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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为王》作者:顾雪柔【番外全】

_6 顾雪柔(现代)
  李庄以眼神示意张二,二人帮游淼把箱子抬进屋里去。
  游淼又说:“凡事还得靠自己。”
  李庄笑着说:“那位跟着少爷的兄弟,我看他倒是个实在人。”
  “是啊,还好有了他。”游淼回堂屋里,把窗户挨个全推开,两边阳光照了进来,堂屋内登时亮堂了不少,铺着厚厚一层灰尘的家具也不再显得灰暗颓废。
  “家具居然都没人偷?”游淼诧道。
  李庄莞尔答道:“谁会跑沈园来偷东西?”
  游淼说:“这处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么?来,把烂木都扔了。”
  游淼对主卧里那张床喜欢得很,光是一张大床就值不少钱,床外镂空的雕刻虽已褪了漆,却只要重新漆一遍便能恢复原来的模样,阁床顶上透光,挂着的蚊帐已破烂了,但只要把帐子一换,被子铺好,便自成一片小天地。
36、卷二 蝶恋花
  李庄把东西收拾了拿到院外去,房中的家具有桦木与另一种木,游淼挨个敲了敲,确认家主卧房中的家具都是花榴木做的。花榴木值不少钱,沉甸甸的,而且不朽,桦木制的柜子等则烂的透了,堆在院子角落里,正好当柴火烧。门则是梨花木的,这玩意也好,结实,至少门窗不用换了,把铆钉重新敲上,刨一次,重新上漆就成。
  游淼把房间收拾了出来,几个箱子放好,李庄在房中擦洗,游淼便带着张二过去书房。
  这处的书架与书桌也是花榴木制的,整个家里的这些摆设,起码也值个几百两银子,放了近百年居然没人来偷,倒也奇怪,是因为贼都不识货么?
  “真是奇哉怪也。”游淼朝张二笑道:“上百年都没有贼来过。”
  张二协力打开箱子,十个大箱,里头装的全是书——一叠一叠的书。
  “这些都是你的?”张二问道,旋即马上意识到称呼,忙道:“少爷藏书可真多。”
  游淼嗯了声,把书架上的灰尘扫下来,打了几个喷嚏,说:“有些是我娘的,有些是我小舅的。”
  “都是读书人。”张二把书放上架子去,游淼去推窗,书房后窗正对着花园,内里假山间长满杂草,园林间的水面落满青藻,请个园丁打理一下,倒是个胜景。张三把书挨批放好,说:“这么多书,可千万别潮烂了。”
  游淼坐在那把大椅子上,把抽屉挨个拉开看,里面还有文房四宝,雨过天晴瓷的笔架,鸦墨点绛云的砚,居然还有牡丹朱砂印泥。
  印泥已经干了,游淼把桌子擦干净,东西一件一件地摆出来,说:“烂倒是不怕,就怕人偷。”
  张二说:“不会有人来这里偷东西的。”
  游淼还从抽屉里找出一个碎成两半的玉镯,试着把它拼起来,说:“江波山庄连个放哨的没有,沈园里又无人打理,怎么就……”
  张二起身道:“因为这里闹鬼。”
  游淼:“……”
  张二说:“有个女人在沈园里病死了。”
  游淼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张二又道:“后来听说买了这园子的人也死了……”
  游淼:“那是我娘……”
  张二意识到说错话,忙道:“失言失言。”
  游淼又说:“江波山庄没什么佃户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们怕鬼?”
  张二答道:“没有,不是因为这个。后来又有几个大胆的人进来拿了沈园里的东西回家用,结果家里一个接一个的都死了……”
  游淼嘴角不住抽搐,说:“你开玩笑罢。”
  张二压低了声音,说:“梁泊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就进山庄来偷过东西的……结果夫妻俩都病死了,梁泊亲自把东西送回来的。”
  游淼只觉一阵毛骨悚然,面部神经痉挛,不知道张二所说是真是假,但也没再追问。
  才子佳人,昔年一别,如今佳人居然成了女鬼,如果世上真的有鬼,游淼倒是宁愿相信她是因为思念爱人才眷恋不去。
  张二出去打水擦洗,游淼边排书边说:“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嘿嘿。”
  张二道:“少爷是富贵人,打小就有福星庇护着,不怕这些的。”
  游淼翻着书,里头又有不少连他自己都没看过的,他想到张二要入京,便问道:“你想去上京赶考,还是进京城谋个差事?”
  “我爹我娘。”张二说:“都想我当个读书人,再过几年等恩科,要么是三年一次的科举,该去考了,安陆村的夫子让我先乡试。”
  游淼点点头,说:“你要不急着走,随时可以到沈园里来读书。”
  张二登时眼里充满惊讶,游淼又说:“我看你一时半会也去不了京,等上京前,也记得来说一声,顺便帮我带个信,我在京城有不少朋友,有人照看着,也是好事,对不?”
  张二一听便知游淼要提携他,忙躬身就跪,说:“多谢少爷!”
  游淼忙扶他起来,示意无需客气,张二便去整理书房,游淼翻着翻着书,打开最后一个小箱子。
  箱子盖内,一行娟秀的字迹写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游淼笑了起来,想到当年母亲提着笔,教自己读书认字儿的时候,乔珂儿喜欢墨家“兼爱、非攻”一道,和当年江南等地,甚至整个朝中尊崇儒释的念头不同。墨家对兵法,工学,农道极其熟稔,“墨辩”之术更能把游德川驳得哑口无言。
  游德川则认为学习四书五经,孔孟之礼才是正道,于是非常瞧不起乔珂儿喜欢的墨家,后来就常常教训游淼,说你娘古灵精怪的,也教了你这个古灵精怪的小混蛋出来。
  游淼打开箱子,想从母亲生前的藏书里找点可用的资料,蓦然看到一本《齐民要术》,当即双眼发亮。
  《天工开物》、《梦溪笔谈》、《神农》、《野老》……
  居然还有一本《墨经》!
