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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

_6 云扬风飞(当代)
  汪秦以为自己听错了,“对不起,威尔逊先生,能否再说一遍,我们……”
  这一回威尔逊真的笑了,象个天真可爱的小男孩,“是的,我们不走了。你通知他们,说签约仪式照常进行。”
  江都石化项目是汪秦就任中国区首席代表以来的最大业绩,本来以为就这样莫明其妙地泡汤了,正沮丧着,听到威尔逊改变了主意,他长吁了一口气。但多年在西方企业的职场经验提醒他,在集团大老板面前,绝对不能得意,兴奋之情只能强忍在心中。
  “好的,我马上给市长秘书打电话。”汪秦拿出了大哥大,准备拨号码。
  威尔逊摇摇头,“秦,你是我们剑桥商学院的高材生,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啊?这个电话不能打,知道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市长秘书正加大油门往机场这边赶来,他都不急着给你打电话,你急什么?”他做了个手握方向盘,脚踩油门的动作,象个赛车手。
  汪秦先是一楞,马上明白了大老板的意图,嘿嘿一笑,心里念叨,真是个老狐狸。谈判的技巧啊!孙子曰,兵者,诡道也。最高明的谈判技巧就是让对方猜不透自己的想法,不打电话,对方就猜不到阿尔法的态度。人家越急,你越不能急,让他生怕失去你,你就占据了主动权,什么条件还不由着你来开了。
  江大的豪华车队与岳秘书的车几乎同时到达了机场,岳秘书看都不看金卫国,更不愿跟他握手,小跑步进入大厅,人海之中,终于找到了汪秦,他的大学同学。两人握手拥抱。
  “老同学,听说你们要回北京?”岳秘书喘着粗气,一脸失望。
  “是啊!大老板很生气,我也不敢说什么,你看,机票都订好了。”汪秦拿出了一札机票,双手一摊。“这个项目可能……”
  岳秘书的心都凉了,几年来费了这么大的劲,托了无数的关系,汪秦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才搬来了威尔逊亲临江都,要是就这么走了,如何向市长交待?
  “能不能再给我们个机会?你知道这个项目对于江都市的意义。”岳秘书已顾不得官员的身份,几乎是哀求的口气。
  “我知道。江都建市以来最大的外商投资项目,一号工程,虽然只有区区五亿美元,但加上下游的配套企业,少说也有十几亿美元。整整一个石化加工的产业链。”汪秦沉住气,很客套地表示着遗憾。
  岳秘书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能不能再跟威尔逊先生说说?老同学,算我求你了。优惠条件我们可以再谈。”
  是你主动提出的让步,可怪不得我。威尔逊真是神算,汪秦心里想着,脸上却仍然保持无可奈何的表情,各为其主嘛,同窗之情暂时放一边去,“这样吧,我再去跟大老板说说,你跟我一块儿去。”
  经过市政府各级部门的不懈努力,阿尔法石化项目终于落户江都化工园。原来的合作方案是没有化工园的,为了留住阿尔法,江都市专门开辟了一个园区,享受最优惠的政策,所有配套的市政设施全部由市里掏腰包投资建设,包括专用的道路、码头、供电、供水、员工宿舍、商业等,连项目占用农田的土地出让金都由市财政拨款解决,至于什么税收优惠政策更是达到了当时中国政府所能允许的极限。阿尔法集团获得了最大的利益,太划算了。
  之所以闲话了这么多,是想给读者一个背景交待。现在,再回到我们的江大,该是追究本次接待失误的时候了。
  其实卢铮是知道威尔逊一行的时间表的,他也可以争取让市政府只调走一辆考斯特,另一辆留在酒店用于接送威尔逊。反正两辆车也有一辆本来就是指定给他们用的,另一辆才是市长陪同一起去查看项目所在地的。
  他把这个秘密隐藏起来,仍按常规调车。市里也没想这么多,以前都是两辆车一起调的,这次也一样。他们也忘了酒店一共只有两辆考斯特,但政府是老大啊,怎么会承担责任呢?江大为此要负全责。
  蒋小姐是国际酒店出身,很讲程序,亲自在调车单上签了字,这就是证据。至少史密斯是这样认为的。他的结论是,这个台湾人完全不懂管理,接个机都搞不定,还能搞什么?要不是人家英国人威尔逊绅士风度,不跟我们计较,市长一生气,也许自己都得灰溜溜地滚回美国老家种地去。
  美国人一向感觉良好,总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虽然美利坚根本没有什么民族。在史密斯的眼中,整个地球村只有美国人是真正的代表,连大英帝国都没有看在眼里,更不要说什么台湾人,大陆人了。
  他在办公室拿起电话,把事情的原委向兰博进行了汇报,要求让蒋丽华立即从江大滚蛋。兰博本来就对上次江大评星时的前台重复卖房一事深感不满,当即就同意了。
  可是兰博却一时派不出人来接她的班,因为他的手头上有十家中国酒店项目正在启动之中,一下子抽不出合适的前厅部经理来。他想起了金卫国在星评期间的积极表现,作出了一个决定,让他临时负责前厅部,职位仍是前厅部副经理。
  史密斯一想,不加工资,做更多的事,也好。于是就这么定了,汤森国际酒店管理集团中国区最年轻的前厅部负责人就此诞生。
  当了前厅部的老大自然是要请大家搓一顿的,金卫国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既能表现自己志得意满,又能趁机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在离江大不远的老四川酒楼,他摆下了十桌酒席,除了前厅部的员工外,保安部也悉数到场,前厅部上我们保安部的上级啊。
  此时,蒋小姐正收拾行李离开江大嘞,不知道有没有抹眼泪,我们的酒席已经开宴了。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新人笑,旧人哭。没办法,现实社会就这么残酷。
  作为今晚的主角,金卫国先生大概是在外国呆久了,不胜酒力,最先一个倒下,卢铮忙叫人把他送回家去。金卫国在离开酒席时,要求我们继续喝,不醉不能走。不可思议的是,秦哥居然主动要求用他的桑塔那送他回去,而且亲自开车,难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吗?我搞不懂。
  大家都喝得差不多的时候,秦哥和卢铮一起回来了。我们又坐了一会儿,怡琴打电话在催了,我只得向秦哥告辞。秦哥也起来准备要走,正好顺路捎我一程,送我回江大巷子。
  下车的时候,秦哥对我说,“小林,你知道吗?上次我跟你提过‘翻院墙’的事。”
  我有些迷糊,白酒开始在胃里剧烈地反应着,一时没回过神来。“啊?!老大……”
  “你小子,今天喝多了吧。告诉你一个秘密,上次重复卖房的事也是小金在搞鬼,呵呵。”
  这句话如一盆凉水泼在我头上,顿时清醒了。
  “啊?!”我的口张得老大。当我伸手揉一揉眼睛的时候,桑塔那已消失在夜色中。
  “我是在做梦吗?怡琴,老婆,我……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我躺上床上胡言乱语着。
  “谁叫你喝这么多,小林哥,你醉了。”我隐隐听到怡琴的声音。“这是我们的家啊!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秦哥说……金卫国,金……卫国,老同……学……翻……院……墙……不是个……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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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约法三章
更新时间2009-5-29 19:17:04 字数:4249
 近三年来的酒店工作经历告诉我,世上的人绝大部分是损人利己的,打击别人,让自己获得利益,至少是相对的利益,或者是间接的利益。比如说你本来站在三楼,我在二楼,比你低一层,我想办法把你一脚踢到一楼去,虽然我仍然只站在二楼,却比你高了一楼,也算是得到了利益。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同志在发现“广义与狭义相对论”的时候,大概没想到除了量子物理学,这套改变世界的经典理论还能应用到职场之中,人类的智慧真是无穷无尽啊!
