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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对话录-欧绪德谟篇

_13 柏拉图(希腊)
一切灵魂都是不朽的,因为凡是永远处在运动之中的事物都
是不朽的。那些要由其他事物来推动的事物会停止运动,因此也
会停止生命;而只有那些自身运动的事物只要不放弃自身的性质
就决不会停止运动。还有,这个自动者是其他被推动的事物的源
泉和运动的第一原则。作为第一原则的这个事物不可能是产生出
来的,因为一切事物的产生都必须源于第一原则,而第一原则本身
则不可能源于其他任何事物,如果第一原则也有产生,那么它就不
再是第一原则了。进一步说,由于第一原则不是产生出来的,因此
它一定是不朽的,因为如果说第一原则被摧毁,那么肯定就不会有
任何东西从中产生出来,假定第一原则的产生需要其他事物,那么
也不会有任何东西能使第一原则本身重新存在。
因此,自动者是运动的第一原则,它的灭亡就像它的产生一
样,是不可能的;否则的话,整个宇宙,一切生成的事物都将崩溃,
成为死寂的,要找到另一个能使之再次产生的运动源泉也决不可
能。
现在我们已经看到由自身推动的东西是不朽的。我们可以毫
不犹豫地肯定,这就是灵魂的本质和定义,也就是说,灵魂的本质
是自动。任何物体的运动如果来源于外部,那么这个事物是没有
灵魂的;但若一个物体的运动源于自身,那么这个物体是有生命
的,或有灵魂的, “有灵魂的”这个词就包含着我们上面说过的意
思。
如果我们这个论断是正确的,也就是说“推动自己运动的东
西”就是灵魂,那么我们必须从中推论:灵魂既没有出生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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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
关于灵魂的不朽我们说得够多了,但我们还得说一说它的本
性。此话说来颇长,只有神才能把这个问题说清楚,但作为凡人来
谈论这个问题,我们只能说个大概。因此我们下面的讨论也只能
简明扼要。让我们把灵魂的运动比做一股合力,就好像同拉一辆
车的飞马和一位能飞的驭手。诸神的飞马和驭手都是好的,血统
高贵,但对其他生灵来说就并非完全如此。至于我们凡人用的马
车,我们首先说有两匹马拉车,有一位驭手驾车,但我们还得说有
一匹马是良种骏马,而另一匹正好相反,是杂种劣马。因此我们的
驭手要完成任务就非常困难,经常会遇到麻烦。
现在我们必须尝试着说明为什么生灵要被称作“有朽的”和
“不朽的”。尽管灵魂的形状在不断变化,但只要是灵魂,都要关照
所有没有生命的东西,并在整个宇宙中穿行。如果灵魂是完善的,
羽翼丰满,它就在高天飞行,主宰全世界;但若有灵魂失去了羽翼,
它就向下落,直到碰上坚硬的东西,然后它就附着于凡俗的肉体,
由于灵魂拥有动力,这个被灵魂附着的肉体看上去就像能自动似
的。这种灵魂和肉体的组合结构就叫做“生灵”,它还可以进一步
称作“可朽的”。至于“不朽的”这个词怎么个用法却没有合理的论
证作基础,我们从来不曾窥见神,也不能充分察觉神,只能把神想
象为一个不朽的生灵,永远兼具灵魂和肉体。尽管如此,我们仍旧
希望这些事情以及我们的解释能令神喜悦,而我们自己必须懂得
为什么灵魂的羽翼会脱落和失去。这样去想才是聪明的。
羽翼的天然属性是带着沉重的东西向上飞升,使之能够抵达
诸神居住的区域,羽翼比身体的其他部分拥有更多的神性,它是美
丽的、聪明的、善良的,具有各种诸如此类的优点。依靠这些优秀
品质,灵魂的羽翼才得到充分的滋养和成长,但若碰上相反的性
质,比如丑和恶,那么灵魂的羽翼就会萎缩和毁损。你们瞧,众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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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王宙斯驾着飞车在天上飞翔。他是诸神和精灵之主,也是众神
