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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之上

_7 何要辉(当代)
第二天,仍然如此。
一点多的时候,邵一鸣忽然在QQ上发来一条信息:“你在哪?”
项磊慌忙隐身,对方马上又发来了第二条信息:“我对魏桐说我回部队了,其实我现在在你们学校对面的e网情深网吧,你能过来吗?”
项磊既然隐身,就不打算做出回应了。
“我知道你在,隐身了。你不会这么狠心吧?”
“我现在不想回去。你能过来吗?求你了!”
这是项磊绝对的软肋,任何人这么说话,项磊都注定难于招架。
“不能!”可是,项磊这么回道。
“我上次给你的留言,你看到了?”
“看到了。”
“没有考虑?”
“深思熟虑了。”
“那我们当面谈谈吧,好不好?你现在过来?”
“不用了。你我只见过两次而已,你说的那些可能只是错觉。”
“你现在过来吧!”
事实上,项磊最终不得不去见了邵一鸣,因为这家伙耍起了赖,扬言这样下去不如全部了断,找魏桐提出分手算了,如果他一定要知道为什么,邵一鸣也只能明说。
权衡再三,项磊还是觉得邵一鸣和魏桐继续在一起更合适。项磊不敢想太多,只是宁愿邵一鸣最终会爱上魏桐,而只把自己当作哥们儿。
和邵一鸣走在一起经过学校大门的时候,项磊不停地想象着被魏桐撞见的情景,电影和小说里总是少不了这样的桥段,应该来自对戏剧化生活的高度总结。慌慌张张赶上一辆公交车,项磊还不忘在车厢里扫上一眼。
终点站:紫竹桥。
项磊和邵一鸣,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并肩走在马路边,良久,谁也没有先说话。
“两个甜筒。”邵一鸣弯腰对着麦当劳的外卖窗口说。
项磊想,这人怎么不先问问自己要不要吃呢?
邵一鸣走过来,递给项磊一个甜筒,项磊稍稍迟疑,邵一鸣便腾出了一只手,抓住项磊的胳膊往项磊的手心里塞。
“你太矜持了,无论对什么重要和不重要的事。”邵一鸣说。
项磊心说:我自己知道很久了。
“算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和魏桐分手的。”邵一鸣又说。
项磊心里先是欣喜了一下,随即却又失落起来。
“我知道就算和他分手,你也不会答应和我在一起的。不和他分手,反而一直会有机会见到你。”邵一鸣接着说。
这次反过来了,项磊心里先是失落了一下,随即又欣喜不已。
“你也别说见面才两次而已什么的,有些人你一辈子见几百次也就那样儿,某个人你可能只消一眼就认定了。不管你信不信,我信!”还是邵一鸣说。
项磊依旧不知如何回应,只好自顾自地吃他的甜筒。
“不过见到你之前,我其实也一直怀疑一见钟情的说法。”邵一鸣说完,笑了。
项磊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了看身边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一汪清泉和俏皮的小虎牙恰到好处地彼此映衬着,让项磊有点醉。
“你怎么也不说话啊!”邵一鸣停下脚步。
醉醺醺的项磊其实开始有点沮丧了。
项磊的爱情似乎总是来得很容易。——也许,不应该称之为爱情,因为没有一次搭配希望。裴勇只能是好兄弟,飞虎只能是过客,吴亮只能成为回忆,何飞只能继续室友,许梦虎……怕只能就这么一直虚幻下去,而此刻身边的邵一鸣,也只能站在道义河彼岸徒然相望,罢了。
任何一次动情同时带给项磊触手可及之希望的话,项磊也不至于如此多情。——也许不应该称之为多情,因为没有一次显得颇具分量。
项磊不由地想,自己是不是该为此心灰意冷了?
第二十二章: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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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的时候,何飞在德外的一个旱冰场里卷进了一场群架。
狂躁的No Limit舞曲背景下,正兴致勃勃滑滚轴的少男少女们自觉又快速腾出了半边场子,挤在角落里,战战兢兢又饶有兴致地观战。
眼看自己的兄弟们寡不敌众,何飞冲到角落里的人群中,随便抓住了一个人,急切地告诉了他一个地址和一个人名,要他马上过去找那个人,告知这边的情况,最后,何飞又把自己的名字补充了一下……
何飞常常想:为什么他随便抓到的不是别人,而正是小二呢?
如果是别人,大概随口答应完就直接开溜了,那样,也许自己的人生会有很大的不同。可是,至于会有怎样的不同,何飞其实也没什么头绪。
后来,也许上帝觉得他们还没有完,所以就又安排了何飞认识项磊,安排这二人来到同一所学校,并且分在了同一个宿舍里。
出于玩闹的心情,何飞对宿舍里的兄弟们供出了教官请他和项磊单独喝过酒的小秘密,还顺便揭发了项磊的酒量,为此,项磊骂何飞是个叛徒。当何飞正为自己有资格当项磊的叛徒而欣慰不已时,项磊却开始躲避自己。何飞为此苦恼不已,甚至有些气愤。
“丫的和小二还真是像!连没来由的怪性情,都TAMD一模一样!”何飞想。
何飞每天叫项磊起床赶8点的课时,项磊说什么也不愿意起床,何飞去掀项磊的被子,项磊都他急眼了。何飞将此归结为项磊的起床气,不怒反笑,然后就打算留在宿舍里,躺在刘冲的铺上抽烟,看报纸,和项磊一起逃课。大概是何飞抖动报纸的声音让项磊睡不下去了,这家伙跳下床来洗漱了一番,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走出了宿舍。
何飞摸不着头绪了,当“叛徒”那件事,何飞已经当场道过歉了,当时那小子明显也消了气,何飞真搞不懂,项磊对自己这样,到底算什么意思。
何飞不打算和他计较,何飞觉得项磊和小二一样,就像一个孩子,任性起来几乎天经地义。有时候,何飞甚至会觉得,连这任性都是好玩儿的。
何飞帮项磊占了大课堂上的座位。项磊走进教室的时候,何飞急切地朝他挥手示意,可是项磊却摆摆手,兀自走向了另一边的角落里。第二小节的时候,何飞厚着脸皮挪到项磊身边,一直没话找话,项磊几乎懒得搭理。
“你丫什么意思?别说还为那天晚上的事儿生气呢!”何飞压着嗓门问道。
“没有啊!”项磊转过脸来正对何飞,满脸都是无辜。
“那怎么待理不理的?”何飞追问。
项磊目光呆滞地望向黑板,没再回话,良久,却叹出了一口气。
不知怎的,何飞听到那声莫名其妙的叹息,忽然就不打算再多问什么了。
何飞要和项磊一起去食堂,项磊说自己约了老乡去北大。
何飞在项磊出门前拦住他,邀他一起去打球,项磊说自己约了网友上网聊天。
一连几天的时间,何飞很少在宿舍里碰见项磊,偶尔碰见,项磊准是在眉飞色舞地讲电话。何飞接到过几次项磊的电话,无一例外,全是男的。
好不容易等到项磊挂上电话之后,何飞几乎迫不及待地绕到项磊对面,义正言辞地问道:“项磊,你丫不会是同性恋吧?”