  游淼简直如获至宝,母亲留下的这一箱子书,正是治理山庄的珍贵宝物!当即连书房也不收拾了,捧着本书,坐到檐廊下如痴如醉地读了起来。
  首先是《天工开物》,里面记载了如何制造水车,丹青、糖,提炼盐……制渠,制五金等等,就连尺寸,分量都写得一清二楚。
  游淼仔细地看水车,看了一会又起身去翻《墨经》,对照墨家的机关术,两相比照后又去取了根炭条,就在地上坐着,写写画画。
  日渐西斜,正院里李庄道:“少爷,堂屋和正卧都清扫完了,请少爷吩咐。”
  张二也擦干净了书房,站在书架前看游淼的书。
  游淼头也不抬地嗯了声,说:“你把柜子顶上的钱袋拿来。”
  李庄忙谦让不能收少爷的钱,游淼又说:“没事,你去拿,我还有些事吩咐你办的。”
  距过年还有不到十天,佃户们正在农闲的时候,在家坐着不如出来帮游淼干活,游淼拿了一贯钱给他,拆了二十个铜钱,递给张二:“你拿着。”
  张二:“我不能收少爷的钱,少爷让我上来看书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游淼转念一想,既是这么坚持,也算有点读书人的气节,便不去勉强他,遂把那二十文给李庄,朝李庄说:“二十钱给你当做今天的工钱,,再给你一吊,明儿你到镇上去替我跑一趟,这上头的小东西都给我买回来。花了多少钱,给我记清楚了,我要问的。”
  游淼递给李庄一张以炭条写就的牛皮纸,说:“木料呢你只要打听价钱就行,李治烽不熟镇上,别被人诓了去。”
  李庄忙不迭道是是是,游淼说:“都回家吃饭去罢。”
  李庄说:“回头我让我媳妇上来,给少爷做饭吃。”
  游淼说:“不用,李治烽也该回来了,我们随便吃吃就成,过几天再去雇个婆子做饭。”
  游淼将李庄与张二打发回家吃饭,自己在廊前坐着,头也不抬地继续看书。知道李庄与早上过来时变了副模样,是因为他有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出去做小工,一天也就十文钱的工钱,给他游少爷办事,拿二十文钱。
  日渐西斜,外头有车马响动,游淼抬头要喊,喊李治烽的名字,又觉得怪别扭的,突然就意识到,自己买了这犬戎奴回来这么久,居然也没给他另起个名字,还是跟着李延的姓氏。
37、卷二 蝶恋花
  游淼平日要使唤他,也是直接喊声“喂”或者“哎”,唤狗儿一般,李治烽便过来了。
  “回来了?”游淼说。
  “回来了。”马匹嘶鸣,李治烽的声音在外头漫不经心道。
  游淼也不挪地方,就坐在廊下翻书,肚子已有点饿了,片刻后李治烽过来,高大的身材挡住了阳光。
  游淼:“一边去,别挡着了。”
  李治烽不动,单膝跪在游淼身旁,游淼心中一动,抬眼看他,见李治烽在笑。
  那笑容温润而英俊,但这不是最吸引游淼目光的,令他十分惊喜的是:李治烽的怀里抱着一只很小很小的狗!
  游淼登时把书扔了,说:“哪来的?”
  李治烽笑了笑,举着那小奶狗的两只爪子,左右交叉挠了挠,逗游淼玩。
  那狗还是只花狗,通体白色,黑色大块的斑纹东一块,西一块,眼睛乌溜溜地瞪着游淼看,眼眶上还有块斑纹,看上去憨头憨脑,十分可爱。
  “快让我抱抱!”游淼接过来抱着那狗儿玩,又问:“多少钱买的?”
  李治烽说:“不用钱,米店前母狗生了一窝,我就朝老板讨了只。”
  小狗汪汪地叫,游淼简直心花怒放,说:“我正想着该弄只狗来看家呢,你这就买回来了。”
  李治烽嘴角微微上翘,嗯了声,摸了摸那小狗的头,又摸了摸游淼的头。
  游淼哭笑不得,起身跟着他去后院,问:“东西都买了?”
  李治烽说:“买了,统共花了三两银子,包了辆板车。”
  沈园里有两匹马,一匹马拉车正好,游淼出外去看,只见李治烽买了足足一车的东西,有咸肉,冬笋,几大坛泡菜,米面粮食,油盐酱醋,青菜,一应俱全,还有几只活鸡在笼子里咕咕地叫,车前面还挂着只野兔。
  李治烽把东西卸下车,搬进厨房。
  “信寄了么?”
  “嗯。”
  “小工请了?”
  “嗯。”
  “什么时候来?”
  “明天。”
  游淼与李治烽的对答简洁而无聊,李治烽把东西放好,扫了下地,游淼去揭灶台,锅瓢全锈了,李治烽把油盐酱醋一样一样地放好,两人对着这么一个厨房,都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
  游淼说:“你……会做饭么?”
  李治烽:“会一点。”
  李治烽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拿着两个新锅,在灶洞上搁好,左边是炒锅,右边是煮锅,又去拿了一个大铁盆子,搁在灶台边的炭炉上,蒸笼放上去,原来是个蒸锅。
  游淼:“……”
  李治烽:“……”
  游淼:“你还会做饭?太好了。”
  李治烽:“以前做过。”
  游淼:“以前做的什么?”
  李治烽:“烤肉。”
  游淼:“……”
  “饭好像是要蒸的。”游淼好奇地四处看,见李治烽在用一个木杯舀米,提醒他:“得兑水的吧,不能直接上屉蒸。”
  李治烽愣了一下,继而点头道:“对。”
  游淼没脾气了。
  “你去看书。”李治烽说:“不用管了。”
  游淼嘴角抽搐,出外说:“李庄今儿已经把水井清理干净了,我来打水吧。”
  “我来。”李治烽执拗接过水桶,游淼只得搬了张椅子,坐在厨房前的院子里看,那小狗跟着李治烽跑前跑后,伸舌头摇尾巴的,李治烽看了它一眼,说:“去坐着。”
  “过来,小黑。”游淼招手。
  花斑狗跑过来了,安静地伏在游淼脚旁,李治烽挑水进去,把水缸洗了一次,单手提着个水缸出来,六十斤的大瓦缸提在手里像个水桶一样,晃荡晃荡,把缸底的水倒了,又放平用布揩拭。
  这家伙力气真大……游淼忍不住心想,要是打架起来,多半能把自己给捏小鸡一般捏死了。游淼兀自记得李延从前对他说过,当时李治烽吃过一种药,吃完之后武功是全失掉的。
  “你现在武功恢复了么?”游淼问。
  李治烽提着水缸进厨房去,在里头答道:“没有,只恢复了五成。”
  游淼吓了一跳,这还只是五成?!
