年长尊贵的头领已聚集
在议事厅里认真地商议此事了。
很快，又响起了嘈杂的人声，表明来了一队人，他们也许带来了一些消
息，让大家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的人群闪开一条道，
几个武士带着那个不幸被侦察员捆起来丢在一边那么久的巫师进了议事厅。
虽说火伦人对此看法不一，有人对他的法力深信不疑，有人则认为他是
个骗子。不过，这时大家都全神贯注听他讲述，他那点事讲完以后，那病妇
的父亲便走出来，简明扼要地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讲了一遍，这两件事凑在
一起，给进一步的追查提供了线索。接着那些野蛮人便以其特有的狡诈进行
搜索。
他们没有一窝蜂似地跑向那个山洞，而是在头领中选了十个最聪明、最
①《裘力斯·凯撒》，第一幕，第二场。
勇敢的人去进行这次搜索。时间紧迫，因此一经指定，那些被选派执行这项
任务的人便一齐站起来，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议事厅。到了洞口后，走在前面
的年轻人便为头领们开路，一行人带着随时准备为公众利益献身的坚定信念
走进了那条低矮黑暗的地下通道。不过，他们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嘀咕，不知
他们将要碰到的是什么样的力量。
勇敢的人去进行这次搜索。时间紧迫，因此一经指定，那些被选派执行这项
任务的人便一齐站起来，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议事厅。到了洞口后，走在前面
的年轻人便为头领们开路，一行人带着随时准备为公众利益献身的坚定信念
走进了那条低矮黑暗的地下通道。不过，他们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嘀咕，不知
他们将要碰到的是什么样的力量。
刹那间，头领心里涌上一股亲情，他悲伤地用手捂住眼睛，接着，他又
恢复了自控力，面对着同伴，指着尸体用本族语说道：
“我的年轻人的妻子已经离开我们了！大神对他的孩子生气了。”
回答他这悲伤的话语的，是一片肃穆的沉默。过了一会儿，一个年长的
印第安人打算说两句。正在这时，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隔壁房间滚过来，
一直滚到他们这间房的中央。大家不知这是何物，都往后退了退，惊讶地看
着它，直到那东西迎着光站起来，露出马古亚那扭曲的，但依旧阴沉凶狠的
面孔。看到这种情景，大家不禁一阵惊呼。
不过，等他们回过味来，明白这酋长到底怎么了时，立即有好几个人拔
出刀来，很快他的四肢和舌头便又恢复了自由，这火伦人站起身，像个出洞
的狮子一样使劲摇晃着身体，他一言不发，手却痉挛着握着刀柄，他的眼睛
低垂着扫过面前的人群，仿佛想找一个合适的人出来，好在他身上出出气。
幸亏这时候恩卡斯、侦察员以及大卫都不在他身边，因为马古亚此时几
乎气得发疯，若是在场那就死定了。这野蛮人放眼望去，四周全是朋友的面
孔，找不到一个人可供他发泄。他只好将牙齿咬得格格响，咽下这口怒气。
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到了他的愤怒表情，由于担心已经气得快发疯的他突然发
作，大家都一声不吭地过了好几分钟。不过，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一行人中
最年长的一位便开口说话了。“我的朋友遇见敌人，”他说道，“他在不在
附近，我们好去报仇？”“叫那德拉瓦尔人去死！”马古亚雷鸣般大吼道。
又是一阵长长的意味深长的沉默。最后，还是那个年长的武士小心翼翼地打
破了沉默。“这莫希干人脚程快，跳得远，”他说道，“不过我们的年轻人
已去追赶了。”“他跑了？”马古亚问道，他的语调极其低沉，带着喉音，
仿佛是从丹田深处发出来似的。“一个邪魔来到了我们中间，那德拉瓦尔人
