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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莫希干人

_29 库柏(美)
在天堂里相见时告诉她,德拉瓦尔姑娘们已在她孩子的坟墓上洒过眼泪,并
且称她为幸运的人。
另外的姑娘们此时也一一走上前,用充满关切和爱意的语调低声柔和地
对那个异国姑娘诉说起来。她们劝她要开心,不要为未来的生活担惊受怕。
她的身边会有一位猎人陪伴着她,他知道如何满足她所有的需要;他还是位
勇士,能够保护她,抵挡一切危险。她们保证她会一路顺风,她不会有什么
重负。她们提醒她不要无谓地哀叹她幼年的朋友和她的祖先所居住的故乡,
因为“莱那泼人幸福的猎场”里也有和“白人的天堂”同样美丽的山谷、清
澈的溪流和芬芳的花朵;她们请她留心同伴的所有需要,永远不要忘记玛尼
多明智地赐予他们的各不相同的特点。说完了这一切,她们又一齐高声吟唱,
颂扬这莫希干人的高尚胸怀。她们说他高尚、勇敢、豪迈,具备勇士应当具
有的、姑娘们热爱的一切品质。她们用极端隐晦和美妙的词句来曲折地表达
了自己的思想,诉说在与这年轻的莫希干人接触的短暂时间里,她们已经以
女性的直觉发现了他是在回避她们,德拉瓦尔姑娘们竟然得不到他的喜爱!
他属于一个曾经一度是盐湖岸边的主人的民族,他梦想回到居住在祖坟附近
的那一族人中去。这种偏爱为什么不应得到鼓励呢!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
这位姑娘的家世比她所有的族人都更高洁、更富有;她的行为已证明了她能
够忍受森林生活的一切艰难困苦;她们还说,现在,“大地神祗”已经把她
送到一个能找到她的族人灵魂的地方,她将永远快乐。接着,她们又转变了
题目和声调,开始赞美那个在附近的屋子里哭泣的那个姑娘。她们把她比作
雪花那样纯洁、清白、灿烂;在炎热的夏天里容易消失,在寒冷的冬天里容
易凝结;她们毫不怀疑,在那个和她同样皮肤洁白、悲伤不已的年轻首领眼
里,她是很可爱的。不过,她虽说根本没有作什么比较,但显然她们认为她
不如她们现在哀悼的少女那样光彩照人。当然她们仍然对她那罕有的美貌大
加颂扬。她们将她的卷发比作葡萄藤上的浓密卷须;将她的眼睛比作蓝天;
而最洁白的云彩,镶上太阳灿烂的金边,都比不上她的脸色动人。
在这些曲调相同的吟唱中,除了低迴婉转的歌声以外,听不到一丝其他
声音。人们偶尔发出的悲嚎类似于音乐中的合唱,减少了——说得准确些,
是增加了——音乐中的悲伤。德拉瓦尔人都像着了魔似地侧耳倾听。从他们
脸上表情的不同变化中可以明显看出,他们的忧伤是多么真诚深厚。甚至大
卫也用心倾听这甜美的曲调。早在吟唱结束之前,他的眼神就表明他的整个
心灵已经被迷住了。
在所有白人中间,只有侦察员能听懂这些歌词。听到那些姑娘们动人的
吟唱,他从沉思中直起身子,侧过头去理解歌中的意思。但是当她们谈到柯
拉和恩卡斯未来的情景时,他摇摇头,仿佛知道她们这单纯的想法是错误的。
于是,他又恢复了斜倚的姿态。他就这样一直到仪式——如果这样充满感情
的吟唱能称为仪式的话——结束。幸亏海瓦特和孟洛两人不懂这狂野的悲歌

的含义,所以,他们才得以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的含义,所以,他们才得以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随着葬礼的进行,一个战功显赫、尤其是在最近的战斗中勇猛非常的武
士从人群中走出,迈着严肃凝重的步伐走到死者的面前。
“你为什么离开了我们,德拉瓦尔人的骄子?”他对着再也无法听见的
恩卡斯说道,仿佛他还是个活人似的。“你的生命就像刚刚升上树梢的朝阳,
你的荣光比中午的阳光还要灿烂。你走了,年轻的勇士,但是已经有一百个
维安杜脱人在为你扫除通往天堂之路的荆棘。凡是在战场上看见过你的人,
谁会认为你会死呢?在你之前有谁曾领过我乌泰华上过战场呢?你的脚像老
鹰的翅膀一样迅捷;你的手臂比松树上落下的树枝还沉重有力;你的声音像
玛尼多在云端说话一样响亮。乌泰华的嘴不善于说话,”他忧伤地看看四周,
接着又道,“他的心很沉重。德拉瓦尔人的骄子,你为什么离开我们呢?”
