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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对话录-欧绪德谟篇

_22 柏拉图(希腊)
第 286 页
楚。那些哩
西、一种收益,不管你认为正义是什么,都请直截了当地说,说清
嗦的废话我一概不想听!
塞拉西马柯朝我吼的时候,我看着他,心里感到非常害怕。我
相信,要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我真要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不
过,当他开始对我们的论证过程感到恼火的时候,我已经瞅见了,
所以我还能勉强回答他。我战战兢兢地说,塞拉西马柯,请你对我
们别太凶。如果我和我的朋友考虑问题欠妥,那么请你一定要原
谅我们,我们犯错误肯定不是故意的。如果我们寻找的东西是黄
金,那么你们一定不会认为我们在说废话,把找到黄金的机会白白
放弃,然而我们要寻找的是正义,一种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所
以我们不会傻到把发现正义的机会让给对方,而自己却不去尽力
发现它。我的朋友,你一定不能做这样的假设。你要明白,我们犯
错误的原因是因为我们缺乏能力。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我们从你
那里得到的应当是同情而不是苛求,这才合理得多。
听了这番话,他发出一阵大笑,乐呵呵地说,神灵在上,你用的
是出了名的苏格拉底反诘法①,这套办法我早就领教过了。我料
到你会拒绝回答问题,而宁可承认自己无知。
这是因为你太聪明了,塞拉西马柯,所以你很明白,当你问人
家十二是怎么得来的,并且在提问时警告他,不准说十二是六的二
倍、三乘四等于十二、四乘三等于十二这些无聊的废话,这些废话
不能算是答案,那么我想,显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你以这种方式
提出来的问题。假定有人对你说,塞拉西马柯,你这样说是什么意
思?我不能说被你禁止了的那些答案,但若正确答案确实是被你
禁止了的那些答案中的一个,那么你这样做岂不是一定要我说出
①苏格拉底反诘法( )是在辩论中佯装无知,接受对方的结
论,然后用发问方法逐步引到相反的结论而驳倒对方。
第 287 页
偏离真理的答案来吗?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意思?对这样的问
题你又会如何作答呢?
他说,哼!这两件事有什么相似之处,能相提并论吗?
我说,为什么不能相提并论?即使它们毫无相似之处,若有人
要将它们相提并论,要把他认为最为可能的答案说出来,我们怎么
可以不让他说呢?
他说,如此说来,你打算这样做吗?你要在被我禁止了的那些
答案中拿出一个来回答我吗?
我说,如果我思考以后认为自己同意其中的一个看法,那么我
这样做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他说,如果我能告诉你另一个关于正义的看法,和原有的看法
都不一样,但比原有的看法更高明,那么你说你该受什么样的惩
罚?
我说,对无知者能有什么样的惩罚?无非就是让他去向有知
识的人学习。我想自己要接受的惩罚就是这个。
他说,我喜欢你那么天真,你是得学习学习,不过罚一笔钱是
不能少的。
我说,如果我有钱,那我认罚。
格老孔说,钱不成问题,塞拉西马柯,你继续往下说吧,我们会
替苏格拉底分担的。
塞拉西马柯说,那好吧。不过这样一来苏格拉底就可以像平
常一样,自己不回答问题而专门挑剔别人的回答了。
我说,我的好朋友,一个人处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能够做出回
答呢?首先,他是无知的,甚至不承认自己有知;第二,即使他对这
件事有某些想法,也让一位权威人士给堵住了嘴,说不出来了。因
此,由你来说要合理得多。你肯定自己对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也有能力说出来。所以请你别吝惜你的智慧,帮帮我的忙,对格老
第 288 页
主统治,有些由平民统治,
孔和我们大家多多指教。
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格老孔和其他人也催促塞拉西马柯别
小气。他本来就跃跃欲试,想要露一手,因为他相信自己对我们的
问题已经有了一个最好的答案。但是他装模作样,故意不肯讲,好
让我催他讲。最后,在我们的盛情要求下,他终于答应了。他说,
这就是苏格拉底的智慧,他拒绝教别人,而自己却到处向别人学
习,学了以后连谢谢都不说一声。
我说,你说的没错,我是在向别人学习,塞拉西马柯。但你说
我从来不感谢别人,那你说错了。我总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表
示感谢。但我现在只能用赞扬的方式来表示感谢,因为我没有钱。
我非常乐意赞扬那些讲得很好的人,只要你把答案说出来,你马上
就会得到我的赞扬,因为我想你一定讲得很好。
他说,那你们就用心听。我确信,正义无非就是强者的利益。
你们干吗不鼓掌?看起来你们不愿意。
我说,我只有先听懂了你的意思才会鼓掌,而现在我还不太明
白。你确信正义就是强者的利益。但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呢?我
想你不会是这样一种意思吧,运动员波吕达玛比我们强壮,牛肉对
他有益,对他的身体有益,因此他吃牛肉是有益的、正义的,而我们
这些比他弱的人吃牛肉就比他益处少,比他不正义?