蒙蔽了我们的眼睛。”“一个邪魔！”马古亚讥嘲地重复道，“就是这个邪
魔夺去了那么多火伦人的性命。是他瀑布旁杀死了我们的年轻人，是他在温
泉那儿砍取了他们的头皮，也是他绑住了‘狡猾的狐狸’的胳膊！”“我的
朋友说的是谁？”“就是那个披着白脸儿的皮，胆量和狡黠却像火伦人的狗
——‘长枪’。”听到这可怕的名字，人群中立即起了经常的那种轰动。等
武士们定下神来，明白这大胆可怕的敌人竟然曾经跑到他们村子中间进行破
坏，惊讶顿时被可怕的愤怒所取代，所有先前在马古亚胸中翻腾的怒气突然
都传到他的同伴身上，有些人恶狠狠地咬着牙，有些人则狂叫着发泄自己的
怒气，还有人则疯狂地将拳头在空中乱晃，仿佛这样就可以使他们痛恨的人
受到打击似的。不过这种突发的怒气很快就消了下去，武士们又像平常懒散
无为的时候那样一副沉闷的面孔。
无为的时候那样一副沉闷的面孔。
“我们到族人中去吧，”他说道，“他们在等着我们。”
他的同伴们默默同意了，于是一行人离开山洞，又回到议事厅，大家各
自坐定以后，所有人都看着马古亚。马古亚知道这表明大家都等着他来讲述
所发生的事，于是他便站起来，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一点不漏地讲了出来，
邓干和“鹰眼”的骗局当然也被和盘托出，这时，就是部族中最迷信的人也
无法怀疑所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了，非常明显，他们被极端可耻地欺骗了。
马古亚说完后便坐了下来。整族人——他的听众实际上包括部族里的所有战
士——坐在那儿你看我，我看你，仿佛对敌人的大胆和成功惊讶万分似的。
不过，下一步就得考虑该怎么复仇了。
又有一些武士被派出去追踪逃跑的几个人，随后头领们便认真地开始商
讨。年长的武士们依次提出许多不同的方法，马古亚在一旁默不作声，恭敬
地听着，这狡猾的野蛮人已恢复了他的奸诈和自制力。现在正带着惯有的谨
慎和机巧来一步步实现自己的目标，只有当每个该发言的人都表达了自己的
观点之后，他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由于有些追踪的武士已经回来报告说，
他们追出去很远，显然敌人已在附近——他们那可疑的同盟，德拉瓦尔人的
营地得到了保护，这种情况使马古亚的观点分量更重。有了这样一个重要的
有利条件，这酋长便小心谨慎地将他的计划提出来，凭他的狡诈和巧舌如簧，
可以想见，大家一致接受了他的意见，简单地说，下面便是他的意见和动机。
前面已经说过，为了一条他们一贯遵循的原则，姐妹俩一到火伦人的村
子便被分开了，马古亚早就发现，只要留住爱丽丝，他便能最有效地控制柯
拉。因此，把姐妹俩分开时，他将爱丽丝留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却将他最珍
爱的那个姑娘托付给他们的同盟者。大家都明白这安排只是暂时的，不仅是
为了那条不可更改的印第安原则，也是为了讨得邻近部族的欢心。
虽说这酋长老是受到野蛮人常有的那种复仇欲望的刺激，但他仍旧一心
要实现自己的个人愿望，他必须用长时间痛苦的修行来补偿年轻时所犯下的
不忠和愚蠢的错误，才可以赢得他的古老部族的充分信任，而在一个印第安
部族里，没有信任便没有权力。在这种微妙险恶的情形下，这狡猾的印第安
人想尽一切办法来增加自己的影响。他最高兴的事之一便是自己成功地获得
了邻近强大而危险的部族的好感，这次试验的成功使他获得了他的策略所预
期的一切效果。因为火伦人也不能不受那至高无上的自然法则的支配，那就
是，别人欣赏一个人的才能时，他们才会看重他。
不过，尽管马古亚为了讨族人的欢心作出这种表面的牺牲，他却从没有
忘记自己的个人目的。由于发生了一些意外事件使他的俘虏都逃之夭夭，他
的个人目的受到了挫折，此时他发现自己必须再来争取那些最近他一直在有
意奉承着的人们对他的好感。
好几个头领提出了一些狡猾的诡计，主张立刻去袭击德拉瓦尔人，攻占
他们的营地，再重新把他们的俘虏抓回来，因为他们一致认为，他们的荣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