  卢铮就是这样的人,从表面上看,赶走蒋小姐并没有让他直接获益,前厅部经理这个位置是不可能有他的戏唱。说俗点,他是一个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叫花子,能够坐到礼宾部经理这个职位,B级经理已经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份了。没有业主方的鼎力支持,轮得到他吗?所以他很知足,只想保住这个位置,保住了它就保住了原有的利益链不受侵犯,FOM(前厅部经理)的光环从来没想过要戴到自己的头上。你说他识实务也好,聪明也好,没有追求也好,反正他成天想的就是两样东西,小费和车费分成,都是白花的银子啊。有了它们,给他个FOM也不换。
  知道真相的人都以为卢铮是个傻子,做了一件损人不利己的蠢事,白白便宜了新人金卫国。在我看来,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傻子,当你把人家当傻子的时候,也许你才是真的在犯傻。
  这是第二天下午金卫国首次主持前厅部例会时,我开小差想到的。他是蒋小姐找来的人,一手栽培起来,却没想到引来了一只中山狼,恐怕她现在在宝岛台湾的某个地方肠子都悔青了。
  虽然人不多,但前厅部却是江大比较大的一个部门,除了我们已经介绍过的前台部、礼宾部、大堂副理、总机、交通部、机会代表,还有我们整个的保安部,另外跟机场代表一起成立的一个新部门也归前厅部管,它就是行政楼层,有专门的行政接待、行政咖啡厅、汤森全球金卡会员俱乐部。行政楼层是按兰博的要求设立的,旨在进一步提升江大的服务水准,满足高档次商务客人的需要。
  例会每周二、五两次,各分部负责人和主管级以上人员都要参加,由前厅部经理传达酒店高层的最新指示,与会人员依次汇报各自部门的工作近况,提出问题,解决问题,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由经理向上级汇报后下次再答复。
  以前蒋小姐主持例会的时候,遇到超越前厅部权限的问题时,她会立即拿起电话给兄弟部门的老大或者直接给史密斯打电话,马上就能得到行或不行的回答。效率非常的高,感觉是雷厉风行,非常的“爽”,也只有在开会的时候,我们才真的感受到一位强势的上级领导给予我们的强大支持,蒋小姐就是我们大家的靠山。她的嘴巴虽然讨厌,但有一点我却非常喜欢,那就是前厅部的员工只有她骂的份,绝不允许别的部门指责,欺负,好比一只老母鸡一样保护着我们这群不太争气的小鸡仔们。为此,她常常会与其他老大争得面红耳赤,哪怕根本就是我们的错,她也非要争个输赢,估计得罪过不少人。
  我的地盘我作主。是不是强势的领导人都会习惯性地护自己手下人的短呢?我搞不明白。
  金卫国认真听取大家的工作汇报,作了详细的笔记,说:“今天是我担任前厅部负责人第一次主持部门的例会,我来江大已快半年,大家都是熟人了。我有三点向大家说明,第一,今后有什么事情,必须直接向我报告,再由我向晋先生和史密斯汇报,绝对不准越级。”
  大家都默不做声,悄悄地听着。他说话时目光温柔,全无蒋小姐的霸气,让听者受用,“其次,以前蒋小姐在的时候诸多制度都不合理,有些根本就不是国际酒店的惯例。Rose,你收集一下,再报给我看,我们需要重新制定新的制度。”
  一旁作会议记录的前厅部秘书王茜雯答应了一声,继续埋头记录着。
  金卫国看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还有,第三点,我们是一个团队,以后不想听到别的部门在传我们前厅部的事,好事坏事都不能拿出去说,只有我本人才是这个部门的发言人。大家记住了吗?”
  “Yes,sir.”大家齐声说,一点都不整齐。
  “Rose,今天下班前把Minutes(会议记要)整理出来,发给所有的参会人员,大家除了签字,还要认真阅读。好,散会。”金卫国目送大家纷纷离开了。
  我和秦哥也走出前厅部经理办公室,正向负一楼的保安部走去,两人对视一笑,“给我们提了三点要求,约法三章吗?”秦哥一边下楼梯一边说。
  或许是嫉妒心作怪,我对老同学爬这么快一直很不爽,心里憋着气,很不屑地说,“才当官,就摆出个官样,真恶心。”
  秦哥忙制止我,“小声点,不怕别人听见。新官上任三把火,都要烧烧的。”
  “未必能烧到你我的头上?”我不以为然。
  “那可不一定啰。新人上台,扬刀立威,落地的人头往往都是熟人的。大义灭亲,不灭亲如何显得大义呢?你跟他这么熟,不小心点!当心温柔一刀。”秦哥特别强调了“温柔”二字,金卫国故作低调的态度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人绝不可小觑。他想好心地提醒我。
  “我才不怕他呢。”秦哥的话有道理。嘴上这么说,其实我心里还真有点发凉,这位仅仅大我半岁的老同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真没人能猜得出来。我开始拼命地回忆一起读中学的时光,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他性格里的轨迹,人的性格不可能是空中楼阁的,总有一些早期的预兆。可惜没找到任何线索,今天的金卫国可能已发生了基因突变吧。
  刚跨进保安部办公室的门,乔老二就跟我说,“小林,新老大叫你,去他的办公室。”
  我以为他开玩笑,“不是才开完会吗?”
  “他刚刚打来的电话,我正想用对讲机叫你。老同学升官了,肯定会关照关照,不然怎么会单独找你谈话,以后我们保安部就靠你了。”乔老二一本正经地说,语气中倒有几分恭维的成分,不像是玩笑。一个普通的人事变迁会改变部门内固有的尊卑,吹动几株反应快的墙头草,太奇怪了!
  “放屁!”我转身就走,心想,他找我什么事呢?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开会的时候没留意,坐下来才发现,这间普通的办公室早已从女性变成了男性,宣示着它的新主人的存在。女性的小玩艺儿全部消失了,不知是蒋小姐带走了,还是被金卫国扔到垃圾堆去了。
  金卫国关上门,亲自给我倒了一杯水,“坐下,坐下,我们兄弟不用客气,给老同学倒杯水算什么。”
  “老大客气了,怎么敢当啊!”我接过他递来的纸杯,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坐立不安。
  “再这样说,就是在骂我了。小林,我记得你是比我小吧?”他一屁股坐在大班椅上,一脸和气地看着我说。
  “你比我大半岁。”
  “是的。以后我们俩单独在一起时,不要叫我什么老大,叫大哥就行了,或者叫老同学也行。知道吗?”
  “啊?这样不太好吧?”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常听人说,跟上级称兄道弟等于玩火,切不可当真,当慎之又慎。
  “真的。在江大,我只有你一个朋友,真朋友。其他的人都不是什么东西?别看他们对我伏首贴耳的,心里对我不服气得很嘞。大家都在演戏,唉……”他向我大倒苦水,让人有些同情,高处不胜寒啊!谁让你翻院墙了,不自找吗?
  我心里想,你小子也不是个什么东西,秦大哥前一晚说的话尤在耳边回响,但我也没傻到说出来,表现出来的地步。在我的心中,只有秦哥才是我的大哥,真朋友,其他的人算个什么东东。
  卫国好象看出了我的心思,又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不相信我。你的心中只有秦哥,不要忘了,我是你大哥的老大窝。连他都对我……”
  “我,我。大哥,您误会了,在您来江大之前,只有秦哥对我好,我记着。现在您这样说,我记住了,有什么要兄弟帮忙的,尽管说就是了。”不知怎的,我居然把“你”换成了“您”,一副低三下四的样子,自己听了都觉得真恶心。为什么官越大,他的办公室越大,越豪华?因为大的空间会让人不怒自威,让来访者自觉渺小。一个人的权威需要环境的营造,形成强大的气场,拉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在职场上,距离不会产生美,它只会产生等级!