  “要怎么样才能全回来?”游淼不禁问道。
  李治烽说:“不吃那药,慢慢地就好了。”
  游淼想起那天李治烽单枪匹马,从鞑靼人的村庄里把他们救出来的事,一箭可以穿透两个人,那弓的张力起码也有上百斤,太可怕了。
  正要再问点什么时,厨房里冒出大量的烟,似乎有什么烧着了,李治烽不住咳嗽,游淼忙道:“着火了吗?”
  李治烽:“咳……咳……别进来……”
  游淼一进去就被烟呛得直流眼泪,李治烽咳了一会,两人从厨房里逃出来,都是灰头土脸的,游淼边咳边道:“烟囱……烟……”
  李治烽一手勾着房檐,轻巧一翻,烟囱上响起乌鸦叫,几只乌鸦呱呱地跑了,烟囱被杂草和鸦巢堵住,李治烽一手拍了进去,哗啦啦声响,砖头垮了下来。
  “好了好了!”游淼忙道:“别把厨房弄塌下!”
  烟雾散尽,灶里终于生起了火,游淼用一个吹火筒朝着灶里吹,冷不防吸了口烟,又是剧咳。
  李治烽忍不住哈哈大笑,说:“我来罢。”
  李治烽带着笑意拨了几下火,开始切菜,游淼在一旁指挥道:“切成片。”
  “知道了。”李治烽头也不抬说。
  天色渐晚,外头冷了下来,游淼见帮不上忙,便出去无所事事地在沈园里溜达,李治烽又道:“再去穿件衣服。”
  游淼心道啰嗦,赫然发现李治烽似乎也很少叫自己名字,开始时还会说声少爷,现在竟是连少爷也不称了。从离开山庄的那天起,李治烽便主动了许多,似乎把他游淼看做自己的弟弟般照顾。
  游淼素来不像李延那群家伙般重规矩,其实就算李治烽叫他“游小子”,游淼肯定也觉得没什么关系,这么一来反而显得亲近。
  他站在前院外的高处朝外眺望,远方屋落炊烟袅袅,天色晦暗,冬风萧萧,卷得沈园里的竹子沙沙作响。别有一番意境。
  自己沦落到要与一个家奴相依为命,是蛮心酸的事。但特别就特别在,这个家奴是李治烽。他又半点不像寻常的仆人,换个别的人,譬如石棋儿,木棋儿……游淼肯定得自怨自艾好一阵子,看到小厮就烦。
  然而李治烽不会,游淼自己都觉得好笑,有李治烽陪着过日子,怎么看怎么跟办家家酒一般,说不出的好玩。
  或许李治烽在塞外的时候,也是个少爷命的,只看谈吐,动作,游淼便深深觉得这人不是寻常人。
  少顷,堂屋里,卧室里,书房中的灯挨个亮了起来,偌大一个庄园中虽然只有俩人,却显得十分温暖,小黑寸步不离地跟在游淼脚边,游淼走到哪,它就跟到哪。
  游淼肚子很饿了,中午才吃了点面,一天没东西下肚,回入院中时却闻到一阵焦味。
  游淼:“……”
  李治烽:“……”
  桌上放着米饭,饭倒是蒸熟了,还是好米,颗颗晶莹通透的,散发着饭香味。一盆草菇汤也有模有样,撒了点葱花,奈何炒肉却糊得像炭一般,还有碟青菜被炒得剩下一点点,放在盘子中间。
  游淼:“哈哈哈哈哈——”
  李治烽无言以对,游淼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但没抱怨什么,说:“坐吧。”
  李治烽道:“火候没掌住。”
  游淼说:“没事没事。”
  李治烽摆好椅子,依旧要在游淼身后伺候他吃,游淼却拉着他,说:“你吃就是,不用守那些规矩了。”
  李治烽说:“不行,你是主人。”
  “别啰嗦。”游淼说:“沈园里就咱俩,吃吧,连个人陪我吃的都没有,挺无聊的,吃不下。”
38、卷二 蝶恋花
  李治烽这才坐了,给游淼擦干净碗,游淼又说:“给小黑也吃点。”
  李治烽起身用草菇汤拌了点饭,小黑凑在碗里兴高采烈地吃了起来,呼哧呼哧地吃得起劲,游淼筷子也不动,只是看着它笑。
  “吃吧。”李治烽给游淼舀饭,说:“给我几天学学,慢慢的就会了。”
  游淼莞尔尝了口,说:“有点咸。”
  李治烽嗯了声,自己吃了口,那表情简直惨不忍睹。
  “我去找李庄家的,炒两个鸡蛋。”李治烽起身说。
  “算了算了。”游淼说:“别去折腾人家,吃吧。菜咸了正好下饭。”
  游淼饿了一天,也顾不得挑了,换了平日在京师或是在家,厨子若做了这饭出来,必须要被游淼叫过来,当场把一盘菜扣他个一头一脸的,然而李治烽做成这样,游淼却足感盛情。更知道他除了在塞外烤肉,多半也没做过别的。
  “这个汤淡了。”游淼说:“下次你炒菜,放盐放酱油,边放你就边尝尝,合适就行。”
  李治烽先是嗯了声,继而似乎有话要说,游淼又道:“没那么多破规矩,你忘了咱俩做过什么来着?口水都吃过了,还怕这点菜?”