之首,主宰和照料着万事万物。他领队出巡,众神随行,排成十一
队,因为只有赫斯提留守神宫,其余列位于十二尊神的,各依指定
的秩序,率领一队。
在各重天界内,赏心悦目的景色和供诸神来往的路径都是道
不尽的,极乐的神都在天上徜徉遨游,各尽职守,凡有能力又有愿
心的灵魂都可以追随他们,因为诸神的队伍中没有妒忌存在。在
前去赴宴的时候,可以看到他们沿着那陡直的道路向上攀升,直抵
诸天绝顶。载神的车马要上升很容易,因为诸神的驭手保持着马
车的平衡,神马也很听使唤。但对其他马车来说则很困难,因为他
们的马是顽劣的,若是驭手不能很好地驾驭,这些劣马就会拉着马
车降到地面上来。
这个时候,极度的劳苦和艰辛在等着掉下地的灵魂。那些被
称作不朽者的灵魂则已经抵达高天之巅,它们还要攀上天穹绝顶,
让天穹载着它们运行,而它们则呆在那里观照天外的景象。
我们尘世的诗人还没有歌颂过天外的境界,也不像有人会好
好地加以歌颂。但我下面要说的就是天外境界的样子,因为既然
我们的讨论是为了获得真理,那我们就必须大胆地把真理说出来。
诸天之外的境界是真正存在的居所,真正的存在没有颜色和形状,
不可触摸,只有理智这个灵魂的舵手才能对它进行观照,而所有真
正的知识就是关于它的知识。因此,甚至连神的心灵也要靠理智
和知识来滋养,其他灵魂也一样,每个灵魂都要注意获得适当的食
物。因此,当灵魂终于看到真正的存在时,它怡然自得,而对真理
的沉思也就成为灵魂的营养,使灵魂昌盛,直到天穹的运行满了一
周,再把它带回原处。在天上运行时,灵魂看到了正义本身,还有
节制和知识,这种知识不是与变化和杂多的物体为友的知识,我们
一般把这些杂多的物体说成是存在,但是真正的知识是关于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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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存在的知识。当灵魂以同样的方式见到一切事物的真正存在以
后,它又降回到天内。回家以后,驭手把马牵回马厩,拿出琼浆玉
液来给它们吃。
这就是诸神的生活。而其他那些最能紧紧追随一位神的灵
魂,也最能命令它的驭手昂首天外,与诸神一道随着天穹运行,但
由于受到顽劣之马的拖累,很难见到真正存在的事物。驭手驾驭
不住这些劣马,灵魂也就时升时降,遇上真正的存在,也只能窥见
其中的一部分。至于其他一些灵魂虽然渴望追随诸神攀高登顶,
但它们有此心愿而无能力,天穹对它们来说可望而不可即。于是
它们困顿于下界扰攘中,彼此争前,时而互相践踏,时而互相碰撞,
结果闹得纷纷乱闯,汗流浃背。由于驭手的无能,许多灵魂受了
伤,羽翼受损。既然费尽辛劳也看不见整个存在的景象,它们就引
身远退,于是它们的营养只剩下貌似真理的意见了。
灵魂为什么要费尽心力来看真理的大草原呢?因为那里长着
灵魂的最高尚的部分所需要吃的草,以提升灵魂为本性的羽翼也
要借这种草来滋养。
注意听,下面是命运之神的诏命。凡是紧随一位神而见到某
些真理的灵魂,都不会感到悲伤,直到再次开始下一次运行。如果
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它就可以永远不受伤害。但若它不能跟随
神,什么真理都看不见,而只是碰到不幸,受到健忘和罪恶的拖累,
并由于重负损伤了它的羽翼而坠落地面,那么它就会遵循这样一
种法则沉沦。在第一次再生时,灵魂不会投生于任何兽类,而会投
生为人,那些看见了大多数真实存在的灵魂会进入婴儿体内,婴儿
长大以后注定会成为智慧或美的追求者,或者说成为缪斯的追随
者和热爱者。这是第一类灵魂。第二类灵魂看到的要少些,投生
为人后会成为守法的国王,或者成为勇士和统治者。第三类灵魂
投生为政治家、商人或生意人。第四类投生为运动员、教练或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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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人必须懂得如何
