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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对话录-欧绪德谟篇

_19 柏拉图(希腊)
然而你刚才同意过,爱缺乏这些性质,并不断地追求这些性
质,对吗?
对,我同意过。
那么,既然爱不拥有善和美,他怎么会是一位神呢?
我承认道,看来不会。
她说,我现在已经证明你是不相信爱的神圣性的人当中的一
员,是吗?
我说,是的。但爱不是神又能是什么?是一个凡人吗?
绝对不是。
那么他是什么呢?
是我刚才说的那种介于可朽者与不朽者之间的东西。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狄奥提玛?
苏格拉底,他是一个非常强大的精灵。凡是精灵都介于神与
人之间。
我问道,精灵有什么作用?
他们来往于天地之间,传递和解释消息,把我们的崇拜和祈祷
送上天,把天上的应答和诫命传下地。由于居于两界之间,因此他
们沟通天地,把整个乾坤联成一体。他们成了预言、祭仪、入会、咒
语、占卜、算命的媒介,因为神祇不会直接与凡人相混杂,只有通过
精灵的传递,凡人才能与诸神沟通,无论他们是醒是睡。精通这些
法术的人被说成拥有精灵的力量,而从事其他行业的人只是寻常
的工匠。精灵有很多,精灵的种类也很多,爱就是其中之一。
第 244 页
已经拥有智慧的诸神干吗还要去寻求智慧呢?但是无知的
几杯琼浆
我问道,爱的父母是谁?
她说,我会告诉你的,尽管说来话长。当初,阿佛洛狄忒诞生
时,诸神设宴庆祝,他们中间有技艺神之子资源神。晚宴刚毕,贫
乏神来到门口行乞,因为他听到里头有欢声笑语。资源神多饮了
当时还没有酒喝醉了,信步走到宙斯的花园里,
倒头昏沉沉地睡去。贫乏神所缺的就是资源,心里想着要和资源
神生一个孩子,就跑过去睡在他的旁边,于是就怀了孕,她怀上的
就是爱。因此,爱成了阿佛洛狄忒的跟班和仆从,因为他是在阿佛
洛狄忒的生日投胎的,此外他生性爱美,而阿佛洛狄忒就是美本
身。
由于爱是贫乏神与资源神的儿子,所以他命中注定要一直贫
困,他也不像我们所相信的那样文雅和俊美,而是相貌丑陋,赤着
脚,无家可归,经常睡在露天里、道路旁,没有床褥,总是分有着他
母亲的贫困。但另一方面,爱也分有他父亲的禀赋,追求美和善,
因为他勇敢豪爽、精力充沛、干劲十足,是一名能干的猎人,也擅长
使用各种计谋。他生来就充满欲望,也非常聪明,终生追求智慧,
是玩弄巫术骗人的能手。
他既不是可朽的又不是不朽的,因为他可以在一天之内有多
种变化,一切进展良好时他生气勃勃、如花似锦,但他也可以马上
衰亡,因为他得到的东西一直在很快地消失,然后又凭借他父亲的
禀赋而再生。所以爱决不会完全处于贫乏状态,也不会完全脱离
贫乏状态。还有,爱也处于无知和智慧的中间状态。你必须明白,
诸神都不会去寻求真理。他们不企盼智慧,因为他们是聪明

人也不会寻求真理或想要变得聪明。之所以落入这种无望的境
地,原因在于他们既不拥有美和善,又不拥有理智,他们满足于现
有状态,不会去企盼他们从来没有丢失过的美德。
第 245 页
我说,请告诉我,狄奥提玛,如果追求真理的人既不是聪明的
又不是无知的,那么他们到底是谁?
她答道,这很明白,听了我刚才说的话,连一名学生也能告诉
你。他们介于有知与无知之间,爱就是其中之一。因为智慧是事
物中最美的,而爱以美的东西为他爱的对象。所以,爱必定是智慧
的热爱者,正因为如此,他介于有知与无知之间,这与他的出身也
有关系,他的父亲充满智慧和资源,而他的母亲却缺乏智慧和资
源。
我亲爱的苏格拉底,这就是爱这个精灵的情况,你原来对于爱
有别样看法也不足为怪。照你自己的说法,爱是被爱者,而不是爱
者。所以你当然会把爱视为完全的美,因为事实上被爱者会被当
作全美、全善、文雅、有福的,与我描述的爱者完全不同。
我答道,尊敬的夫人,你说得非常好,你的看法肯定是对的。
但在这种情况下,爱对人类又有什么用呢?