  李治烽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摇完头,又莞尔点头。
  游淼渐渐地觉得李治烽开始像个人了,刚认识他的时候就跟截木头似的,后来终于有了些喜怒哀乐,会主动开口与他说话,料想也是日子过得顺遂,心情好的缘故。
  “我想做个水车。”游淼说。
  李治烽:“行,我去做,明天就做。”
  游淼道:“不忙,我打发李庄问价去了,我看后山那里还有些树,不知道能用不。”
  李治烽点点头,游淼又说:“得把周围的地圈出一块来,犁过以后,也好种点东西,明天起你管外头,我管家里就行。”
  李治烽嗯了声。
  吃过饭,李治烽收拾碗筷去洗碗,又给游淼烧水洗澡,忙了一整天,游淼简直要累瘫了,洗过澡后躺在床上时,只觉既累又充实。
  卧房里已大致收拾出来了,沈园大得要死,四厢十八房,全收拾完至少得半个月。游淼其实也没做什么,却止不住地觉得累,毕竟比从前吃饱喝足就胡混的日子差了太多。
  但胃口也好了,吃得下两碗饭,还吃了点泡萝卜。
  李治烽足足忙到二更时才停下来,院子里响起水声,游淼迷迷糊糊地快睡着了,蓦然坐起身,依稀看到寒冬腊月里,李治烽脱得赤条条的,犹如一匹健美的骏马,站在月光下,以一桶冰冷彻骨的水朝身上直浇。
  “哎!”游淼忙道:“你别冻着了。”
  “不碍事。”李治烽轻描淡写地说:“你睡。”
  游淼说:“你睡我房里罢。”
  李治烽嗯了声,游淼醒了一次,又有点睡不着,辗转反侧的,直到听见李治烽照常进来,关上房门,把铺盖打开,铺在地上。
  游淼探头看,床下李治烽睡的那袭被铺,仍是数月前游淼给他睡的,京城里的被子。
  外头风刮了起来,呜呜地响,就像女鬼在叫。游淼想起白天张二说的,这宅子里闹鬼,当即连寒毛也竖了起来。
  “上来陪我睡会。”游淼说。
  李治烽躺着,没有动,呼吸均匀,显是白天里累狠了。
  游淼说:“李治烽?”
  李治烽动了,游淼说:“睡着了?上床来和我一起睡罢。”
  李治烽上床来躺下,刚洗过冷水澡,肌肤却是热的。游淼拉了拉他的手臂,李治烽便伸出有力的臂膀,让游淼枕着,把他搂在身侧。
  游淼起初还有点怕,但一抱着李治烽,想的又不是这事了,他的呼吸渐急促了些,大腿在李治烽干净的腿间摩挲来摩挲去,伸手去摸李治烽的那话儿。
  李治烽的呼吸轻轻一屏,胯间软垂的那物被游淼握在手里拨弄片刻,便硬了起来。
  游淼抬眼看他,见李治烽也睁了眼看他。
  “想要么?”李治烽低声问。
  游淼嗯了声,李治烽便解开腰带,抱着游淼,把他压在身下。一手伸进游淼单衣内摸他,另一手搂着他的腰。低头吻住游淼的唇。
  “唔……”游淼闭上双眼,只觉甚是舒服,这次与他行事又不像上次,两人间仿佛多了点什么东西。
  李治烽把游淼脱得光溜溜的,一手在床头翻包袱,拿出防冻的羊油,抹了些便缓缓进来,游淼先是啊的一声,被他肉茎撑得十分难受,但进进出出的,又实在舍不得他放开自己。两人便这么抱着,在床上被窝里一耸一耸,游淼忍不住说:“进来点,再进来点……”
  李治烽顶到深处,游淼被顶到阳心,舒服得腹肌绷紧,抱着李治烽在他肩上又啃又咬,却被李治烽按着头,别过来唇舌交吻,舌头翻搅,亲得游淼几乎喘不过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游淼已受不住时,李治烽整个人犹如野兽般伏在他身上喘气,手掌抚过他的脸,又断断续续地吻他的耳畔,胯下抽离,那话儿抽了出来。
  游淼还有点意犹未尽,抱着他,两人便这么静静躺着,李治烽把他抱在自己胸膛前,说:“今天快了。”
  游淼笑了起来,说:“他们说这里闹鬼。”
  李治烽道:“不怕,我抱着你。”
  “嗯。”游淼以脸在李治烽胸膛上蹭,困意来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进去。
  翌日睁眼时窗外风停,又是晴空万里,鸟鸣声声,游淼伸了个懒腰起来,只觉神清气爽。自己穿好衣服起来,听到李治烽在外面不知跟谁说话。
  洗漱后游淼穿过回廊,看到堂屋前站着两个二十来岁上下的小工,后头还跟了个人。李治烽见游淼自己过来了,便进去端早饭。
  早饭依旧是碗面条,不过今天的面卧了三个鸡蛋,游淼淅沥呼噜把面条吃下肚,那两个小工便四处看,一人笑道:“少爷这房子可真够老旧的,俺姑奶奶家也没这么大年纪呢,要全整好得伤不少神。”
39、卷二 蝶恋花
  “全整好么,没那么多钱。”游淼一抹嘴,把空碗放一边去,说:“翻个七成新也就算了。”
  “七成新靠咱俩可不行。”先开口的那个年纪大点的工匠说:“少爷不定还得请个人,况且木料也不够呢,您看这窗子,门,连个囫囵样都没了……”
  游淼常和那群商人打交道,怎会不知这俩家伙明里暗里的意思?全是想涨工钱,游淼开口便不客气道:“你想把门给换了,我还不想呢。礼庆年间的玩意,你瞧瞧这镂空花里刻的,梨花木,别糊弄我,小爷家里用的也就是这木头。”
  游淼当着两人的面叩了叩,说:“这种地方只是铆钉锈得断了,木头可是没半点事儿,加俩铆钉就成,不然你还把小爷家的门拆了去烧火?大梁,柱子这些也不用整,仔细点儿,别把门弄坏了,弄坏了你还赔不起。”
  那说话的工匠只是没脸没皮地笑道:“这不成,少爷,真不成,这活儿我们做不了。”
  游淼知道这俩人是李治烽从安陆村请来的,安陆村在南,郭庄在北,江波山庄卡在中间,郭庄与安陆村有世仇,年年都闹得不可开交,遂随口道:“瞧你们也做不了,做不了回去呗,我再上郭庄找人去。到时候给他们说小爷要修沈园,你们安陆的人不敢接,郭庄人听了这话你猜他们得怎么说?”