因此,理智就是我
生。第五类会过一种预言家或秘仪祭司的生活。第六类最适合成
为诗人或其他模仿性的艺术家。第七类将会过一种匠人或农人的
生活。第八类成为智者或蛊惑民众的政客。第九类则成为僭主。
在所有这些灵魂投生肉体的过程中,凡是依照正义生活的以
后可以获得较好的命运,而不依正义生活的命运较差。每个灵魂
要用一万年才能回到它原来的出发点,因为它不可能在更短的时
间里恢复它的羽翼,除非灵魂真诚地追求智慧,或者将它的爱欲也
用来追求智慧。这样的灵魂如果在千年一度的运行中连续三次选
择了这种哲学的生活,那么到了三千年结束之时,它就可以恢复羽
翼,高飞而去。而其他灵魂在过完它们的第一次生活后都要接受
审判,审判以后有些灵魂下到地狱为其罪过受罚,而另一些则被公
义之神带上某个天界,过一种足以酬报其在世功德的生活。一千
年终了后,这两批灵魂都要回来选择下一辈子的生活,每个灵魂的
选择都是自愿的,也就是在这一时刻,本来是人的灵魂有些转为过
一种兽类的生活,也有本来是人,由人转到兽,现在又转回到人。
只有那些见过真理的灵魂才能投生为人
使用“型”,用理性把杂多的观念整合在一起
们对自己的灵魂在前世与它们的神一道巡游时看到的那些事物的
回忆,它们凭高俯视我们凡人认为真实存在的东西,抬头凝视那真
正的存在。
因此,只有哲学家的灵魂可以恢复羽翼,这样说是对的,有道
理的,因为哲学家的灵魂经常专注于对这些事情的回忆,而神之所
以为神也正是对这些光辉景象的观照。如果一个人正确地运用回
忆,不断地接近那完善的奥秘景象,他就可以变得完善,也只有他
才是真正完善的。但这样的人既然漠视凡人所重视的事情,聚精
会神地观照神明,他也就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公众的谴责,被当作疯
子,因为公众并不知道他其实是由神凭附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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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最好的形式
请注意,我们上述讨论所涉及的都是迷狂的第四种形式
也就是说,这是神灵附体的各种形式中最好的形式,无论从其性质
还是从其来源来说,或者无论就迷狂者本人还是他的知交来说,它
爱美之人一沾上这种迷狂,人们就把他称作
有爱情的人。这样的人一见到尘世的美,就回忆起上界真正的美,
他的羽翼就开始生长,急于高飞远走;可是这时候他还是心有余而
力不足,无法展翅高飞,于是他只能像鸟儿一样,昂首向高处凝望,
把下界一切置之度外,因此被人指为疯狂。
我们已经说过,每个人的灵魂由于其本性使然都天然地观照
过真正的存在,否则它就决不可能进入人体,但要通过观看尘世间
的事物来引发对上界事物的回忆,这对灵魂来说却不是一件易事。
有些灵魂曾经观照过上界的事物,但只是片刻拥有这些事物的景
象;有些灵魂在落到地面上以后还沾染了尘世的罪恶,忘掉了上界
的辉煌景象。剩下的只有少数人还能保持回忆的本领。这些人每
逢见到上界事物在人界的摹本,就惊喜若狂而不能自制,但也不知
其所以然,因为他们的知觉模糊不清。
没有淫欲的灵魂中有正义和智慧在尘世的摹本,还有灵魂所
珍视的一切,但人用来接近它们的影像的器官是如此迟钝,只有极
少数人才能借助这些器官通过摹本看出真相,但对美来说就不是
这样了。过去有一个时候,我们看到美本身是光辉灿烂的。那个
时候,我们的灵魂跟在宙斯的队伍里,其他灵魂跟在其他神的队伍
里,幸福地见到过那种极乐的景象;然后我们全都加入了秘仪
这种秘仪在一切秘仪中是最有福分的;我们举行这种还没有被罪
恶沾染、保持着本来真性的秘仪,而这种罪恶在将要到来的日子里
正在等着我们;在那隆重的入教仪式中最后揭开给我们看的景象
全是完整、单纯、静谧、欢喜的;我们沐浴在最纯洁的光辉之中,而
我们自身也一样纯洁,还没有被埋葬在这个叫做身体的坟墓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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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说“情
