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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14 秦与希(当代)
在晓含的张罗下,吴寒和我还见过一面,当天的人很多,还有晓含的几个同事和苏。一晚上我和吴寒几乎没有多少单独说话的机会,我远远看着,倒是苏和吴寒交谈甚欢似的。我偶尔看一眼他们,不知道是我自己眼花还是自作多情,每次都发现吴寒似乎老是用眼睛在找我。
晚上我和同事拼车回家,路上接到吴寒的短信,我的心狂跳,打开来却只有几个莫名其妙的字:其实苏并不完全那么第三象限。
我已经没脑子去分析了,机械地动手删掉了它。
和录取通知书几乎同时收到的,还有Derek的婚礼请柬。就在这一分钟,我突然想起来,我想东想西,为什么没想到要把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消息告诉Leon呢?
婚礼上,苏悄悄地对我说:“Derek的新娘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低眉顺眼’。”
我笑了一下,是皮笑肉不笑的那一种。心里想:Leon是对的,最后Derek还是选择了一个自己能搞得定的人。
婚礼上新郎新娘还一起朗诵了那首叫《四月的纪念》的诗,我们念大学的时候它曾经很流行过。Derek念:“我知道,我并不是岩石也并不是堤坝/并不是可以依靠的坚实的大树/可是如果你愿意/我会的,我会勇敢地以我并不宽阔的肩膀和一颗高原培植出来忠实的心,为你支撑起一块永远没有委屈的天空。”
我的心里酸溜溜的。
我承认,我没有爱上Derek的原因确实是因为他“不是岩石不是堤坝也不是坚实的大树”。可是现在,我连“并不宽阔的肩膀和一颗高原培植出来忠实的心”也没有,没人为我“支撑起永远没有委屈的天空”。我只能自尊自爱自立自强了。
婚礼进行到一半,Leon拿着酒杯到我们这桌找我。他今晚作为兄弟帮Derek挡了不少酒,有点晕乎乎的。
“Mia,你陪我到后面院子里吹会儿风吧。m”Leon在我耳边说。
我立刻起身跟Leon走。
苏在我旁边挤眉弄眼,我假装没看见。
一路上我都没说话,闷头闷脑的。
Leon笑着说:“我发现你整个晚上都像蔫了的茄子一样。”
我笑着说:“是啊,Derek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Leon看了我一眼:“你不会为Derek真伤心。”
我们坐在树下的一张长椅上,遥远的乐声传来,对面的落地窗里可以看见人影穿梭,花格玻璃就像一块半透明的幕布,隔开了热闹,越发衬得花园里有一种暧昧的情味。
“没有比在花园里看人家的婚礼更凄凉的事了。”我长叹一声。
“Mia,我都快不认识你了,你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的?当年你到公司,我做你的trainer,我还记得你穿着一件红白格的衬衣,瘦得一把骨头,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就是个小丫头的样子。我一看就知道你这样的人能做出‘西红柿炒鸡蛋’这样的事来。”
“西红柿炒鸡蛋”?像上个世纪的事。我嘴角浮起微笑。我即将远离这一切了,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Leon,你是不是觉得我从来都是个小丫头?”
Leon把胳膊搭在椅背上,晃荡着半杯红酒,半天才说:“今晚之前。”
我定定地看着他。
“今天你看起来若有所思的,看起来像个‘女人’了。”Leon努力以轻松的口气说。
“这算是夸我吗?”
“这算是给我自己说。我总是那种后知后觉的人。”Leon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六个月之后,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我有点麻木,逐渐开始觉得血往上涌,一锤一锤地敲击耳鼓。
“我从来没想到会有孩子,我是最讨厌婚姻的,这是一种迟早会被废止的制度。我也没想到孩子到了,她死活舍不得。”Leon转头向我,我可以感觉到温暖拂面的一丝酒气。
“我从来不追女孩子,因为我知道我的婚姻观很难被人接受。”
我想起了那天在我家楼下,他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
“但是你没想到孩子可以改变一切。”我的声音竟然非常平静。“一切自有天定。”很奇怪的是,如潮水退去一般,我的心哗地一下安静下来。
“我要去法国了。”我望着天跟Leon说。
“是吗?什么时候?”Leon仿佛酒醒了一多半似的。
“如果从计划开始,应该是很早以前的事,我上周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Leon沉默了一会儿,说:“为什么要离开?”
