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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热泪盈眶

_3 翩翩(当代)
前言我爱的是我们在爱情里的样子
我们都是需要爱情的,再无坚不摧的人,爱也能让他融化,像安了胡萝卜当鼻子的雪人,在太阳光的注视里,温柔地融化,变成哗啦啦跳跃的溪水。
只是,我们太喜欢,太喜欢,用“我需要自由、我们不合适、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干、我很害怕爱情……”等貌似强悍的谎言来欺骗自己了。
当你尽享了几年的自由后,却发现,所有的自由最终都要落在沉甸甸的责任上,唯有此才能让你心安;当你发现,你干完所有你认为重要的事情后,却没人和你分享这疲惫和光荣;当你重回旧地,才发现自己口中那个不合适的人,其实是最有耐心陪伴你的佳偶伴侣;当你在经历过越来越多的无果暧昧后,发现年岁越大计较衡量的越多,越会对爱无能。
你会不会怀念呢?会不会后悔曾经错过了一个他,陪你体验最真的爱情,哪怕这爱情前途未明无屋可蔽毫不对等。曾经有一个他,是真的相信爱能排除万难,所以哪怕你拒绝他,拖黑他,都一再祈求你挽回他。曾经有一个他,是真的认定非你不可,会在离开你后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把你当心里萦绕的歌声,在梦里一次次重放……你会不会后悔,你也许错过了,一个这辈子,最适合你、最爱你、最让你想念、如果时光倒回,你最想抓住的人呢?
我很好,只是你不懂,当你懂得那一刻,我已经不在了……
曾经有个他,为你生白发
亲爱的姑娘,当你抱怨你身边的男孩越来越沉默时,有没有发现他头顶已悄悄地生出了白发。
有一天,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在镜子前和你打哈哈,你看我头顶有了白发啊。你坐在梳妆台前抹化妆品,把脂粉往脸上擦。你说,可能是光线反射的吧。
他走过来,从后背环住你,你真好看。你娇嗔地倒在他怀里,讨厌!
你指着屏幕上的新款皮包和铆钉皮鞋,这个好好看啊,我的女同事都买了。
他看了眼价格,是他工资的十分之一,他斩钉截铁地说,买!老婆要的,咱都买。不过这个月的生活费我们要省着点花,因为马上要交房租了。
你不高兴地嘟起嘴,小气鬼!他快速地抢过鼠标,咱家宝贝要的必须得买。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见,你提着新款皮包,穿着单薄丝袜,在瑟瑟的秋风里,冻得发抖。
他脱掉身上的大衣,披在你身上,露着汗毛直立的胳膊。你好奇地问,你不冷吗?
他故作潇洒地扭头看路旁的树,我正热着呢,跟你说了吧,出门穿厚点儿,别感冒了。
你不开心地揪扯着手上的皮包袋子,抠着刚抹的指甲油,你真讨厌。
你没有听到他偶尔在商场的更衣室外,轻微的咳嗽声。
去菜场买菜,他都尽量提醒你只买当天吃的菜,我们没冰箱,吃不完要坏掉。
你像只花蝴蝶扑到红艳艳的水果摊前,老公我要火龙果、猕猴桃、小番茄,吃了对皮肤好嘛。
他最抵挡不了你的撒娇,他爽快地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钞票,老板,挑好的,新鲜的。
你回到家,他切好水果,摆上叉子。你在QQ上聊天,敷面膜,他把没吃完的剩菜盛满饭盒。
他的同事总是不解,为什么他的饭菜总是那几个简单的青菜,他笑着说,省点钱,给老婆买水果吃。
他晚上应酬,明明是不会喝酒的呆小伙,灌了好几大杯白酒,老板拍拍他的肩膀:小王,以后公司要靠你了啊!业绩上去了我给你涨工资。
他高兴地抡圆了膀子,举杯点头称是,圆滑世故。他曾经最讨厌权贵之道,但如今他正渐渐地变成了自己最不喜欢的人。
顶着繁星,他带着一身酒味回到家,高兴地和你说:老婆,以后我要涨工资了。但同时又面露愁容,我要顾事业,不一定有时间多陪你。
你不高兴地搡开他,喝了酒别上床。为什么别人的男朋友都可以陪她们逛动物园,吃西餐!为什么你每天都要我一个人待在家!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忙?!
他走到镜子前,你还躺在床上生闷气。他揪起头顶的一根头发,好像又白了半截。
他拍着你的后背,乖,我下次就带你去看长颈鹿大象,你别生我气嘛,叫我上床嘛。
你没有看到,CBD的灯都黑了一大片,他还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聚精会神地写代码、文案、画图纸,修图。
大家都走了啊!小王,你走的时候把灯关了,老板的声音从后背传来。嗯!机械地反应,打开泡面,冲热胡乱地塞两口。
项目完成了,他才能拿上提成,他必须比别人更努力。他摇摇头,洗了把冷水脸激灵下,撑起脑袋发了会儿呆。
老公,我不想合租了。我讨厌隔壁的那对情侣,好吵。
没事儿,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房子的。我们安上花窗帘,给你留一间你憧憬了好久的书屋,好不好?
忙乱的工地旁,偶尔有散落的广告单,他捡起一张,首付三十万,88平方米98万,三户型,上风上水豪华花园。他有些难过,又有些兴奋。
还要签多少个项目呢?他真希望工资能够撑个跳杆三级跳啊。
客户厉声叫住他,他弯下腰赔礼道歉。
他不会告诉你他受过的委屈,他在推开门的那刻依旧佯装轻松。
我妈说没房叫我和你分手,我不想和你分手,但是老公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他的眼泪就悬在眼角了,他抬起头把眼泪逼回去,男人怎么能哭呢,这怎么能叫男人?!
他把自己关到厨房,后背顶着门,抽烟,喷出烟圈的那刻他好想哭泣,可他是男人,男人怎么能哭?!
