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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5 秦与希(当代)
我坦白:"我无音不全。小的时候我一唱歌,我爹就说:'哪个在哭啊?'所以我在这个事情上有心理障碍,长大以后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唱歌。"
我越是这么说,他们越是好奇,非要我唱一首不可。我还是笑着不开口。
Derek大概多喝了一点啤酒,他威胁我:"Mia,你要是再不唱,我就当着大家的面抱你!"
我脱口而出:"我宁可被你抱,也不会唱的!"
大家哄堂大笑。
Derek做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你说的口气好像是'我宁可死……',被我抱一下有那么可怕吗?"然后他就作势伸开双手朝我扑来。
我笑着逃到走廊上去。
第二天,大家都在会议室里等着开部门会议。苏坐在我旁边。
有个人从我身边的过道上走过,突然往我的桌上放了一杯水,就是在会议室里刚用纸杯接的矿泉水。
是Derek。他的整个动作完成得非常干净利索,就是在经过我身边的那一瞬间放下的。他没跟我说话,没看我一眼,甚至完全没有停顿。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往前排的位置走去,手里还拿着给自己的另一杯水。
我相信除了我和他,只有我旁边的苏注意到了这件事。
苏一脸吃惊的表情:"这简直是公然调情。"
会开始了,她没有机会说下去。
会议结束以后,苏又一脸狐疑地审问我:"你们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我立刻撇清:"什么搞到一起?你说话也忒难听了,我们根本没什么。我跟Derek?怎么可能呢,我们是同一届的。"
"同一届怎么啦?"
我撇一撇嘴:"我大学的时候最看不上同一级的男生了,我老把他们叫做小破孩。我只仰慕那些师兄们。"
我想了想,继续说下去:"而且,Derek个矮,我觉得他甚至都没有1米7。跟个矮的男生在一起,我会没有安全感。"
苏笑:"他1米7肯定是有的,男的不显高。而且这根本不是什么安全感的问题,这是虚荣心。"
就算是虚荣心吧。我认为kiss的时候,男人应该稍微弯下腰来,而女人应该掂起脚——掂起脚有助于产生晕旋感。
2
七夕快到了。越是在这样的洋公司,大家反倒越重视中国传统节日。Alice组织大家准备一个"袜子party"。
参加这个party必须遵守两个规则:第一,不能穿鞋进门,要穿一双特别的袜子;第二,每个人都必须带一个异性同伴。
苏说:"我表弟那几天正好出差住我这,我索性就带他去。"
我愁眉苦脸地大喊:"那我怎么办?"
苏不怀好意地说:"我以为你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邀请Leon。"
"你太不了解我了,Leon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后一个愿意带的人,我可不愿意让他误会我对他有意思。我甚至从来没有主动约他吃过饭,都是他打电话给我的。"我义正词严地说。
晓含很大方地表态:"你要实在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带,我可以把球借给你。"
"多么感人的姿态,谢啦。那是中国情人节,我可不能在情人节把球从你身边拉走。"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我如果连参加个party都要问晓含借男朋友,多么没面子。士可杀,不可辱!
第三部分 第40节:玻璃碎片(2)
这个时候,苏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你为什么不带Derek呢?"
晓含好奇地问:"Derek是谁?"
苏挤眉弄眼地说:"是我们公司的,Mia的观音兵。"
是哦,我怎么没想起Derek来。
于是我告诉苏:"如果我真的带了Derek,那就说明我跟他确实没什么关系。你知道的,这种场合,我只会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我给Derek打电话。
"你中国情人节晚上有约吗?"我开门见山。
"没有啊,怎么啦?"
"那我约你吧。"
"这不可能。"Derek脱口而出,但声音很冷静。
我被他的这个反应逗得笑出声来。看来我小瞧了他,他还挺明白事理。
于是我仔细地解释:"没什么,就是Alice组织的一个party,要求每个人都得带个异性。你至少还是个异性吧。"
他答应了。
我又不放心地叮嘱:"因为是袜子party,所以要准备一双特别一点的袜子穿上。还有,你要穿得体面一点,不能给我丢脸。穿你那件咖啡色的灯心绒便西装,还有那条米色的裤子,你穿那身显得还挺像个人的。"
party的当晚,我一进门,Derek已经坐在沙发上了,穿着我指定的服装。
可是低头一看他的脚,他穿的是跟裤子一双的米色袜子,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我勃然大怒:"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故意破坏游戏规则?这是一双全世界最平庸的袜子!"