她说,这个问题正是我下面要加以说明的,苏格拉底。而关于
爱的性质和起源我就说到这里。你认为爱是对美的事物的爱,这
样想是对的。会有人说,你说得对,我亲爱的苏格拉底,是这么回
事,我亲爱的狄奥提玛,但我要问的是,对美的事物的爱是什么意
思?或者把问题说得更清楚一些,美的事物的热爱者企盼什么?
我说,他企盼着使美的事物成为他自己的。
她答道,很好,但是你的回答会引发另一个问题。通过使美的
东西成为他自己的,他将得到什么呢?
我得承认,这个问题我还不能马上做出回答。
她继续说,行,没关系,让我们用善来代替美,换个问题来问。
苏格拉底,善的事物的热爱者企盼的是什么?
使善的事物成为他自己的。
那么通过使善的事物成为他自己的,他将获得什么呢?
第 246 页
创作的种类不止一种,因
我说,这个问题我可以简洁地回答,他将获得幸福。
她说,说得对,幸福的人之所以幸福,就在于他们拥有善。我
想我们没有必要再问为什么人想要幸福,你的回答已经到达终点
了。
绝对如此,我同意。
她继续说,这种企盼,这种爱,对全人类来说都是共同的吗?
你怎么想,我们不都在企盼使善成为我们自己的吗?
我说,对,在这个方面我们全都一样。
那么好,苏格拉底,如果我们说每个人都一直爱着相同的东
西,这是否就意味着一切人都在爱?或者说,我们中间有些人在
爱,有些人不在爱?
我坦白地说,对这个问题我有点不知所措。
她安慰我说,噢,不用担心。你瞧,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
把爱的某一个方面指出来,然后把这个方面就称作爱,这你知道,
在其他许多名称上,我们也会犯同样的错误。
例如

举例来说,创作。你们全都同意,在创作这个词的真正意义
使从前并不存在的东西产生
此每一种创造性的技艺都是诗歌,每一位艺人都是诗人。
对。
她说,但我们并不把他们都称作诗人,不是吗?我们给各种技
艺起了不同的名称,只有那种与音律有关的技艺我们才称之为诗
歌,而这个名称实际上是各种技艺的总称。只有一种技艺现在称
作诗歌,而那些从事这门技艺的人就是所谓的诗人。
① 创作的希腊文是,有制造、创造之意“,诗歌(” )是
这个词的派生词。
第 247 页
没错。
爱的问题也是这样。爱这种人人皆知的、能迷倒所有人的力
量包括各种对幸福和善的企盼。但我们这些从事商务、体育、哲学
等各种行业,有着这种企盼的人从来不被人们说成是处在爱情之
中,也从来不被认为是有爱情的人,而只有那些献身于仅有的一类
爱的活动的人才被赋予爱的名称,而这个名称本来也应当用于其
他所有行业。
我说,对,我认为你的看法是正确的。
她继续说,我知道有人建议有爱情的人是那些寻找他们的另
一半的人,但是苏格拉底,在我看来,除了求善,爱决不会企盼任何
事物的另一半或全部。因为,人们如果确信他们的手脚对他们来
说是坏的,那么他们甚至会把它们砍去。我确实认为,只有在善属
于我们自己、恶属于其他人的意义上,我们才会赞美我们自己拥有
的东西,因为我们爱的对象是善的,我们只爱善的,不爱其他。对
此你不会不同意吧?
我说,老天在上,我不会。
那么我们可以断言人是善的热爱者吗?
我说,是的,我们可以这样说。
我们是否还要说人们企盼善成为他们自己的东西?
我们应当这样说。
不仅是短暂拥有,而且永远归自己所有,是吗?
是的,必然如此。
简言之,爱企盼着善永远成为他自己的善,是吗?
我说,是的,这样说绝对正确。
很好,既然如此,爱的追随者在这种追求中通常会怎么办?被
人们称作爱情的那种狂热又是在什么具体领域中表现出来的?这
种活动实际上是什么活动?你能告诉我吗,苏格拉底?