他说完后,族中大部分高贵的武士都一一走上前,用言语或歌词颂扬这
位死去的酋长的光荣。大家都说完以后,整个地方又笼罩着一片深沉的静默。
就在那时,人们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声音,仿佛远处的伴奏音乐,隐隐约
约,若有若无。人们能听得见声音,但又听不清是什么。这声音一阵比一阵
高扬,拖着悠长的尾音,最后人们可以听出这里面原是有词句的。秦加茨固
的嘴唇张着,表明这声音原来是父亲的哀歌,虽然没有人转过头去看他,也
没有人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但从人们伸颈倾听的样子来看,显然大家都已
沉浸在这种歌声里面了。过去只有塔蛮能才能使大家如此神情专注。但是他
们什么也听不清楚。因为歌声刚刚升高到清晰可辨的时候,它就弱了下去,
而且颤抖不定,最后完全消失了,仿佛被一缕微风吹散了似的。大酋长的嘴
巴闭上了。他仍然默默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目光呆滞,仿佛造物主只给了
他人的躯壳,而没有赋予他人的灵魂似的。看到这种情景,德拉瓦尔人知道
他们的朋友还无法收摄心神,唱一曲哀歌,于是他们都松弛下来,带着天生
的细心,开始把思绪转向那异国姑娘的葬礼上去了。
一个年老的酋长对站在柯拉遗体旁的妇女作了个手势,几个德拉瓦尔姑
娘立即遵照命令,抬起了柯拉的遗体,举到和她们的头一样高,然后便迈着
缓慢整齐的步伐向前走去,边走边重新唱起一支颂扬死者的哀歌。格姆一直
在旁边密切地注视着这一切。他认为是异教徒的仪式,这时他便俯身对那个
茫然无觉的父亲低语道:
“他们带着你的孩子的遗体走了。我们要不要跟上去,让她们以基督教
的仪式安葬她?”
孟洛惊了一下,仿佛听到了末日的号角,他匆忙往四下打量了一下,便
站起身,迈着军人的步伐走进了这简单的行列。但是由于压在心头的哀伤,
他的步伐很沉重。他的朋友们都紧紧地跟在他后面,一个个悲伤万分——这
种悲伤已决不是同情一词所能概括的了。甚至那个年轻的法国人也加入了这
个行列,仿佛也为这样一个美丽出众的少女的夭亡而深感遗憾。等到所有的
德拉瓦尔妇人都跟着这狂野但整齐的送葬队伍走开后,族中的男子们便又站
成一个圆圈,围在恩卡斯的尸体旁边,肃立无言。

德拉瓦尔人选作柯拉的墓地的地方是一个小土丘,上面长着几株枝叶繁
茂的小松,形成一片凄凉的荫影,笼罩着这个地方。到了小丘后,姑娘们便
放下尸体,以印第安人特有的耐心和腼腆等了好几分钟,想要知道死者的亲
人们对于这样的安排是否满意。最后,还是懂德拉瓦尔人习惯的侦察员开了
口,他用德拉尔语说道:
德拉瓦尔人选作柯拉的墓地的地方是一个小土丘,上面长着几株枝叶繁
茂的小松,形成一片凄凉的荫影,笼罩着这个地方。到了小丘后,姑娘们便
放下尸体,以印第安人特有的耐心和腼腆等了好几分钟,想要知道死者的亲
人们对于这样的安排是否满意。最后,还是懂德拉瓦尔人习惯的侦察员开了
口,他用德拉尔语说道:
听了这赞美之辞,姑娘们放了心,便又将柯拉的遗体放进一个用桦木皮
制的精巧的棺材里。接着便将棺材放进黑暗的墓穴。这些朴实的人又默默地
用泥土填平了墓穴,再用树叶和其他惯常使用的东西覆盖住墓上新土。做完
了这些悲伤友好的事情之后,这些善良的姑娘们又停了下来,不知道下面该
怎么做。这时侦察员又说话了。“我的姑娘们做得很好,”他说“白人的灵
魂并不需要食物和衣服——这些恩赐将由白人的天堂来给予。”他向旁边看
了一眼,发现大卫手里拿着圣书,好像准备唱一曲圣歌引导亡灵升天,便又
加了一句:“我看一个更了解基督教习俗的人准备说话了。”姑娘们一听这
话,都谦恭地走到一边。一开始她们在这场面中起着主要作用,此时她们则