Derek不紧不慢地抬起脚来给我看。一只袜子的脚底是得意洋洋的史努比,另一只是垂头丧气的查理。
天啊,有谁会把袜子的图案印在脚底?
party专家Alice还设计了好几个游戏活跃气氛。最特别的一个是让每人在一张纸条上写下他(她)最喜欢自己同伴的地方,但不能署名。纸条收上去以后,Alice一张一张地念,让大家猜写的是谁。
我写的是所有人都能猜对的:"他今晚穿了全场最闷骚的一双袜子。"
我并不关心Derek写的是什么。
后来Alice念了一张纸条:"让人困惑的性格:有的时候活泼甜美,有的时候烟视媚行"。
我跟苏说:"这是谁写的,这么失败。"
一扭头,看见Derek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微笑。

我换了一个新手机,用了以后才发现它有个特别不靠谱的特点:刚收到短信的时候,要先读完全文,才能在结尾处看到发件人的姓名。
下午收到个短信:"星期天请你看电影?"
我一看就知道是个男的发的,因为苏和晓含从来不会说"请你看电影",我们从来都是各自付帐。
我的心跳了一下,带着不确定但又期待的心情往下按,然后很沮丧地知道发件人是Derek。
"我可不会跟你去看电影。"我没有好气地回复。
我在这个事情上是个极为老派的人。我觉得一男一女单独吃饭没什么,可是如果一起看电影,就非常暧昧。
我可不打算跟Derek暧昧,尤其不想让他误会约他参加袜子party就是对他有意思。
刚发出去没半分钟就收到了Derek的回复:"你该不会以为看场电影就会怀孕吧?"
我大笑。这个Derek,做个普通朋友还点意思。
跟Leon依旧保持着平均每个月见一次面的频率。
第三部分 第41节:玻璃碎片(3)
他在形式上像个殷勤的男人。永远主动约你,永远车接车送,永远只带我去全城最好的餐厅,永远主动买单。而我,我跟他出去时永远穿我最体面的衣服。
悲剧是,我们的话题99%都跟QT有关。
Leon是一个对生意很有热情的人。他很关心自己以前为品牌制定的一些战略在后来的实践中有没有达到效果,所以总是问长问短。苏总说我是他安插在公司里的小奸细。
同时,他又是个独行侠似的人,从来不提自己的私生活。我对他的个人世界一无所知,甚至连他有没有女朋友都不知道。
所以苏每次调侃我跟Leon时,我总是掩不住心中的沮丧。"我们没有约会,不过是偶尔吃饭而已,说的也都是公司的事!"我无奈地解释。
苏说:"我认为单独吃饭就已经算是约会了。"
周六的晚上,一群同事在酒吧聚会,这个酒吧有一种特制的墨西哥鸡尾酒,最对我的胃口,我毫不犹豫就去了。喝得正酣,Leon打电话给我。我身边的同事知道是他,便接过电话让他也过来跟大家见个面。Leon答应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有点心神不定。
苏突然说:"天哪,你真的爱上他了。"
我大惊:"你胡说什么呀!"四周看看,幸亏没有人听到苏的话。
苏敏锐地说:"你从放下电话到现在,往门口方向看了十多次。"
Leon到了以后,我为了避嫌,故意坐在离他挺远的地方。
让我意外的是,Leon和Derek居然还挺熟。他俩一直比赛玩色子,像孩子一样投入。Leon把色子高高扬起摇晃的姿势有一种野性的优雅。
"Derek,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实在憋不住问。
苏捉狭地看着我,我知道她的潜台词是,"你怎么像个打听男朋友狐朋狗友的老女人?"