跟你妈说,我家会拿出一部分,我马上就要涨工资了,我已经存了一部分钱了。
他看着你哭红的眼圈,想起你熬汤洗衣,在没有暖气的房子里冻凉的小手,忽然不忍心,要不我们分手吧,你找个条件好点的。
他不想告诉你,他爸妈已经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了,吃的是菜市场最便宜的菜,几年没添过新衣裳了。
在电话里,他爸爸嗓子嘶哑,但依旧洪亮有力,我们有钱,砸锅卖铁也给你买房,你努力工作就行。
他多么想在淘宝店上狠心地挥霍一次,给爸爸买一件羊毛衫啊,他那么老了,还要去打工,风湿又发作了。
亲爱的姑娘,你们开姐妹会,把爱情当谈资,在化妆品店和商场里流连忘返的年纪。
有个二十多的小伙,为了能获得恋爱的机会,在夜深人静的出租屋里,熬夜加班,抽烟不言。
当你们为新上市的皮鞋和皮包激动叫喊时,有个二十多的小伙,擎着广告单,面对节节上涨的房价,熬夜加班,忍泪不言。
当你们可以为爹妈的逼婚和要挟分手而哭泣,当你们可以向陌生人倾诉孤单穷困的苦楚时。
有个二十多的小伙,却在挣扎,是不是要把她,推向条件更好的他身边。
她还青春逼人,她需要水果、化妆品、新衣服、花帘子的卧室、安静的睡眠,能撑开腿的私家车,不至在冷风里等公车发抖,需要不皱眉头的笑容和不沾血泡的双手,不给压力的父母。
当你们不理解为什么他从不和你说心里话,为什么越来越精明无趣,为什么无故分手而拿拳头捶他,把沉默的他逼向冰冷的墙角时,他凝重地看着窗外的霓虹,把叹息咽进了心里。这钢筋水泥的城市,何时能脱掉算计的面具,安下一个家。
当你们懊恼又多长了皱纹,想做拉皮手术把容颜重回时,有个二十多的小伙,静静地拔去了头顶的白发。
你不懂,男人的心也很柔弱,很需要呵护,他不会把“我需要你的保护”说出来。
你不懂,男人也需要鼓劲和打气,他不会把“房价太贵,我买的很累,父母疲惫,我看得心疼”说出来。
你不懂,男人也需要发泄的同伴:抽烟、喝酒、打游戏……只要不让别人贬损他是窝囊废,动摇了你的信心和自己的骨气。
你不懂,男人不是不会哭,不懂难过,世俗给了男人这样的定义:当他从妈妈的肚里呱呱坠地,就必须做个顶天立地,有泪不轻弹的男子汉。
你不懂,男人的心碎是哑忍的、憔悴是隐蔽的、深沉是无奈的、愤怒是不被理解的。世俗给了男人太多的压力,让男孩过早地承担起了男人的义务,买房买车养家养娃。你不懂,爱情里除了要有车子、票子、水果、面包、新潮的衣服,还要有一颗坚强的心脏和不说苦的担当。
如果有个二十多的小伙为你累出了白发。亲爱的姑娘,你应该从后背抱住他。
我们的人生只有这么长,当我们把生命的几分之几,拿给了这个毫无血缘的人共享。是不是除了携手并肩往前走,更需要彼此的感激和体谅。
第18章 :我沉默是怕你无以应对
沉默的女人是冰冻住的火山。
沉默的女人是无枝可依的小鸟。
沉默的女人是落水的狗,被冷水呛着,还要挣出一条活路。
沉默的女人固守着一个城池的沉默,只是为了一份自尊。
沉默的女人是谁都喝不透的咖啡,男人没耐心品透,所以这苦,就沉淀到了最底层,但要细细一摇,也会浮起泡沫。
沉默的女人,爱情是她手中的烟圈,要么变形,要么暗淡。
男人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人笑着笑着就沉默了,前一刻还冰雪聪明叽叽喳喳,这一刻却凝重如冰不再说话。女人笑是真的快乐,女人沉默,只是不愿意让你洞察心里的忧伤。因为爱,爱得很深很深,才怕自己发了脾气会给你带来难堪。
不管你信或不信,女人最终的归宿,都是爱情,不是事业。男人和女人不同,若是一夜情,男人可以真的只把这一晚的缱绻温柔当成肉体的摩擦,可女人不同,女人掀起窗帘,看见身旁熟睡的男人,心中却开始幻想清晨系着围裙给男人做早饭的模样。每个女人,若她为你下厨,那她一定是深爱你的,女人一边择菜一边忍受着烟熏火燎,心里却是甜得谁都无法惊扰的纯净。
男人说,女人最性感,不是在床上宽衣解带,而是系着围裙的模样。
女人说,男人最性感,不是在床上俯冲,而是把一盆色相不好的菜全吃光的体贴。
男人都烦女人的唠叨,女人真的很不可思议,她们能把一句话颠过来倒过去地说。夜晚,会伸出手替他掖几次被子,会一而再地叮嘱,睡衣的扣子要系好,别着凉。女人一旦着了爱情的魔,就像那李莫愁,整日对自己碎念:若问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女人的唠叨是有点悲壮的,一边担心着男人会厌烦,一边却害怕他不知道照顾好自己。若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那女朋友就是男人上辈子的母亲,那个挖心给男人,还在男人摔倒时,问一声“疼吗?”的母亲。
女人若不对一个男人要求,那一定是没完全地相信这个男人。她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绝对不会和男人哭诉一声贫穷。她还没放心到相信你可以尽数接受她的程度,女人的柔情蜜意,一定是在最光鲜的时候,才展现给一个男人看的。
女人爱哭,男人尽管说舍不得看一个女孩哭,可心里是烦一个女孩哭的,他们不是烦女人哭时的歇斯底里,而是烦怎么哄她。送一个毛绒熊吧,怕幼稚,带她吃一顿好吃的吧,又怕寒酸。
其实女人哭的时候,尽管背对着男人,向着墙壁,缩在被子里,可心里是渴望男人哄自己的。这个男人不需有施瓦辛格的强壮胸肌,周星驰的幽默健谈,但要有小时候,父亲用胡须逗弄她的成熟宽容。不需发多么豪迈的毒誓,或把钱包掏空买下世界。摸摸她的头发,亲亲额头,像毛绒熊把她环怀里,拍拍她的脊背,女人就停止了哭泣,或放声大哭。她的心里,装了太多沉重的泪水。女人背对一个男人哭,要么是不爱,要么是太深的爱,怕被推开、被冷淡、被抛弃、被视而不见。
沉默的女人,都是聪明的女人。她们不哭不吵不闹,静悄悄的,把悲伤写在眼眸的最深处,可连这一丝悲伤,男人都察觉不到。这个世界上最迟钝的,一个是恐龙,把恐龙的尾巴切掉,半小时后才隐隐作痛;另一个,就是男人,男人以为女人是想有独处的空间,所以把女人放得更远。他们不懂,女人是多么羡慕那些在公交站台拥吻,被男朋友捏捏小脸的女人,多么羡慕有男朋友擦泪水的女人,她们故作轻视,是怕男人以为自己多事。女人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她们说自己没哭,那一定是哭了;她们说自己没事,那一定是有事儿;她们说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其实是怕守护不住;她们说自己怕负累,其实是怕男人背不动她们,背不动那接近溢出的泪水。
每个女人,都很傻气,再机关算尽的女人,一恋爱,也是白痴了。一边往脸上擦着昂贵的护肤品一边仍由烟熏火炙;一边回望着童年的玩具,一边渴望着成熟,抹上血腥的唇色。男女做爱,男人心里只想着做爱这件事儿,可女人却在猜测,他的未来,她的未来,他们的未来。她一边委身,一边怕男人过早得到日久厌恶,她羡慕闺蜜们披着婚纱的娇媚,却害怕自己催婚会让男人落荒而逃,可眼角的皱纹却不放过她。男人都玩不够,女人就守在后面,看好男人的家,养护男人的胃,拴牢男人的心,一会儿做女儿满足他的大男子主义,一会儿做母亲照顾这个爱惹麻烦的儿子,一会儿做妻子在他吆五喝六时随他使唤,赞美他,依偎他,一会儿做伙伴陪他玩耍出谋划策。
有这么一个女人,在最青春美好的光景,陪着你,在悲伤袭来,却躲在了黑暗处。
如果你的女伴沉默了,请环住她的腰,摸摸头……
如果你爱她,请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我爱你灿烂的笑容,也爱你流泪的脆弱。
第19章 :我当然要嫁给你
四个女人聚会,一个结婚多年刚生孩子的,一个新婚的,一个准备结婚的,和一个未婚的我。女人在一起能聊什么,扯扯爱情、婚姻、男人、御夫之术、男女相处之道,无非就是这些。
在我眼里,婚姻是个挺牛的事儿,而敢结婚的,都像陪唐僧取西经的孙悟空,拥有通天本领,在九九八十一关里,降妖无数腾云驾雾还不亦乐乎。
潮妈,隆重地介绍一下她,就是公司新来的喜欢和我一起,在午后暖阳里蹲胡同旮旯角喝北冰洋汽水,说话掷地有声的北京大妞。我像记者采访一样,挨个儿问她们为啥要结婚?