项磊一愣,底气不足地回道:“你丫才同性恋呢。”
“那为什么你接到的电话都是清一色的男人打来的?”何飞追问。
“对啊!对啊!我也发现了!”宿舍里的兄弟们开始相继附和。
此后,我们几乎每天都会问项磊这个问题。直到那次面临被扒掉裤子的威胁,项磊才终于说他是,如假包换,虽然他也不想这样。
这件事对何飞的打击很大。何飞曾经盛赞这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缘分,然而这件事之后,何飞忽然觉得,上天的这种安排简直是TAMD狗屎!
何飞回家,路过那个熟悉的胡同口时,不由地停下了脚步。胡同口有一个被磨平了的石凳,何飞坐在那里,在夕阳的余晖里埋下脑袋。这种情景里,他当然是在回忆小二,所以他很久都不敢抬起头来,彼时此地,抬起头来能看到小二转出视线的身影,而此时此地,何飞知道不可能再发生同样的一幕了。
项磊,同性恋。他每天都会接那些同性恋男人的电话,暧昧地聊些让人反胃的话题。他怎么可能像小二呢?小二就算和他一样,也喜欢男人,他所愿意喜欢的,也一定只有自己。小二怎么可能会和那些同性恋男人乐此不疲地交往呢?何飞觉得自己开始厌恶起项磊来了,何飞觉得如果他此刻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一定忍不住要对他拳打脚踢。
可是何飞随即发现,自己是那么的不甘心。
怎么能甘心呢?第二次挖心掏肺的结果,落得个同样的下场,真TAMD闹心!
117
“嘿!gay!”何飞开始这样称呼项磊。
何飞还是每天早起去学校,还是要继续争取更多的时间见到项磊,何飞要在足够多的时间里这样称呼项磊,每一次都要附送给他尽量鄙夷的目光。何飞觉得,这种姿态下的羞辱,一定胜过身体上的毒打。何飞偏执地认为,这是项磊应该得到的回应。
可是,每当听到别人在项磊背后议论项磊的性取向时,每当他们把“女人”用作一个形容词去形容项磊的时候,何飞又觉得不舒服,甚至愤怒,他觉得那些人没有资格伤害项磊,可是他们一直在这么做。
何飞看到项磊每天都在找朋友,找他的同性恋爱人。当何飞看到项磊为他的那些同性恋网友手舞足蹈的时候,直想骂人,而当何飞看到项磊为那些人哭丧起脸的时候,又忍不住会幸灾乐祸。何飞几乎可以确信,那些人最终都会伤害项磊,或早或晚,或深或浅。因此,无法自控地,何飞又觉得项磊可怜了。
何飞听到项磊在宿舍里炫耀他的小说,然后又看到刘冲专心致志地读了项磊的那篇小说,何飞听到刘冲一连串的语气词之后,抓心挠肝地想看看项磊到底写了些什么,但是,何飞怎么可能开口借来看呢?
项磊接着炫耀说,他把小说贴在了一个网站,很快就有好几个网站相继转载了。刘冲看完以后把它放在了书桌上,何飞扫了一眼小说的名字,回家以后便在网上搜索了一通。项磊所说的相继转载他小说的好几个网站,不过都是些同性恋网站,何飞有些失望地想,项磊的小说,写的定是同性恋之间的故事。
何飞还是一边失望,一边打开了项磊的那篇小说。
看完那故事,何飞一度感觉,那是小二写的,故事里的情节与何飞刻骨铭心的记忆有太多的雷同。何飞看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竟然有些不舍,何飞觉得最后那个句号至少应该换成省略号。何飞一再重读了小说最后几章内容,眼里竟然浸满了泪水。
何飞相信,那故事里一定也有项磊的记忆,任何人也不可能凭空杜撰出那么真实的场景来,而这份真实,不是何飞这样有着雷同经历的人,一定也领略不到。
此前,提到“同性恋”三个字,何飞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两个男人亲吻或是赤身贴在一起的情景,何飞打心眼儿里厌恶这种情景,几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可现在,再提到这三个字,何飞却转而会想到了项磊,想到项磊的故事里讲述的那种兄弟之爱,这时候,何飞发现自己的心情里,竟有些憧憬。
小二对自己的爱,曾经一度让何飞无法释怀,现在想想,何飞觉得,自己对小二的感情或许也应该称之为爱,只不过,何飞在想到这种兄弟之爱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忽略掉了性,忽略到了两个男人亲吻或是赤身贴在一起的那个场景。
这一刻,何飞其实希望自己也是一个同性恋,至少希望自己具备同性恋潜质,那样的话,项磊是同性恋这件事,就不会再让自己感到失望和愤怒了。
于是何飞在那些转载了项磊小说的网站里四处闲逛,看SEQING小说,看SEQING图片,还通过一系列链接下载到了一段GV。何飞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那些画面,让何飞找不到半点欲望所在。对此,何飞竟有些失望。
何飞清楚地告诉自己,他想和项磊做兄弟,他甚至希望项磊从精神上彻彻底底地依恋自己,可是,何飞不希望这种依恋最终导致那种别扭的同性关系。
何飞曾经不止一遍地幻想过这样的生活,他和小二拥有各自的老婆孩子,他们住对门,每天都有交往,两家人一起出去旅行,一起承担祸福。再幻想得俗气些,何飞希望,如果他们的孩子是两个女孩就结为姐妹,如果是两个男孩就拜为兄弟,如果是一男一女,正好可以凑对儿夫妻。
现在,小二换成项磊,何飞的幻想一如既往。
小二曾经对何飞说,他会找女朋友的,可在这一点上,项磊却不大一样,项磊说,他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同性恋,所以他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同性爱人,不停地找,近乎顽固。
何飞想了很久。睡觉前,何飞做了一个决定:让项磊爱上自己,让他因为爱上自己而远离那些注定要伤害他的人,让他,甘心做自己一辈子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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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项磊爱上自己,这件事并没有何飞想像中那么简单。
何飞几乎找不到和项磊交流的时间,他们之间,好像发生过天大的恩怨,所以项磊一直都在躲避。
无论谁在宿舍里睡觉,项磊做什么都会轻手轻脚,不会开灯,也不会去拉窗帘,那些家伙们却永远不会对这种事儿感恩,他们醒着的时候,一定要大声讲话,要开灯,要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每当看到项磊在这样的环境里睡觉,何飞都忍不住想要去喝止那些人,可问题是,谁都看出来了,他和项磊之间的关系,根本就没有达到那种可以为兄弟出头的境界。这让何飞不由地烦躁起来,他干脆一同加入了聒噪的行列,似有一丝报复的意味儿。
在别人看来,何飞和每个人一样,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同性恋,刻意要和项磊保持着身心双重距离。只有何飞自己清楚,他压根儿就不需要这份证明。
何飞无意间闯进了项磊常去的论坛,发现了项磊的网络日记,忽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慨。何飞打算注册一个账户。何飞坐在电脑前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给我一支烟”这个昵称,灵感自然源自项磊的“往事如烟”。
对何飞来说,那段日子里的自己,无疑是精神分裂的。
宿舍里,何飞和项磊仍旧是形同陌路的普通室友,网络上,许梦虎和项磊却一天更比一天地彼此依恋起来。何飞仍旧对项磊的性取向而耿耿于怀,许梦虎却一改初衷,就此打算要毫无保留地对项磊付出诚挚的兄弟之爱。
许梦虎以为,自己会下意识地把网上的项磊当作小二,可事实并非如此,许梦虎每次觉得自己在想念对方的时候,脑海里马上就会浮现出项磊的样子来。
本来,何飞和许梦虎相安无事,这分裂倒也相得益彰,项磊要听声音时,许梦虎还能随便找来一个哥们儿冒充,可是当项磊执意要见面之后,情况就开始糟糕起来了。许梦虎认为项磊浅薄,把性看得太重,项磊直言许梦虎太过虚幻,触手难及。
当项磊扬言要放弃的时候,许梦虎又急又气,他开始刻意地去想象项磊所暗示的那种“现实”,可一想到项磊嘴唇上下丛林般的胡茬时,许梦虎就感觉到,自己实在做不到在那样的丛林间情真意切地亲吻。
当许梦虎纠结于这些想象的过程中,项磊已经高调宣布了他和吴亮的恋爱关系。
何飞和许梦虎合二而一,他们气急败坏地一同暗骂项磊,那个同性恋花痴,那个唯性是图的异端份子。
何飞怎么可能不了解这么迅速的所谓“相爱”呢?这开始和接下来的过程,何飞经历过很多次,看到一个女孩,第一眼之后就想和她上床,然后,这点兴趣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点点地消磨殆尽,直到一无所剩。
何飞心情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积水潭立交桥下的十字路口,何飞和一个哥们儿同一个气焰同样嚣张的别克车主发生了几句言语冲撞,不由分说就动起了手,车内的女人一个电话,叫来了七八个年轻人,围着何飞二人就是一顿暴打。
何飞被人爆了脑袋,项磊就像其他同学一样来医院看望,前后不过寒暄了两三句,就急着离开,陪他的“男朋友”去了。
这时候何飞难得冷静地想了想,如果可以,自己倒也希望他真的可以就此幸福。倘若只有精神和身体上的和谐统一才能幸福这个家伙,自己又何德何能去成全他呢?