  “知道吗?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这种,知恩图报,光明磊落,这才是大丈夫所为。”老同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肃然起敬的神情,这是我没想到的。
  “秦经理的人不错,对谁都挺好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我自说自画着。
  “是啊,他也是个人才。你也是,老同学。”
  “我算什么人才,和你比起来,简直就是在混日子,浪费粮食了。”
  金卫国笑了笑了,把头靠到椅背上,淡淡地说,“坐上这个位置,我也是身不由己,赶鸭子上架啊!”
  “我记得汤森的惯例是,前厅部经理是外聘待遇,从来都是什么香港台湾人来坐,你是全集团第一个坐上这个位置的中国大陆人窝,是我们江都人的骄傲啊。”
  “什么狗屁外聘,人和人不一样。老子还是本地待遇,连经理都是个副的。你不晓得史密斯不但是个铁公鸡,还有种族歧视。他根本看不起白种人以外的人。”金卫国提高了嗓门,非常耿耿于怀。“那个台湾婆娘只怕现在还在小岛上骂我是陈世美,翻她的院墙嘞。老子的工资只有她的三分之一,做的事还一样,你说冤不冤?”
  “确实不公平。论能力你起码不在她之下,我没想到你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真是不公平。”其实我心里很是幸灾乐祸,活不少干,钱不多给,你娃活该。
  “内部提拔就是吃亏。要不兰博亲自给我打电话来,老子才不会来趟这个混水的。”金卫国真的有些愤怒了,差点忍不住要骂娘,毕竟才二十来岁的人,还没有达到不賥物喜,不以己悲的地步。
  “是他求你出马的吧。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又姓金,你不发光谁发光。”我突然发现自己拍别人的马屁脸都不会红一下,看来是进步了。江湖儿女,时间久了,谁都会这一套的。
  我的话让他很受用,姓金,又是金子,这个比喻恰到好处。我见他的额头都发光了。“我在瑞士的时候已习惯了双重标准,跟老外做一样的事,人家拿的收入却是我的十倍。欧洲人也瞧不上咱中国人,只把我们当苦力。算了,不说了。我有个正事想问你?”
  “什么事?我不是给我加工资吧?”我做了个鬼脸。
  “你娃想得美。是这样的,上次我看你跟江源期货的人挺熟的,我有个朋友想做期货,能不能帮个忙?”
  “这个好说。哪天你让他跟我一起去开个户就行了。小事儿一桩。”我还以为什么事,原来是这个,马文骏还一天到晚让我帮他介绍客户,正好给他介绍一个。
  “他本人来不了,长期在外地跑生意,让我代他做。赔了是他的,赚了一人一半。”金卫国若无其事地说。“只是帮个忙,我又不懂这玩艺儿。”
  “这样啊。要不今天晚上我就带你去他们公司,先把户头开起再说。”我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点水,端起了空杯子。
  “好吧。另外,还有个事,你跟李江的关系很好吧。我已跟秦经理说了,下个月提他做领班。也让人家跟着你有个奔头。”
  “我代表小李子谢谢你了,老同学。改天我请你吃饭。”我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哪里要你请?我还欠你一顿饭嘞。怎么,忘了?重色亲友的家伙。”金卫国笑呵呵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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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同桌恋人
更新时间2009-5-30 1:13:20 字数:4316
 时光倒流回一年前,有一位中国青年独立在瑞士里龙小镇的日内瓦湖畔,这是他每天必来的地方,或眺望日出东方,或把玩夕阳无限好,星星与他的倒影一起在湖中遥弋。寒冬时分,湖上的白雪一直延伸到远方的阿尔卑斯山脉,他多想一脚踏入湖水,一步登上欧洲第一峰。
  真的天外有天吗?那个下午的晴空蓝得似乎可以让人望穿无尽的宇宙,湖面上吹来阵阵山巅冰雪的凉气,他呵气成霜,身体不由哆嗦。一艘白色豪华游艇缓缓驶来,一位老者和一位金发姑娘站在船头向他招手。船在离他不远的岸边停下,他搭上游艇放下的救生艇与姑娘一起登上了游艇。
  一位慈祥的白发老者伸出手来,用法语对他说,“年青人,你是从东方来的吧。我经常看到你站在岸边深思,刚才我的孙女还跟我打赌,说你想不开要自杀。对不起,小姑娘不懂事,胡说八道的。”
  小姑娘大约十五六岁,个头长得挺高的,西方人比我们发育得快,拴好小艇后马上躲在老者身后哧哧地笑,脸上的雀斑很是显眼。
  “哦呵,老人家,不是的,我是在欣赏日内瓦湖的美景,今天天气特别好。没有想不开的。”青年微微一笑,取下手套与老者握手,大方地说,四下打量着这艘跟湖上数千艘游艇一样的船。
  “好好,罗娜,我说嘛。我看小伙子一脸朝气,不象失意的人。来,我们到舱里喝杯咖啡,外边风大。”
  三人走进内舱,四壁非常的简朴,仅有几幅老者年轻时的几张相片,博士照,休闲照,登山照,还有一张与罗娜的合影,背景象是法国凡尔塞宫。
  这位老者大概是一位典型的中产阶级,退休了在湖边安度晚年,年青人想,这样的人在瑞士非常多。这艘很普通的游艇大约是几辆奔驰车的价格,对于富裕的瑞士人来说不算什么。
  一杯浓香的极品巴西咖啡端上了餐桌,一股亚马逊河的青草香气顿时弥漫了整个船舱,年青人的精神为之一振,“上等的巴西咖啡,入口柔华,先苦后甘。”他轻摇银匙,品了一小口。
  “看来你也懂咖啡,孩子,人生也是一样,苦尽甘来啊!”老者也尝了一口,面庞泛着红光,“听你说话,来这里时间不长吧,法语讲得还不是很地道。”
  老外讲话通常不会象我们查户口一样,一开口就问对方老家是哪里,父母做什么,你现在在哪里上班,一个月多少钱……
  年青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问答,见对方颇有诚意,主动介绍道,“我是从中国来,到瑞士来念书的,在这个小镇上打零工,挣点生活费。学校离这里不远。”
  “哦,中国,一个伟大的国家,我去过一次北京,参观过紫禁城,还登过长城,你们的祖先太了不起了。”老者伸出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
  “爷爷,你下次一定要带我去。”罗娜一旁插嘴说,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端坐在茶几边。
  “我没意见,不过路费要你自己打工挣啰,就象这位中国青年一样,我不会给你钱的。”老者板起面孔说。
  “明年我就到法定的工作年龄了,我也去打零工,挣路费。”姑娘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哥哥都去过世界上好多个国家了,可我还没离开过欧洲。”
  “他是在工作,跟你不一样。”老者拍拍姑娘的手背,“以后你有的是机会。哦,青年人,你在瑞士读的什么专业?”
  “酒店管理。”年青人有些自豪地回答说,“这里的酒店管理专业是全世界最好的。”
  老者眼睛一亮,随即恢复了正常,“听说做酒店很辛苦的,不过也很有意思,能跟世界上不同的人打交道,结交很多的朋友。”
  “就是,我非常喜欢酒店,每天看到客人满意的笑容,真的非常开心。您知道吗?有一次,我给一对英国老夫妇预订了一套湖边的客房,正好可以看到日出和日落的那间。第二天,他们开心极了,对我说,孩子,你知道吗?我们俩就是在日内瓦湖边结识的,日出和日落就是我们五十年爱情的见证人。你让我们想起了当年的浪漫时光。谢谢你!”年青人说起往事非常的开心,用手比划着,已没有刚上船时的拘束,“临走时,夫妇二人给了我一百英镑的小费。这是我得过的最大一笔了。”
  “看起来你很懂酒店,很懂客人的心理,做酒店就是要摸透客人的心思,你的某个举动可能会触动他们内心的某个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象是人们常说的第六感吧,能跨越时空的那种东西。”老者也来了兴致,与这个初次见面的年青人聊起来了。“我在年轻时曾经到过世界上很多地方,入住过许多的酒店,有些酒店的设施并不豪华,可服务却非常好,有时真的会让你不经意间地感动。跟你说个小秘密,”他看了一眼正在吧台里收拾杯具的孙女,指着她悄声说,“我跟她奶奶就是在一家酒店里结识的。呵呵。”
  “怪不得您这样喜欢酒店嘞。”年青人说。“二老真浪漫!”