“混不下去了吧。”我淡淡地说。
“你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有别的原因。”
Leon歪着头看我,“你有个男朋友要去法国?”
“我哪有什么男朋友。”我忍不住有点酸楚。
Leon定定地看着我,这些年只有今晚他那么认真地看我。
不过这目光实在太沉重,我扛不下去了,只能打破沉默:“其实我没开玩笑,确实是混不下去了,我的意思是再往下混就太辛苦了。”
Leon沉默了许久,他慢慢地说:“你是对的。从第一天开始,我就觉得你不属于这间公司,我是指如果你一定要成为什么的话。这不是个能力问题,是个愿不愿意的问题。”
我的心一下暖起来,又迅速凉了下去。
我说了半天苏都不明白的事,Leon一下就能懂得。不过这有什么意思呢?我要走了,他的孩子也即将出生。
“你那个朋友苏,她和你非常不一样。她自觉自愿地投入这间公司,喔,不,投入商业,我觉得她是能够适应所有公司的人。不仅如此,我见过QT里这么多人中,她最有潜力成为中国人中第一个VP,甚至更高的职位。当然,她还需要更多的磨炼,但是她身上有一种气息,一种认同的气息,一种努力而且能够见效的气息。这些在你身上是没有的。”Leon继续晃着那点儿红酒,若有所思。
我叹口气:“是呀,苏特别执著。不像我,成天胡思乱想。”
Leon看着我笑:“我从来不知道你会像今天这样自我批评,你一向都善于狡辩,至少我在QT的时候你是这样。”
我微微一笑:“其实你对我的印象无非就是你离开QT的那一天,你从来就没有意识到我的变化,哪怕是你觉得我已经出师,说到底还是你的徒弟。”
“你怨我吗?”Leon轻轻地问。
“不怨。你守礼如君子,我不能怨你。”
Leon过了半晌轻笑起来:“我那天听到一首老歌,‘如果再回到从前,所有一切重演’,当时我正在开车,我突然就想起那天晚上,和你从苏家开车出来,你坐在我旁边,就像一只小猫,有点委屈,有点幽怨。不知怎么搞的,我心里难受起来,立刻调转车头去你家找你。你没在家,我在你楼下等了两个小时,你回来了。你进入我视线的那一分钟之内,我清醒了。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但是我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资格提供。我在你家楼下坐了半夜,手机拿起来无数次,又放下。我心里发誓,我一定不能做任何伤害你和伤害别人的事,而我只要走向你,都不能做到两全。”
我愣愣地看着他。
这是哪一天呢?Leon曾经在我的楼下,我们只差一步,只差一个电话。
“你如果打个电话给我,天遥地远我都会去。”我冲口而出。
“我知道你会的。但是我不能,不可以。”Leon的眼睛里有一团幽暗的火渐渐熄了。
我努力微笑起来:“把你的酒给我。”Leon把酒杯递给我。
我把酒一饮而尽。至少我们还可以喝同一杯酒。
我和Leon似乎已经把一切要说的话都说尽了,我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晚上,我能和Leon安安静静坐在一起。
12点的钟声就要敲响,马车会变回南瓜,马会变回老鼠,而我会离开,Leon永远也不会拿着水晶鞋满世界找我。
苏来花园找我,我把酒杯递还给Leon:“再见,Leon。再见!”
苏非常体贴,她沉默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你和Leon都说什么了?我看你们俩都有点神思恍惚。”
“Leon的孩子快出生了。”我木然地说。
“谁的?”苏大惊。
“不知道,无所谓。”
“他就是这个原因才不追你的吗?”苏又发挥了穷追不舍的劲头。
“当然不是。”我懒得解释。
凡是遇见这种事,苏的执著都显得很不着边际。苏过了一会儿,突然问我:“你觉得吴寒怎么样?”