"我们是校友呀。Leon和我还是同一个班主任,上高中的时候,班主任必以Leon为目标刺激我们。我和Leon最近每周都在一起打网球。对了,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咕噜了一声,没有接话。
这些我以前都没听说过。这说明我既不了解Derek,也不了解Leon。
于是我一个人闷头闷脑地喝我的鸡尾酒。
酒吧里开始放慢歌,同事们纷纷捉对下场,轻轻地晃。
Derek走过来,向我伸出手。
我很爽快地跟着他走下舞池。
"你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呢?不答应跟我看电影,但愿意跟我跳舞。难道你不认为跳舞的性质更严重吗?"Derek在我耳边说。
"跳舞是放松,看电影是应酬。"我心不在焉地胡说。
"那吃饭呢?"Derek的声音低不可闻。我的耳廓能感受到他轻微地出气。
我没搭理他。
我像郝思嘉,一边在Derek怀里,一边不停地看着Leon。
Leon一直在远处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微笑。
我赌气似地贴紧了Derek。他的脸凑了过来,我们像情侣一样紧紧地搂着跳贴面舞。我能听见他心的狂跳。
整个晚上,我没有再多看Leon一眼。
4
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苏住的地方离酒吧不远,我决定到她那里过夜。
躺在床上,苏笑着说:"看来Derek还真看上你了。"
我不置可否。
第三部分 第42节:玻璃碎片(4)
过了一会儿,我说:"也许第一次恋爱的感觉就像从暗室中突然来到光明的世界,那种震撼无法言喻。工作以后再谈恋爱,就很难有这样的感觉了。我知道Derek对我挺好的,但如果跟我没成,我相信他也不至于痛苦。"
苏不以为然:"你为什么非要让人家为你痛苦不可呢,太自恋了。"
"我只是想说明,大家对感情都不会太投入……"我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其实我想说的是:就比如我跟Leon,如果其中一个人更主动更投入一点……。
我突然被自己吓了一跳。自作多情!这可是我最不喜欢的状态。
"你怎么知道Derek不投入?我觉得他很小心地讨好你,避免用你不喜欢的方式,但是又非常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要不怎么会有会议室里那杯水?"苏对这个细节印象深刻。
"我前几天在给晓含的专栏里写了这么一段话:'办公室中不是恋情的恋情,倘若存在,也总是那么淡淡的,无法浓郁。仿佛一粒清晨的露珠,太阳一升起来便蒸发了。又如地上的玻璃碎片,纵然隐约闪着光,却注定永远无法燃烧。'"
苏很坚决地说:"我一直觉得搞办公室恋情的都比较蠢。恩怨情仇都在同事的眼皮子底下,万一不成,俩人见面多么尴尬。为了一个不靠谱的冲动找工作的麻烦,太不划算了。"
我笑:"主要是因为这个公司是你工作过的唯一的公司,而且这个公司里根本就没有符合你期望的爱人。"
苏条件反射似地说:"谁说的!其实我还是比较倾慕——嗯——"她似乎翻着眼睛想了一分钟也没想出一个她真正倾慕的人。
我对苏突然好奇起来,"老实说,你的第一个男人是谁?"
苏一下子没了声音,暗夜里我也能感觉到她脸红了。确切地说,倒不是因为我看见,而是因为我感觉到身体左边的温度似乎上升了。
"是我的中学老师。"
我大惊,我绝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挖出一条大新闻,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个重要的过去苏一定没有告诉过晓含。
"他是我的数学老师,我的数学太好,上数学课变成一件很无聊的事,但是我也毫无疑问一直是他的红人。有一次我在课堂上看小说,被他发现,狠狠骂了我,还收走了小说。我不服气,跟他对骂。"
我完全能想象那副场景。苏是绝不吃亏的,而且她那副恃才傲物的嘴脸有时候是真气人。
"下课之后我跟到他家,管他要小说,他气得发昏。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邪火,我指着他桌上的一本新收到的海淀考题集,说,'我们一起做两道题,我先做出来,你就把书还给我!'