潮妈找的男人是个部队的连长,她们结婚也挺传奇。有天连长和她逛超市,忽然严肃地来了句:咱们领证去呗!潮妈二话没说在一周后杀回北京,抽出自己的户口本就和男人盖了两个红章章。
据潮妈说,起先她舅舅还没见过她男人,但一听说他男人是部队的,就摇头反对,不行,两地分居啊!又听那家庭条件,直接掐了烟灰,吹胡子瞪眼。
有房不?
潮妈挺着脖子,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我有啊!
又不是北京户口!
潮妈洒脱地一拍大腿,我有啊!
他舅舅没话说了,据潮妈说,等到她从民政局出来,才反应过来两个人就这样稀里糊涂把结婚证领了,还没和家里言语一声。她给她妈打了个电话,妈,我告诉你件事儿,我领证了。
她妈电话里传出一声惊诧的——啊?(此处是短音)
为了证明这事儿不是把戏,她搀着老公屁颠颠地回娘家,两张红本本往桌子上一甩,老太太吓得炒菜的锅铲都掉地上了。
啊??(此处是中长音节)
等她兴高采烈地把本子打开,结婚证上小两口笑得花枝乱颤,潮妈娇羞地贴着她妈耳朵说,妈,我结婚啦!她妈倒吸凉气。
啊!!!!!!(此处是超长颤音)
我问她,你就这样嫁了啊,你觉得女人啥时候适合结婚啊?可爱的潮妈在喝完了几大口热茶之后,瞪着大眼睛,操着浓重的京片子意味隽永地来了句:“两人处一起,很俗的,我俩结婚典礼,婚纱婚车都是我一人操办的,司仪就是我发小,我怀孕的时候,我男人都不在,我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掂着鞋子赶公车。孩子出生了,八斤,他都不在床边,我家娃娃喝着羊水吐着小泡泡就从她娘肚子里拱出来了。不可能没牢骚,也有生气的时候打电话去骂他,但骂完了,就心情舒坦了。该结婚的时候,顺其自然就结婚了。我有几个朋友,和男友处了七八年也没结婚的,但换了个男人,隔年就嫁出去了。该结婚的时候,就是你和这个人,安静地待着啥都不干你都觉得不腻味,回家见到他就觉得踏实,他说要离开此处你拎包就走,他走哪哪就是家。”
要多么有霸气的女人,多么纯粹的爱情,才能有这么强大的信念啊。
主编插了话,我的主编,奔三了,她和他男人在一起一年多,准备今年年底领证,她有个想法,要一年一年的操办婚礼,今年先挑选婚戒,明年再去办婚事,这样每年都会有不同的期待。
“就像左手摸右手,他在或不在你身边都不会干扰你,你在他面前就足够轻松,就和独处一样惬意。像我们这种个性偏强的姑娘,都要找一个降得住自己的有足够弹性的男人。他既能接住你的百般折腾,也能用安静气场制服你的脾气。
“对!”潮妈神采飞扬地接茬,“我发脾气的时候特霸道,但我男人就给我斟了一杯热茶,往我面前一端,喝点热水歇歇呗……那些过去的烦恼啊苦水啊都仰脖干净了!”
有时候我也想:婚姻是什么,能够把两个毫无血缘的人拉在一起,生活一辈子,要跟什么人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下结婚呢?基本上,所有的女人都比男人显得早熟,幻想着有一天跟一个男孩谈情说爱,为他披上婚纱,生窝孩子。就像庄羽所说,如果有哪个不开眼的男孩想跟我约会,并且我有幸跟他拉拉手,回家之后我肯定就满脑子想着跟他结婚时候的场景。
每个女人都有对结婚的幻想。但婚姻在这些过来人的眼里,真的挺俗气的,那些书本上流浪天涯从纸箱里跳出来给你个惊喜死都合葬的传奇婚姻,不是我们俗人能驾驭得了的。要有多厚的经济基础多强大的心脏,才能抵挡得住激情退去后的空虚和多舛的变数呢。
和一个人收拾下碗筷看会儿电视安静地躺一起,这样不腻味不动荡地结为夫妻,也蛮好的。
第20章 :爱则亲,不爱则疏
最近有个戏挺火——《离婚前规则》,我没看,我妈看了。我在卧室里码字,就听我妈拍着大腿,好像醍醐灌顶又好像被屏幕里的人掐上了大腿根似的叫唤:“哎呀,怎么能这样子过日子呢!”
我跑到客厅,削了个水果,冷冷地看了眼女主角,精致的妆容,狐狸似的刁钻的眼神。我跟我妈说:“Out了吧,这年头,结婚就是搭帮做生意,只是和做生意不同,多了层皮肉关系。”我刚下飞机,到了家,我妈就着急地问我的个人大事,我没多搭腔。我对我妈说:“爱情也好,婚姻也好,都不是你们那个年代的复古玩意,二八自行车就能载出一段花好月圆。现在的人,还没结婚就会为离婚想好出路,刚刚恋爱就开始盘算下一步谁要付出的多谁要付出的少,因为对恋人无安全感,都怕轮到自己分手吃亏,就差抱个算盘当着对方的面噼里啪啦地打账单了……”我妈摇头,“若是还没结婚就盘算着离婚了,这婚结得有什么意思?!”