没有像河蚌困在蚌壳里一样被束缚在肉体中。
这个问题就说到这里吧,由于留恋从前的欢乐,我的议论拖得
太长了!我们说过,美本身在天外境界与它的伴侣同放异彩,而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用最敏锐的感官来感受美,看到它是那样清
晰,那样灿烂。视觉器官是肉体中最敏锐的感官,为身体导向,但
我们却看不见智慧
照,那么我们对智慧会产生多么大的欲望
如果说智慧也有清晰的形象可供我们观
也看不见其他可爱
的对象,能被我们看见的只有美,因为只有美才被规定为最能向感
官显现的,对感官来说,美是最可爱的。
如果在秘仪中得到的景象已经淡薄,或是受了污染,人就会变
得很迟钝,看到人间美的摹本时不能够迅速地看到美本身;他也不
能抱着敬畏之心看待美,却把自己抛到淫欲里,像四只脚的畜生一
样放纵情欲,既没有忌惮,也不顾羞耻,追求不自然的快乐。但那
些新近才参加过秘仪的人却不然,他看到了许多景象,当他看到真
正美丽的、神明一样的面孔或身体时,首先他会打寒颤,仿佛从前
在上界挣扎时的惶恐又来侵袭他。他凝视着美丽的形象,心里产
生一种虔诚感,敬美如敬神,如果不怕别人说他迷狂到了极点,他
就会向爱人馨香祷祝,如同面对神灵一般。其次,寒颤过去以后,
他会奇怪地发高烧,浑身冒汗。因为美发射出来的东西穿过他的
眼睛在他体内产生热量,他的灵魂的羽翼也因此而得到养育。受
热以后,久经闭塞的羽翼又开始生长。羽管胀大起来,从根部向外
长,最后布满灵魂的胸脯,灵魂过去本来就是遍体长着羽毛的。在
这个过程中,灵魂周身沸腾跳动,正如婴儿出齿时牙根感到又痒又
疼,灵魂初生羽翼时也是这样。当灵魂凝视那少年的美貌时,它就
接收到从那个美发出的一股流射
欲之波”的原因灵魂因此得到温暖和滋润,苦痛全消,感到非
常快乐。但若离开那个爱人,灵魂就失去滋润,毛根干枯,把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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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必须长羽翼。”这些话信不信由你,但
躺下,它什么都不在乎,因为它不
生发的幼毛塞住,无法生长。这些窒塞住的幼毛和情欲之流交汇
在一起,就像脉搏一样跳动,每一根幼毛都刺它的塞口,因此灵魂
遍体受刺,疼得发狂;然而在这种时候,只要灵魂回忆起那爱人的
美,它就可以转悲为喜。痛苦与欢乐这两种感觉的混合使灵魂处
于一种奇异的状态下,它感到彷徨不知所措,又深恨无法解脱,于
是就陷入迷狂,夜不能寐,日不能坐,带着焦急的神情在那美的处
所周围徘徊,渴望能见到那美。如果碰巧看到了,它就从那美中吸
取情欲之波,而原来幽闭在灵魂中的情欲也得以释放,于是它又暂
时摆脱了原先的疼痛,回到极为甜美的乐境,享受无可比拟的快
乐。正因为此,灵魂决不肯放弃爱情。它把美貌的爱人看得高于
一切,连父母亲友都忘了。它也不在乎财产因疏忽而受损。从前
引以为自豪的那些生活中的礼节、规矩、风度全都被唾弃。它甘心
为奴,只要能紧挨着心爱的人
仅把那俊美的人当作美的拥有者来崇敬,而且把他看成除病消灾
的医生。
注意听,我的美少年。这种经验被人们称作厄洛斯( ,但
若我告诉你诸神如何叫它,你听了以后可能会发笑,会感到很奇
怪。有两句歌颂爱情的诗出自某些专门模仿荷马的诗人的手笔,
其中第二句很不高明,而且音节也不顺。这两句诗是这样的: “在
凡人的语言中,人们叫他‘厄洛斯’,因为他凭翼而飞;但是诸神叫
他普特洛斯(
不管怎么说,我实际上已经道出为什么有爱情的人会有这样的经
验,这种经验的性质是什么。
如果有爱情的人从前在宙斯的队伍里站过班,那么他能够经
久不变地承受长羽翼的爱神的重负;而那些追随战神阿瑞斯巡行
诸天的人如果现在有了爱情,他们会幻想自己所爱的人在伤害自