大概,神灵只管安排缘分,深浅自在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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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飞那份单薄的小小冷静,就像落在炭火上的雪片一样,很快就没了影踪。因为项磊的那场恋爱很快无疾而终,何飞一边为他心疼,一边又情不自禁地幸灾乐祸起来。
幸灾乐祸的同时,何飞找了几个哥们儿,几经周折后找到那人,暴施了一顿拳脚。
何飞本以为,对项磊来说这是绝好的一次教训,却不料,项磊喝过一次失恋酒,流过一场失恋泪,稍稍消沉了大概一周的时间后,很快就投身到了新一轮的寻找。
何飞不相信,一个同样身为男人的人,会比其他男人更需要一份所谓的爱情!
他大概耻于更新那些无聊的怨妇日记了,他开始混迹于学生网的BBS,他几乎像寻找男人一样用了全身心在交往BBS里的那些人,那些一再恭维他的人,难道就不会伤害他吗?终有一天他一定会再次无所保留,而那些人也必将再次辜负他的用心。
何飞坚持认为,所有的人都会伤害他,因为他从不轻易设防。
项磊走在暗夜里,借着夜幕浓重,抢到好处地藏着印在自己身上而人们不愿去正视的那抹颜色,只借声音表达自己,何飞偏偏要恶作剧地打去一束探照灯,让丫的无处躲藏!他得明白,这个人间其实是姿态各异但本质等同的一棵棵树站成的森林,或许,他走遍整个森林才能最终发现,浩瀚林海里只有一棵为他慎重开花的树,那个时候,量他也不会甘心继续盲目下去,而是定会循着去路,再跌跌撞撞地回来。
于是何飞在BBS里揭发:“食草狼其实是一只gay!”这时候,他们为了证明自己与时俱进,证明自己海纳百川,证明自己思想丰富,不约而同地唱起了同一种调调。
而项磊,又是一个极易被别人唱出的调调蒙蔽自己感官神经的笨蛋!
网上,何飞把揍了那个吴亮的事告诉了项磊。何飞料到这家伙会生气,却料不到他会毫不留情地和自己切断了网络上的联系。
完了!——何飞这才慌了。
何飞开始自责起来,从自责揍了吴亮,到自责在BBS中揭露项磊的性取向,自责分裂地对待他,自责不能给他足够多,却要强求他为此满足。
何飞甚至开始怀疑,难道自己才是那个最会伤害他的人?
第二十九章:雨夜凌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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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夜的滋味真不好受!
尝到这滋味儿,何飞真有点佩服那帮可以连续刷夜好几天的兄弟了。扒着键盘昏昏沉沉地睡睡醒醒,好不容易捱到早晨6点,何飞马上赶回了宿舍。
睡到接近中午的时候被人推醒,何飞睁开眼睛看了看,满屋子的人。真难得,宿舍里的兄弟只差项磊一个不在,他们悉数站着发呆,没玩电脑,没凑牌局,也没有你一句我一句地吹牛。
何飞心生奇怪,却也无心多问,掉转身体准备继续睡觉,这时,班长又来推何飞的肩膀,一边推一边说:“起来吧,何飞,等会儿班主任要来。”
何飞脑袋一轰,当即就想到了项磊,腾地一下就坐起身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也没什么,项磊发了高烧,正赶上这节骨眼儿上,还被问出去过北大,学校很紧张,怕是非典,班主任过来问问情况……”
“人呢?”
“路上呢,马上就到了,赶紧起床吧你!”
“我是问项磊!人呢?”
“学校卫生院呢!说是要隔离。”
“不都TM控制住了吗?学校解封不就意味着外面已经安全了吗?”何飞叫道。
“现在去看扁桃体发炎都要量体温化验血。学校也是谨慎起见。”班长说。
班主任和校医戴着口罩敲开了宿舍的门,紧张兮兮地问了不少情况。
项磊去北大之前,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儿里吃过饭,但从北大回来之后,就没再到过宿舍,所以宿舍里的兄弟们只被要求在一周时间内坚持小范围活动。班主任说考试周以前的课不用去上了,班长负责传达课堂内容。
然后校医问,有没有人和项磊接触更多一些,众人齐刷刷地望向了何飞。何飞想也没想就应了一声:“我!”于是,校医更加强调了其他人的小范围活动,又把何飞一人带去了卫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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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飞在校医的带领下做了一套例行检查,然后被通知要接受至少三天的隔离观察。
何飞虽然认为多此一举,但是看到校医不无慎重的脸色,多少也有些紧张起来。何飞想了想,觉得项磊总得来说好像就没走过什么运。
观察室其实就是卫生院合并几个诊疗室后,腾出来的几个房间改造来的,房间里有四张上下铺,一个床头桌,床头桌上摆放着一台古老的电视机。隔壁是一个活动室,正中央的位置放了一个乒乓球案,两侧各摆四张连体椅子,仅此而已。
何飞入住的观察室里,好像已经住进了一个人,靠窗的下铺散乱地堆着一些衣服和书,还有一个看上去似乎眼熟的单肩斜拉包。
校医安排何飞睡在那张床的调角位置,并嘱咐何飞不要和另外那个同学共用贴身物品。何飞一边应允,一边暗自怀疑:这也叫隔离?