我笑笑说:“妈,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的人,恋爱是短期试水,婚姻是长期投资。不是图一个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是看条件,你有AB差个C,我有CA差个B,我瞅瞅你,就算睡一个被窝里也不至让我午夜惊魂鬼打挺,你看看我,屁股够翘嘴唇够麻利,也像能生娃娃会说两句体面话的主儿。我们就像沙漠里打水井,赶在青春的尾巴上,能酿出点浓情蜜意就赶紧在一起呗。”
因为急匆匆而在一起的感情和婚姻,就像从高空胡乱坠落的降落伞,没把俩人摔得狗仰八叉已经是够好了。婚前急落落地在候选的相亲大军里挑出一个条件够好的(这条件非物质条件,也包括生理条件:秉性身高相貌为人待物学识等),然后两个人赶紧去撺掇你家请几桌子,我家来几桌人,把从祖辈到自己送的份子、礼钱全部收回来,然后在司仪百年不换的调侃里挨桌地去敬认识不认识的人的酒,在小孩把尿大人抢捧花的嘈杂里累得七荤不素地回到新房,彼此在前几个月做几场味同嚼蜡的爱。性有一点好处,你不爱的人,你就不能投入足够的热情去和他肌肤相亲,更别说换把式了。彼此蹭一蹭抱一抱,男的提出几年内生娃,就如咱国家几年奔小康的家庭规划,女的从床上提起裤子,那你得在几年几年之内赚上多少多少的钱,捻着指头数孩子的尿片奶粉教育经费……现在的婚姻,能有多少是从电光石火的懵懂悸动,再到水到渠成的感情发酵,再到瓜熟蒂落的产子生育?两个人连生娃都不过是为了满足二老的家庭任务,或者说是为了维护彼此岌岌可危的情感。
俗话说:孩子是婚姻的纽带,有了孩子的家庭,就不太容易离婚。可就算没离婚又怎样,不过是扯松了的脸皮。孩子不是笨拙的狗狗,读不出父母的心事,父母一回家,相顾无言,各自钻各自的地盘,看电视打扑克,睡觉你一屋我一屋。冷漠的空气,漫长的拉锯战,足以凉透孩子的心。
更有些家庭,夫妻双方各自找各自的情人,男女双方定好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准则,井水不犯河水,直到某方实在被逼得颜面无存,或者渴望把小三领回家转为正室,这婚姻就算彻底扒了画皮。
回家后感受挺深,特别是对感情,网上遇见了大学同学,她在谈了几段爱情后选择了一个默默追了自己十二年的男孩,她转学到当地初中的第一天,那个男孩就喜欢上她了,但她多年只当他为阴影,连个背影都没舍得给。我在感动屌丝终于有春天的同时,也觉得这段婚姻真是现代婚姻的典型——男人女人娶或嫁一个人,不是因为我爱你,不是因为我一见你就像赛车见了遥控器,体内小马达跑个不停,而是因为——你人挺好,而我,已累得受不了。你是个好人,所以我嫁给你,我娶了你。我已经累了,所以我选择停在你身边……瞧瞧中国新式婚姻多宽厚。
可这世界上的好人这么多,为什么你不嫁给他或娶了她呢?再一问,他对我好,家人也对我好,又有房有稳定工作,现在也不像以前傻不愣登,活把青春给狗啃,总得图一样吧,就算不是很喜欢,至少还有一点,他对我好,他是个好人,应该不会亏了我。
每当我看到身边的某个朋友因为疲惫嫁或娶一个好人,我都心里堵得慌,倒不是说我暗盼他们命途忐忑,谁不希望有个好人常伴左右?只是,当我们的婚姻,因为透支爱情过度,而只剩下一个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刚好是个好人,可以全盘接受我的疲惫——这点不可外道的优点,我们的爱情或婚姻,是不是精明骨感得可怜?
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有这么一份爱情:我愿意为你受伤,为你哭为你疼为你跌到浮土里,我会在清晨系上围裙双手浸到冷水里,为你炖一碗鸡汤,我会在菜店一颗颗摩挲最大最甜的红枣,只因为你说喜欢吃我亲手做的红枣羹,我会愿意把心都捧给你,更换性感的内衣看你着急地在我耳畔呼呼地吹热气,我愿意在最美的年华陪你还房贷的账单,我甚至愿意你冷落我,去尝尝揪心等待的滋味……而不是一味地因为你爱我怕失去我宠溺我,而选择长栖在你身边。每个人都希望他人能宠溺自己,但如果我们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他对我足够好他够宠我,而选择身边连亲吻都没有激情的那个人,那我们是不是把自己和自己的感情,都当成了等价交换的商品?
婚姻不再是心怀期待地和同一个固定的,有趣的人白头到老,而是缺了谁都无所谓,和谁生下眉眼像谁的孩子都无所谓,忍受怎样的无趣都无所谓;不再是我如此渴望为独特的你披上婚纱,戴上婚戒,做你法定默认的妻子或夫君,而是,谁和我站一起都无所谓,能不做剩女剩男,收到彩礼就算没赔本,有个人愿和自己吃饭交水费养孩子就凑合;婚姻不再是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定了——你老了瘫痪了,躺倒在床上,我端屎端尿都会侍奉在你身边,而是各怀各的小九九,都希望能交换到自己需要或利益回报率更大的条件,若对方有了麻烦,就第一时间想好如何全身而退,防备着对方,意图分得更多的家产。
这样的婚姻,如同华美桌布下,四脚互踹的明争暗斗。但在岁月的一天天流逝里,我们谁又做了赢家呢?