第 248 页
我答道,如果我能说得出来,那我就不用钦佩你,也不用向你
求教了。
她说,好吧,那么让我来告诉你。爱的行为就是孕育美,既在
身体中,又在灵魂中。
我说,我担心这样说太深奥了,我贫乏的理智弄不懂。
我会说得更明白一些。苏格拉底,我们每个人都有生育能力,
既在身体方面,又在灵魂方面,我们长到一定年纪,我们的天性就
会催促我们生育。丑陋不能加速这种生育,只有美丽能够。我们
知道,男女结合会怀孕。人的生育是神圣的,可朽的人具有不朽的
性质,靠的就是生育,但它不能在不和谐的事物中实现。丑与神圣
不能和谐,而美与神圣完全相配。所以在生育过程中,美是主宰交
媾和分娩的女神。就是因为这个道理,凡有生育力的人一旦遇上
美丽的爱人,马上就感到欢欣鼓舞、精神焕发,很容易怀孕。但要
是遇到丑陋的爱人,她就兴味索然,转身躲避,不肯上床,但仍要承
受生育的痛苦。甚至在分娩的时候,美也在起着神奇的作用,美可
以使分娩顺利结束。所以你瞧,苏格拉底,爱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是
对美的企盼。
好吧,那么爱是什么呢?
爱不是对美本身的企盼,而是在爱的影响下企盼生育。
对,你说的肯定对。
她说,我说的当然对。但为什么要企盼生育呢?因为只有通
过生育,凡人的生命才能延续和不朽。我们已经同意,有爱情的人
企盼善能永远归自己所有,从中可以推论,我们一定会像企盼善一
样企盼不朽,也就是说,爱就是对不朽的企盼。
先生们,以上所说就是我那一次从狄奥提玛那里听来的有关
爱的论述,但她还在别的场合谈到过爱。
有一天她问我,苏格拉底,依你看,所有这些企盼和爱的原因
第 249 页
是什么?你注意到这种生殖本能对动物的奇妙影响没有?无论是
地上走的,还是空中飞的,到那时候都充满了这种欲望,首先交配,
然后哺育幼崽和幼鸟;为了保护后代,连最弱小的动物也敢于和最
强大的动物搏斗,甚至不惜牺牲性命;只要能养育后代,它们自己
甘愿忍受饥饿和痛苦。
她继续说,要是人这样做,你还可以说这是受理性的支配,但
是爱情对动物竟然也有这么大的影响,又该如何解释呢?苏格拉
底,你能告诉我吗?
对这个问题,我只好再一次承认自己无知。
她说,你如果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我不知道你如何有望掌握爱
的哲学。
我抗议说,我亲爱的狄奥提玛,我以前说过,正因为我知道自
己无知,所以才来向你请教。如果你不仅把爱的原因告诉我,而且
还把爱的各种影响都告诉我,那么我真的感激不尽。
她说,好吧,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还记得爱的对象,对此我们以
前有过一致的看法。这个原因就是我们说过的那条原则,一切可
朽者都在尽力追求不朽。生育是达到这一目的的惟一途径,除此
之外别无他途,这才会有新一代不断地接替老一代。对吗?
尽管我们在谈论个体的时候总是把它当作一生中以同样形式
存在的生命,因此假定一个人从小到老都只是一个人。然而,一个
人虽然始终用同一个名字,但他的方方面面都在变化,每一天他都
是一个新人,而原来的他已不再存在。我们可以看到他的头发、肌
肉、骨头、血液,以及身体的其他所有部分,都在变化。不仅他的身
体变,而且他的灵魂也在变。他的性格、气质、思想、欲望、快乐、痛
苦、恐惧都不是终生不变的,而是有些在出现,有些在消失。
这条原则用于人的知识甚至更加令人惊奇,我们关于事物的
知识,有些在增长,有些在遗忘,可见,在知识方面我们也从来不是
第 250 页
同一个人。对每一知识部门来说,这条原则也适用。当我们说我
们在学习的时候,我们的真正意思是我们的知识在消失。由于我
们的知识消失了,所以我们说忘了,要通过学习来补充遗忘了的知
识,使我们的知识状态看起来和从前一样。
这就是每个人延续自身生命的方式。人不能像神灵那样保持
同一和永恒,只能留下新生命来填补自己死亡以后留下的空缺。
我亲爱的苏格拉底,身体和其他暂时的东西都以这种方式分有永
恒,别无他途。因此你不用感到惊奇,一切生物都有珍视自己后代
的本能,因为整个创世都受到这种爱、这种追求不朽的欲望的激
励。
等她说完了这番话,我说,狄奥提玛,你的论证的确给我留下
了最深刻的印象,但我不知道你说得对不对。
她以内行权威的口吻说,我说得当然对。想想你那些青年同
胞的雄心壮志就行了,起先你会以为他们的表现可以用来推翻我
的论证,但只要你记住人们的最大动力是对荣耀的热爱,那你就会