校医临走时,何飞问可不可以回宿舍带些私人物品过来,校医说打电话让同学送到卫生院传达室吧,于是何飞借了校医的手机打了电话给刘冲,让刘冲带上CD机,再去图书馆里借几本小说过来。
校医走后,何飞打开电视机,开始想象接下来苦闷的三天该怎样度过。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竟是魏桐。
两个人都吃了一惊,然后几乎同时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魏桐说早上六点就被项磊的电话吵醒了,当时楼管阿姨还没有开门。
魏桐在宿舍楼下见到项磊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的两只眼睛通红,手还一个劲儿地抖,问他怎么了,他有气无力地说浑身冷极了,于是魏桐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天!烫得能贴锅饼子了!问他怎么不去看医生,他说昨晚打车回来着急下车,钱包掉出租车上了,现金、身份证、银行卡、学校一卡通全都没了,宿舍楼也已经锁了门,就在外面淋了一夜。”
看看项磊的衣服,差不多都被自己的身子暖干了,魏桐不禁大叫“你真有病!”问他为什么昨晚不打电话给自己……这时魏桐让何飞猜猜项磊怎么回答。
一时间,胸膛里像是钻进了一队嗜血的蚂蚁,何飞只顾强忍着被无数牙齿密集撕咬着的滋味儿,全然忘了回应魏桐。
“他说:‘我要是好意思打电话给你,也就好意思打电话给何飞,叫他找楼管大爷放我进宿舍楼了。’他真有病!真搞不懂浑身上下滴着水呢,他怎么还能顾及到‘好意思不好意思’!”
“然后我们赶紧来了卫生院,可是,夜班医生已经走了,白班医生还没来上班,值班的护士打着哈欠,不耐烦地让我们一边量体温一边等。量完了体温,连护士都吓了一跳,39度8!——他可真能忍!”
何飞摸出一支烟来,放在嘴角,再摸到火机的时候,何飞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于是那只攥着火机的手就踌躇在口袋里,迟迟没敢当着魏桐的面儿拿出来。
“护士赶紧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拿了三个口罩要我们分别带上,领着我们去了发热隔离室。护士让项磊躺在病床上休息,又把我安置在隔壁的房间,让我暂时先不要离开。很快校医就到了,看完项磊的病情后又对我说,我也要隔离观察最起码三天的时间。——对了,你怎么也来了?你们宿舍还有其他人发烧了?”
“嗯、嗯……我也得在这儿待上几天。”何飞支吾道。
何飞想,自己真不够了解项磊。好像一点也不。
“项磊就在楼上,可惜隔离期间不让上楼去看。”魏桐说。
“他有没有说晚上去哪了?”何飞忍不住问。
“他说他在教三的楼梯上坐了一夜。只有教三没有门锁。”
何飞起身,对魏桐说自己去卫生间。
在卫生间的窗口,何飞点上了嘴角一直叼着的那支烟。
抬眼看看,正好是教三楼一角。
“操操操操!”何飞压抑着声音骂道。
何飞真想昨天晚上重新来过。
若是带他去了紫轩多好,往后,这种事一定再也不可能发生。这一刻,何飞那么确定,倘若真是那样,项磊绝不会再去找他的那些朋友了,绝不。
“昨天我说了什么啊?”何飞拿着香烟的手按在自己的额头,“我居然说他远不如小二干净!”何飞的手顺着自己的头发重重地擦过头顶,最后停在脑后,“当时怎么就想到这么一句话了呢?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何飞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前一晚的场景。
“同学,你怎么在这里抽烟?掐了掐了!”身后传来不可一世的呵斥声,何飞循声回望,看到一个穿着白褂皱着眉头的中年人。
“哦!”何飞慌忙打开水龙头,浇灭了手中的烟。
何飞第一次在他人的颐指气使下这般慌乱。
丫真够死轴儿的!真TAMD傻!何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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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上午,何飞从卫生院里回到了宿舍。
整整三天的时间,实在百无聊赖,何飞偶尔会和魏桐在隔壁的活动室里打乒乓球,想不到魏桐是乒乓球好手,何飞根本不是对手。
有时候他们会在睡前聊天,每当魏桐提到项磊的时候,何飞总是把话题引开。
何飞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当他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项磊的时候,却并不希望通过别人而进一步去了解他。可是,想到那个雨夜发生的事,何飞又觉得,自己大概不会再有机会亲自去了解项磊了。纵然有,恐怕也会失真。
魏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再轻易说起项磊。可是后来,何飞又忍不住要魏桐去打听项磊的情况。“丫不会真的非典了吧?”何飞对魏桐说。
第三天校医例行检查的时候,魏桐问起项磊的情况,校医说项磊当天就退烧了,感染非典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还是有必要继续隔离观察几天。
何飞偷偷上了一次楼,却没敢挨个儿房间去找项磊,何飞在楼上的走廊尽头迟疑了几分钟,然后被当班的护士发现,不由分说就给赶了下来。
159
住在卫生院观察室的最后一晚,发生了一件不好给出定语的事。
和魏桐聊天的时候,何飞觉得调角的位置很不方便,为了让对方听到自己,又不至于打扰病房的清净,必须恰到好处地控制自己的声音,同时,为了听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又必须探出脑袋支楞起耳朵。
于是何飞忽然对魏桐说:“你过来躺吧。”
这句话其实是冲口而出的,何飞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自己都吃了一惊。
魏桐显然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他当即问回来:“什么?”
何飞恶作剧的念头就又来了,于是重复道:“说话不方便,你过来躺好了。”
魏桐马上回说:“不了。”
何飞追问:“怎么呢?”