我有点茫然:“什么怎么样?”
“你还记得那天在晓含家聚会吗?他跟我聊了一会儿,我觉得他很厉害,两下就问出很多我以前没想过的问题,而这些问题我觉得还特别重要。”
“你看上他了?”我问。
也许是我眼花吧,我觉得苏的脸红了。
“别胡说。我是觉得他很关心你似的,他特地问我,Leon对你怎么样之类的话。我还奇怪呢,他怎么还会认识Leon。”
我想了想:“也许因为我之前跟他说起过我在QT的经历。”
“我说呢。”苏的口气明显轻松起来。
我和苏分手的时候,来了一个短信:“你在家吗?出来喝杯咖啡吧。吴寒”
尾声
我坐在电脑前,看晓含给我写的一封信。
亲爱的Mia:
巴黎已经很热了吧?你给我寄的那本桑贝的漫画我已经收到了,非常非常喜欢。
宝宝最近又胖了,她的小名已经三个月了都没定下来,我们总不能叫她一辈子宝宝,我和球讨论了半天,还是决定用你给她取的小名,麦兜。
昨天出去逛街,见到了你们QT的一个同事秦童,你还记得吗,当初还是你和苏把她从北大招进来的,也算是我的同门师妹。她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苏辞职了!我完全不能相信,秦童也说大家都不能置信。
现在我住到球的学校这边的房子来了,和苏已经好一段没见面了。我刚开始想,可能是苏有了什么更好的去处,可是我昨天晚上给她打电话才知道,苏根本就没想什么去处,她就是简单辞职了,回家了!
昨天电话里苏不愿意多谈,我放心不下,今天一大早跑到苏那里去看她。她非常平静。你知道吗,这简直让我对她辞职的原因更加好奇,也更加着急。苏从来都是一副兴兴头头风风火火的样子,她今天上午的平静却让我觉得有一丝寒意,我想我的意思你肯定能够懂得。
苏说话很慢,你还记得她之前说话都像机枪似的。我无法转述她的说法,我知道如果你坐在我旁边,肯定会不断打断我:“她呢?当时什么表情?她怎么说?”我尽量把她的原话写在下面,表情只能靠你自己去想了,我能告诉你的是,苏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
我是辞职了,上周办完了所有的手续。不是,我没发生什么事,没有搞办公室恋情,没有和老板个人发生冲突,也不是工作压力大到无法承受。真的。我也没有冲动,决定辞职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非常轻松。我只能说这次辞职有一个导火索,就发生在一次会议上。那次会议规格比较高,基本上公司的大老板们只要没出差的都在座。之前我一直很烦躁,也许是那几天地震的消息看的吧。
会议结束之后,正好离午饭时间还有个15分钟,大老板Jerry和副总裁还在开玩笑,副总裁的老家离新奥尔良很近,在莫比尔,Jerry说副总裁听到刚才市场部报的那个数字的表情和当年听到飓风到了新奥尔良差不多。
我憋了很多天的气一下子就发出来了。地震一个多星期了,我们公司没有任何表示,既不主动向震区捐款,也不组织员工捐款,很多中方员工都向人力资源部提议,得到的回答都相当含混。不少人干脆自己去银行捐款,但这不是个事儿你知道吗?我们公司在中国赚了多少钱,老板们最清楚,本来这也是正常,公司就是为利润的,但是为你创造了巨大财富的国家发生了这么大的灾难,居然反应如此迟钝,这让我很难接受。
我清楚地记得2005年卡特里娜飓风的时候,公司大大小小的老板是多么上心,人力资源部第二天就向所有中国公司员工发布了个人捐款的倡议,公司也随即捐出了一大笔。m他们爱自己的国家,国家有灾,倾力相助是应当的,但是这和这次地震公司的反应相差太悬殊了,也太刺眼了。
我当时也没考虑太多,只是咣叽跳起来。我问Jerry,这次四川发生了大地震,公司打算怎么办。Jerry愣了一下,好像没明白我说什么。我又说:“这次地震震区损失惨重,每天的伤亡数字都在上升,全国瞩目,世界瞩目,我认为我们的公司应该对此有所表示。”Jerry这回听明白了,他说:“人力资源部正在研究。”我很不接受这样官僚和外交口吻的说法:“为什么我们不能拿出2005年救助卡特里娜飓风时候的效率呢?”Jerry好像有点不高兴,他耸了耸肩膀说:“这不一样。”这句话彻底惹翻了我。什么叫不一样?因为那是“我”的国家,而这是“你们”的国家,Jerry情急之下说出的话更真实地表达他的内心。