明白我说得有多么正确了,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流芳百世”。
他们爱名声胜过爱子女,为了出人头地,他们不怕千难万险,
不惜倾家荡产,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她继续说道,你想想看,阿尔刻提斯愿意代替她丈夫阿德墨托
斯去死,阿喀琉斯为了对得起帕特洛克罗对他的爱情而愿意去死,
你们雅典人的国王科尔都斯宁愿牺牲自己来保全还未出世的王位
继承人,如果他们不想博得“不朽的英名”,他们会这样做吗?而事
实上,后人确实把这样的名声给了他们。苏格拉底,要是不追求这
种名声,他们就决不会这样做。我们中的每个人,无论他在干什
么,都在追求无限的名声,想要获得不朽的荣誉。他们的品格愈高
尚,雄心壮志也就愈大,因为他们爱的是永恒。
她继续说道,那些在身体方面有生育能力的人把他们爱的对
第 251 页
简言之,这个过程也就是对他的恋人进行
象转向女人,生儿育女,建立家庭,以这种方式使自己的名字永远
灵中播下自己的种子
常青。但那些在心灵而非在身体方面有生育能力的人会在其他心
这些人也并非默默无闻,苏格拉底。你
会问,他们产下来的东西是什么呢?是智慧以及其他各种美德,每
个诗人都以生育它们为职司,各种我们可以称之为创造性的技艺
都在起这种作用。
她继续说道,迄今为止,最重要的智慧是统治社会的智慧,也
就是所谓的正义和中庸。如果有人非常亲近神明,从小就在心灵
中孕育这些美德,那么成年以后,他的第一个愿望也是生育,他会
四处寻访,找一个美的对象来播种,但他决不会找一个丑陋的对
象。所以他的生育会更容易被美丽的身体而不是病态的身体所吸
引,但若他正好碰上一个有着美好、优秀、高尚心灵的人,那么他马
上会迷上他。与这样的对象讨论什么是人类的幸福,有德之人该
如何生活会很容易
教育。
我相信,通过如此美好的交往和对恋人的思念,无论他的恋人
是否与他在一起,他们都会生下多年孕育的东西。还有,到了他们
孕育的东西出世之后,他们会同心协力,共同抚养他们友谊的结
晶。这样一来,他们的关系会更加牢固,他们的交往会更加完整,
胜过夫妻的情分,这是因为他们创造出来的东西比肉体的子女更
加美丽,更加长寿。
我要问,只要还能想起荷马、赫西奥德,以及其他所有大诗人,
有谁会不乐意当这样伟大的父亲,而仅仅满足于生育肉体的子女
呢?他们留下的作品自身是不朽的,而这些作品又替它们的父母
留下不朽的英名,有谁会不对他们表示妒忌呢?
她继续说道,你也可以想想莱喀古斯留下的法律,他给我们留
下了多么好的子女啊,由此可以证明他是斯巴达的救星,甚至也可
第 252 页
以说他是全希腊的救星。你也可以想想梭伦,雅典法律之父,还有
其他所有那些为希腊各城邦和海外各国民众铭记在心的名字,他
们在世人面前表现了高尚的行为,也首创了各种高尚的美德。后
人替他们建造了许多庙宇,纪念他们不朽的功绩。你说说看,有哪
个可朽的子女能为父母带来这样大的荣誉。
我亲爱的苏格拉底,我不怀疑你可能加入过秘仪,接触过这些
有关爱情的基本教义。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这最终的启
示,因为你要知道,苏格拉底,到现在为止,用真正完善的标准来衡
量,我们的理解还仅仅是开始。
她继续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力帮助你,请你务必聆
听。
事情是这样的,想要把握这种爱的秘仪的候选人,要使他的努
力得到回报,不能过早地献身于肉体之美。首先,当他的教导者指
导他这样做的时候,他可以爱上某个具体的美的身体,使他的欲望
可以转向高尚的谈话。其次,他必须思考身体之美如何与其他方
面的美相联系,他会明白,如果他过分沉醉于形体之美,就会荒谬
地否认一切形体的美都是同一种美。到了这一步,他就会设定自
己应当爱一切美的形体,而把自己对某个对象的爱限制在恰当的
分寸上,视为渺小的,不重要的。
再进一步,他应该学会把心灵美看得比形体美更为珍贵,如果
遇见一个美的心灵,纵然他在形体上不美,也会爱上他,并且珍视
这种爱情。他会期待着与这样的心灵对话,加速养成自己高尚的
品质。经过心灵之美,他会被进一步导向思考法律和体制之美。
等他发现了各种美之间的联系与贯通,那么他就会得出结论,形体
之美并不是最重要的。
由此再进一步,他的注意力应当从体制被导向各种知识,使他
能看到各种知识之美。凭借对美的广大领域的了解,他不会再像
第 253 页
也就是
一个卑微的奴隶,把爱情专注于某一个别的美的对象,爱一个少
年,爱一个男人,爱一种体制。这时候他会用双眼注视美的汪洋大