  “唉,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人老了,一个人在这里休养,只有孙女有时会来陪陪我。”老人的眼光似乎看透了红尘,几十年的岁月似乎也将他的锐气消磨殆尽,只剩下无限美好的回忆。
  年青人看看手表,“对不起,老人家,我要赶回去上班了,今天事情比较多。我们改天再聊,好吗?”
  老者正在兴头上,有点失望,也表示理解,站起来走到沙发前,从外套里拿出一张纸,“好,好,上班不要迟到。这是我的名片,你有空可以来找我聊天,难得今天交个中国朋友。我家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是一座古堡。有时间欢迎来做客。年青人,鼓起劲来,苦尽甘来,呵呵。希望能经常在湖边看到你。”
  “谢谢您的咖啡!老人家,我会记住您的话的。”年轻人要赶时间,没有细看,很礼貌地把名片放进了衣袋里,姑娘将游艇开到了岸边,他跳下船,趟了几步水,向二人挥手道别。
  那一天,酒店来了一个德国的旅行团队,他一直忙到半夜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租的地下室里。衣服上满是汗臭,他一把扔进了洗脸池里,突然想起里面还一样东西,那张名片。
  带着一丝好奇心,他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地端详名片,顿时恍然大悟。
  名片上用法语写着:汤森博士,地址:日内瓦湖汤森庄园。
  不用说,读者朋友已经能猜到了这位年轻人是谁,他就是我的中学同学——金卫国先生,此时他正在瑞士某个小酒店里打工。
  这位汤森博士就是闻名世界的美国汤森酒店管理集团的创始人,现在大家可以理解为什么金卫国一回到江大就能担任前厅部副经理了吧,原来他的皮箱里藏着一封汤森博士的亲笔推荐信。蒋丽华小姐,史密斯先生,兰博先生能不给大老板面子吗?就算蒋小姐后来被小金同志翻了一回院墙,她也不冤啊!
  其实在瑞士的时候,金卫国过得很不顺心,父母能力有限,砸锅卖铁,向亲戚朋友举债,只给他拼凑了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其余的学费和生活费全部要靠他每天打零工来挣。他的处境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出国潮中大部人的真实写照,远不象现在的家长们有足够的资金送孩子出国留学。
  除了打工和学习,他的业余生活只有一件事,就是给远在江都的恋人王茜雯写信,每周至少两封,可是一年之后对方的回信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短,后来干脆没有了。他隐隐感觉到,两人的关系快要结束了。出国的时候,他曾经许下豪言壮语,说什么出去之后先打好基础,最多一年就把她接过来,现在两年都快过了,他仍然住在简陋的地下室,天天啃着过期的干面包。不要说养一个人了,连从中国来的机票钱他都付不起。
  有一段时间,他非常地郁闷,信也懒得写了,每天空余的时候一个人跑到湖边大喊大叫,尽情地发泄心中的痛苦,失恋啊!
  世上的事就这么奇怪,如果不是王茜雯不回信,他也不会到湖边做出一付想自杀又不甘心的举动;没有天天在湖边的一幕,他也绝无可能巧遇汤森博士;不遇到汤森博士,他就不可能这么快地回到江大。所以啊,人的命运是奇怪的,说天无绝人之路也好,命中有贵人相助也好。总之,当金卫车手拿返回江都的机票时,一定是非常得意的。衣锦还乡,就是他当时的感觉,难怪我在大堂里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么趾高气扬。
  在我看来,其实他命中的贵人不是汤森博士,而是王茜雯。甚至也不是王茜雯,而是我本人,因为那时的茜雯已对我有意,所以才不给他写信了。
  我林启东居然成了金卫国,前厅部新老大的贵人?这个逻辑成立吗?鬼知道!不过有一点不用鬼来提醒我,我很清楚地知道,绝对不能跟他提起茜雯和我的事,一个字都不能提。否则,我的下场将是非常的难看。
  瑞士的故事是金卫国陆陆续续地跟我说的,老同学嘛,基本的信任还是有一点,而且在我这个土包子面前卖弄一下,也显得他本事了得,际遇不凡。跟我说了也就等于跟江大全体人民说了,宣传嘛,借我的口总比他自吹强。
  “老大,哦,错了。老同学,你是为了Rose才回来的吗?”我有点佩服他的痴情,为了一个初恋的女友,绕了半年地球跑回来,了不起。这是我俩N次私人对话中的一次。
  “那是当然,老人家本来是推荐我去汤森集团亚太总部的,在香港。是我执意要求回江都,他才……”他的眼睛里似乎泛起了日内瓦湖的涟漪,湛蓝的波光,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他打开抽屉,“这是我跟老爷子的照片,在他的庄园里。漂亮吧!一大片葡萄架围绕着中世纪古堡,简直是人间仙境。老爷子是个红酒迷,一生收藏了几千瓶上好的红酒。”
  这个年青人一定很有前途,能得到老爷子的垂青,未来还不青云直上?幸亏他是我的老同学,看在往年的情份上,说不定还可以帮我一把。我心里想着。“老人家看起来岁数不大嘛,怎么就退休了?”我看着照片上精力旺盛的汤森博士,不解地问。
  “快七十了,保养得好。看起来就跟五十岁差不多。”金卫国说,他把照片收藏起来,活象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好哇,那天我问你和王茜雯的关系,还跟我保密?我们同学哪个不知道你们俩是同桌恋人?”我把话题转到二人的关系上。
  “同桌恋人?呵呵。你们这帮同学还真会取名字。一起坐在同桌谈恋爱的人,有意思。”金卫国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甜蜜,突然话锋一转。“有个事我一直想问你,一定要跟我说老实话。”
  我被他凝重的表情吓了一跳,“什么事?”