"他答应了,我们分坐在桌子的两边,迅速开始解题。那段时间我的解题已臻化境,烦闷的时候我就找些难题来解着玩,算是放松。我们几乎是同时完成,但是我不甘心,我觉得我好像比他早完成了半秒钟。
"我嚷嚷起来,毫无顾忌地大声要求他必须把小说还给我,说着说着还抓住了他的胳膊。渐渐地,他不说话了,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我。
"我这时候倒是有点心虚了,把手收回来,讪讪地开始威胁他,告诉他说话要算数。他的声音突然非常温柔,'你确实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子',他说,'其实就算是和男孩子比起来,你也是最优秀的。'
第三部分 第43节:玻璃碎片(5)
"我从来都在夸奖声中长大的,这些话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我觉得好像非常特别。我低着头,回味他的话,如果说这是我听过的最甜蜜的话,也并不过分。
"他把小说拿给我,说:'如果你这么好,我为什么要限制你呢?你本来就可以做跟别人不一样的事。'我突然很想待在他身边,听他用这种温柔的语调和我说话。我抬起头,发现他不是用看小孩子的眼光在看我,他在看一个女人,那么欣赏的、纵容的、抱歉的眼神……"
苏停顿了很久。我忍着,再忍着。
"他结婚没有?多大年纪?"我实在憋不住了。
"他那会儿不到四十岁吧。孩子都有了,不过他老婆和孩子大多数时候住在父母家。我从来没有问过他这些。我觉得我们不是这种庸俗的关系,我们也从来不谈未来。"
"你就这样跟人好上了呀?"
"确切的说,应该是我主动跟他好上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大胆,把他的手轻轻拉起来,贴在我的脸上。我们僵持了一会儿,他突然轻轻靠过来,吻我。这一切非常自然。"
我激动得不能自已,好像我亲眼见到了这一切。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他会不会有罪恶感?你们难道那天就上床了?哦!天哪天哪,你简直要让我另眼相看!"
"他一定有罪恶感,从此以后他一直躲着我,我伤心至极,病了几天没去上课。终于有一天我受不了,从床上爬起来去他家里找他。他上课还没有回来,我蹲在他家门口,哭得像只狗。
"他回来了,看见我,居然不是很吃惊,我从他的眼神里又看到那么悲伤但是疼爱的感觉,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掏出钥匙开门,他甚至把我的手夹在胳膊底下,仿佛怕我飞了。进屋之后……我们就好上了。"
"疼不疼,第一回疼不疼?"我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女流氓。
"你无聊不无聊呀?!"
"对不起,我再打断你我就是猪!"
"那会儿离高考也就五个月的时间,他每次抱着我都像对一块呵护备至的珍宝,这块珍宝好像随时会被拿走,也许永远不会有人这么珍视我了。我对他的报答好像也只有创纪录的好成绩,他规定我每个星期只能来找他一次,如果考试不理想,就不见面了。
"考试对我从来就不是什么难事,这个动力也让我学习更加疯狂,第二次摸底考试我已经把第二名甩到70分开外,学校里的老师们都说,这回我们学校肯定要出个状元了。我果然就是那年我们省的状元。
"得分那天我欣喜若狂,我去找他,但是他已经不见了。我到处打听他的消息,学校在放假,也实在没有人知道。直到我去上大学也再没有见过他。听我们班主任说,他先是请了一个学期的假,然后回来办了辞职手续,说是去了深圳,两年以后,把老婆孩子都接了过去。所有的人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大一那年元旦,我收到了一张明信片,上面只有一句话'Youcanflyhigherthananeagle.'没有落款,我知道那就是他。他是跟我彻底道别了。"
"你不想他吗?"
"想,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他给了我最美的时光,我应该知足了。"
第三部分 第44节:玻璃碎片(6)
那天晚上,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怪不得那次喝奶茶,我说初夜的时候你那么敏感。"苏毫不留情地给了我一拳。这次没有晓含拦着,打得可真够疼的。
苏的故事让我一天都心神不宁,我知道如果我不把这个事告诉晓含,我要憋疯掉的。但是这么私密的事,如果不是那天躺在床上聊天,加上苏也喝了点酒,打死她也不会告诉我。
晚上我犹豫了很久,还是给苏打了个电话。
"我能不能把你和中学老师的故事说给晓含听?"