海,凝神观照,他会发现在这样的沉思中能产生最富有成果的心灵
的对话,能产生最崇高的思想,能获得哲学上的丰收,到了这种时
候他就全然把握了这一类型的知识,我指的是关于美的知识。
她说,说到这里,你要注意听,尽可能跟上我说的意思。
一个人加入了这种爱的秘仪,按既定的次序看到了所有这些
美的方面,也就最后接近了终极启示。苏格拉底,到了这个时候,
他那长期辛劳的美的灵魂会突然涌现出神奇的美景。这种美是永
恒的,无始无终,不生不灭,不增不减,因为这种美不会因人而异,
因地而异,因时而异,它对一切美的崇拜者都相同。
这种美景也不会表现为一张脸、一双手,或身体某一部分的
美。它既不是话语,也不是知识。它不存在于其他别的事物中,例
如动物、大地、天空之类的事物;它自存自在,是永恒的一,而其他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对它的分有。然而,无论其他事物如何分有
它的部分,美本身既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仍旧保持着不可侵犯
的完整。
就这样,当原先那种对美少年的爱引导着我们的候选人通过
内心的观照到达那种普世之爱时,他就已经接近终极启示了。这
是他被引导或接近和进入爱的圣地的惟一道路。从个别的美开始
探求一般的美,他一定能找到登天之梯,一步步上升
说,从一个美的形体到两个美的形体,从两个美的形体到所有美的
形体,从形体之美到体制之美,从体制之美到知识之美,最后再从
知识之美进到仅以美本身为对象的那种学问,最终明白什么是美。
狄奥提玛继续说道,我亲爱的苏格拉底,如果说人的生活值得
过,那么全在于他的灵魂在这种时候能够观照到美本身。一旦你
看到美本身,那么你就决不会再受黄金、衣服、俊男、美童的迷惑。
第 254 页
你现在再也不会注意诸如此类的美,这些美曾使你和许多像你一
样的人朝思暮想,如醉如痴,如果可能的话,你们就终日厮守在心
爱的人儿身边,废寝忘食,一刻也不愿分离,追求最大的满足。
她说,如果一个人有运气看到那如其本然,精纯不杂的美本
身,这个美不是可朽的血肉身躯之美,而是神圣的天然一体之美,
如果他能亲眼看到天上的美,能睁开双眼凝视那美的真相,对它进
行沉思,直到美的真相永远成为他自己的东西,那么你还会把他的
生活称作无法躲避的生活吗?
她说,你要记住,当人们通过使美本身成为可见的而看到美本
身的时候,人们才会加速拥有真正的美德,而不是那些虚假的美
德,使之加速的是美德本身,而不是与美德相似的东西。
当他在心中哺育了这种完善的美德,他将被称作神的朋友,如
果说有凡人能够得到不朽,那么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才可以获得。
苏格拉底说,斐德罗,各位先生们,这就是狄奥提玛的教义。
我对它心悦诚服,也想使别人同样信服。我要使他们相信,如果能
把它当作礼物来接受,那么爱对我们凡人的帮助胜过全世界。由
于这个原因,我奉劝各位都要崇拜爱神,我自己就在崇拜爱神,学
习爱的方方面面,也要求别人这样做。我的一生都要尽力赞美爱
的力量和强大。所以,斐德罗,你可以把我的这番话当作我对爱神
的颂辞,如果你不愿意这样说,叫它别的名称也可以,反正随你的
便。
苏格拉底的讲话结束了,在众人的阵阵掌声中落座,只有阿里
斯托芬没有鼓掌。他正要就苏格拉底的发言中涉及他的那些地方
提出质疑,突然有人敲院子的大门,从街上还传来笛声和节庆的喧
闹声。
阿伽松对奴仆说,去看看谁来了。如果是我的朋友,就请他们
进来,否则就说宴会已经结束,酒已经喝光了。
第 255 页
没过一会儿,前院传来阿尔基比亚德的声音。他烂醉如泥,大
声嚷着阿伽松在哪里,要仆人马上带他去见阿伽松。那位吹笛女
和其他随从扶着他来到我们宴饮的大厅门口。他站在那里对我们
说话,头戴葡萄藤和紫罗兰编织的大花冠,还缠绕着许多绣带。
他嚷道,先生们,你们好。我今天已经喝够了,即使你们愿意,
我也不会加入你们的宴会,我只想替阿伽松戴上花冠,说几句话就
走。我们来就是为这件事。昨天我就想来了,但有事不能来,所以
我现在来了,头上还顶着这么多绣带。我要把这些绣带取下来,绕
到这个最聪明、最漂亮的人头上,我还要给他戴花冠。我想你们在
笑话我,因为我喝醉了。你们尽管笑,我不在乎。我还没醉到不知
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地步,你们无法否认我说的是真话。好吧,先生
们,你们表态吧,我可以进来吗?你们能不能和我一起喝酒?