魏桐便说:“这床太窄,房间又热,两个人根本没法儿睡。”
何飞一时头脑发热,心里想着:“既然说出来了,就TAMD做出来吧!”于是光脚下床,跳到了魏桐的铺上。魏桐几乎惊叫了一声,然后往里挪了挪,转身面向墙壁。
何飞一时间觉得好笑,有意面朝魏桐后背,侧身躺了下来。
一旦何飞无意中碰到魏桐的身体,他总会再往身旁的墙壁贴过去一些。事实上,他留给何飞的空间足有三分之二了。
本来亢奋的谈话忽然变得有一搭没一搭起来,何飞打了几个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飞忽然醒了,以为这情形一定是在噩梦里惊醒的,仔细回想了一下,并未记得做过什么梦。然后何飞发现自己已经完完全全贴在了魏桐背上,右手箍在他的胸前,右腿压在他的腿上,下体顶在他的屁股后面,微微起了反应。而魏桐依然保持着睡前的那个姿势,紧紧贴着墙壁,一动未动。
窗外好像有雨,淅淅沥沥的声音一直未断。
不知道为什么,何飞虽然醒了,却并没有想过要松开怀里的魏桐,身体里似乎燃烧起一团火焰来,而且,越烧越旺,直到微弱的反应由此而愈发磅礴起来。
也许是这样的夜晚作祟,清醒的头脑在暗夜的静谧中难免也会图谋不轨。
何飞清楚得很,怀抱里的这个小东西,既不是张雯雯也不是项磊,而是魏桐,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不曾引诱过自己的渴望,然而这一刻,却好似大不一样。
何飞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身体。
他不该睡得这么死板,可是他仍旧没有任何回应。何飞又情不自禁探出脑袋凑了嘴唇过去,蜻蜓点水地碰了碰他的耳垂和脖子,然后抽出揽在他胸前的那只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接落在了他软软的屁股上,轻轻抚了几下。
何飞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敢去轻薄他的前胸和腹下,一旦如此,恐怕一瞬间就会有什么他所不愿面对的东西,再也无所遁形。
已经被身体里的火焰烧得神情恍惚,何飞不由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双唇在一片未知的领地间四处徘徊,鼻尖迎接着淡淡的香水味道,较之从前遭遇过的那些花样繁多的香甜气息,这味道清新却又迷幻,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
何飞忽然想,假如每个人头脑中的文明教义都被全部抽离,那这个世界上,也就不会有同性恋和异性恋的区分了,也就无所谓变态或是正常态了。
在这样的夜晚,闻着这样的味道,躺在这样的一个人身边,周身的欲望,再也不应该和羞耻相关,无论这欲望是谁的,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所可能的不同,大概只有欲望的表达方式罢了。
何飞继续挺进身体。
然后,他终于回应了。
他一句话不说,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用胳膊肘顶住何飞的胸口,死命向后压,直到何飞被迫换成了平躺的姿势。
他这才收回胳膊,继续贴紧墙壁,仍旧一动不动。
何飞睁开了眼睛,好像,刚才闭起双眼,只为掩盖清醒似的。
何飞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猥琐,然后,又马上想到了项磊。人怎么可能只剩下欲望呢?否则,所有的欢愉都将在一瞬间的迸发之后不复存在,再也无所回味。
何飞轻笑一下,当然,是笑自己。
然后何飞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再也难以入睡。
雨声似乎渐渐大了,窗户上的玻璃时不时地被无规则的雨点打响。
这雨声,让何飞情不自禁地开始重新整理起几天前的那个雨夜。
160
何飞在回19号宿舍楼必经的路口停下来,站在教五的门厅外点上了一支烟。
他真的回来了。
在细雨中缩着脖子、在积水的路上左左右右挑拣着路走过来的那个身影越来越近,他显然没有注意到何飞,径直朝宿舍楼走去。
“嘿——”何飞朝他喊了一声。
他有点扭捏地走了过来,刻意自然地问道:“站这里干嘛?回宿舍吧。”
何飞倚着门厅的立柱,抽了几口烟才说:“没打算回去。”
“不是吧?那去哪里?我TAMD浑身都湿透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嗔怪。
“你自找的。”
然后彼此沉默。
何飞一直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带他去紫轩,一直挣扎到天亮,对面的项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自己的体温烘干了,正抱着肩膀瑟瑟发抖。何飞问他你丫哆嗦什么呢,他说不知道,浑身冷极了。何飞想去探探他的额头,却最终也没有伸出手来……
太装逼了些,何飞不喜欢。
于是,再来过。
何飞在回19号宿舍楼必经的路口停下来,站在教五的门厅外点上了一支烟。
他真的回来了。
在细雨中缩着脖子、在积水的路上左左右右挑拣着路走过来的那个身影越来越近,他显然没有注意到何飞,径直朝宿舍楼走去。
“嘿——”何飞朝他喊了一声。
他有点扭捏地走了过来,刻意自然地问道:“站这里干嘛?回宿舍吧。”
何飞倚着门厅的立柱,抽了几口烟才说:“没打算回去。”
“不是吧?那去哪里?我TAMD浑身都湿透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嗔怪。
何飞上前一步,抱住他湿漉漉的身体,含糊地说:“项磊,别TAMD找啦!我来做你的男朋友吧!只要你有耐心,我们慢慢来,慢慢来成不?”
然后何飞带着项磊去了紫轩宾馆,他们一前一后,缩着脖子淋在细雨中,——雨没有必要那么大,真的没有必要。
他们躺在各自的床上聊天。
何飞觉得两个床位中间的距离实在恼人,于是忽然对他说:“你过来躺吧。”
然后项磊就扭扭捏捏地过来了,何飞腾出了半张床的位置,胳膊伸在项磊的枕头下面,转身朝向仰面平躺的项磊。
夜里,何飞忽然醒了,然后何飞发现自己已经完完全全贴在了项磊背上,右手箍在他的胸前,右腿压在他的腿上,下体顶在他的屁股后面,微微起了反应。何飞身体里似乎燃烧起一团火焰来,而且,越烧越旺,直到微弱的反应由此而愈发磅礴起来。
也许是这样的夜晚作祟,清醒的头脑在暗夜的静谧中难免也会图谋不轨。
何飞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身体。
他不该睡得这么死板,可是他仍旧没有任何回应。何飞又情不自禁地探出脑袋凑了嘴唇过去,蜻蜓点水地碰了碰他的耳垂和脖子,……已经被身体里的火焰烧得神情恍惚了,何飞不由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双唇在一片未知的领地间四处徘徊,……何飞继续挺进了身体。然后,他终于回应了。
这时何飞庆幸地想,原来这个一直让自己畏缩不前的过程,事实上要比自己想象中简单多了!