己,也会不惜流血牺牲让爱人和自己同归于尽。追随其他神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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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一样。只要还没有受污染,只要他的人间生命还处在第一代,
每个人曾经跟随过哪位神就会尽力尊敬和模仿哪位神。他对待自
己的爱人以及其他所有与他有关系的人的方式也和他追随那位神
的方式一样。因此,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气质选择所爱的对象,那
被选择的对象仿佛就是他的神,就像一尊雕饰的神像,供他尊敬和
崇拜。
因此,宙斯的追随者会去寻找具有宙斯一般气质的爱人,在寻
找时要看对方在本性上是不是热爱智慧,有无做领袖的素质。若
是找到了这样的人,他们就爱上他,尽力帮助他强化这些素质。如
果被爱者从前没有做过这种事,那么他们现在就开始学习,向可以
赐教的人学习,或是自己钻研。当他们遵循内心的神的告诫奋力
前进时,这个任务会变得轻省,因为他们不得不聚精会神地凝视那
神,直到能够回忆起被神凭附的情景,从神那里明了自己生活的道
路和性质,尽可能做到与神相似。但你要注意,他们把从神那里得
到的东西全都奉献给自己的爱人。他们就像酒神的女信徒一样把
从宙斯那里所吸取的甘泉全都拿来灌注到爱人的灵魂里,使他尽
量类似他们所追随的神。
那些天后赫拉的随从所寻求的少年要有帝王气象,一旦找到
了,他们就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阿波罗的追随者也好,其他神
的信徒也好,莫不如此。每个有爱情的人都希望他的爱人具有他
自己的神那样的品性,一旦赢得爱人的芳心,他就会带着爱人跟着
自己的神的脚步走,一方面自己尽力模仿神,另一方面督导自己所
爱的美少年在各方面与神相似,向他提出各种建议和约束。他对
待爱人的态度不会有妒忌的成分,但他的每一行为都是为了能使
爱人在各方面都与自己相似,也与他们所崇拜的神相似。
所以说,在那种神秘教的仪式中,凡是真正有爱情的人所作的
努力都是光荣的,有福的,如果他们能按照我说的方式尽到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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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当他们在爱神的凭附下相互产生爱情的时候,这件事也就成
了。但是我们一定不能把被爱理解为被征服,我下面要说的就是
这种所谓被征服的性质。
在这故事开始的时候,我把每个灵魂划分为三部分,两个部分
像两匹马,第三部分像一位驭手。现在仍依这种划分。我们说过,
两匹马中一匹驯良、一匹顽劣。但我们还没说明那匹好马驯良在
哪里,那匹坏马顽劣在哪里,而现在我们就要加以说明。处在地位
比较尊贵一边的那匹马身材挺直,颈项高举,鼻子像鹰钩,白毛黑
眼;它爱好荣誉,但又有着谦逊和节制;由于它很懂事,要驾驭它并
不需要鞭策,只消一声吆喝就行了。另一匹马身躯庞大,颈项短而
粗,狮子鼻,皮毛黝黑,灰眼睛,容易冲动,不守规矩而又骄横,耳朵
长满了乱毛,听不到声音,鞭打脚踢都很难使它听使唤。
每当灵魂的驭手看到引起爱情的对象,整个灵魂就会产生一
种发热的感觉,开始体验到那种又痒又疼的情欲。这时候那匹驯
良的好马知道羞耻,不肯贸然向那爱人扑去。但它的同伴,那匹劣
马,却不顾驭手的鞭策或刺棍,它乱蹦乱跳,给它的同伴和驭手惹
出许多麻烦,强迫它们一起驰向被爱者,并提醒它们这样做能得到
爱情的欢乐。驭手和它的马伴起先对劣马所怂恿的这种违法失礼
的罪行都愤然抗拒,可是后来被它闹个不停,也就随它便,让它拉
着走,做它所怂恿的事了。于是那匹劣马拉着它们驰近被爱者。
这个时候,驭手看到那被爱的对象光辉照人,由此回忆起“美的
型”,又好像看到“美”与“节制”并肩而立,站在神座上。他不禁肃
然起敬,惶恐之中失足向后倒地,缰绳随之向后猛拉,拉得两匹马
都屁股坐地,一匹很驯服地坐着不动,另一匹却挣扎个不停。一会
儿,那匹良马又羞又惧,浑身汗湿,而那匹劣马在跌倒和被口铁碰