  “茜雯在我不在江都期间,是不是跟什么人在耍朋友?”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真担心他发现了什么苗头,未必怕什么来什么。他不会怀疑我吧?那样就惨了。
  “不对,她怎么后来不回我的信了。肯定是移情别恋。”金卫国双目如电,盯得我头上冒汗。
  还好,我的表情比较镇定,一来我已有了怡琴,这是全江大的人都知道的事实,怀疑谁也轮不到我的头上。再说了,我跟王茜雯的关系只是停留在互有好感上,没有任何出轨的举动。
  于是我壮起了胆子,“不会吧。或许是她埋怨你一直不来接她过去,就不理你了。女人嘛,是感性动物。我老婆就是这样子,说过的话做不到,她就好几天不理我。”
  “是吗?那就好。我还以为她已经有对象,甚至结婚生子了。原来是这样。”金卫国是为这个事担心,回江大半年来跟王茜雯若即若离的,连我都以为移情别恋的人应该是他了。
  “我一定要把她给追回来。”金卫国语气坚定地说。
  “现在的你,要追她,还不是手到擒来?”我在一旁给他鼓劲,心想,快点追吧,最好一追到手,不然老子要倒霉了。
  在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金卫国一个人还在大班椅上反复念叨着四个字:“同桌恋人,同桌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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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美女的烦恼
更新时间2009-5-30 23:19:43 字数:5839
 金卫国捡了个落地桃子,坐上前厅部经理的位置,职级虽然还是副的,好歹也能在部门内全权做主,加之背后有强大的靠山,一封老爷子的推荐信做护身符,有点得意忘形,暂时忘记自己姓什名谁,有几斤几两重是正常的。人嘛,不得意一番,忘形一回,享受享受成功的喜悦,如何对得起自己当初的付出?有人说,成功的感觉就是一时的得意忘形,不知对不对?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从虚情假意变成了真心实意,他与秦哥两人几乎就占用了我全部的上班时间,对我是关照有加,还爱屋及乌,提拔了小李子。如果客房部也归他管的话,可能还会提拔怡琴的。
  但有一事我始终不明白,于是我找到了秦哥,把上次我们的对话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他在瑞士的奇遇只告诉了我一个人。
  秦哥觉得有些蹊跷,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吗?一个落魄的中国青年站在湖边发了几天呆,就遇见了个贵人,还是全世界酒店业的大贵人,恰好你也是做酒店的。
  “你知道日内瓦湖有多大吗?”秦哥找朋友查了一下《简明不列巅百科全书》后问我,“它可不是个什么小水库,江都市到处都有的那种。那个湖有几百平方公里这么大,碰巧遇见某个人的概率差不多等于某一天你在中央台的《新闻联播》里看到了你自己一样。何况两人还有机会谈话,上船喝咖啡,后来还请你去他家品红酒,也太离奇了吧。”
  “是啊,我也不太相信。这不,向您讨教吗?”我抖了抖烟灰,看着秦哥思虑的眼神,希望他能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或者是真的。“老大,有没有可能是他小子编的故事呢?我记得你说过,故事编大了,反而没有人不信。”
  “你见过推荐信吗?就是他从瑞士带回来的那封。”秦哥问,这是他的职业习惯,总能抓住事情的要害。我怎么当时没央求他把信也拿出来拜读一下呢?傻不傻啊!
  “没有。就算他给我看,我也看不懂,应该是用法语写的。你知道全酒店只有他的法语最好了。”
  “这也有点怪,汤森集团是一家美国的公司,创始人汤森博士未必还不是美国人?他怎么不用英语写信,非要用法语。”秦哥知道世界酒店的圣地在瑞士,那里的许多酒店管理学院都是用法语教学的,当然为了提升学生的就业竞争力,也会教英语,但法语学得更扎实些。难道美国人汤森博士入乡随俗,改说法语了?
  “我也搞不懂,本来就是想让您帮我分析分析的。”我有些失望,这个老同学越来越神秘了。
  “算了,不想了。越想脑子越痛。”秦哥已彻底放弃,不想再玩捕风捉影的游戏,怀疑自己的老大通常都没好果子吃。“小林,他现在对你好就行了。你要抓住机会,好好表现表现。”
  “我就想跟着你干,别的什么都不想。”
  “没出息。”秦哥的眼睛看着办公室墙上的无数锦旗和照片,一脸茫然。“保安部经理这个位置可能我做不了多久了,我希望你以后能接我的班。”
  “你说什么?老大,您要走?”秦哥的话让我莫明其妙,心下忐忑,“这是为什么啊?做得好好的。”
  “现在只是说说而已,你不要想这么多。”今天秦哥说话老是怪怪的,原想让他帮我分析一下老同学的故事,结果他的话更让我迷惑。
  “我是不会想这么多的,你走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这是我一直常说的话,是我的真情告白。
  “再说吧。我要出去一趟。”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车钥匙,起身走了。
  当部门经理暂时还不是我的追求,就算秦哥离开了,乔老二绝对是首选,资历,背景,年龄都在我之上。金卫国再怎么对我好,酒店也不得不考虑业主方的关系,保安部经理这个位置可不同于其它,不是完全由管理公司说了算的。除非他和乔老二都走了,或许才轮得上我。
  人之所以活起来累,就是因为有各种各样的想法。今天想要这个,明天想要那个。反过来说,如果你这个人就是别人想得到的,就等你一句话,YesorNo,也许你更累。王茜雯就深有体会。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中国已经开放了十几年,社会上涌现出一大批先富起来的人,海外也有不少有钱的老外和华人到中国淘金,涉外星级酒店是他们经常出入的地方。在江都,最好的酒店是江大,这里聚集了全市,乃至全国、全世界的有钱人,说如过江之鲫,一点都不夸张。
  那时酒店业的待遇比国内所有行业都高,还高得不止一点点,吸引了全市的美女们挤破头往里钻。绝大部分的家长也以子女能在酒店工作为荣,就业的大环境远好于现在。其结果是酒店一线部门的招聘差不多就是选美比赛,标准比现在选空姐,选模特高许多。说起江大,社会上都传开了,连路边卖小面的小贩、擦皮鞋的农民都羡慕得流口水,美女如云啊!
  当然还有一个奇怪现象,就是负责招聘和培训的人力资源部也清一色全是女的,男的没有,绝种了。不知是不是美女过剩,根本没有位置留给男的,还是酒店不想让男员工近水楼台先得月,天天秀色可餐?
  其实,追求高薪倒还不是美女们及其背后的家长们的终极目标,找到一个好归宿才是正解。太多的示范效应摆在眼前了。今天一个员工嫁入了豪门,在江大大摆宴席;明天另一个员工远嫁欧美,过上发达国家的生活;后天……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望着身边的姐妹们一个比一个过得好,有什么比这个东西更能刺激人的?