我一字一顿地说:“我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中国和美国,人的命都是一样的,失踪的人需要找到,受伤的需要救治,死难的需要安葬。”办公室里异常安静,和我一样的中方员工都盯着Jerry,而几个外方经理有的低着头沉默不语,有的看着副总裁和Jerry。
副总裁发话了:“苏,我了解你的感受。我想Jerry的意思并不是说我们面对这次地震态度上会有差别。你知道我们公司在中国也支持了很多公益项目,我们不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公司。但是我认为这个事首先应该通过政府的应急体系来解救,社会支持毕竟是有限的,而且我们还是应该通过人力资源部门的工作去测算和调查一下,我们应该如何去提供有效的帮助。”
我说:“我理解你说的,就算是公司的捐款需要时间,能否请公司立刻安排员工自愿捐款?我知道很多中方员工,包括一些外方员工都自己到银行捐款了,但是我们还是希望能以公司的名义实现一次捐款活动,它是一种自发行为,但更应该是一种公司行为。”
Jerry这时候突然问我:“苏,你是四川人吗?地震是发生在那个地方吧?”
我有点懵,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我不是四川人。”
Jerry说:“那我就有点奇怪了,为什么你对捐款这件事这么紧张。我的意思是,那儿并不是你的家乡对吗?”
Jerry说这话的表情我记得很清楚,他不是挑衅,也不是讽刺,相反,他的表情相当诚恳——我实在不愿意说真诚这个词。我有点疑惑我有没有听错,我又看了看副总裁,发现他也在看着我,我只能说,他的表情非常好奇。
我说:“四川不是我的家乡,但它是中国的一部分,如同新奥尔良受灾的时候,纽约人也一样提供帮助。”
Jerry非常认真地说:“我认为那是不同的。中国当然是一个国家,非常大,有美国5倍以上的人口,你们很多地方的人不管是吃的穿的都不一样,甚至是说话都不能互相听懂,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点,比美国和英国的区别还要大。我也听到过你们之间还以这个来互相取笑,比如哪里的人是不可信任的……我的意思是,中国难道不就是三十多个文化、贫富不同的小国组成的一个政治联合体吗?”
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去回应,我只记得我好像说:“如果你这么理解中国,我觉得很遗憾,因为这种看法已经错误得不值得一驳。我更遗憾我会为这样的公司工作,它在这里发布煽情的广告,告诉别人它来提高大家的生活品质,它在这里赚取了巨额的利润,但是对这里的历史和人们的理解却荒唐到了可耻的地步。”
我离开了会议室,走出了公司。我在街上走了一个下午,直到实在走不动了,找了个咖啡馆坐下来,喝了杯咖啡。我想了很多,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一会儿堵住了,一会儿又空白得如同一张白纸。我对生意很有兴趣,这是我踏入这家公司的初衷。可是我想不清楚的是,这些年我到底在为这家公司工作,还是为我的理想工作。我告诉自己,我要在这里学本事,然后开创我自己的事业,我还梦想我的事业要开到国外,开到东南亚,开到中东,开到欧洲和美国,我要建立一个世界性的公司。我不知道如果我能建立这么一个公司,到底这家公司会和QT有什么不同?我爱中国,这话说起来很肉麻,在她受罪的时候我会心疼,我会痛苦,她被人误解我会愤怒,会觉得羞辱。Jerry不是个坏人,副总裁虽然没有说Jerry的那番话,但是他们想的是一样的,他们就是这么看中国,这么看中国人。你可以说他们是自大的傻子,我也并不是因为他们感觉被冒犯……我说不清楚。