苏格拉底,你真是个小丑,用最极端的意义来歪曲我的本义。
我说,噢,我的朋友,我绝对不想这样做,我只希望你把意思说
得清楚一些。
他说,你难道不知道有些城邦由
有些由贵族统治吗?
我当然知道。
这不就表明强者拥有统治权,谁强谁统治吗?
确实如此。
第 289 页
每一种形式的政府都会按照统治者的利益来制定法律,民主
政府制定民主的法律,独裁政府制定独裁的法律,其他也一样。他
们通过立法对被统治者宣布,正义就是对统治者有益,违反这条法
律就是犯罪,就要受惩罚。我的好先生,这就是我理解的正义的原
则,在一切城邦都适用,正义就是已经建立起来的政府的利益。我
想你会承认政府掌握着权力,政府是强大的,因此从中可以正确地
得出结论,不管在什么地方,正义都是强者的利益。
我说,我现在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但这样说是否正确我还得
向你学习。塞拉西马柯,原来你也把有益当作对什么是正义这个
问题的回答了,尽管你禁止我做出这样的回答。你只不过添上了
对强者有益这个意思。
他说,你也许认为我的添加微不足道。
这个添加是否重要现在还不清楚,但我们必须考察你说的是
否正确,这一点必须弄清楚。我也承认正义是某种有益的东西,而
你作了这一添加,确信正义是强者的利益,但我不认为自己已经弄
懂了,我们必须进行考察。
他说,那你就请吧。
我说,我会这样做的。请你告诉我,你是否也确信服从统治者
是正义的?
是的。
各个城邦的统治者是不会犯错误的还是有时候会犯错误的,
我能这样问吗?
他说,没错,他们会犯错误。
他们在立法的过程中,有些法律制定得正确,有些法律制定得
不正确,不是吗?
我也这样想。
所谓制定得正确,我们指的是懂得他们的利益,制定得不正确
第 290 页
我们指的是对他们有害?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是这个意思。
无论他们制定什么样的法律,被统治者都必须服从,而且这样
做是正义的,对吗?
当然如此。
那么按照你的理论,正义不仅与强者的利益有关,而且也和相
反的东西,即对他没有益处的东西相关。
他答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想,这正是你的意思。让我们考虑得更加细一些。我们已
经同意过,统治者向被统治者发布的命令有时会违背他们自己的
利益,而统治者只要乐意,无论发布什么样的命令,被统治者都得
执行,这样做是正义的。我们对此表示过承认吗?