  那工匠一听这话又走不了了,说:“少爷你这话就不厚道了,来之前谁知道两个人得修这么大个园子?您别说敲敲打打的,要搬点东西我俩也没那力气啊,光是要卸了你几扇门重新给刨一次,这门也得四五十斤……”
  游淼说:“你俩人高马大的,搬个门也搬不过来?李治烽!”
  李治烽应了,游淼说:“我这使唤的管家高高瘦瘦,一天三顿都吃不饱……李治烽,你把外头那水缸给我提过来。”
  李治烽走到花园中间,躬身,手指伸进花园里一个石墩子的孔里。
  一时间堂内三人都不吭声,光看着李治烽,水缸只有几十斤,石墩子却有将近百斤。李治烽还是只用一只手,就把那石墩子给提了起来,提到堂屋外,放在地上,一声闷响。
  游淼:“好了,拿回去罢。”
  李治烽又把那石墩子用两根手指勾了起来,拿回去,咚的一声扔在地上,尘土飞扬。
  俩工匠傻眼了。
  “这这这……”那年纪大点的工匠说:“少爷,不是我说,和重不重也没多大的关系,这事儿着实难办。”
  游淼道:“接不下来就算了呗,走走走,说这么多干甚么?瞧你俩小身板也不是干祖师爷这行的人……”
  “谁说的!”那稍小的工匠似乎受了极大的侮辱,说:“是你们家抠,不给钱!俩人干十个人的活儿,你自个说,自个说这成么?”
  年纪大的工匠忙以眼神制止他,游淼嘲笑道:“你俩人干十个人的活儿,领十个人的钱,不正好么?钱又不短你俩的。”
  那年纪大的工匠似乎在考虑,游淼又说:“要搬啥扛啥,你让我府里管家帮着干就成,先别说,跟我来看罢。”
  游淼带着俩人出出进进,说:“这些地方,你们得把窗子给我修好了,门,里头的木板子,你要扔要拆,先得问过我,我没说能拆的,你们不许拆。”
  转了一刻钟,堂屋,东厢,西厢,客房,二门,大门,游淼把全部地方看过一次,说:“这里算修房子的钱,全做完给你们统共一吊钱,多的没了,也别给我讲价,我知道外头雇你们,一天也才十文钱。这是十天的份。”
  那小点的工匠忙扯同伴的衣服,游淼知道雇这么俩人,花市价的话,雇个十天也就是两百文钱,这么一来,确实是十个人的工钱,不愁他们不点头。
  那年纪大点的工匠说:“东家,你管饭不?”
  这句东家一叫,游淼便知道行了,爽快道:“管饭,我吃啥你俩吃啥。”
  “俺弟兄俩可吃得多。”那小工匠说。
  游淼说:“每人每天一斤米,晚上再给二两酒,多的没了。”
  “行。”大工匠点了头,说:“俺还得想想,得怎么给你把这活儿做好,少爷是明白人。咱要在十天内完事。”
  “不急,你把这些要修的地方看好,先找我商量过一声就成,实在做不完,做下去就成了,又不怪你。”游淼随口道。
  大工匠笑道:“不给您快点做好了能成么?弟兄俩还得回家过年呢。”
  游淼嘿嘿笑,他实际上也不怎么在乎这点钱,毕竟从前在京城时花钱都是按两算的,一吊钱,还不够在京城大茶楼里买壶茶喝。人少比人多的好,毕竟人少他就方便盯着,不会被人偷鸡摸狗了去,也不会工匠里头自己人吵起来,更不会偷懒不干活混日子。
  李治烽蹲在廊下吃早饭,游淼慢悠悠地喝过茶,两名工匠在沈园里合计,游淼也不管他们,便和李治烽带上准备好的包裹,出门去圈地。
  先前没仔细逛,现在开始走了,游淼发现江波山庄大得连他自己都有点怕,极目所望,全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空地,暗道可惜了可惜了,这要是有人来种多好。
  九千亩地,就种了这么两百亩,连个零头都不够,年年还得按九千亩给朝廷缴税。虽然这税是从碧雨山庄的账目上开的,父亲想必也不在乎这点钱,但既然自己接手了,说不得明年起,一年就要挖空心思地倒腾出那几百两银供朝廷吸血。
  游淼走得脚酸,李治烽便背着他走,两人走过一条早已干涸的水渠,那水渠弯弯绕绕,来自南边的安陆,水居然要向北流,倒也奇怪。
  “这里的水干了?”游淼问。
  李治烽答道:“我问了,从安陆村引来的水,现在不流了。”
  游淼下地来,躬身抓了点土,在指间分辨颜色,又说:“接点水来。”
  李治烽的包袱里准备了个木杯,从皮袋里倒出些水,游淼便融了些泥在水里,发现土质其实还是不错的。
40、卷二 蝶恋花
  他翻开《齐民要术》,对照农耕一节翻阅,说:“这里不适合种茶,土有点粘了。”
  李治烽也不懂他说什么,便这么站着听,游淼说:“再到那边山上去看看。”
  两人到了江边,滔滔江水洪流滚滚,连个渡船都没有,两岸比水线高出数十丈,空中悬着一根粗绳,专给人渡江用,游淼忍不住道:“妈的,这也太险了,给谁住呢这是。”
  李治烽说:“我背着你过去,别朝下看。”
  游淼扒在李治烽背上,李治烽说:“别怕,别看。”说毕用腰带把两人绑在一起,双手揪着绳索,就这么攀爬过去,到江心处时,游淼仍然忍不住朝下看了一眼,只觉头晕目眩。
  江北处的土地和江南又略有不同,这里倒是适合种树,都是好地。
  游淼走到尽头,那里立着一块江波山庄的界碑,再朝外走则是通向郭庄的大路,已快被杂草掩住了。对面的地界上却已有人把地种到了山庄范围内,正在烧桔干,看见游淼二人便马上道:“做什么的!哪里来的?”