不过他们倒让我考虑了一个问题,这些年我积极地把一个外国品牌的东西销售到各个地方,连偏僻的县城都能买到这个品牌的产品,这些事到底有什么价值,我对这个国家又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以前我老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持续优秀,上学的时候是第一,进了公司就应该升职加薪,但是我现在不确定。我在外企中拼命,老板们除了关心销量,还天真地认为中国是三十多个国家的联合体。商业到底是个多么神奇而可怕的东西,能让人如此浅薄和冷血同时还洋洋得意。如果我以后的公司开到国外,我会不会也同样因为追逐利润而变得心无牵挂,一心一意地只对财富负责?生命苦短,也许有一天一个无妄之灾就会让我离开这个世界,如果那时候我还在QT积攒所谓的商业经验,我会后悔。
我辞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灾区,我想要去帮点忙,可是人家问下来,我发现除了会卖东西,我什么本事都没有,我连一周买一次东西都托楼下小超市的小弟帮我扛上来。我不懂得机械,车开得很烂,不懂心理学,人家很含蓄地建议我还是待着,不要贸然去灾区。我只好又捐了一点钱。
我努力准备,这几天我找到了我能够找到的所有心理学书,中文的英文的,只要沾边我都看。我只有一个收获,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心理健康的人,相反,我褊狭、自私、暴躁,我想让自己得到承认,但这些年来,我得到的一切根本不让我觉得有任何幸福和满足。我还没想好以后要怎么样,但是不要紧,以前老觉得时间很紧张,不是为了这个项目就是为了那个项目,现在我不觉得紧张了,就算我用一年的时间去想,去试,也都来得及。
晓含,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很清醒。Mia当初放弃这里去法国读书的时候我还强烈反对,现在我觉得至少她选择离开一个她并不真喜欢的事是明智的。幸福的前提是坦然,条件是能创造性地为他人服务,但也许这个服务是应该去满足别人真正的需求,而不是开发出大量虚假的需求,让人欲壑难填。
Mia,这就是苏跟我说话的几乎全部内容。我不知道该为她高兴还是为她担忧,我实在忍不住要立刻把这个事情告诉你,你怎么看?我们能帮助苏吗?她现在需要帮助吗?这些我都没有想清楚。
这封信断断续续写了好几个小时,中间还喂了麦兜好几次,她现在又在哭了。麦兜的眼睛清亮得要命,每回看到这双眼睛我都在想,也许她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就像我们婴儿时一样,只是我们在长大中,把它给丢了。晓含
一杯咖啡从身后递过来,放在桌上。
“看什么呢,这么安静?”吴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手缩回来搭在我的肩上。
我没有回头,脑袋歪过去,让他的手在我的脸和肩之间。
“晓含告诉我苏辞职回家了。”我说。
吴寒停顿了片刻,说:“这不算太意外,我早就跟你说过,她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第三象限。”
我伸手握住吴寒:“你们这些学心理学的家伙都喜欢当事后诸葛亮,好像一切你们早就知道似的。”
“我并不知道她要辞职。她是一个非常逻辑化的人,所有的行为都需要有特别明确的目标和动力。但是我那天和她聊天的时候就感觉,她的目标是清晰的,但她的动力是模糊的,这个模糊的动力随时可能因为一个变故或者清晰化,或者消解掉。”
“我甚至觉得她有一点喜欢你。”我仰着头对吴寒说。
“你打算让我回去拯救她?”吴寒笑着说。
“瞎说!她不是在受难,也不需要什么拯救。你愿意我还不干呢。”
我站起来,靠在吴寒怀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分钟我感觉到十分幸福,又十分惶恐。”
吴寒拨弄着我的头发:“我下周一就回德国接着弄那个项目了,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过来,可能得两个月以后。”
“嘘——让我再多靠靠,就一会儿。不要说话。”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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