他答道,我认为是这样的。
我说,那么你得想一想,你一方面承认当统治者无意中做了对
自己有害的规定时,做那些对统治者或强者无益的事情是正义的,
而另一方面你又确信正义就是统治者要他们做的事。这样一来,
我最精明的塞拉西马柯啊,这个结论就不可避免了,这种正义与你
说的正义的意思正好相反,不是吗?在这种情况下,弱者受命要去
做的事确实对强者不利。
波勒玛库斯说,凭着宙斯起誓,苏格拉底,你这个结论是决定
性的。
克利托丰插话说,那当然了,如果你能为他作见证。
波勒玛库斯说,何必要人作见证?塞拉西马柯本人就承认统
治者有时会发布对他们自己不利的命令,而他又承认被统治者做
这种事是正义的。
波勒玛库斯,那是因为塞拉西马柯提出服从统治者的命令是
正义的。
第 291 页
对,克利托丰,但他也提出强者的利益是正义。在提出这两个
假定以后他又承认强者有时会命令弱者或被统治者去做对统治者
不利的事。依据这些前提,那么正义就不再是强者的利益,而是正
好相反的东西。
克利托丰说,所谓强者的利益是指强者自以为对己有益的事
情。弱者必须做这些事,这样做是正义的,这才是塞拉西马柯所说
的正义。
波勒玛库斯说,塞拉西马柯并没有这样说。
我说,波勒玛库斯,这没什么关系。如果塞拉西马柯现在要
这样说,那么我们就把它当作塞拉西马柯的意思好了。塞拉西马
柯,请你告诉我们,这是你现在想说的话吗,正义就是强者认为
对己有益的事情,而不管它实际上是否对自己有利?这是你的意
思吗?
他说,绝对不是。你以为我会把一个会犯错误的人在他犯错
误的时候称作强者吗?
我答道,当你同意统治者并非永远正确,而是有时候会犯错误
的时候,我肯定不会认为你指的是现在这个意思。
苏格拉底,那是因为你争论起来像个诡辩家。举例来说吧,你
把某人称作医生是因为他看错了病,犯了错误吗?你把某人称作
会计是因为他算错了账,犯了错误吗?我们说医生犯了错误,会计
犯了错误,老师犯了错误,诸如此类的说法仅仅是字面上的。而实
际上我认为,就我们对他们的称呼的严格意义来说,他们决不会犯
错误,你喜欢严格,所以没有一个艺术家或匠人会犯错误。只有在
他的知识抛弃了他,他才会犯错误,而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是艺术家
了。因此,尽管每个人都在使用医生犯错误、统治者犯错误这样的
表达法,但是我们说,只要他还是一个匠人、聪明人或统治者,他就
决不会犯错误。你们必须按照不太严密的方式来理解我前面给你
第 292 页
们的答案。而最精确的表述是,统治者只要还是统治者就不会犯
错误,他在制定对自己最为有利的规定时也不会犯错误,而他的规
定是被统治者必须去做的,因此,就像我一开始说过的那样,正义
就是做对强者有益的事情。
我说,塞拉西马柯,你真的认为我争论起来像个诡辩家吗?
他答道,你确实像。
你以为我提问题是用心险恶,想要不公正地胜你一筹吗?
他说,我不是以为,而是知道,但你的阴谋不可能得逞,你想偷
偷摸摸地施展你的诡计,但你的诡计被我揭穿了,你在争论中没有
本事战胜我。
我说,愿神保佑你的灵魂,我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不过
为了避免我们之间再次产生误会,还是把你使用统治者和强者的
意思说清楚。你在通常意义上使用统治者这个词,还是在你刚才
告诉我们的严格意义上使用这个词,而弱者为了作为强者的统治
者的利益做事就是正义?
他说,我在最严格的意义上使用这个词。现在把你的伎俩全
都用出来加以反对吧,可惜你做不到。我不会向你求饶。不过,你
会发现自己不行。
我说,你以为我发疯了,竟然会去虎口捋须,与你塞拉西马柯
诡辩?
他说,你刚才就试过了,可惜失败了。
我说,我们废话说得太多了。还是请你告诉我,医生在你刚才
讲的最严格的意义上是挣钱的人,还是治病的人?记好了,我们现
在讲的医生是真正的医生。
他答道,治病的人。
那么舵手呢?真正的舵手是水手的首领还是一名水手?
他是水手的首领。
第 293 页
我想我们并不因为他在海上航行而称之为水手,也不因为他
可以充当水手的角色而称之为水手。他之所以被称作舵手不是因
为他在航行,而是因为他拥有技艺,对水手实行领导。
他说,对。
那么对水手来说,他们并不拥有对自己有益的东西,对吗?
是这样的。
我说,有一种天然存在的技艺,用这种技艺可以为每个人发现
和提供利益,这样说也对吗?