"什么?"苏好像没明白。
我继续厚着脸皮解释:"你知道,没有你的同意我不好说嘛,保护知识产权人人有责。"
"你去死——"苏的声音大得要命,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5
苏有过去,晓含现在有了球,而我,依然是一个老姑婆。
晓含和球进展神速。没过一个月,她已经把他以男朋友的身份正式带出来跟我们吃饭。
我对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清清瘦瘦的他不是我的那杯茶。而且,他就算再好也就是个穷教授,我希望登入豪宅做门客的愿望看来没法实现了。可是晓含喜欢,我也只能爱屋及乌。
球坐在我边上。他确是个沉默的人,我跟他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只能不停地谈晓含。
我语重心长地跟球分析了我多年来的研究心得:跟晓含在一起有个交往曲线,然后逐步分析每个拐点的影响因素——我的意思是,如果要和晓含保持长久的交往,就需要情绪升温不要太快,要保持距离,要关怀,但是不要流露。
我絮絮叨叨,晓含在旁边一脸恬静,美丽绝伦。
我说着说着渐渐住口了,我发现我好像在说一个漠不相干的注意事项。晓含和球,他们已经坐在飞船上,正在循着他们早已默契的轨道远离我。他们向全宇宙最实际的星球——地球飞去,而我还在公司里苦挣苦熬,根本没力气搞男女之事。我所在的其实像是火星,一片枯黄,大块的岩石,左右无人。
晓含和球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失落,他们的心已经涨满,我的声音可能只是个背景音乐罢了。他们甚至都没有察觉到,我什么时候沉默了下来。
晚上我打电话给苏,吐露了我的委屈——其实我没有必要委屈,但是我觉得球要把晓含拉走了,虽然我承认他们在一起多么像《完美归宿》的剧照。
苏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她说:"你最大的需要是找到你自己的球,而不是像个变态的老寡妇一样唧唧歪歪。"
我愤而挂掉电话。
我随即又给晓含打了电话,不管球是不是在旁边。我占用了她很多时间,讲述我对球的观感以及东拉西扯说点我的破事。
其实这些话简直可以说没有什么信息量,但我觉得似乎这样的方式能让晓含意识到:她除了是球的女朋友之外,首先是我的闺中密友,我依然有对她无礼和随便的特权。
第二天收到晓含转发的一个贴子。敏感的她大概是想向我表示她绝非重色轻友之徒。
一个女子结婚的时候,她的妈妈对她说:"不要忘记你的女朋友们,当你渐渐变老的时候,她们会变得越来越重要。无论你多爱你的丈夫,无论你多爱你将来的孩子,你将依旧需要你的女朋友们。记得经常跟她们出门,和她们结伴干点什么,记得女朋友们不但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家人。
她听从了母亲的话。随着岁月的流逝,她慢慢地领悟到女朋友们其实是她生命的中流砥柱。爱褪色了,婚姻失败了,心碎了,职业生涯停滞了,孩子长大了,父母去世了。男人们不再打来电话,但女朋友们永远在身边,当需要帮助的时候,只有她们会毫无保留甚至毫无原则地支持她。
当你不得不独自在寂寞的山谷里行走,你们女朋友们会在山谷的边上,鼓舞你,为你祈祷,拉你一把,并在终点向你伸开双臂。如果没有她们,你的世界会完全不同。
当我们开始女性的征途,我们并不知道会有多少的悲喜在前头等着我们,我们也并不知道我们多么需要彼此。
第三部分 第45节:自我防卫(1)
自我防卫
千万不要主动打别人。但如果有人打你一拳,你一定要踢回一脚。要让欺负你的人知道:你可不是个软柿子。
1
David早上突然神秘兮兮地通知我和Fion,说是中午要请我们吃饭,宣布一个重要事项。我应了一声,埋头干自己的。
我一般不拿David的话放在心上,他能有什么重要事项需要宣布?Fion倒是很兴奋,这我倒是可以理解。我们这个品牌人少,也谈不上有多么融洽的关系,Teambuilding之类的事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Fion一直埋怨我们这里没有别的品牌那么多活动,觉得闷得慌。
David吃饭的时候显得特别放松,平时装腔作势的样子都没了,嘻嘻哈哈地主动消遣自己。我有点奇怪,也不禁想,如果他一直都是这样,也能算是一个可爱的人。
饭吃完了,David把双手撑在桌边,以一副演讲的口吻说:"我想告诉大家,在这个品牌我过得非常愉快。Mia和Fion,我希望你们在我走后能让这个品牌继续发扬光大。"
我吃了一惊:"你要调到别的品牌?"