  游淼心想你这是找死么?还把地种我家里来了,但山庄已百年无人管,也只得算了,以后再慢慢解决他,看那人模样,猜得到应当是郭庄人。
  郭庄和安陆以前私下聚众殴,颇死过几个人,两地简直不共戴天。
  游淼摆手道:“我是江波山庄的人!”
  那农夫直起身,说:“江波山庄?那闹鬼的房子终于有人管了?”
  李治烽脸色一沉,游淼却示意不妨,嘿嘿笑道:“我叫游淼,游德川的儿子,正打算过来拾掇拾掇,就在这边住下了,大哥空帮我捎个信儿,得和你们郭庄做邻居了。”
  那人上下打量游淼,说:“你是游少爷?怪不得……”
  游淼忽地心中一动,问李治烽:“这里距离郭庄多远?”
  农夫却答了话,说:“喏,朝前走五里地就是。”
  游淼点点头,小声朝李治烽说:“你回去一趟,把书房里第二个抽屉那个大匣子里装的茶,秤半斤出来,带过来给我。”
  李治烽回去了,游淼笑笑,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也不计较他私自越地开荒的事,和那农夫随口扯话闲聊,问他的地平时都种什么,那农夫似乎不太相信,只把他当做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游淼本来就是个少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但既然来了,也就无所谓之前的身份了。
  游淼本就机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李治烽没多久便回来了,于是两人便与那农夫循路回郭庄去。
  这里已经是流州地界,流州,扬州以长江为界,也就是他们过来的那条索道,流州人性格较硬,吵起架来显得十分火爆无礼,扬州人则骂仗时较为尖酸,一江之隔,两地民风竟是截然不同。
  游淼见了郭庄的老村长,送了他一盒茶,那村长甚为惊讶,说:“你爹舍得把你扔到这里来?”
  游淼笑道:“哎我自己来的,总呆在碧雨山庄也没意思。”
  老村长已有六十来岁,闻言就明白了,笑着说:“当年我还见过你娘一面。”
  游淼意外道:“是么?”
  老村长笑着说:“你和你娘一般的机灵。”说毕又朝坐在堂上的几个人说:“游少爷来打理山庄了,来日咱们是邻居,也得多走动走动才好。”
  游淼笑道:“那是自然的,郭庄的地,都收几分的租儿?”
  老村长唏嘘道:“去年与今年收的都是四分租,县里还未派保正来,也不知道来年是怎么个光景呢。”
  “噢。”游淼若有所思地点头,四分租,就是说每一亩地里,种一年,足足四成的收成要缴成税,剩下六成归佃户。
  “我爹那庄子。”游淼笑道:“得收七分租呢。”
  “你们不一样。”郭村长笑道:“茶山收得再多也过得下去,咱们这地又不能种茶,种了也没人要,唉,难了难了。”
  游淼心中一动,说:“我倒是想在这庄子里试种点茶树,就是没人,招点佃户也招不到。不如郭老平日就帮我看看,有来找活儿干的长工,让他们过来我这边?”
  郭村长不置可否,游淼又笑道:“碧雨山庄说一年给我两万棵茶苗,都是顶好的美人眉,晒成春阳瓜片不愁没人买,前些年太后倒是喜欢吃的,现下不贡朝中了,专送巴南、蜀中、汉中三地,我爹也懒得种,茶树秧子都扔在庄里怄泥……”
  郭村长说:“游少爷想在山上种茶?”
  “想是这么想。”游淼笑了笑,说:“手头也没几个人,种个茶树也得好几年。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郭村长说:“是呐,现在一年过一年的,余粮也不够吃,只怕等不得茶树长出来那几年,何况茶树也不好养……”
  游淼笑着说:“我爹娘种了一辈子的茶,郭老这还怕我把茶树给种死了么?”
  郭村长道:“你是乔小姐的儿,怎么会把茶树种死?就怕佃户不愿去,种了也得等个两年,一家老小都等着吃饭,等不得呐!”
  游淼嗯了声,点头道:“我本来是寻思着请几个长工,这连长工也请不到,都回家过年去了,郭老你这处有人,我雇点农闲在家的,过来给我开几亩地的荒。倒是不错的,一亩地,十文钱。”
  “好好。”郭村长说:“那是自然的,我帮你留意着,有人想挣几个钱呢,就打发他上你那儿去。”
  游淼满意了,知道这时间临近年关,有人还不起债的,挣几个钱给媳妇扯衣裳的,都得寻思挣钱,郭老头一松动,保证不到三天就有人上门去了。谈妥这事,游淼便起身告辞,与李治烽出来。
  李治烽说:“去集市么?”
  游淼懒懒的只不想动,说:“不想走了。”
  李治烽莞尔道:“我抱着你。”
  游淼笑了,抵着他又推又搡,说:“先出去再说,别在这丢人。集市远么?”
  李治烽说:“不远,在江边码头上。”
  两人沿东路出了郭庄,李治烽便背着游淼走,俨然一对小夫妻在江边逛,游淼忽然察觉了这点,可不正是小夫妻!
41、卷二 蝶恋花
  游淼扯扯李治烽耳朵,说:“喂。”
  “嗯?”李治烽说。
  游淼本想揶揄他几句,却又不知道说啥好,便整个人趴在他背上,两只手懒懒从他肩前垂下来,晃来晃去的,贴在他耳边说:“喂,问你话呢,集市远么?”