对,就此而言。
那么对每一种技艺来说,除了尽可能使人完善,还能有别的什
么利益吗?
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我说,这就好比你问我,就身体而言是否只要是身体就行了,
或者说身体还有其他需要,而我会回答说,身体肯定还有其他需
要。这就是医疗的技艺被发明出来的原因,因为身体有缺陷,有缺
陷的身体不能令人满意。为了身体的利益,医疗的技艺才被发明
出来。你认为我的回答对不对?
他说,对。
再来看这些问题。医疗技艺本身是有缺陷的或会犯错误的
吗?或者说每一门技艺都需要某些德性、品质或特长,就像眼睛需
要视力,耳朵需要听力,由于这个原因每一种技艺都需要其他某些
技艺为各种技艺的目的提供有益的东西,这样说对吗?技艺本身
存在着某些缺陷,每一技艺需要另一技艺来考虑它的利益,因此也
就需要有另一种考虑的技艺,依次类推以至无穷,或者说每一技艺
可以考虑自身的利益,这两种说法哪一种对?或者说技艺实际上
既不需要它自身,也不需要别的技艺来考虑它的利益和弥补它的
缺陷?任何一门技艺中并不存在缺陷和错误。技艺除了为它的对
第 294 页
象寻求利益,并不为其他事物寻求利益。而技艺本身不受任何
害,也不会变坏,这就是严格和完全意义上的技艺。就你所谓严格
意义而言,是不是这样?
他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说,那么医学考虑的不是医药的利益,而是身体的利益,对
吗?
对。
骑手的技艺考虑的是马匹的利益。其他技艺也不会寻求自身
的利益,因为没有这种需要,而是寻求技艺对象的利益。
他答道,似乎如此。
但是,塞拉西马柯,实施统治的肯定是技艺,它比技艺的对象
更加强大。
他表示同意,但非常勉强。
那么没有一门技艺考虑或规定强者的利益,而是考虑或规定
被它统治的弱者的利益。
塞拉西马柯对此想要反驳一下,但最后他还是同意了。
我说,医生就其是真正的医生而言,他寻求或规定的不是医生
的利益,而是病人的利益,对此我们能否认吗?因为在严格意义
上,医生是支配身体的统治者,而不是挣钱的人。对此我们不是已
经有了相同看法了吗?
他表示同意。
所以在严格的意义上,舵手是水手的统治者,不是水手,是吗?
我们刚才已经说过了。
那么舵手这样的统治者不考虑和规定舵手的利益,而要考虑
和规定被他统治的水手的利益。
他勉强表示同意。
我说,那么处在任何职位的统治者就其是一名真正的统治者
第 295 页
而言,不会考虑和规定他自己的利益,而是考虑和规定受他统治、
作为他的技艺施展对象的人的利益,他的一言一行都是为了他们
的利益,关心怎样做才对他们有益。
讨论进行到这一步,在场的人都明白塞拉西马柯关于正义的
定义已经被颠倒过来。但塞拉西马柯没有直接反驳,反而问道,苏
格拉底,你有没有奶妈?