击之后刚止住疼,喘一口气,就接着破口大骂起来,骂那驭手和良
马,骂它们懦弱。劣马再次催它们向前冲,驭手和良马央求劣马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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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一些时候,劣马勉强答应。约定的时候到了,它们装着忘记了这
件事,而劣马就提醒它们时候到了。它蹦跳着、嘶叫着要走,逼着
它们再度接近那被爱的对象去求爱。快要接近时,劣马就咬紧口
铁低着头使劲向前拖。但这个时候,驭手又有了上一次那种感觉,
绳,拉
)是特洛伊王特洛斯的儿子,为宙斯所喜爱,掠
而且更加强烈。就像赛车手跑到终点一样,驭手向后猛拉
得那匹劣马口破血流,栽倒在地,疼痛不已。
这种事重复多次,那匹坏马终于学乖了,丢掉了它的野性,俯
首帖耳地听从驭手的使唤,一看到那美的对象就吓得要死。到了
这个时候,有爱情的人的灵魂才带着肃敬和畏惧去追随爱人。
这样一来,被爱的人就像神一样受到各种侍奉,那有爱情的人
也并非在开玩笑,而是真心诚意的,被爱的人也发自内心仁慈地对
待真心伺候他的爱人。虽然他从前的学友或其他人也许对他作过
警告,说与有爱情的人发生暧昧关系是可耻的,并因此要他拒绝情
人,然而时过境迁,等他到了成熟的年龄,他会在命运的作用下改
变态度,乐意与他人交往,因为命运不会让恶人与其他人成为朋
友,也不会让好人缺少朋友。
到了这个时候,他会欢迎对他有爱情的人,在与这个情人的交
往中日渐亲昵,为情人的恩爱所感动,觉得把自己所有朋友和亲属
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位神灵凭附的朋友给他的恩爱。以后他
就继续与情人交往,在体育场或其他地方接近他。在这个时候,所
谓的“情欲之波”出现了,就像钟情于该尼墨得①的宙斯把情波大
量地向情人倾注。情波的一部分被吸入他的身体,等身体装满后,
情波又会倒溢出来,就像风或声音碰上平滑而坚硬的东西就会反
① 该尼墨得(
去作侍酒童子。一说他是美丽的牧羊童子,宙斯化作鹰把他掠走作侍酒
童子。
第 169 页
这种欲望与那爱
弹,回到原来出发的地方,那美的情波也会返回,再次进入那被爱
的美少年的眼睛。通过眼睛这条天然渠道,情波流入他的灵魂,给
它的灵魂带来新鲜的活力,滋润灵魂的羽管,使之生发新的羽毛,
这么一来,被爱者的灵魂也和有爱情的人一样装满了爱情。所以
他在爱,但是不明白自己在爱什么,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就
好像一个人染上了眼疾,但却不知道怎么得来的,他也不明白他所
爱的人就像一面镜子,从中可以看见他自己的形象。有情人陪伴
时,他的苦恼由情人分担;情人不在身边时,他也像他的情人一样
渴望能够相见。在这个时候他可以说是已经得到了爱的回报,这
种爱的回报是爱情的一个影子,尽管他宁可把这种爱的回报当作
友谊,而不是称作爱情。他感到有一种欲望
他的人的欲望是一样的,只是淡薄一点想要与爱他的人见面,
接触,接吻,同床,以后的事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们俩同床共眠时,那有爱情的人的劣马会有话对驭手说,想
要为自己的辛苦索取一点报酬。那被爱者的灵魂中的劣马虽不做
声,可是热得发烧,会莫名其妙地伸出膀子去拥抱和亲吻被爱者的
劣马,满心感激它的仁慈。当这对马情人睡在一起的时候,它们都
想到不要拒绝对方的要求,而要尽量加以满足。但是好马就不一
样了,它们会抱着敬畏和谨慎之心与驭手在一起,抗拒劣马的诱
惑。对那有爱情的人来说,如果他们心灵中比较高尚的成分占了
上风,引导他们过一种有纪律的、哲学性的生活,那么他们在人世
间的日子会幸福和谐,因为他们灵魂中恶的力量已被征服,而善的
力量却得到解放,他们已经成了自己的主人,赢得了内心的和平。
当尘世生活终结之时,他们卸去了包袱,恢复了羽翼,就好像在奥
林匹克竞技的三轮比赛中赢得了第一回胜利,凭借人的智慧或神
的迷狂而能获得的奖赏莫过于此。
但若他们转向一种比较卑贱的、非哲学的生活方式,渴慕虚