  攀比,永远是社会的共同心态,任何人概莫能外。
  长期的刺激会让人受不了的,再坚定的人也会动摇,王茜雯就是其中的代表。从第一年开始,身边的姐妹就陆续地消失了,过几个月写信来说是在某个别墅里,在美国,在德国,在英国,在日本等等,叫不济的也在香港,在台湾,就差没有人在月球来信了。这还好点,眼不见心不烦嘛。最气人的是嫁在本地的,一位在她看来各方面都远不如她的前台接待员离职后,开着一辆红色奔驰敞蓬跑车到酒店来炫耀,还请同事们去参观她的新家,江都的富人区——华都山庄。
  自认为是前厅部第一美女的茜雯快要碰崩溃了,卫国啊,你给我的承诺能实现吗?为了你这棵树,我会不会失去一片森林呢?她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为了排解,她向我靠近,可我已被怡琴捷足先登,可望而不可及。
  大部分的人本来都是一样的,追求爱情绝对是首选。完全庸俗到只要钱,不要感情的女人还是比较稀有的动物。鱼和熊掌的关系,兼而有之才好。男人们用大把的钱购买女人喜欢的珠宝首饰,华服锦衣,豪车阔宅,在女人看来也是被人爱慕的感觉,哪怕是一种错觉,也是感觉啊!痴情于万里之外的金卫国也好,对同桌的我有意也罢,茜雯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爱情。
  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于是,她选择了逃避,离客人越远越好。当蒋小姐调她做秘书时,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实在是受不了早已被追求者精心包装起来的前台同事们的刺激。
  行文到此,我要花一点笔墨来叙述一下客人们是如何追酒店员工的,这是酒店人生活的一部分。
  据长期在前厅活动的卢铮和卢华军向我介绍,大款们追美女的标准操作流程(SOP)大概是这样的,跟五星级酒店的服务流程差不多。
  第一步是打望,即观察前台的美女。按相貌、身高、气质、谈吐四大要素依次排列,锁定综合得分高,最符合自己喜好的人选,然后再进行一步。这里面有个社会环境和个人喜好的差别,南方人与北方人的审美标准不同,本地人与外地人也不同,中国人与外国人差距更大。北方人喜欢身材高大一点的,身高在1.65以下的基本不在考虑之列。南方人喜欢身材娇小一点的,精致的美人是最他们的最爱。
  当然也有反其道而行之的,一位个子矮小的男人找到一位高大的美女作伴,让旁人愤愤不平的同时,能最大限度地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身高不是距离嘛。女高男矮,那个男的定有超越常人之处。所以在南方,特别是江都市,有钱人的圈子中很流行找比自己高的美女。从优生优育学上讲,这叫基因改良,让自己的下一代不会输在起跑线上,古代的开国皇帝都是出于这个目的网罗天下美女的,不一定真的好色。
  老外们的标准就让我们看不懂了,但基本的规律也有一些,就是喜欢丰满一点的。丰满不等于肥胖,肥胖的女人也进不了酒店上班的。我们看起来比较特别一点的,长得有点得罪观众的女孩子通通都被外宾们看上。
  对此我表示强烈抗议,她们长得并不怎样啊?五官一般,皮肤还有点黑。
  卢铮告诉我,不懂吧?这样的女孩子在外国人看来是长得“很中国”,是华夏五千年文明的精华。
  我确实不懂了,中国人认为长得丑的女人居然外国人称赞“很中国”,娶回家收藏起来,有意思。
  第二步跟我们小男生一样,三个字,套近乎。用专业的话说,就是创造两人见面并交谈的机会。酒店的员工可不是商场里的展示品,要创造见面说话的机会是需要两个基本条件的。
  第一个入门条件是脸皮,厚脸皮。要在前台多呆几会儿,一会儿都不行。问长问短,问东问西,没话找话说,有话展开说,能说上半小时,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这里面有个问题,前台的员工愿不愿意跟你多说话。答案是不愿意,但不会拒绝。为什么?因为酒店是服务行业,对客礼貌是第一位的,客人要问你必须回答,永远不能跟客人说No。时间长了,客人们都搞懂了,就利用这一点,找员工们说话,没话也找话。
  最初级的对话包括:你们的工装真漂亮,特别是穿在你身上,废话。今天的天气好不好,江都的路怎么走,有没有什么风景名胜,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最近世界上发生什么大事,谁当了美国总统,日本首相,哪里发了洪水,火山之类,也是废话。当时比较热门的话题是九一年海湾战争,萨达姆一个猪脑,完全搞不懂什么是高技术现代战争,更是废话。
  稍微高级一点的废话有,酒店的服务流程是怎样,如何送餐,多少钱,早餐有些什么品种,商务中心的收费为什么这么贵,等等。跟酒店服务有关了,靠近专业了,比普通废话高一个层次,但还是废话。
  最高级的废话是,你们上班辛苦吗,每天要站几个小时,一个月没多少钱吧,好象在暗示跟着我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其实都是没话找话说。
  另外一个入门条件是钞票,人民币,外汇券,美元均可。要创造最多的见面机会,最好的办法是在酒店常包一个房间,以酒店为家,一边做生意,一边泡妞。作为本市唯一的五星,江大是比较“牛”的,包一间象样的套房的费用大约是每月五万元左右,还不算餐饮和其它的消费。这是基本的门槛,要提高追美女的概率必须过这一关。当时全酒店有四十几间长包房,除了长期贡献给酒店利润之外,损失几十位美女也是江大付出的必要成本了。
  第三步是约会,这是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越,我们在中学都学过辩证法,知道这一点。早期的做法是,直接在前台对某个你相中的女孩说,下班后有空吗?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地点随你挑。古人说,大愚若智。笨办法往往有奇效,很多人都是用这个最不神奇的办法约到了自己的梦中情人。吃人的嘴软,吃着吃着就到吃到你的家里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办法又完全失效了,原来大家都觉得俗不可耐,好象上辈子没吃过饭似的。一顿饭就想骗我跟你,想得也太美了吧。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是聪明人,新办法马上想出来。不吃饭,请你喝咖啡,就跟老爷子请金卫国一样。有品味的人喝咖啡,没品味的人才吃饭,就是这个理。于是,有人先在咖啡厅里喝,然后就坐到家里的客厅喝去了。
  再后来,咖啡也喝烦了,准确地说,是喝饱了,只有再想别的。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说,我要接待一个极重要的客户,你能不能陪我去见见,我们公司的女孩子都傻乎乎的,没有酒店的人会说话,无论如何帮我一个忙,算我求你了。鬼才知道是不是真有客户,搞不好是他与兄弟伙合演的一出戏。或者很焦急地说有一份文件,非要请某位美女亲自用电脑打印一份,本来没几页纸,却要校对几十遍才算完成,明明是个电脑高手,在美女面前一定要假装什么都不会。请电脑当红娘,两个对着键盘敲打,鼠标乱摸,也只有懂高科技的人想得出来。功夫啊,原来真的在戏外。
  跟他们比,我追怡琴的那点本事真他*的是小儿科。
  前面几样都不难,第四步才是最难的,送东西。老话说,拿人的手短,收了东西就不好意思了。送东西本身并不难,难就难在送什么东西,人家不收又怎么办?这也难不倒大款们,毕竟挣钱总比追女更难些,需要更高的智慧。不收就再送,换百个花样来送,总有一款适合你。或者你被送烦了,心里一横,干脆收了算了。
  第一类常见的礼物是化妆品,高级香水,护肤品,眼影,睫毛膏,口红,保湿水等等。要提醒大家的是千万不能一次性送一整套,让美女一用几个月都不理你,最好的办法是一次送一种,持续不断地配套供应,若干次之后恰好就组装成一套完整的法国化妆品。
  第二类常见的礼物是名牌服装,名贵如貂皮大衣,便宜如宝姿女装,商场里什么最时髦就送什么,美其名曰在高档场所(酒店)上班就应该好好地包装一下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总有人敢收你的礼物,收了就有戏。
  第三类礼物是珠宝,戒指啊,项链啊,能让人珠光宝气的好东西统统可以拿来送人。
  送第二类和第三类礼物时,通常需要本人出席,量身定制。要什么,自己点,让你过一把富人的瘾,然后就等着你上贼船了。这些都是行之有效的好办法。
  送东西给美女本人未必有什么好结果,搞不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毕竟你看得上的人也是别人重点追求的目标。大家都送东西时,比赛的难度就大了,真的会出现泥牛入海的情况。但如果有一天她跟你说,能不能送一样东西给我的父母时,我可以告诉你,成功之门已经在向你打开了。