  那话已问过一次,游淼这么说,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调戏他,就像平日在京城,游淼用这招去试李延,几乎百试不爽,每次一调戏他,李延便会瞪他一眼,继而把他一顿揍,揍完再抱在怀里亲一口。
  李治烽的反应则是,一张俊脸霎时就红了。
  “问你话……”游淼在他耳朵边几乎是贴着说。
  李治烽侧头看着游淼,顷刻间把唇吻了上来,游淼闭上眼睛,趴在他的背上,亲嘴的时候,心里仿佛有什么蕴化开去。
  “不远。”唇分时,李治烽脸上那抹晕红还未消退,自顾自地走着。
  游淼手指头伸进李治烽耳朵里转来转去,李治烽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脚步都有点虚了,他背着游淼,朝江边走,声音有点不稳,说:“昨天晚上还没喂饱你么。”
  游淼嘿嘿一笑,两人到了郭庄东侧路上的江边,李治烽嘴角略略上翘,说:“到了。”
  长江过了江波山庄的高崖一带,到此处转为波澜初定,这处有个码头,专供蜀东,巴东以及江城府上下货用,到得下游流经郭庄外,再通往扬州北部。
  码头前有个熙熙攘攘的市集,足一里路,两侧的摊子一半在卖鱼,一半则是胭脂水粉,苏绣海盐,衣食用品,还有杂耍的牵着三只猴子。
  游淼四处逛了逛,没甚么好买的,倒是想吃点鱼,便选了两条大鲤鱼,说:“买这个回去吃。”
  李治烽提着鱼,两人又转了一圈,一艘豁篷的大渡船停在江边,喊道:“过——江——了——诶——”
  两人上船去,朝竹筒里扔了两个铜钱,船夫慢悠悠地撑着船渡江而去。
  “得把山庄外面的地界圈起来。”游淼说。
  “嗯。”李治烽说:“用篱笆,我去圈。”
  游淼说:“其实只要挨着郭庄的地有人种,找几户人家让他们守着就成了,再设几个岗哨。”
  李治烽点头,游淼看着江水滚滚,江南一带的江水是不封冻的,倒也是件好事。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开垦,种田,架水车,招佃……房子还没修好。
  游淼舔了一圈嘴唇,注意到李治烽提着的直翻白眼的鲤鱼,又说:“这鱼好吃,你会弄不。”
  李治烽说:“会,烤鱼。”
  游淼说:“回去可就交给你了。”
  船靠岸,游淼打听清楚这渡船每天几个来回,便跟着人群走,渡船所泊的码头已是江波山庄地界的五里路外了,两人还得慢慢走回去,回到山庄入口处,游淼又发现了一个占地十来亩的大坑,坑里长满了草。
  “这是个池塘?”游淼诧道。
  “游少爷。”一瘦子正蹲在大坑旁抽旱烟,见游淼来了,脸上带笑,说:“少爷怎么出门去了?也没见着人?”
  “嗯。”游淼环着坑边走了几步,说:“你家住这儿?你叫啥名字来着?”
  瘦子以烟筒指了指西边,赔笑道:“小的叫朱堂。刚被家里媳妇骂了,出来走走。”
  游淼点头,昨天见了第一面便知这厮多半是不想走的,一说被媳妇骂了,便能猜到肯定是上门讨降租不成,被媳妇一顿训。但也不点破,莞尔道:“我若是降你们一分田租,你要走么?”
  朱堂登时就惊了,正要点头时又想到了什么,说:“小的得……回去问问媳妇。”
  游淼道:“不妨,我本来就是想给你们降点租的,只是都说不想种地了,昨天就没来得及把这话给说出口,你回去和媳妇商量商量吧,如今要找块好地也不容易,这话我倒是不诓你们,给我爹种地,不如给我种好。”
  朱堂谄笑道:“少爷说得对,就连北边郭庄那头,也得收四分的田租呢。”
  游淼嗯了声,看着那大坑出神,这里明明是个大湖,怎么水就干了?三人沿着湖走到最西边,游淼又看到一条溪,指向南边的安陆,说:“这池塘没水了?”
  朱堂道:“干了十年了,从前有水时,梁泊还在这钓鱼来着,春夏有雨的时候,还时不时积点底儿。”
  游淼又问:“这溪通到哪儿去?”
  朱堂说:“安陆村呢,咱们山庄别的都好,就是水不方便。”
  游淼缓缓点头,心里已经有了数,拍了拍朱堂的肩,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和李治烽沿路回山庄去了。
  游淼只觉时间也过得太快,压根没做什么就过午了,两个工匠是兄弟,分别唤作大梁小梁,见游淼回来,递给他一张纸,说:“前院里要修的东西全在这上头了,请少爷过目。”
  纸上画的玩意又标了不少字,寻常人都是看不懂的,然而对游淼来说却不在话下,他说:“你们先把东西收拾收拾,到堂屋前去等着,我待会就过来。”
  游淼进了书房,摊开那本天工开物,比照着大梁标的尺寸,改了几个地方,又拿着出去,说:“照着修就成了。”
  大梁见游淼是个懂行的,说:“少爷也学过这手艺?”
  游淼笑道:“我娘当年也是跟祖师爷学的。”
  这下两名工匠不敢再小觑他,拿矩比划,弹墨线,划粉,游淼便回到书房,示意李治烽把书桌推到长榻前,便依偎在榻上,开始翻书了。
  李治烽说:“我去盯着他们罢。”
  游淼摆手道:“不用盯,他们不敢乱来,稍晚点你去把鱼烤了就行。”
  小狗过来了,蜷在榻前,摇了摇尾巴,游淼倚在李治烽身上,李治烽男子身躯甚暖,抱着他,游淼只觉一阵心猿意马,想扒了他的衣服,就在书房里白日厮混一番。
  但工匠还在外头,万一被看见了,没的惹笑话,只得忍着。
  游淼又找到一本《公输经》,津津有味地看着,片刻后那点小心思都被书里的机关图吸引了。
42、卷二 蝶恋花
  公输般与墨子才华不相上下,在这本书里,提到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机关——崖车。游淼眼睛一亮,三本书并排摊开。
  “这三种其实可以结合在一起。”游淼自言自语道,又说:“把炭条拿来……我看看。”
  游淼把江波山庄的地图在桌上摊开,说:“如果这水车能做出来,咱们就一本万利了。”
  墨家,公输家两种水车结构都很不错,但也并非完全适用于江波山庄,游淼此刻有个大胆的计划——他要把这两种水车结合起来,在崖壁上做个一劳永逸的取水工具。
  这种悬崖水车只要能制成,再开出一条渠,沿途灌溉南山庄地域的五千余亩地,经由水渠注入低地的大湖内,再淌过小溪,朝安陆村去。
  水车与水渠一成,江波山庄将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开一条水渠简单,难的是在几十丈高的悬崖上建起一条链式水车带。这样就得在悬崖上搭好脚手架,请不下十名工匠,万一长江涨水,这水车还不知道经不经得住江洪爆发。
  但现在寒冬腊月,江面降低,正是开拓水利的最好时机,错过了这次,到春季长江上游严冰封冻时,再搭建的话就要泅水了。
  事不宜迟,马上动手。
  游淼朝李治烽说:“你按照我画的这条线,从江面崖边圈定水渠流向。”
  李治烽也不问什么,点了点头就去了,游淼则在书房内坐了一下午,写写画画,计算尺寸,取水量,铰链固定之处,照着墨经与公输经所述,将地点一一标注出来。
  这势必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材料,制造,还要得搭上脚手架,只怕没有工匠愿意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攀在悬崖上固定铰链水车,身手也不行。
  游淼写写画画,少顷李庄上门,带了墨线,墨斗,刀锤锯斧等物,以及铁钉沥青。游淼在院子里问:“木价都打听了么?”