成了神情专注的看客。大卫唱起了圣歌,人们没有流露丝毫惊讶或不耐烦的
神情。她们静静地听着,仿佛能理解这些奇特的语言,而且能感受到歌中所
表达的悲伤、希望和顺从的感情。大卫看到这种情形大受鼓舞,同时他自己
心中也隐藏着痛苦的感情,因此将圣歌里的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他那浑厚
圆润的嗓音和姑娘们柔婉的曲调相比也毫不逊色。在他特别为他们歌唱的那
几个人听来,他那抑扬顿挫的曲调里还有一种智慧的力量。他唱完了圣歌,
四下里又是一片圣歌刚起时的肃穆的静默。圣歌尾音在听众的耳朵里消失以
后,那些姑娘们都羞怯地、偷偷向死者的父亲望去,这种一致的而又是抑制
着的行动,表明大家都希望死者的父亲来讲几句话。孟洛似乎也意识到他该
做出人生中最难做的努力了。他抬起白发苍苍的头颅,镇定地看了看环绕在
四周的谦恭、安静的人群,然后他挥挥手,让侦察员注意听他的话,接着便
说道:“对这些善良温柔的姑娘说,一个伤心衰老的人感谢她们,告诉她们,
我们大家所崇拜的上帝,虽然有不同的名称,他一定会留意到他们的善举。
在不太遥远的将来,我们都会聚集在他的宝座周围,不分性别、身分和肤色。”
侦察员听着老军人声音颤抖地说完了这些话,慢慢摇了摇头,似乎不大
相信这些话会有什么用处。
“对她们说这些,”他说道,“就等于对她们说,冬天不会下雪,树木
落叶时太阳最灼人一般。”
接着,侦察员便转向姑娘们,以他认为最合适的语言表达了孟洛对她们
的感激。孟洛的头又垂到胸前,整个人又回复到那种恍惚的状态。这时,那
个年轻的法国人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肘弯。引起这哀伤的老人的注意后,这法
国人便指了指一队抬着一乘小巧玲珑、遮盖得严严实实的肩舆走来的年轻印
第安人,又向上指了指太阳。
“我明白你的意思,先生,”孟洛强作镇定坚强地说道,“我明白你的
意思。那是上苍的意愿,我会顺从的。柯拉,我的孩子!若是一个心碎的老
父的祈祷能够使你复生,你会多么幸运啊!来吧,先生们,”他高傲地四下
看了看,又加了一句,不过他衰老的脸上仍旧掩饰不住深深的哀伤,“这儿
没我们的事了,我们走吧。”
海瓦特也乐于听从这个命令。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到越来越控制

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不过,在朋友们纷纷上马时,他还是抽空和侦察员紧紧
地握了一下手,重申他们先前的约定:他们将重逢于英军营垒中。然后他便
扳鞍上马,催马走到肩舆旁边。轿子里传来低低的、压抑的哭泣,表明里面
坐的是爱丽丝。孟洛的头又垂到了胸前,海瓦特和大卫伤心地默默跟随,后
面是蒙卡姆的使节带着他的卫兵。就这样,除了“鹰眼”以外,所有的白人
都走过德拉瓦尔人身边,很快就隐没于苍茫的森林里去了。
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不过,在朋友们纷纷上马时,他还是抽空和侦察员紧紧
地握了一下手,重申他们先前的约定:他们将重逢于英军营垒中。然后他便
扳鞍上马,催马走到肩舆旁边。轿子里传来低低的、压抑的哭泣,表明里面
坐的是爱丽丝。孟洛的头又垂到了胸前,海瓦特和大卫伤心地默默跟随,后
面是蒙卡姆的使节带着他的卫兵。就这样,除了“鹰眼”以外,所有的白人
都走过德拉瓦尔人身边,很快就隐没于苍茫的森林里去了。
生人的感情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这种纽带并不能轻易被打破。许多年以后,
人们在消磨漫漫长夜时,或者在无聊的行军途中还在讲述这个白人少女和年