  那时候,外在条件稍好一点酒店女孩子大多有过上面四类中的全部或一部分的经历,个别的还遭遇到N次。她们也抓住了自己人生中难得的机遇,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顺便也改变了全家人的命运。酒店真是一个大好的舞台,不经意间就能见到无数的贵人。
  男孩子的命运差一些,当时的贵妇人相对是比较少的,倒插门的故事也很稀少,有钱人的闺女大概还太小了,没到耍朋友的年龄。所以,你能够理解当怡琴许我芳心之时,江大的客人中有多少会非常地失望啊!呸!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太不值了。那段时间,我经常感觉有人在背后骂我。
  当茜雯逃到后台作秘书后,仍然有人不放过她。听说一位澳大利亚客人对她情有独钟,多次请她干私活,打打字,订订机票之类的。进一步是请她当自己的汉语家教,你教我汉语,我教你英语,互相帮助,共同提高,完了我还给你家教费,真合算。
  两人的交往持续着,茜雯感情上的空虚得到了填补。江都的各个古镇,风景名胜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渐渐地茜雯有些爱上那位老外。看来潜意识里她是想出国的,不能跟金卫国出国,跟其他人出去也一样。但我觉得他们的感情基础不牢靠,有她赌气的成份在里面,不然怎么没有收过老外什么礼物呢?莫非那个澳大利亚人是个穷光蛋,就象蒋小姐告诫她的,澳洲人都是英国囚犯的后裔,没什么出息。
  或者是她一直拒绝收受任何礼物?内心里永远保留着一个小小的空间给自己的初恋情人——金卫国同学。
  两人的关系一直持续到金卫国衣锦还乡,荣归故里,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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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专业精神
更新时间2009-5-31 22:55:40 字数:4213
 位于江大38楼的听风阁行政咖啡厅原来属于餐饮部管辖,设立行政楼层之后就划归前厅部了。江大的行政楼层规模宏大,共八层楼,从31层一直到38层,房间数却不多,只有120间,因为一部分单间和标间早已改造成大小不等的套房了。
  咖啡厅也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扩大,占据大半个层楼,有专门的热菜、凉菜厨房,饼房,水果制作间。客用区包括用餐区、休息区、阅读区、电视电脑区,以及三个中式风格的包房。咖啡厅的隔壁是行政楼层接待台,旁边是一个行政楼层客人专用的自助式商务中心,客人可以凭房卡自己操作电脑、打印机和复印机,全部免费。两间分别能容纳20人和10的行政小会议室也在这一层楼。由于江大是塔式结构,电梯井、各类管井和消防通道都设计在大楼中央,各功能区四面环绕,所以38楼四周的落地玻璃很是气派,坐在那里喝咖啡也好,开会也好,都有居高临下,指点江山的感觉,很受高档商务客人的喜爱。没事的时候到那里浏览世界各地的报刊杂志也是一种独特的享受,好象自己跟玉皇大帝一般,一边腾云驾雾,一边批阅奏折。
  一个字,爽。
  “听江上清风,观落日长河。听风阁,我喜欢诗情画意的名字。小林,这里归我管,以后咱们多了个地方聊天,没事你和秦经理也可来坐坐。”卫国端起一杯冰水对我说,目光凝视着远方。
  “我可不敢自己来,小弟哪能跟你比啊。你是经理,可以签单的,我一个小主管,在酒店喝杯水都要自己掏钱。”我指着桌上的冰水说,“就这一杯破水,加两块冰,半片柠檬,酸酸的味道,难吃死了。还要收人家20块钱,你们也太黑了。”
  卫国嘟嘟嘴,朝我微微一笑,“你这个人啊,都做了几年酒店了,酒店之道还不懂?就说一听可乐吧,超市里卖2块,我们卖48,24倍,凭什么?”
  “你说凭什么?这个东西你不说还好,越说我越生气。好象酒店只是为富人们开的,他们的钱很好赚吗?”酒店上班日久,心理落差愈大,天天侍候富人,寒酸啦。
  他蘸了些水,在桌上画了两个一大一小的同心圆圈,“你说对了一半。小林啦,五星级酒店本来就不是为普通老百姓开的,它有自己的目标客户群。你看,外圈是大众,内圈是小众,我们得瞄准它。”
  “哦,是吗?”我还是不信。
  卫国望着窗外,一架飞机正在远处下降,阳光照在银白色的机身上煞是耀眼,“我们的销售对象是到江都来的高端商务、政务客人,还有本地的有钱人和大企业。看那架飞机,每天都有上百人是乘着它到我们酒店来的。”
  “这个我不知道,有这么多啊!”
  “我查过每天的住客登记表,统计过客人的来源,我们的上帝是腾云驾雾到江大来的。”
  “驾七彩祥云来去四方定非凡人,所以,他们有钱,活该被我们宰!”
  “不是这个意思。首先是客源群体,我们的市场,给我们付工资的人,衣食父母。你要了解他们的需求。”
  “难道他们的需求就是48元一听的可乐?这些人也太有病了,酒店隔壁就有个超市,他们怎么舍不得进去看一看,48块,可以买一大箱可乐了。搞促销的时候,可能还会顺带再送你几瓶雪碧。哈哈。”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有钱人都不傻,至少不比你我傻。你听过哪个客人投诉酒店的东西贵吗?”
  “嗯,我想想,好象还真没听说过。”
  “为什么他们还是很欣然地坐在酒店里点一听48块的可乐呢?因为酒店为他们提供了喝可乐的良好环境,装修,家俱,植物,背景音乐都是,五星级的氛围和情调,在这样的环境中喝可乐是不是要贵一些才行。”
  “你这样说,我有点明白了。可环境值这么多钱吗?”
  “除了舒适的环境,还有我们的服务。服务也是值钱的,对你微笑,问候你,帮你把可乐倒上,一切皆不劳你动手。服务员有工资,奖金,身上有工装,都是钱,全部要计入那一听可乐的成本的。”
  “我还以为服务不要钱。”
  “那是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在西方国家,最贵的就是人工费了。所以手工做的东西要远远贵过流水线大量生产的。什么东西只要是手工,又有品牌的话,一定是天价。”
  “老同学,喝过洋墨水的就是不一样,你懂得真不少啊!”
  “你知道吗?在我们酒店喝一杯普通的咖啡是58元,香港的半岛酒店却要98元,差别就在于人家的人工费更高,历史更悠久,半岛有七十年的历史了。”
  “七十年,乖乖,这么久?我才不信喝咖啡跟历史有什么关系,未必你能喝出七十年的味道?都是一样的咖啡嘛,又不陈年老酒。”
  “坐在那样的环境中,喝着同样的咖啡,感觉是不一样的,真的,我试过。这大概就是老爷子说的神秘第六感了。莫明其妙地喜欢上一样东西,或一个人,怎么看怎么顺眼。”
  “又说玄了。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每次跟你谈话,总让我学到不少东西,老同学,看不出来,你娃东西挺多的。”
  “又给老子戴高帽子了。”卫国这样说,心里其实很受用,出了国,镀了金,眼界就是不一样。如果一直呆在国内,恐怕水平也跟林启东差不多,甚至不如他都有可能。想到这里,他也不觉得意起来。“来,拿只烟给我抽抽。”
  大喜大悲之间,人的情绪变化时,往往会要烟抽的。
  老实说,我越来越佩服自己的老同学了。在我的眼中,酒店里A级以上的经理大多只拿钱不做事,下面的人都做完了,他们只是发号司令,动动嘴皮子。至于总监们就更不用说了,常常闲得连嘴皮子都懒得动,比如说餐饮总监夏洛克,整个就是一“睡美人”,“成天睡觉的美国人”的缩写,除了每天参加史密斯的早会,每周一次部门经理例会,其余时间都在房间里跟老婆一起呼呼大睡,床垫都睡坏了好几张。客房部的人都知道,美国人,块头大,破坏力强,没连带着把进口床架也睡断已是上帝保佑,这是怡琴告诉我的。
  我们这些员工,一天累死累活,一个月挣的工资还没他一天的多,你说世上还有天理吗?管理公司也不管,业主方好象也视而不见,都他*的不是东西。
  以前的前厅部经理蒋小姐管理非常严格,但也只限于严厉的训话,不尽人情的要求,做事情没看她勤快过,跟其他的港台A级经理们一个样,君子动口不动手,光说不练。
  酒店的设置也怪,总经理,美国人;几大总监,外国人;A级经理,港台人,其它的,大陆人。简直就是垄断外加歧视,什么时候我们大陆同胞才能出几个人才,爬到A级或以上的高位啊?
  我知道,A级以上是另外一个阶层,暂时还由老外们霸占着,离我们太过遥远,可望而不可及。
  综合现在各方面的情况来看,我们全体大陆人的希望只有寄托在金卫国一人身上了,因为目前只有他离这个目标最近。
  金卫国,你小子千万别辜负我们十几亿人民的殷切期望啊!