第 170 页
荣,那么当灵魂不谨慎或醉酒之时,两颗灵魂中的劣马就很有可能
乘其不备把他们带到某个地方,做那些大多数凡人以为是快乐的
事来充分满足欲望。做了一回,他们以后就不断地做,尽管还不是
太多,因为他们俩的心灵还没有完全发昏。这样的一对情人也可
以算作朋友,因为他们的亲密程度不如其他情侣。无论是在爱情
旺盛之时还是在爱情衰竭之后他们都可以算是朋友,因为他们深
信彼此已经交换过最有约束力的誓言,如果背弃誓言而反目成仇,
那是一桩罪过。临终的时候,尽管他们渴望能有羽翼,但在离开肉
体时他们确实还没有长羽翼,因此他们爱情的迷狂并没有得到什
么酬劳,因为按照天命,凡是在通天大道上迈出过第一步的人就不
会再返回地下走阴间漆黑的小道,而会携手前行,过上一种光明而
幸福的生活,由于他们有爱情,因此到了该长羽翼的时候,他们还
是会长羽翼的。
我的美少年,这就是有爱情的人给你的赐福,伟大而又光荣。
而没有爱情的人所能提供的东西肯定混杂着世俗的智慧和谨慎的
盘算,其结果就不免在被爱者的灵魂中养成被俗人当作美德的庸
俗,使之注定要在地面上和地底下滚来滚去,滚上九千年,而且还
不知道这样做是为什么。
亲爱的爱神,我已经竭尽全力口占了一篇最出色的认错书,为
了讨好斐德罗,我特地用了一些诗一般的语言。请你宽恕我前一
篇文章对你的冒犯,求你发发慈悲,不要拿走你赐给我的爱的能
力,也不要因为生气而让我的爱的能力枯萎,而要使我能够继续在
美少年面前博得比从前更大的信任。如果斐德罗和我在前面说过
什么得罪你的话,请你把它记在吕西亚斯账上,没有他就不会有那
篇文章,请你医治他,使他不再做这类文章,让他转向哲学,就好像
他的哥哥波勒玛库斯一样转到哲学方面去。这样的话,他在这里
的爱徒就能停止在两种意见中徘徊,就像他现在这样举棋不定,也
第 171 页
会在哲学讨论的帮助下全心全意地把生命贡献给爱情。
斐德罗  如果这样做是为了我们好,那么我会和你一起祈祷。
至于你的这篇文章,我心里早就充满钦佩之意,它比你前面那篇文
章要好得多。如果吕西亚斯想要另写一篇文章与你比赛,我担心
他可能要相形见绌。我的好朋友,事实上就在前不久,我们有一位
政治家攻击吕西亚斯,指责他的写作,口口声声称他为“写演讲稿
的人”,为顾全他的名誉,他也许不会再写文章了。
苏格拉底  年轻人,你的想法真奇怪!如果你以为我们的朋
友如此胆怯,那么你真的是认错人了!你真的以为攻击他的那个
政治家说的是真话吗?
斐德罗  至少他给了我这样的印象,苏格拉底。你自己当然
也知道,那些在政治生活中有着极大影响、握有权势的政治家都不
太愿意写文章,也不愿留下传世之作,生怕后人会把他当作智者。
苏格拉底  你不明白,斐德罗,这只是一种迂回的表达方法,
就好像绕了一个大弯的曲折的尼罗河。此外,你也没看到,最骄傲
的政治家内心都有写文章的欲望,而且渴望给后世留下不朽之作,
否则他们写文章的时候为什么希望有许多人崇拜这篇文章,要在
文章开头专门用一句话来提到这些崇拜者的名字呢。
斐德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苏格拉底  你不明白?当一位政治家开始写文章的时候,他
首先会写下那些他的崇拜者的名字。
斐德罗  是这样吗?
苏格拉底  是的。他们的文章往往这样开头:某某人提出的
建议“经元老院议决”、“经民众议决”,或同时写上“经元老院和民
①当时的政治家看不起那些专门写作范文,传授演讲术的修辞学家。
称某人为“写演讲稿的人”是在给对方起绰号,带有轻视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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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臣民中赢得
众议决” 这是一种自我吹嘘的把戏,建议人就是作者自己
然后再往下写出他要说的话,对他的崇拜者炫耀他的智慧,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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