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该回答的不回答,反而问这种不相干
的间题。
他说,因为她看到你流鼻涕,也不帮你擦干净,尽管你可能需
要鼻涕,她似乎也无法让你明白羊和牧羊人的区别。
我说,你在胡说些什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你认为牧羊人和牧牛人考虑牛羊的利益,因此才去照料
牛羊,把它们养得又肥又壮,而不考虑牛羊的主人和牧人自己的利
益。按同样的思路,你也会认为我们城邦的统治者,我指的是真正
的统治者,他们对被自己统治的人的态度也会像牧羊人对羊一样,
日夜为被统治者的利益而操心,而不考虑他们自己的利益。你离
弄懂正义者和正义、不正义者和不正义还差得很远,竟然不知道正
义者和正义只是表面上为了他者的利益,而实际上却是强者和统
治者的利益,是对服从和伺候统治者的所有被统治者的伤害,而不
正义正好相反,就是统治那些头脑简单的人和正义的人。他们被
统治,做对强者有益的事,伺候统治者,让他们快活,而自己却一无
所得。头脑简单的苏格拉底啊,你要好好地想一想,以这样的方
式,正义的人在与不正义的人打交道时总是吃亏。拿做生意来说,
正义者和不正义者合伙经营,到最后正义的人总是没有什么好结
果。再拿办公事来说,纳税和捐款时,两个人财产一样多,总是正
义的人交得多,不正义的人交得少;而等到有钱可分时,不正义的
人得到很多,而正义的人什么也拿不到。要是他们担任了公职,正
第 296 页
多的人就是
义的人就算没有别的损失,他自己的私人事务也会因为无暇顾及
而弄得一团糟,而他自己因为正义,不肯损公肥私,结果一点好处
也得不到。他还会得罪亲朋好友,不肯为他们徇私情干坏事。而
不正义的人情况就处处相反。当然了,我刚才讲的不是那种有本
事大捞油水的人。但若你希望能判断一个人是正义好还是不正义
好,只要想一想这种人就可以了。最容易弄清这个道理的方法是
把不正义的最极端形式告诉你:干坏事干得最多的人就是最快乐
的人,最不愿意为非作歹的人也就是最倒霉的人。这个干坏事最
主,他把别人的东西,不管是圣物还是俗物,是公产
还是私产,都加以巧取豪夺,不是偷一点点,而是一古脑儿全部抢
走。普通人犯下的罪过要是被发现了,就要受到惩罚,而且名誉扫
地,被称作盗窃圣物者、强盗、拐子、骗子、扒手,说他们犯了各种不
正义的罪过。而那些不仅剥夺公民的财产,而且奴役公民的人,人
们不仅不会给他加上种种恶名,而且还说他们是幸福的,不仅得到
同胞们的祝福,而且人们凡是听到这些完全、彻底不正义的人所做
的事也都会祝福他们。人们之所以谴责不正义不是怕做不正义的
事,而是怕吃不正义的亏。所以,苏格拉底,不正义的事只要干得
足够大,就会比正义更加有力,更加自由,更加有气派。就像我一
开始就说过的,正义就是强者的利益,而不正义就是对个人有好
处,对自己有益。
就像一名澡堂里的伙计,塞拉西马柯把一大桶高谈阔论劈头
盖脸朝我们浇了下来,然后就要扬长而去。可是在座的都不答应,
要他留下来为他的见解作解释。我自己也恳求他说,塞拉西马柯,
我对你的做法感到惊讶!你对我们发表了这样一番高见,然后就
要走,可是你还没有证明你的见解到底对不对,也没有教导我们如
何恰当地向你学习。你以为自己要决定的是件小事吗?它关系到
我们每个人的一生,因为我们全都想要过一种高尚的生活。
第 297 页
塞拉西马柯说,我否认过这件事的重要性吗?
我说,你好像对我们漠不关心。你肯定自己知道这些事,而我
们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所以你感到没有必要关心我们今后的生活
是好是坏。我的好朋友,请你千万开导我们一下,这样做对你自己
绝对没有什么伤害。不过,我可以把我自己的意见先告诉你,我可
始终没让你说服,我也不认为不正义比正义更加有益,哪怕做不正
义的事是自由的,可以为所欲为。先生,如果某个不正义的人能够
随心所欲地行不正义之事,那么要么是他做坏事没有被发现,要么
是他能够凭借暴力不断地做坏事。不管怎么说,我不相信不正义
比正义更有益。有这种想法的也许不止我一个,在座的可能也有
这种想法。我亲爱的朋友,请你行行好,开导开导我们,使我们完
全相信自己受了错误的影响,宁要正义而不要不正义。
他说,你叫我怎么说服你?如果我刚才说的话你一句也不相
信,我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我把这个道理塞进你的脑袋里去
不成?