David说:"不,事实上,我还有两个星期就要到新公司上班了。我跟人事部沟通过,缩短了交接时间。"
Fion娇滴滴地叫起来:"哟!怎么口风这么严呀?老板你自奔前途去了,我和Mia以后靠谁呀?"
David又露出了我很讨厌的那种欲盖弥彰的得意,脸颊红扑扑地直放光:"那家公司两个月之前接触我的,我已经拒绝了。但是半个月前,他们开出了一个非常诱人的价码——让我无法拒绝。总经理亲自给我打电话,表现了极大的诚意。"
跟Leon的辞职不同,David的离开对我没有任何情绪的影响——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我甚至有点高兴。我知道我是个白眼狼,事实上David待我不薄。但在我心目中,我总是觉得他有点烂泥扶不上墙。他对我再好,也不能改变我对他的本质评价。
这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我经历了三个老板,从Peter到Leon,再到David,从能力上看,David是他们三个中最差的,但是我在他手下第一次找到了自信。开始自己完全独立地上项目,开始驾轻就熟地处理各种大型事务,我的意见总是能得到他的支持,我在他这里也第一次被评为优秀……当然,这里面自然有Leon给我打的底,但是我必须承认,在Leon手下那波涛汹涌的日子实在难熬,在David时代,我终于挺起胸膛。
不过我们这个品牌的人员也换得太快了点儿,这里仿佛有个超级不稳定气场。三个老板都成了过眼烟云,只剩下我这个小土豆还健在。
第三部分 第46节:自我防卫(2)
在David上洗手间的时候,我忍不住对Fion说:"看来我这人有点克老板的命。又一个老板被我克走了。"
Fion夸张地笑起来,我知道大事不好,这个笑声实在是太熟悉了。
我正想叮嘱Fion让她千万别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David,可是David已经回来了。
David马上感兴趣地问Fion在笑什么。我对Fion使了个眼色,心里祈祷Fion这个蠢婆子不要再故伎重施。
祈祷无效。Fion还是嗲声嗲气地高声说:"Mia说,是她把你克走的,她天生就是克老板的命!"
David的脸明显地一黑。
我简直痛恨这个女人。想当初,整个"西红柿炒鸡蛋"事件就是因为她捉弄了我,现在她居然又抓紧机会黑我一道。
"Fion这个人就是损人不利己。如果她跟我是竞争对手,她这样做还可以理解。但她只是一个秘书,就算把我给踩死,她也还是个秘书。"我跟晓含抱怨。
"我可不这么看。她原来是这个团队中唯一的女的,后来又来了个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比她前途大好的你。从这个意义上说,你显然是她的竞争对手。"晓含总是喜欢从男女关系的角度来分析问题。
苏有不同的观点:"也可能是因为Fion是那种不甘心永远当秘书的秘书,我以前也碰到过像她这样的。因为经理与秘书的地位不平等,她内心里大概有种仇富情绪,所以她看到你摔跟斗就会幸灾乐祸。"
我想了想,这倒是很有可能。在这个公司里,秘书在工作性质、薪水福利和发展机会上与经理们有着质的区别。她们干的活儿繁杂而琐碎:买机票、订酒店、复印、发传真、下楼接访客、帮老板的菲佣办签证……所以Fion对外从来不愿意说自己是秘书,她只是说是"做行政工作的"。
无论是什么原因,总之Fion再一次成功地把我给害了。
David离开的前一个星期正好是我们每年一次加工资的时候。增加的幅度,是由直接老板根据工作表现的等级来决定的。David给我加的钱,是"优秀"等级中最低的。
苏说:"也许这也不完全是因为Fion说的话。你在过去一年多对David的那些不好,他其实都一直忍着,但因为种种原因他不好发作,为了讨好大象还不得不给你评个优秀。现在他反正要走了,用最后一个机会修理你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管怎么说,Fion的话肯定起了火上浇油的作用。这是什么事啊?这么多个老板本小姐都搞定了,现在居然被一个小秘书给害了。她以后可别落到我手上,不然我会让她很难看。"我紧握着拳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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