第21章 :爱已清道,请勿着魔
给他的现任女友:
今天惊闻你关注了我,所以在此写一封信给你。
我看了你的样子,挺稚嫩的姑娘。爱就风风火火,属于愿意把一颗心碾碎了也要给他铺路的傻姑娘。
曾几何时,我们都这样爱过。愿意为一个男人降低尊严,琢磨他的过去,琢磨他是否把心分给了过去的回忆,甚至哪怕内心并不舒服,也要揣摩过去的她,是否足够风采,是否比自己好,是否还有本事,把他再拉回自己的世界。
我们在对爱的自卑感中一次次地摇摆不定,只因为对待感情,所有的女人都易冲昏头,都没有安全感,韶华易逝,人心难猜,男人的心如深海,而是否能做他心里的那根定海神针,决定权却不在你我手里。你看,有时候爱情是不够公平的,你付出再多,却不一定能做他心里最重的秤砣。
在感情里,所有的女人都不差分毫,不论是普通村女还是大家闺秀,甚至来大姨妈时都会把手插进冷水给他煮面烫酒,还自虐地以为,这就是爱他,最纯粹最深沉最唯一的爱。只因,我们单纯地以为,我们爱得越深,他就会在我们身边留得越久。我们为他付出越多,他就会越感动。我们越为他降低底线,他就会越理解我们的情深。我们越刻薄越伤感越患得患失,他就会越坚定越温柔越珍惜。而最伟大的爱情一定是做他的影子,不离不弃。
我们甚至给自己考验,如果自己能够迈过心里这道坎,那没有什么能阻挡你们在一起。我们一次次地去说服自己,刺激自己,难过着自己的难过,欺骗自己,并且深信自己不会动摇。
姑娘,请不要把自己逼成一个和回忆战斗的清道夫。你要知道。感情里最容易惨败的,就是和过去的事儿计较,和过去的人儿较真,甚至变成心魔。
我给你私信,和你说,不管出于什么初衷你关注了我,出于对你好的角度,还是希望你能取消对我的关注,因为没有女人会希望前女友横插自己和现任的世界的,哪怕是隔着屏幕不相见。女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我也是女人,我很懂女人在爱情里的心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仅对于战争也对于情感施受。尽管你现在是他身边那个搂着欢笑的女人,但这也不妨碍我幸福的脚步,所以从一开始,你选错了战场,也选错了战斗对象。
不论你是出于什么初衷,是学经验,是画城池,是猜测我是恶毒绝情还是美艳大方,是要挟还是炫耀,我只不过是你们感情的局外人。你们的感受,是痛,是喜,对我的生活并不存在任何影响,我还是照样吃我的喝我的爱我爱的想我想的。我并不是你们感情的投影仪,你身边的他,并不是很懂这个道理,所以我才会在我们曾经饱受赞誉的感情里变得失魂落魄,甚至决然地离开了他。我想,一个优秀的爱人,应该是会总结分手的经验的,他不懂没关系,因为他不是女人,他不懂女人的恩爱情仇,不知道所有的女人都不愿把过去当画,裱在墙壁上每日抚摸。前度就像一根钉子,拔下来一定是会留下缝的。请允许我冒昧地告诉你,你不要想着你能够取代我在他心中曾经的存在,因为曾经是无法替换的,我存在过就是存在过,你不可能敲掉一个时间,来个时光逆流吧。你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那你就接受这个事实吧,但是你可以想着怎么成为他最紧要的现在。
一个优秀的爱人,应该会让你变得果敢,自信,并且支撑你的生活去往你想走的地方走,哪怕前任衣着暴露地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斜视但绝对不会干扰到你。好的男人如同氧气会让你生活新鲜头戴光环,你会由内而外地提升自己,找到自我,会去关注自己想关注的一切,琴棋书画,旅行喝茶,养狗畅谈,而不是每天烂在过去的陈芝麻烂谷子里,一次次地降低底线,变成刻薄计较患得患失的人,甚至为一个从没见过的前度,介意到大半夜还要关注她的微博,如果你变成这样子了,那一定是你们的感情出现了问题,而不是我造成的。
他是个还不错的男人,只是我们相逢在不同的刻度,各有各路,各有各的快活。我想你会关注我,也是想看他是怎样的品味,还有,对我有些好奇,甚至有些嫉妒吧,或者你们应该是发生了矛盾,你在他的嘴里无意听到了我,才会觉得是我燃起你们的矛盾,或者你并不是很自信,才会想通过我的存在来了解他的喜好,进而迎合他。嗯,大体如此了。一个女人去关注前度也无非这些理由了。我并不神秘,也并不是很差劲的人,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坏,大体如此,这个答案会让你失望吧。可是如果说我太好,你是否会失落,如果说我太差,你是否会心生得意,甚至觉得他的眼光也不过尔尔从而矫情蛮狠咄咄逼人。我还是比较懂女人在感情中的小想法的,所以我告诉你,我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差,彻底断了你想了解我的念头。
你要清楚,我就是个局外人,不论我和他经历了怎样的浪漫,都已属于过去,过去是最难补救无力改变的。一个和过去斗争的人,无论男人,女人,都很傻,因为你改变不了什么,不过就是在烟雾里跳独舞。有这些精力,不如去好好想想,怎么像我和他,去织造更多属于你和他的回忆,怎样不重返我们分开的命运,去协调你们的矛盾。前车之鉴,每段感情的得与失都是一座学堂。坐下来,静下心好好谈,各自推心置腹,各自有的问题各自谈清楚,他不懂的女人心思你慢慢教他,你不懂的男人心让他教教你,床头吵吵床尾合,高兴就来一壶酒。
做做饭洗洗衣服牵牵小手逛逛街亲亲小嘴,这些事儿,比你关注我、打探我,都要有意义得多,对你们的感情,也更有益处。
未来,我并不知道你是否是他的终点站,但我可以拍着胸脯告诉你,我只是他的一站而已。因为我早已不再爱他,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快忘记了,那些甜美的回忆也就零星如焰火,偶尔才会点起,也是在我一个人实在太过难过的时候,拿来温暖下自己,而不是因为再爱他……我这个人,记性差得可以,若说有什么优点,记性差也算一个很好的优点,因为很容易忘掉些什么,从而装下些新的东西。我不再爱他,也不会再爱他,甚至连他给我的回忆都会一并甩去,因为我要爱上别的人,续上别的记忆。人呐,总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要有很多很多的人儿要遇见,我还年轻哪,何必总是徘徊在那棵遮挡视线的矮树下。我是个,用行话说,还算有点追求的人,我很爱自己,为了爱自己,我甚至可以割掉不合适我的人,就像砍掉多余的枝杈,而且我也相信,爱我的人会尊重我的想法,也会支持我,支持我去选择我想要的生活。因为世界上再重要的人,都比不上你觉得自己重要。因为爱你的人,会懂得你的可贵。
我在很深的夜晚还给你写这封信,从此以后你好好的踏踏实实地开心地恋你的爱去吧。我不想背后使绊也不会指责他,你不会从我的嘴里了解到他的任何信息,因为没必要去戳过去恋人的脊梁骨。既然爱过,他必然是有某些闪光之处,爱,并失去,但是能为失去买单,对待爱过的人,能够尊重地拿起放下,是每一个成年人都要学会的——能力。
希望你们能好好维系你们的感情,他并不坏,你也一往情深,你们都要学会保护好手中的幸福。幸福很娇弱,别让它溺死在口水里扼杀在渐失的自我里,不论别人是怎样的存在,在这个苍茫的世界,你们要谨记,你们才是彼此——唯一的存在,而且会存在很久,很久,就够……
前度
第22章 :走!到哪里去
前言随处可栖,随时可爱
你有过那种感觉吗?自己就好像一只在不停飞翔的鸟,却没有可停息的枝头,每当想收拢翅膀,总有寒风要把你击落。
常常鼓足勇气去爱一个人,为他赴汤蹈火,奔赴异地,却又患得患失地失去。一句“我爱你”,说了多少次,换了多少人。
万家灯火的城市,随处是家,又随处无家。
在璀璨的霓虹灯下张望,听神经质的木吉他,奔上拥挤火车,提着笨重行李。陌生地方让人危险,待腻地方让人厌倦。有天你想走出这座城市,发现牵绊太多,于是只好继续留下。
你会不会想钻回过去安慰自己:十几岁的年纪,和三两好友坐屋里,窗帘半拉,看电影或并排躺被子里侃大山。
你又会不会渴盼下一次离开和爱情。
随处可栖,随时可爱,随时出走,随时分别。
走!到哪里去?