混沌下去的意识,出于一种惯性似的,还要重新来过。
何飞在回19号宿舍楼必经的路口停下来,站在教五的门厅外点上了一支烟。
他真的回来了。
在细雨中缩着脖子、在积水的路上左左右右挑拣着路走过来的那个身影越来越近,他显然没有注意到何飞,径直朝宿舍楼走去。
随即时空不由商量地突兀转换,那个熟悉的声音不是在唱歌,而是在惨叫。
何飞循着声音抬眼望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在一个龌龊的男人身下,项磊被扒光衣服,他一边挣扎一边哇哇直哭。龌龊的男人被项磊无休止的挣扎激怒了,扬起手里的鞭子往身下的胸膛抽去,一下,两下,……项磊随之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
何飞从来未曾如此,如此迫切,如此煎熬,如此无助。
何飞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奋力地往前挣,好像,还在撕心裂肺地哭,可是双手都被两个彪形大汉死死钳住,何飞根本动弹不得。
何飞只能闭起眼睛,可是,不能伸手捂上耳朵,所以仍然还要领教项磊的近在耳畔的惨叫声。其实,这和亲眼得见,根本无异。
何飞从来未曾这般痛苦过,心口,犹如遭遇着千刀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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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飞醒来的时候,双手还按在胸口,好像那里真的痛过。
何飞从未经历过这么荒诞S-B的梦境,想想都觉得好笑,可分明又有些难受。
然后何飞再也睡不着了,盯着满屋子的漆黑发起了呆。
窗外已经没了雨声,何飞忽然想,也许这夜,根本就没下过雨。
第十五章:你还是忘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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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男足浩浩荡荡开进南韩,很快就卷着铺盖回家了。
那些给国内报刊杂志不少贡献花边资讯的国足球员们,平日里似乎并不缺自信,可大概是因为第一次代表中国踢世界杯,所以就像小学生第一次代表学校参加奥数竞赛一样,难免紧张。这一紧张,颗粒未收。
有时候给你那么一点希望不见得就是好事。希望总是会像毒品一样充满诱惑,让人觉得怎么都不算够,可它偏偏又是有限的。当初国足出线太被人们当回事儿了,报纸杂志网络,到处都跟过大年一样,可这最后,连曾经的喜气洋洋都没办法收场了。
最后一场小组赛结束,兄弟们郁闷得集体罢食,项磊却在一旁幸灾乐祸。项磊说这是一厢情愿滥用期待的人自食其果。国足出线的时候项磊就曾经预言,接下去无以突破了,所以他一场比赛都没看。
这种情况下,众人不约而同把愤怒的情绪发泄到了项磊身上,有人说:“项磊,你丫根本就不关心这些,而是全身心投入在勾搭男人的个人事业中,又何以体会我们此刻的痛苦?”所有在场的人,就都跟着附和起来。
如果不是项磊最近总是接到一个男孩的超长电话,兄弟们大概也无心想到再去开项磊的玩笑了。这个学期,除了项磊唯一一次夜不归宿事件给大伙儿制造了一次话题之外,其他时间,几乎让人忘了他的“特殊嗜好”。
项磊看到那个叫“他不会回来了”的网友最近一封站内信时,距离回复他一个“能”字已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对方索要项磊的联系电话,项磊稍作思考,便留给了他。
每天一通将近3个小时的电话吧,每次放下电话,项磊都说自己耳朵疼。
对方说,他叫李增,邻居县城的项磊老乡,只大项磊1岁,可人家已经工作快1年了。有趣的是,他说他是专科临床医学毕业的,现在却是他们县城派出所里的一名小刑警。项磊觉得这些个人信息或许多少有些拼凑的嫌疑,却也乐意每天接到那人的电话。
项磊上网的频率越来越小,因为他怕遇见邵一鸣,然后继续纠结个没完,也怕遇见许梦虎,他每次都给足项磊一厢情愿去期待的空间,却似乎只能让项磊重蹈中国男足追随者的覆辙,终有一天,自食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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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增说,他其实并不打算在网上找什么朋友,因为他似乎一直还在等着另一个他回到自己身边,尽管他几乎能够确信,那个人,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说他几乎每天都会用那颗一思念就锥痛的心去思念那个远走他方的人,可思念根本无济于事。当然,李增的原话应该不至于这么酸,这是项磊私下里对魏桐的转述。
李增误打误撞到项磊担任管理的那个论坛,又误打误撞到许梦虎负责的那个版块,无意中看到了项磊的小说。就像许梦虎一样,他说他从那个小说里读到了自己,这才忍不住联系了项磊,然后每天才得以在电话中倾诉一下自己的煎熬。
项磊从来都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尽管在项磊看来,听过许梦虎《心酸的浪漫》之后,李增的故事多少显得有些老套。
李增在一所中专学校读书的时候,宿舍里住了12个兄弟。学校的小帮派常常来要钱,而且动不动就欺负人,有一天,李增和宿舍里的兄弟们实在忍无可忍,每人都割破了手指,在一个饭盒里滴上几滴血,再灌满自来水,用刷牙杯子分着喝了,然后在宿舍狭窄的过道里跪成两排,每人说了一句“天地为鉴”之类的话,结拜成了兄弟,打算联合起来,反抗那些小帮派的压迫。按年龄排,李增被推选成了大哥。
既然成了兄弟,又有翻身的渴望,李增他们显然比那些小帮派内部齐心多了,所以随后的反抗进行得颇为顺利。这其间,自然免不了一些殴斗,没有悬念的是,李增的兄弟们从来没吃过大亏。
半大的孩子们混在一起,又充满了从压迫中成功翻身的成就感,难免因此而张扬起来,俨然也成了校园里的一支新兴帮派。不过,李增注解说,他们从来不欺负别人,也从来不会耍无赖,只是偶尔,可能会恶作剧地捉弄一下大家一致看不惯的某个人。
比如,有个兄弟厌倦了这种深受香港古惑仔电影影响的边缘生活,几乎和所有的兄弟都发生过不愉快,后来还隐晦地对结拜一事表示了后悔。兄弟们倒也不和他正面计较,暗地里,用他的洗脸香皂洗脚,用他的擦脸毛巾擦脚,卸掉他床板上的一块木板,甚至往他的刷牙杯子里撒尿后倒掉,等等。那孩子后来终于发现自己不被大伙儿待见,哭着搬走了。兄弟们有时候觉得挺可惜的,甚至有些难过,但是谁都不再和他交往了。
李增说起这个兄弟,本是为了给项磊分享一些过往的笑料,讲到最后,语气里却充满了神伤。
“剩下的11个兄弟,感情一向很好,特别亲密,甚至包括身体上的亲密,其中,有三对都亲密到曾经发生了那些事,而且不止一次,但谁也没有胡乱联想过。老四跟我们说:昨天我干老六的屁股了,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老六便说:你个鸟人太会耍赖了,说好的互相试,自己爽完就不认账了!你他妈的等着,哪天我一定补过来。”
“兄弟11人中,只有我一个人是有女友的,但是最小的兄弟小广暗示我做那种事的时候,我也没有拒绝,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我想不到小广会认真。忘了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和我的女友闹别扭。在我们看来,兄弟为大,所以我从来不会因为他气哭女友而动火,可他找碴和我闹别扭,我就觉得有些无理取闹了,有几次,我忍不住动手打了他,所幸,最后也都过去了。小广告诉我他爱我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恐惧,或是恶心,而是担心,担心他因为我而走错了路。我觉得我有责任保护我的兄弟,而我的兄弟,也应该欣然接受我的保护。”
“说起来可能谁都不相信,为了让小广尝到男女之欢,我曾经怂恿小广和女友发生关系。当时我睡在中间,侧身抱着女友,小广从身后贴过来,不停地低声喊着‘哥、哥’,我就转过身去和他亲吻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就有了这个想法,于是我又转身在女友身上做足了前戏,翻过小广躺到一边,几乎是手把手地教会了他怎样去用一个女孩儿……”
“第二天,女友在我面前泣不成声。”
“我知道她一直既爱我又怕我,却很难想象她当时内心的挣扎。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有多么荒唐,现在去想,也不知道这荒唐是源自当时的幼稚,还是天生与众不同的想问题方式。女友认为在我眼中她根本无足轻重,而我怎样也无法让她相信我是在乎她的。她选择了离开我,无论我说什么,都没有余地。”
“更让我大为光火的是,小广还是觉得他爱我,而且根本爱不了女人。我逼着他收回这句话,他倔强地说自己做不到,于是我又打了他,无论我用什么方式打他,打得如何狠,再问他做不做得到时,他仍旧一脸倔强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他做不到。”
“那天我大概疯了,前所未有地下着重手,几乎忘记他是我的兄弟了,如果我累了,就停下来抽一支烟,问他:现在呢,做到做不到?我看到蜷在地板上的小广费劲儿地扭过脑袋看我,也许是天大的痛苦,在那张惨白的脸上扭曲着,嗓子几乎喊不出话来,但是那越发倔强的目光告诉我,他仍旧在说:做——不——到!”