  “回少爷的话。”李庄笑道:“这上头都有,喏,我不识字,请了个读书人帮我记了下来,怕忘。”
  那是安陆村里的木头价格,上头写得清清楚楚,从稍贵些的黑檀木,白杨木,枫木到便宜的桦木,柳木板子。游淼坐着看,心里兀自计算制造这么一个水车要多少钱。
  李庄又时不时地望向在沈园里修屋的工匠,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少爷想盖房?”李庄问。
  “做个水车。”游淼漫不经心道:“高地上的田顺着下来,开春垦荒后总得浇水吧。”
  李庄连连点头,游淼招手道:“都过来歇会儿,别太拼了。”
  大梁叼着旱烟杆,过来歇下,吞云吐雾的,三九天里,赤裸的背脊满是汗水,嘿嘿一笑。游淼把自己的图纸给他看,说:“你觉得这玩意怎么样?”
  大梁也不罗嗦,接过来看了一眼,说:“嚯!少爷这可是要搭个大架子了。”
  游淼说:“你说这东西能成么?”
  上头画的是固定在悬崖上的一个铰链水车,铰链的中间是个巨型木轮,被钉在峭壁上,由江水推动,水流带动木轮转动,木轮又带动绞盘,将装满水的水斗一级一级抬升到数十丈的高处,倒入水渠中。
  大梁半晌说不出话来。
  “少爷。”大梁说:“你这是……”
  游淼笑吟吟道:“怎么?”
  游淼知道大梁觉得自己太异想天开了,他解释道:“你看,这里还有个滑槽。”
  游淼指向峭壁上的竖直滑槽,说:“把水轮的轴承嵌在里头,这样江水上涨时,中间轮子就会跟着上升,不怕被洪水淹了,旱季水面下降时,水轮也跟着降,一年四季都能转,这些取水的斗,用一块板子,带着一个大的水箱……”
  “懂、懂。”大梁连连点头,说:“这个俺懂,就是从来没见过这种……”
  大梁反复端详,游淼又说:“你觉得哪儿不成的,给我说一声。要不你过年也别回去了,就在这儿帮我把零件做出来,工钱一个子儿不会少你的。”
  大梁道:“这个俺没法说,得回去问问师父。”
  游淼说:“那你得空帮我去问问。”
  小梁道:“俺家师父最喜欢你这种稀奇古怪的……”
  大梁马上怒了,训斥道:“怎么说话的?少爷学的这叫天工术!是你不识货!”
  小梁只得乖乖噤声,大梁看出这水车不是寻常玩意,遂道:“我回安平县一趟。”
  大梁把游淼的图摹了一张去,傍晚时李治烽也回来了,说:“都画好了。”
  游淼还在写写算算,头也不抬,李治烽说:“明天就开始挖?”
  游淼笑道:“你一个人能挖动?”
  李治烽说:“试试,都是力气活。”
  游淼欣然道:“好,咱俩一起,挖条水渠。”
  李治烽嗯了声去做饭,游淼伸了个懒腰,夜一来,沈园里便静了,只有小狗在外头跑来跑去,知道要吃饭了,绕着李治烽打转。
  “吃鱼吗?”游淼和那只狗一样的兴奋。
  “唔。”李治烽嘴角带着笑,剖鱼肚,取鱼鳃,那大鲤鱼兀自一跳一跳的,引得小狗狂吠。
  李治烽把两条鲤鱼都洗干净,厚厚地涂了一层盐与豆瓣酱,鱼肚里塞满姜片,八角,茴香。鱼鳞外抹了层猪油,四根铁签子交叉穿着,在院子里生了堆火,便架在火上烤。
  香味一起,游淼的口水马上就下来了,说:“我去蒸饭!”
  “能吃了么?”游淼把蒸锅盖好出来,问。
  李治烽看了游淼一眼:“没有。”
  游淼:“能吃没有。”
  李治烽面无表情道:“没有。”
  游淼:“能吃没有。”
  李治烽:“没有。”
  “能吃没有……”
  “没有……”
  两人不停重复无聊对答,直到鱼鳞被烤成漂亮的金黄色,兹兹地朝下滴油,游淼终于眼冒金星,倒在李治烽怀里,不动了。
  李治烽笑了起来,一手搂着游淼,一手拿着两条鱼进堂屋里去,游淼一坐下便开始大吃,这次的味道刚好了,鲤鱼的鱼鳞焦脆可口,鱼肉白嫩清香,又以鱼腩肉最为入味,葱姜等香料裹在鱼肚里,猪油沁入鱼肉中,当真是人间第一美味。
43、卷二 蝶恋花
  游淼狼吞虎咽地扒下两碗饭,撑得在床上犯懒,动也不想动,李治烽才把鱼汁拌了点饭喂狗儿,自己在廊下蹲着把饭吃了。
  翌日清晨,游淼是被外头的谈话声吵醒的。
  “他没有起床,你不能进去!”李治烽简直是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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