在路上,我认识了一个又一个的年轻人。
他们背着行囊,表情或欢快或凝重。我问他们,你们去哪里?他们告诉我,他们在流浪。
不知从何时起,我们身边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浪子,既然归之流浪,必然是丢了家园或心灵栖所的,我问他们,你们为何流浪?他们指了指远方茫茫的铁轨,因为有风景牵引我。
一个年轻人,背着高过一个肩头的行囊,在无人的国道旁孑然前行,挨饿时甚至连一个果腹的馒头都没有。他们被毒日晒弯腰,像突兀又鲜明的问号探析着路标,依旧写着美轮美奂的诗歌,歌颂着这次牺牲了舒坦和安全的修行,美其名曰,这是一次犹如最大规模的动物迁徙的史诗般壮丽的流浪。
不,这不叫流浪。
那些搁置了信用卡和良好职位的,把花园荒芜的牺牲,不叫流浪。那些一定要把肉体折磨得浑身是伤,换来眼瞳和脚板的照片的收藏,不叫流浪。不,年轻人,那不叫流浪。
有一个在拉萨前行的年轻男孩问我,我为了流浪,把该吃的苦头都吃净了。在青岛,嚼食海水冲刷出来的海带,自己捡了柴火烹煮,差点中毒身亡;从青海骑行拉萨,被野狗追,我停下车,捡来石块撵狗,三四只大狗在半米远的地方怒目狂吠,猩红嘴巴淌出的汁液好像要把我活吞了去;在厦门,一个人游到了海洋中央,仰面躺在一条废弃的小舟上,周围寂静如死灵幽谷,随时提防有浪把我卷入汪洋里……我走了这么多地方头发蓬乱胡须冗长,为什么不是流浪。
我说,真正的流浪不是肉体的流浪,是心的流浪,是没有可回的地方。漂泊是天性,无关河与海。
你在一个陌生之地醒来,窗外许是人声沸鼎,但人声的闹或静都与你无关,在这个时间点上,唯一印证你活着的——就是墙壁上报时准确的钟表,一格,一格,走过。你并不关心走过的是草地还是烧光的森林,也不关心你是从一个垃圾堆里起身还是要前往一个美丽的寓所,你什么都不关心。
你想说话,但连和影子对话的力气都没有,就算你吃了很多的食物,或者刚在花洒下洗了一个毛孔通透的澡,你也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改变。你知道你的生命已残缺,就像身体的某一个器官变成了空心的,随便地一敲,就会噼里啪啦地碎裂成粉末。
令你特别感伤的是,在过往的经验里,你已经学会了最省力的求生技巧——选择在冷酷里保持沉默。从起初的被迫,三缄其口到后来的主动闭嘴,自动把自己挑拨到隐形人的圈子里,你不愿交谈也不会交谈,因为说出的都是修饰过的语言或过滤后的假话。
你觉得人生不过尔尔,从鲜嫩肌肤,到堆成褶子,像发硬的木头那样干梆梆地风化去,不过尔尔。有的人跑着走了,有的人走着走了,有的人跪在街道的转角阴影里,眼泪冻成冰花,却没有人注意过,没有人。
我问你,可有看过那些提着行李箱,像躺在传送带的某环节上,被不断输送输进的箱子族。我常觉得,我们睡在一个封闭的被人不断提着走的箱子里,憋闷,却连要去哪里的知情权都没有。你有没有觉得说真话越来越难,假话换来了面包和代替脚走路的车子,你有没有觉得,通向爱的桥梁在物质重捶下已被砸得半塌。你有没有觉得,那些被标记为80,90,70,60后的一个时代的人们,哪怕再不情愿再不情愿,再有激情再有勇气,都沦为了一样模糊的,同质化的脸孔。
我问你,你背着包,走向远方,想在茂密的花丛和侗族的山寨,酸辣汤汁中,觅得生命的真义。你在社交网站上用一个模糊性别的ID,去关注一些人的吃喝玩乐,生老病死,爱恨离别。你甚至渴望有另一个ID,向你输送出爱情,你压在异性身体上,你在每个月发工资后,掏掉半摞不知税种的税费,买来一些不知成分的食物,混进消化道里。你们像蝗虫一样密密麻麻地来到这大都市,逡巡着机会和成功,想捡走他人没注意的一颗肥大麦穗。你们甚至想在这多灾之年,诞下自己的精子卵子,抚养成一个眉眼如你,却一样厌倦教育,沉迷犬马,研究死亡,渴望移民的孩子,你们还要背着包,去更远更远,恨不得是人迹罕至,盘古藏身的无人去处去流浪,你们是为了什么呢?
第23章 :都拉塔口岸——潜藏
大学刚退学的第一周,我一个人躲在伊犁的都拉塔口岸。
口岸很荒凉,矮黄的沙棘,是长在新疆闭塞区的坚忍植物,还有能当柴火的梭梭草,有些像长在陆地上的珊瑚,一片一片连在一起。
都拉塔口岸距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市约250公里,从西望去,能看到连绵的草原。可惜我奔赴此处时,已是大雪初下,白皑皑的雪堆在路旁的高石上,就像肩膀堆雪的隐居山夫。
路旁有陡峭的山崖,山崖脚下有废弃的简装石板房,一座座空空的,把头探进去,就能听见风从四面八方呼啸着卷入你的耳廓里,雪水化开时,有脏兮兮的液体从门缝脚下流出。我待在一个铺着保温油毡子的小饭馆里。饭馆位于高速公路旁,公路上跑着大型卡车,车厢里装着满满的钢铁和煤炭,经过的时候,颠簸的轮胎就会卷起地上的浮土,土连带着牲畜晒干的粪便颗粒,飞散在空气里。时而有一头金发或褐发的大胡子老外从车窗扶手探出,冲包着头巾鼻子冻得通红的姑娘吹口哨。
我走在雪原里,脚印就和雪冻在了一起,就像两个分手后重逢的恋人,紧紧地搂在了一起。彼时的我,是这家饭馆的服务员,常提着一个三分之一人高的大铜壶,壶嘴冒着吱吱的热气,从一条小道小跑到另一条小道,捡来马粪,热香喷喷的奶茶,给沿路的司机和商人。有时水没烧开,就跑到帘子背后的后厨洗盘子。
饭馆里经常有哈萨克斯坦人光顾,他们的饮食习惯有些类似欧洲,喜欢吃洋葱、酥油、沙拉、牛羊肉。我把洋葱不好的地方拿菜刀切去,又洗净西红柿,此时的西红柿价格昂贵,沙拉和洋葱炒肉什么的,都是饭馆里赚钱的营生。又把烫熟的土豆剥了皮,剁成泥,生菜剥开,兑上新鲜的沙拉油,满满地堆到盘尖。老外们常常吃得满面红光,但多不给小费。
羊是刚准备过冬的羊,吃了一个夏天的鲜草,还没来得及消化脂肪,肚子里油多得很。把羊尾巴炸熟,炼成油,拌上白糖,捏成包子馅蒸到笼屉里,就是鲜膳却不油腻的羊油包子,肉用炭火烤熟,把羊肋骨上的肉连骨头剁碎,摆到盘里,再洒上洋葱和胡椒粉、咸盐。