“我想我真的疯了。我好像狰狞地笑了一下,缓缓蹲下去,把烟头捻在他袒露的胸口上,然后操起身边的折叠椅子,朝脚下那个抽搐的身体抡过去,一下,两下,……我想我的胸膛里并无任何施暴的快感,可手上的动作却似乎成了习惯,就是停不下来了。不是几个兄弟正好过来,把我摁到在地,我想那天小广大概会被我打死。”
“小广的肋骨断了两根,同时胃出血,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个月。”
“我当然不会一直疯下去,事实上,当我那几个兄弟七手八脚地把小广抬上急救车的时候,我就已经恢复意识了,前所未有地怕个不停,倒不是怕背上什么责任,而是怕明天会有个身穿白袍的家伙面无表情地对我宣布小广不治。”
“我几乎退了学,每天都去医院看他,我之所以不是一直守在他的病床前,是因为每当看见我,小广就会紧闭双眼,眼泪却突破防线哗哗地往外流,同时还挣扎着去拔自己胳膊上的针头。而小广的母亲如果在,也会哭着骂着赶我走。”
“小广出院后割了一次手腕,所幸早早被母亲发现了,于是又住进了医院。”
“再出院后,他跪在地上向眼泪婆娑的母亲保证,绝对不会再有轻生之念。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找我们道别,说自己要去深圳打工。我看到他手腕上的伤疤,心如刀绞,我向他认错儿,求他别走,他说他并不怨我,可是绝对不会再听我的。”
“我他妈的都哭了,兄弟十几个都是第一次见,可小广始终不说二话。于是我打算和他一起去深圳,可当天晚上就有人告诉我,他已经偷偷离开了家乡……”
“没有人再获得过关于小广的任何消息,谁去问他的父母,都问不出任何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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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那么多的直男因为兄弟之上的深情,而游离在同性爱边缘吗?
不然,为什么只项磊一个人,就先后遇到了许梦虎和李增呢?也许,这个世界上并没有100%的直男,那些感觉自己离同性爱十万八千里远的男人,大概只是因为不曾经历过兄弟之上的深情罢了。
项磊常常想,如果自己是小B或者小广,大概不会甘心选择离开。可是,如果自己像小B和小广那样离开,裴勇会像许梦虎和李增这样,找一个同性恋者倾诉自己有过的那段刻骨铭心吗?
假如有一天,小B和小广都回来了,许梦虎和李增大概会很快忘记项磊。
项磊不禁羡慕起小B和小广来,项磊觉得自己和裴勇的关系,相较之下总归太过平淡无奇了些,裴勇的情谊就那么停在兄弟情深的高度,一点不少,却也一点都不会多。
李增问项磊何时回家,项磊一想,原来自己已经度过了大学时光的四分之一。李增问项磊暑假时会不会去见他,项磊想了想说,会。
项磊对许梦虎说:暑假回家,我也许会去见一个网友。
许梦虎当即回说:去吧!身为一个同性恋,只被人爱不被人干,总归不算圆满!
不是听到自己从鼻腔里短促地呼出一串空气的声音,项磊根本不会意识到,许梦虎的这句话会让自己发出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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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周末,项磊既没待在宿舍理,也没去网吧,而是难得去图书馆借来一本《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扎进主E的自习室里看了整整两天。项磊以为,终于躲过了邵一鸣,不料,晚上却接到了他的电话。
邵一鸣告诉魏桐,他帮项磊物色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朋友,项磊一定喜欢,于是魏桐便主动把项磊宿舍的电话号码告诉了邵一鸣。
邵一鸣说项磊我真想你的时候,项磊马上心跳加速,可是项磊对邵一鸣说:“好好和魏桐在一起吧,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邵一鸣沉默了一会儿,回道:“项磊你真虚伪!”
项磊忽然苦闷不已,提高音量吼着说:“我他妈的也想和你在一起,但想归想,不可能就是不可能!”随即,不经思考便挂了电话。
然后郑东明的准女友来了电话,两人煲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粥,郑东明刚把电话放下,邵一鸣的电话就再次打了过来。
“刚才是你在用电话么?”邵一鸣有气无力地问。
“不是,是一个室友。”项磊用同样有气无力的声音说。
“我CTM!这SB用了多久啊!”邵一鸣忽然歇斯底里。
“你怎么……”
“你知道我拨多少次了吗?我他妈的每次拨完201还要拨1选择普通话,然后再拨八位卡号和四位密码,然后再拨你们宿舍的号码,如果占线,最多只能重拨三次电话号码,三次以后,就要再从201重复拨起!”
“他又不知道你一直在拨……”
“一会儿回去铁定挨批。可我就是想要看看,今儿晚上这电话到底能不能拨通!”
项磊开始痛恨自己的虚伪,还有任性,项磊觉得自己这两个基本性情属性都有那么一点点装逼的感觉,这种感觉其实让项磊觉得厌恶。项磊把听筒贴紧耳朵一点,想尝试一下,能不能听到邵一鸣此刻的呼吸声。
“你怎么不说话?”邵一鸣忽然不再急躁,低声问道。
“太晚了,回去吧!魏桐的车票早我一天,到时候一起去送他吧。”项磊说。
“真的?”邵一鸣紧张地问道。
“真的。”项磊说。
80
项磊对着宿舍电话吼了一句:“我他妈的也想和你在一起!”
这是项磊第一次当着我们的面儿无所顾忌地说出这些直白的话,我们大概都听着肉麻,我看见郑东明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夸张地挤了一脸怪异的笑容。
项磊挂了电话以后,刚刚爬上床铺,电话就重新响了起来,我们都知道,那仍旧是项磊的电话,所以良久都没人去接。刘冲坐起来找拖鞋的时候,项磊这才下了床铺。
项磊接起电话,皱着眉头粗声喊了一声“喂”,几秒钟内,却又和颜悦色起来。随后,项磊扯开电话线,把电话递给了正坐在自己下铺泡脚的郑东明。
郑东明和准女友煲了一个半小时的电话粥,刚挂上,电话就又响了。郑东明抓起电话便问:“怎么呢?”一秒钟后,又不无尴尬地“哦”了一声,把电话随手放在了下铺,一边说着“项磊电话”,一边端着洗脚水走出了宿舍。
那晚,我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好像,项磊和我们属于不同的两个世界,只不过在这个十平米左右的宿舍里,彼此的时空出现了一些交叉,这才得以互相听到和看见。
所以,在我们听见项磊讲电话时,才会不由自主地想笑。
81
郑东明、周云志和我,都计划在暑假期间留在北京做点事,倒不是想挣什么零花钱,而是中学时代就常常通过各种渠道听说,不少大学生靠假期打短工来积攒了社会经验,听得多了,难免有些迷信所谓的经验,也有点附庸潮流的意思吧。
期末考试周里,我们总是在宿舍里讨论这些事。
有一天,何飞临走前接茬说:“你们要是真有这打算,我可以帮你们介绍到我一哥们儿他爸开的公司里,他们每年都招一些暑期临时工。”
我们一听就来劲了,纷纷问起具体情况。
“也就是发发传单搞搞市场调查什么的,可别嫌苦。”何飞说。
我们当然说没问题,然后不厌其烦地拜托何飞一定要当回事儿。何飞拍拍胸脯说包在兄弟身上了,然后转而朝项磊“诶”了一声,问道:“你丫要不要报名?”