我说,哎哟,别这样做。不过,你已经说过的话请不要更改。
如果你要更改,也请正大光明地讲出来,不要偷梁换柱地欺骗我
们。你瞧,塞拉西马柯,回想一下前面那些例子,你讲到医生就指
出要在真正的意义上使用医生这个词,但你后来却没有给牧羊人
下一个严格的定义。你显然觉得只要把羊喂饱,就算是牧羊人,他
不需要为羊群着想,反而会像一个前去赴宴的人,一心只想到美味
的羊肉会给他带来的快乐,或者就像一名羊贩子,满心想的就是如
何在羊身上赚钱。然而,牧羊的技艺当然在于尽善尽美地使羊群
得到利益,因为这门技艺本身的完美就在于给这门技艺所实施的
对象提供最完美的利益,而这门技艺自身的事务和状态也足以使
之不会偏离牧羊的技艺。按同样的道理,我想我们也不得不承认,
各种形式的统治就其仍是真正的统治而言,它所操心的无非就是
第 298 页
被统治的对象,无论是在政治事务中还是在私人事务中都一样。
你以为那些真正的治理城邦的人和担任公职的人都很乐意做这些
事吗?
他说,不乐意。这一点我知道得很清楚。
其他形式的统治怎么样呢,塞拉西马柯?你难道看不出无人
会自愿承担这种统治工作吗?人们干了事就要拿报酬,这就意味
着他们所做的工作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为了那些接受他们
治理的人的利益。现在请你告诉我,我们平常不是说各种技艺彼
此不同,因为它们的力量和功能各异,是吗?我亲爱的朋友,为了
使我们的讨论有某些结果,请你不要讲违心话。
他说,是的,力量和功能的差异使各种技艺有了区别。
每一种技艺也给我们提供了特殊的利益,而不是提供一般的
利益,比如医术给我们健康,舵手的技艺使我们安全航行,等等?
当然是的。
挣钱的技艺给我们提供的利益不就是钱吗?因为这就是它的
功能。或者照你喜欢用的严格意义来说,一个舵手由于航海而身
体健康,但能否因此而把他的技艺称作医术呢?
他说,当然不能。
假如一个人因为挣钱而身体健康,你也不会把他的技艺称作
医术。
当然不会。
再问,如果一个人行医得了报酬,你会把他的医术称为挣钱的
技艺吗?
他说,不会。
那么我们已经同意,每种技艺所产生的好处都是独特的,是
吗?
他说,就算是吧。
第 299 页
如果有一种益处是所有匠人都能得到的,那么这显然是因为
他们都在使用某种相同的技艺。
好像是这样。
因此我们说匠人得到报酬,乃是因为他们还使用了挣钱的技
艺。
塞拉西马柯勉强表示同意。
因此报酬并不来自每个匠人自身的技艺。如果我们严格地
讲,那么医术产生健康,而挣钱之术产生报酬,建筑术产生房子,但
有挣钱之术相伴随,其他各行各业莫不如此,各种技艺尽其本职,
使技艺所实施的对象得到利益。但若匠人得不到报酬,他能从自
己的本职技艺中得到什么利益吗?
他说,显然不能。
当他不是为了报酬而工作时,他自己确实没有利益,对吗?
确实没有。
那么,塞拉西马柯,事情到此也就清楚了。没有一种技艺或统
治术为它自身提供利益,而是像我们很久前讲过的那样,各种技艺
提供和规定了它的对象的利益,它谋求弱者的利益,而不是谋求强
者的利益。我的朋友塞拉西马柯,这就是刚才我为什么要说无人
甘愿充当统治者或担任公职的原因,这样做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去
解决别人的困难,每个人做了这种事就想要报酬,因为他在实行统
治,发布命令的时候决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治理的对象。这
样看来,要人家愿意担任这种工作,就应该给他报酬,或者给他名
誉,如果不愿干,就给他惩罚。
格老孔说,苏格拉底,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名和利这两种报
酬我懂,但你把惩罚也当作一种报酬,我可弄不明白。
我说,你难道不知道这种报酬可以使最优秀的人同意出来进
行治理吗?你难道不晓得追求名利被视为可耻,事实上也的确可
第 300 页
耻吗?
格老孔说,我知道。
我说,因此好人不肯为了金钱或荣誉来担任统治者。他们不
希望自己担负的治理工作要公开地领取薪俸,就像受到雇佣似的,
也不愿假公济私,暗中舞弊,被人当作小偷,更不想追求名誉,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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