哈萨克斯坦人不吃辣,嗜甜,他们喜欢用刀叉吃新疆人的抓饭,更喜欢喝加糖的红茶,都是当饮料来喝。这红茶,本是新疆人拿一种犹如砖块的茶叶,敲碎了煮一匙到热水里,就是奶茶的茶汁,再加上牛奶,就是奶茶。可哈萨克斯坦人不爱奶茶,却爱喝加糖的红茶,他们不知从哪儿听来,喝了这糖茶长力气,有时我刚端上一壶,几个人几分钟就喝光了,然后就敲着桌沿问我要,有些等不及的,就去抢别人桌上的,或者把别人没喝净的添到自己碗里,甚至会为了多抢一口茶打架。他们给这种饮料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有些类似“巴哈古丽”或者新疆话美丽的花蕾之类的。
我有时切菜完毕,就抱着一只一尺长的黑猫,坐在马扎上听他们聊天,他们有时说俄语,有时说英语,有时又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有时会叫我给他们多添两匙白糖,加瓶啤酒。哈萨克斯坦产煤炭、钢材、木材等重工业产品,却缺少水果、牙签、盘子、砂糖、布料等轻工业产品,有些手脚不干净的,会偷了饭馆的盘子和牙签盒,甚至会连带易拉罐做的简易烟灰缸都偷走。有一次,我逮了个女的,看起来很漂亮,红发褐眼,穿着讲究,却把饭馆的瓷勺子塞到袖子里,我装作注意到她了似的,走上前,干咳了几声,她就略作脸红地掏了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其实也并不是家穷,据一些会汉话的哈萨克斯坦人说,中国的东西做得太漂亮,就像工艺品,拿回家摆在家里的橱窗里,有些类似中国人的“某某到此一游过”。
有些男人,会斜睨着盯我,我常穿一紫色的V字领长袖T恤,长袖上写了几个英文字母,淡蓝色的牛仔裤,洗得发白,这件长袖T恤,是我和初恋首次约会时,我用打工的钱赚来的,性感却不淫狎。他们忙完了,会在饭馆的炉子旁,挤成一堆烤手,眼睛、鼻子都冻136
得皱在了一起,把毡靴子脱下来,倒挂在炉子的铁丝上。有个带运动帽,鼻子高挺,一米八几的英俊男孩,就抬手示意下他头上的帽子,问我要不要,我摇摇头,就有另一个瞳孔发灰、披散着中卷发的男孩撞撞他的肩膀笑话他。
我能听懂一些英文,但不说,我只和我怀里的黑猫玩,猫咬着我的指甲,调皮地想把我膝上半开的书合上,书页翻动着,屋子里有人喝醉了划着拳。后厨有碗碟相撞的声音,火塘里牛粪和柴火噼啪碎裂的声音,还有男人喉结咽口水的声音,掰手腕肌肉撞到桌子上的声音,和女人奶着孩子,婴儿嗦嗦吸着奶头的声音。
我洗了一个星期的碗,此时我正在等待进城的车接我去火车站。刚退学时,因为家人和学校的不理解,我就像仓皇逃窜的犯人,躲进了这穷乡僻壤的山坳里,夜晚就着零下三十几度的低温,在反射的雪光里解手,脚下就是三四米深的大洞,大洞上搭着一根十厘米不到的木板,只能小心翼翼地垫着脚尖踩在上面,连下蹲和后退都困难,随时会因失重掉下去,可以听见木屑随着冷空气脱落的细小声音。我在无措时,就去后厨洗碗,赚够盘缠,心里默想着洗一个碗多少钱,洗多少个碗是去哪个地方的路费。
有时,一个人抓着手电筒赶路,去捡越来越难捡的木柴,能听见有男人和女人,从那些废弃的石板房里,大声吵架,或粗重的喘息……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只是在心里默念即将出发的日子。有一个信任的维吾尔族大叔,会在一周后用卡车驮我进城,他要去城里贩卖木板,城内有接应的同学,已帮我买好了去青岛的火车票,硬座,绿皮火车,三十六个小时。晚上觉得冷,就搓搓因洗碗皴皱的手,有几只牧羊狗,生了小狗,老狗舔着小狗的眼屎,小狗安然地摇着尾巴。我就在猫的呼噜声,老狗偶尔的低吠里睡去,翻上几个身,天,倏忽就亮了……
第24章 :伊犁——一群肆意的孩子
我有必要交代下我曾生活了一年多的另一个城市。
这些年,我惯于在各个城市游走,就像不安分地点水的蜻蜓,在不同的城市里留下痕迹。但最多是一次季节变换,所有我留下的痕迹,就像抽完一支莫合烟后,眯着眼等待一场雪的消融,再没什么可值得称道了。
我喜欢和人隔一段距离,也很少像描述作文一样去描述我的所见所闻。人不过是平行宇宙中的一颗微小尘埃,且不说在你身上发生的故事并不会对我们所处的世界有何撼动,且就算说出来了,又有谁真的用心听呢?每个人都活得匆匆忙忙,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像传送带上的程序一样有条不紊,你告诉他你的辛酸也好,激动也罢,他都如收听娱乐节目一样,左耳进右耳出。你因紧张讲述时的眉心抽动、小腿的轻微打摆、烟灰的簌簌掉落,都会转化成听众的感官刺激。我们的痛苦会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一次消遣,这不能不说是对讲述者的羞辱。
我没想到我会用这样的口吻来讲述。你可以当它是魔幻现实主义小说,或当做是你在赶集的市场上,无意撞见了一个疯疯癫癫心事重重的路人,要拉住你讲一些虚构或真实的故事……她的眼睛是清澈的,可双腿因在不同的路况上跌跌撞撞,皮下组织留下了淤青或红肿,你就当大方地去满足下她的讲述欲,把行囊都卸下,靠在大石头上,听她拉着你衣摆给你讲一讲。
伊犁,如果你有心,可以展开一张地图,它在中国的鸡屁股上,全称是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管辖塔城地区和阿勒泰地区,直辖二个县级市、七个县、一个自治县:伊宁市、奎屯市、伊宁县、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霍城县、巩留县、新源县、昭苏县、特克斯县、尼勒克县。这些县城是地震频发地带,常爆发小级地震。幼时父亲听闻一周后会有地震,提前就准备了几十个烤馕,拿绳子串起来,就像串起了一串车轱辘,父亲开玩笑说,若地震爆发,我们一家躲进车库里,把馕挂脖子上,都可活个一年半载。