项磊一定很惊讶,因为这二人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正面交流了,大概是因为项磊去上海之前,何飞那句没有搭配笑脸的“玩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中一个人刻意安排的结果,这二人几乎很少在宿舍里碰面。
“不了,我暑假要回家。”项磊说。
我们看到何飞再次轻蔑地笑笑,背起书包走出了宿舍,带上宿舍门的那一刻,硬生生地丢下了一个字:贱!
这一回,项磊终于显得有些生气了。
这大概是我们所见到的项磊第一次对何飞生气,而且似乎还带着天大的委屈,我们听到项磊自语说:“我C!我他妈的招他惹他了?!”
这时郑东明伸了伸懒腰,对我和周云志说:“何飞这人真够哥们儿!”
82
魏桐回家车票上的时间,是考试结束后第二天凌晨三点。
项磊本来犹豫着,要不要真和邵一鸣一起去送他,魏桐这时打来电话说,他和邵一鸣正在教四门口等着项磊呢。
三个人本来打算在候车室等到凌晨三点的,但是那个热得像蒸笼,并且掺杂了各种味道的环境实在让人难以忍受。邵一鸣提议去旅馆里等时间,三个人一致通过。
项磊差不多要睡着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另一张床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项磊忍不住偷偷转过脑袋,在朦朦胧胧的光线里,看到邵一鸣一动不动躺在两米远的另一张床上,正乖乖地回应着魏桐的亲吻。项磊心里一阵酸楚一阵难过,偷偷把脑袋缩回毯子里,再也不敢去偷看了。不知过了多久,竟然睡着了。
项磊做了一个梦,大致的情景根本无关痛痒,项磊记得自己被一个人紧紧抱住,还记得自己说了一句话:许梦虎,你他妈的终于来看我啦!
忽然就醒了,当项磊意识到这是一个梦的时候,心疼,却又无计可施。
随后,项磊发现邵一鸣坐在自己床沿,一边抽烟,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这一次,那目光似乎丢掉了原本的清澈,又或是根本未丢,只是蒙了一层暧昧的浓雾。
邵一鸣伸出一只手放在项磊手上,项磊就像触了电一样,慌忙把手撤进了毯子里。
“几点了?魏桐呢?”项磊问邵一鸣。
“我刚把他送上车。刚才你睡着了,他不让我叫醒你。”邵一鸣说着时,已经迅速俯下身子,一头扎在了项磊的胸脯上。
项磊的身子瞬间僵硬起来。
“项磊,我坚持不下去了,我们在一起吧!”邵一鸣埋在项磊胸口的毯子里,声音含混不清地说,“然后一起告诉他,这是我们都没办法的事。”
项磊伸出手,一边去推邵一鸣,一边说:“你先起来!”
项磊其实推不动邵一鸣,可是邵一鸣随即主动撑起身子,但并没有离开,而是胡乱踢掉了鞋子,鲁莽地掀开项磊的毯子,把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没等项磊反应过来,邵一鸣就吻住了项磊的嘴唇。
项磊急了,一手扯住邵一鸣的T恤领口,一手顶住邵一鸣的脖子,几乎用尽全力。当邵一鸣被迫离开项磊的嘴唇时,项磊当即咆哮:“邵一鸣,你给老子滚蛋!”
邵一鸣却根本不急,轻巧地支开项磊顶在自己咽喉处的手,再次探下脑袋。
项磊调动了全身的力量,一边扭曲着身体,一边重新去推邵一鸣。当邵一鸣再次离开,用一对充满渴望的清澈目光注视项磊的时候,项磊忽然就那么醉了,一瞬间,几乎随之丧失了全部的力量。
邵一鸣接下来的靠近,终于获得迎接。
项磊心想,一定是那个梦还在继续。真实的邵一鸣,应该还在两米远的那张床上,乖乖地回应着魏桐深情款款的亲吻,而面前的这个人,自然是虚假的邵一鸣,原本应该是项磊梦里的那个家伙,随意借来的皮囊。
他胡乱扯下了项磊的上衣,然后又去扯自己的。那个迷彩T恤和他开了一个让他懊恼的玩笑,箍在他的脖子上逗留了半天。他手忙脚乱地去揪自己的皮带,还没揪开,又转而去揪项磊的,颤抖的手,却始终没有找到机关所在。
他着急的样子让项磊想笑。项磊忍不住上手,帮他解开了自己的皮带,他一边盯着项磊看个没完,一边又去解自己的皮带。
接下来的赤诚相见,还真是不易。
莽撞地耕作了一会儿,他开始私下里准备着什么。当他举起项磊的双腿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时,项磊这才感觉到了一丝惊慌。
“你……干什么?”项磊忐忑地问道。
“爱你……”邵一鸣含混的声音说。
在项磊还没有做出决定的时候,刺痛已经让他感到战栗了。
“等等!”项磊喊道。
“对不起、对不起。”邵一鸣停下来,有点费力地埋下头去亲吻项磊。
随后的刺痛接二连三,而且几乎没有退路地加剧着。
“停下!”项磊忽然醒了。
这原本不是梦,却需要醒来。
“很快就没事了……”邵一鸣一边柔情说着,一边却蛮横地前进。
“你……你停下!”项磊开始流汗。
“项磊……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邵一鸣自顾自地说。
项磊被邵一鸣卡住身体,稍有动作,便会加剧那份疼痛。项磊感觉到脑袋下的枕头已经被打湿了,脖子里,脊背上,汗水不停地往外渗。
“邵一鸣,你他妈的给我停下!”项磊开始咆哮,同时奋力将右脚别过邵一鸣的胳膊,终于触到对方的胸膛时,毫不客气地狠狠发了力。
邵一鸣扯着毯子仰面倒下床去,脑袋磕在窗户边的茶几上,两个茶杯叮叮咣咣散落在地,茶几边的椅子也随之发出一声聒噪。
邵一鸣很久没有站起身,项磊有点心疼,却不愿意给他察觉这点心疼,更不愿伸出手去拉他一把,而是兀自去了卫生间。
有血。不知道为什么,项磊一时间觉得,那血一定很脏。
项磊回到卧室就开始穿衣服了,邵一鸣坐在床沿上,默默地看着项磊收拾自己。当项磊穿好衣服往门口走去的时候,邵一鸣大步追了过来,一把拉住了项磊的手。项磊觉得厌恶,一把甩开,还没有挪开步子,邵一鸣已经从身后将他实实抱住。
“对不起!”邵一鸣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在项磊耳边低声说。
“我们这样实在龌龊。”项磊没有继续挣开,而是闭上眼睛说。
“跟他说好吗?这样下去,对三个人都不公平。”
项磊扳开交缠在胸前的胳膊,转身正对邵一鸣,一字一顿地说:“就算说了,我们也,不——可——能。”
“为什么?”
项磊没有回答邵一鸣为什么,当即转身,离开了那个旅馆。
不知道,一个人被留在那里,他会是怎样的心情?项磊一路上都在思考着邵一鸣问的那个为什么,为了魏桐的友情?为了自己的心安理得?还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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