大家都嚷着欢迎他,请他入座,阿伽松也比较正式地请他进
来。那些跟随他的人一边扶着他往里走,一边帮他取下头上的绣
带,准备在走近阿伽松的时候给他绕上。阿尔基比亚德头上的花
冠给弄歪了,遮住了他的眼睛,所以他没注意到苏格拉底。他在阿
伽松和苏格拉底中间坐下,苏格拉底看见他过来,已经给他挪出了
空位。阿尔基比亚德一落座,就向阿伽松问好,开始往他的头上绕
绣带。
阿伽松吩咐奴仆道,把阿尔基比亚德的鞋脱了,这样我们三个
人可以坐得舒服一些。
阿尔基比亚德说,行,脱了吧。不过,等一等,谁是第三个?
他一边问,一边掉过头去看,然后猛地站了起来喊道,该死的,
又是你,苏格拉底!你这家伙,还是你那套老把戏,坐在这里一声
不吭,然后乘我不备冒出来吓我一跳。好吧,今天是哪阵风把你给
吹来的?你干吗要坐在这里,而不去坐在阿里斯托芬或其他喜剧
家的边上?你玩了什么鬼花样,能够坐在这位最漂亮的人边上?
第 256 页
苏格拉底说道,阿伽松,我不得不请求你的庇护。你明白,和
阿尔基比亚德有了爱情真是件可怕的事。自从我钟情于他,我就
不能看别人一眼,哪怕那个人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也不能和他说
一句话,要是有这种事,他就大发脾气,用最难听的话骂我,要是不
动手打,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所以我希望你盯着他,别让他伤害
我。如果你能劝他与我和解,那是最好不过;如果做不到,如果他
要动武,那么我确实需要你的保护。一想起他妒性大发的样子,我
就怕得发抖。
阿尔基比亚德说,跟你和解?没门,你这辈子别想了!这几天
我根本不会理你。不过现在,阿伽松,把我刚才给你的绣带拿几条
回来,行吗?我也想给苏格拉底头上扎几根,这个脑袋是世上最奇
特的。我不希望从他那里听到这样的话,你给阿伽松戴花冠,而什
么也没给我。这个人的话实在太多,一辈子都这样,还不仅仅像你
前天那样。
说着话,他给苏格拉底的头上缠上了一把绣带,然后才又坐
下。
落座以后他说,先生们,我看你们都还很清醒。这不行,我们
来喝酒吧!你们答应跟我喝的。告诉你们,这里没有一个人适合
当主席,除了我,到你们都喝够了再说。阿伽松,叫人拿酒来吧,看
看有什么好酒值得我们一醉方休。
他接着又说,不对,没关系,什么酒都行。喂,你,去把那个凉
酒器拿给我,行吗?
那个凉酒器能装两三斤。他让佣人把凉酒器装满,一口气喝
干,然而又叫佣人把它斟满,让苏格拉底喝。他同时对其他人说,
朋友们,这点酒对苏格拉底实在算不了什么。无论你们要他喝多
少,他就喝多少,而且永远不醉。
佣人把凉酒器倒满酒,递给苏格拉底。苏格拉底接了过来,一
第 257 页
所以让
饮而尽。
这时候厄律克西马库说话了。他问道,阿尔基比亚德,这就是
你的喝酒方式吗?喝以前没有什么文雅的言辞,只管把酒倒进喉
咙,像口渴的蛮子一样,是吗?
阿尔基比亚德说,噢,是你呀,厄律克西马库,最高贵、最清醒
的父亲生下来的最高贵、最清醒的儿子!你好,厄律克西马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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