轻的莫希干勇士的故事。那些年轻勇敢的武士还曾为此涌起过报仇的激情。
甚至这些重大事件中的几个次要角色也没有被忘记。此后许多年中,侦察员
一直充当这些印第安人和文明生活的联系人。通过他,人们了解到,“白头
发”不久就和他祖先呆在一起了——人们都错误地以为他是因为军事上的失
利而死的;“大方的手”,则把他剩下的那个女儿带到白人的居住区里去了。
在那里,她终于不再流泪,而是过着更符合她的快乐天性的、终日满脸笑容
的生活。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和目前的情形无关。“鹰眼”在所有的白
人同伴走了以后,便又坚定无比地走向他心里惦念着的地方。他刚好赶上最
后看恩卡斯一眼。德拉瓦尔人正在给恩卡斯裹上兽皮殓衣,此时便停了一下,
让这坚毅的森林居民恋恋不舍地、好好地看他一会儿。待他看过后,恩卡斯
的尸体便被套上殓衣,永远不会再打开了。接着又出现了一个类似于前面的
那个送葬队伍。很快,整个一族人都聚集在年轻酋长的临时坟冢前——说它
是临时的,那是因为,将来有一天,他的尸骨应该和他本族人的遗骨安放在
一起。
人们的行动和他们的心情一样,是完全一致的。他们肃穆地围在恩卡斯
的坟冢前,满脸的悲伤,同时满怀对丧主的敬意。尸体被安置成卧姿,面向
太阳,身边放着战斧、刀箭,供他在最后的旅途上使用。装着尸体的棺材上
留了一个小孔,使他的灵魂在必要时能和肉体来往。他们小心地以印第安人
特有的聪明把一切都布置得十分妥当,使坟墓不至于遭到野兽的骚扰。至此,
葬礼里面需要用体力的部分结束了,所有在场的人都把注意力转向了葬礼的
精神部分。
秦加茨固又一次成为大家关注的目标。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开过口,
而在这种场合,大家都期待着他这样著名的酋长说些安慰的话,或是作一些
指示。这坚强克制的勇士似乎明白众人的意愿。他抬起先前一直用皮袍遮住
的脸,目光坚定地看了看四周,慢慢张开了紧抿的双唇。在这漫长的葬仪中,
他的声音第一次变得异常清晰。
“我的兄弟们为什么悲伤呢!”他看着四周神色惨沮的武士们黝黑的面
孔,“为什么我的女儿们要哭泣呢!是为了一个年轻人到那幸福的猎场上去
了!是为了一个酋长的生命中充满了荣光!他善良、他尽职、他勇敢,谁能
否认这些呢?玛尼多需要这样的勇士。因此,他将其召唤走了。至于我,恩
卡斯的儿子和父亲①,不过是白人空地上的一株秃松罢了。我的民族已经离开
①一般是父亲先死,儿子哭父亲,现在是恩卡斯先死,秦加茨固留下来埋葬他——做通常一个儿子为父亲
做的事。

了盐湖岸边和德拉瓦尔人的群山。但是谁能说这个部族里的‘大蟒蛇’已经
失去了他的智慧呢?我独自一人——”
了盐湖岸边和德拉瓦尔人的群山。但是谁能说这个部族里的‘大蟒蛇’已经
失去了他的智慧呢?我独自一人——”
秦加茨固紧紧抓住了侦察员激动地伸过来的手,他们的脚下便是刚刚盖
上泥土的新坟。在这种友谊的举动中两个勇敢无畏的森林居民都低下头,热
泪滚滚,打湿了恩卡斯的坟墓。
看到这两个当地最著名的武士悲不自胜,在场的人们都肃立不动,默默
无言。这时,塔蛮能提高了嗓门,让众人散去。
“行了,”他说道,“走吧,莱那泼的子孙,玛尼多的怒气还没有平息。
塔蛮能为什么还留下来呢?白脸儿是世界的主人,红人的时代还没有重新到
来。我的日子已经太长了。早晨我还看见乌那密的儿子们强壮快乐,但是,
黑夜还没有来临,我就看到聪明的莫希干族只剩下最后一个勇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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