我要讲的就是当中的一座城市的故事,这个城市就像美国纪录片《走钢丝的人》:冒险、刺激、纯洁、膨胀。它叫伊宁,北临天山雪峰,南临伊犁河,若打开自己家的窗户,都能看见千米外遥遥注视你的雪山。新疆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初期,天上有盘旋的老鹰,甚至有大雕盘旋在山谷间,发出嗷嗷的犹如饿婴的声音,那雕蹲下来约有半个小孩高,嘴唇有灰黄色的喙,尖利如钩,可以把人的内脏都掏出来,背部是灰褐色的,顺着光线看有金属色的光泽,我家楼下的叔叔曾抓了只雕,捆在树杈上。雕挣脱着,像猎食的狮子猛力俯冲,力道大得两只手臂粗的树木都摆个不停。
城市自然和新疆别的城市没什么两样,牧民们白天赶着羊群,猎狗跑前跑后地把不听话的羊羔赶拢到羊群中间,夜晚,地上零散的羊屎蛋堆在路角。大家神情紧张地避让着醉汉和冻成团的粪便,还有偶尔丢落到集市旮旯里的羊尿泡,烧黑的羊蹄子和敲开半个头、露出白色脑骨的羊头。送货的汽车拉响汽笛,碾压在血迹斑斑的刚剥好的牛皮、羊皮上……空气里也有甜腥腥的果脯味道,葡萄干在空气里发酵出酸甜的酒香,颗颗就像硕大的黑白围棋子,咽到喉咙里,嘴里因抽了太多烟引起的苦涩立马被甜香覆盖了。
那时我在离伊犁河不远的巷子里,租了一套四合院的一间房,房子是自建的二层楼,由土块和砖瓦混合搭建而成,之所以租在这里,是图一个能就近见到伊犁河的日落。伊犁是新疆的水乡,与北疆戈壁滩不断的黄沙、狂风和烈日不同,伊犁河的日落很美,夕阳肆意渲染着漫天的彩霞,还有海鸟清脆地叫着在河道下的丛林里梳理着羽毛……白天我买来廉价的彩纸,剪成小动物和花草的形状,把屋子里布置得节日般喜庆,在外居住久了,就喜欢屋子里有喜气,带小动物图案的装饰,总能让人轻松下来。
她们俩就是在我有一次敞开门,盘腿坐在床上剪窗花的时候,悄悄走进屋子里的,她们静悄悄地进来,好像脚下长了猫脚垫。我抬起头,吓了一跳,两个甜腻的姑娘,一个留着黑直发,一个留着毛寸头,都约摸十七八的年纪,下眼皮涂着黑色的眼线和白色的眼影。
“你在剪什么呢?我们看你剪了半天了……”我拾起一支绿色的树,树上贴着红色的苹果,在床上抖了抖了僵硬的腿脚,说:“一棵树而已。”
我们就住在你旁边,她们跑过去,把屋门打开,又跑回我的房间,往我的手心放了两颗椰子糖:“你可以随时来玩!”有一个姑娘涨红着脸说:“我的化妆品没有了,你桌子旁的那盒眼影可不可以借给我呢?”
我们很快熟络起来。她们的屋内摆设很简单,就一张床,床是双人床,一个行李箱,箱子里塞了满满当当的衣服,箱子也没拉,衣服胡乱地塞成一团,地上铺了泡沫地垫,但镜子很多,墙上挂了一米多高的梳妆镜,床上散落着小的化妆镜,镜子旁都是假睫毛、内衣、发带和包,贴钻的,铆钉的,邮差包。她们告诉我,那个长头发的叫丁丁,十八岁。那个短发女孩叫西,十七岁,都是从外省来讨生活的。
我在家里看书和画画,她们的屋子里就时而传出嘈杂的迪厅音乐。有一个夜晚,他们房间的男孩女孩都钻了出来,那间屋子就像变魔术似的,变出了八九个大男孩,大女孩。他们捧着半米长的滋水枪,在院子里你喷我,我喷你,屋子里的舞曲声特别大。有一个男孩钻进我的房子里,在我的肩上猛拍了一下,揉了把我的头发,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拳头大的橙色滋水枪,喷了我一脸水。
“你们疯了吗?”我被突如其来的冒犯吓坏了,嚷道。可男孩女孩陆续的钻进我房间,像没听见我的呵斥一样,把我从床上一把拽起,“走!我们玩去!”那个先钻进房子的男孩顺手接过别人递来的一瓶乌苏啤酒,唇边有一圈淡淡的黑色胡须,肩膀垮垮的,像对我下命令似的,“玩去!玩去!待家里干吗子起呢嘛!捂发霉的嘛!”
我现在回忆起来,那一夜真是奇妙,它真的发生在我生命里吗?八九个男孩女孩挽起手,你撞我我撞你,你喷我一脸水,我吐你一口酒砸在你脚边,你抱着我在脸上“砸吧”的猛啃一口,我拦脚绊你一跟头……有人把我的彩纸缠在隔壁屋子的天花板的灯泡上,灯泡射出五颜六色的光,音乐从蹦擦擦动次打次变成类似金属乐的黑嗓的凄厉叫声和呻吟,这叫声又饱含着挑逗的呼哧呼哧和激烈的喘气。
院子里的泥土湿了一大片,就像下了一场酒和水混合的雨水,那个钻进我房子的男孩忽然打了个响指,他的眼睛通红通红,我听到他疯狂笑着,眼观了下四周,提了一下挂在小肚子下面的松松垮垮的裤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二楼了,从二楼的台阶上笔直地纵身一跃,就像海豹撞进残冰里,一瞬间,楼下其他四五个男孩边叫着骂着边小跑着去接他,就好像一群蛾子被炭火烤着了,嗡嗡作响乱飞一气。女孩们往小跑着的男孩头发上洒水,对他们高喊着,胸脯激烈地颤抖着,把易拉罐的酒浇到他们的短裤上。
我感觉头盖骨都在这种激动和瞬间濒临死亡的跳跃里,断裂成两部分,所有非理性或理性的情感都像熄火的发动机——熄灭了。我看见丁丁和西,她们喘得很厉害,还踢翻了一排酒瓶子,脱下了袜子,光脚踩在泥浆里。随着音乐越放越大,就像轰鸣的战车从低垂的星星、奇特的云朵、路旁的快餐店、白色的葡萄架、简陋的棚屋里,倒退着轧路,酒气被晚风吹得左右摇摆……她们按着心脏,对着空气哀叫着,显得既焦虑又轻松。
那一个夏天,我的生活被这群“疯孩子”搞得乱七八糟,但也险象环生。
第25章 :成都——废墟上的花朵
汶川爆发八级地震后,我在家看视频,忽然就被废墟里伸出的灰扑扑的小手弄哭了。
那些染满血的照片近得像贴在你瞳孔上,红的人心中隐隐作痛。我在床边呆坐了会,脑里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半垂双眼的带泪面孔,还有坍圮的墙下,散落一地的书包和作业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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