  事实证明,他确实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让我们开了眼,从此知道了什么是专业,什么是敬业。连我这个曾经对他最不服气的人私下里都会竖起大拇指,让怡琴笑破了肚皮。
  在前厅部,他就是一名超级服务员,麻将牌里绝对的“听用”。行李员忙不过时,他主动上前帮客人提行李,顺便沟通交流,打发客人等待的无聊。客人打不开房门,他只用一分钟就出现在楼层上,用自己的万能卡替客人开门,搞得客人还以为是神兵天降。员工用餐时间,他主动为前厅接待或行政楼层接待换饭顶岗,动作麻利地为客人办理各种手续。至于有投诉时,他更是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第一时间扑灭客人心中的怒火。最夸张的是,他还经常替司机们到机场接送客人,顺便再慰问一下远在机场出港大厅里辛苦工作的机场代表们。
  酒店所有的VIP接待都由他亲自操刀,全程接待。如果你看到江大里有一个成天忙得上窜下跳的人,一定是他,金卫国先生。
  总经理史密斯不是瞎子,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一个月后专门为他在酒店里开了一间房,供小金同志长住。这样他在酒店里工作的时间更长了,可以做更多的事,还是拿一样的工资,资本家就是聪明,帐算得比谁都精。只是有一点,大家会慢慢地明白过来,长住酒店是A级或以上的经理才能享受的专属待遇,小金同志的努力应该快有回报了。
  我也不是瞎子,天天站在大堂里目睹着老同学跑上跑下,汗水湿透了全身,没有一点感想是不可能的,也是没有良心的。遗憾的是我帮不了他,因为他会的东西我现在还不会,只能站在一旁白看,时间久了,也粗略地懂了一点。
  什么是专业?用他的话说,大概就是专注于你的事业,一头钻进去,心无旁骛,用尽一切办法搞懂它的全部,然后高效率地表演出来。
  什么是经理?就是一个人能顶几个员工用的人,下属会的你都会,还能做得更好。当你有一天练成了三头六臂的功夫,象魔术师一样能同时耍几样东西还玩得溜溜转的时候,你就是一位很职业化的经理了。
  那些外聘人士,高鼻子洋人永远高高在上,一副指挥若定,目空一切的样子,手下人的工作他未必会做,就算以前会做,现在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三天不摸手艺生,此话不假。
  老同学的事迹还告诉一个铁的事实,当官,尤其是当新官的时候一定要亲力亲为,在显出你本事的同时,也慢慢地把所有的权力都汇拢到自己手中。当你有了足够的权力后,再小放一部分,就是管理书上说的放权,或授权,群众们会说,这个领导真是高姿态,给我们机会锻炼,培养我们,让我们成长,我们真是崇拜死你了,偶像啊,呕吐的对象。要是反过来的话,你就死定了,下面的人再不听你的指挥。这大概就是当官的大学问之一,掌握舆论,引导舆论。
  无论如何,我相信,金卫国的汗水不会白流,他的专业精神必将象流感一样传染部门里的每一个人,第一个人就是我。
  从此以后,他是我的榜样,我向秦哥申请了更多的杂事,凡是没人愿意做的我都做,最苦最累的我抢着做。保安部的事情做完了,我就去帮前厅部做。当然为了不影响客人的情绪,我要求秦哥给我换上了一套西装,以方便在前厅进出。对客服务要正规一点嘛。
  人都是在不断的学习中进步的,我也一样,前厅部的知识长进了不少,从此不再是一名普通的保安了。
  当然,工作再忙,老婆是不能没时间陪的,至少休息时间要花在她的身上,不然她会有意见,意见多了就会有想法,想法再一多就会被人戴绿帽子,翻院墙。好在怡琴的要求不高,每周雷打不动陪她逛一整天街就可以了。
  我珍藏的《老婆语录》上是这样说的,“我又不要你花钱买东西,就逛一逛,看一看,每件衣服试一试,你不会嫌累吧!”“吃饭就用小面解决,不用生猛海鲜,知足了,我这样的女人你打起灯笼都找不到。不信你试试。”
  我敢试吗?借我一百个胆都不敢。绝不是怕老婆,是尊重。
  事实也是如如此,那是真的找不到啊。有一天我俩在大街上遇到了两个小冤家,女的在前快步走,男的在后拼命追,从步行街的这一头跑到另一头,然后又一样的顺序跑回来,象是在游街示众。我们四个人相视一望,都笑了。
  看起来,我们敬爱的金卫国同学终于向王茜雯发起第二次进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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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进攻
更新时间2009-6-1 23:31:26 字数:4121
 “老大,我们是逛街,你们俩好象是在游街啊!”看到他们俩你追我赶的样子,我和怡琴笑弯了腰,打量着这一对学生时代的情侣。
  “叫你别跟着我,非要跟。一个经理,也不注意一下形象。”茜雯一脸无辜地嗔道,手指理了理快被拉变形的挎包带,“我上个月才买的,你赔我。”
  见到我们,金卫国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好,好,我赔你,我陪你。天天都陪你。好了嘛,小雯。”
  茜雯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赔钱,不是陪人。谁要你陪了。”
  “好了,你们小俩口就不要争了。你陪我,我陪你的,好肉麻窝。”怡琴也在旁边掺和。“我看看,多般配的一对啊!呵,老公。”
  “就是,就是,整个就是一对金童玉女,好羡慕哦。”我附和着,扇风点火是我的拿手好戏。
  “茜雯,你看人家绕了半个地球追回来找你,真是痴情吧。我们小林要是象他这样,我什么都答应他了。”怡琴说。
  “你们不了解情况。别看他面上说得好听,背地里不知跟哪个洋妞好上了。”茜雯口上仍不松劲,语气却软了下来。
  “我对天发誓,在外国我一个女人都没正眼瞧过,我的心中只有你。”卫国高声说,象在宣誓一样。
  “看看,小林,向人家学习学习,你娃在街上就知道朝美女打望,象个色狼一样。”怡琴指着我说。
  “我该死,哪只眼睛看美女了?哦,原来两颗珠子都看了。眼睛啊,你们看了哪个美女?哦,她叫廖怡琴啊,整条街上最大的美女,确实忍耐不住。怎么处理你们两个呢?挖出来给小姐吃。”我用双手做出挖眼睛的动作,隔着手指缝看怡琴。
  “呸,我才不稀罕。快把手拿下来,少哄我。”怡琴说。
  “你们两个别闹了。金卫国,你到底想干什么?”茜雯说。
  “我的老同学不想干什么?他只想让你回心转意。是吧,卫国?”不等他说,我先抢过话头。
  饶是在部门里口才一流的金卫国也说不过女人,木呆呆地抓着后脑勺,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茜雯,你原谅我吧。我错了,我不该提那个澳大利亚人。”
  原来茜雯是为这个生气,不是瑞士不回来的事。这个卫国也是的,不检讨自己为什么撇下女友孤身一人不管,现在一回来就追问第三者的事,不吵起来才怪。别看茜雯外表柔弱,内心刚烈得很,哪里受得了这份气?你抛弃了我,还不准我找别人,天涯何处无芳草啊!这就是卫国的不对了,最起码是不智。等到哪天把茜雯又追回来了,再跟她秋后算帐也不迟嘛!
  “那个澳洲人我见过,长得很帅窝。”怡琴说。
  “廖怡琴,你也欺负我,再说我不理你了。”茜雯的眉毛都竖起来了,一脸怒气。
  “好了,我闭嘴还不行吗?”怡琴软下来。
  “茜雯,卫国的事,我可以作证。他在瑞士天天都想着你,只想一切安定下来后,再接你过去。在国外半工半读很辛苦的,你不给他回信,他痛苦得很,天天跑到日内瓦湖边一个人大哭。”我说。
  “是吗?他会哭,你亲眼看见了。”茜雯不信。
  “是啊!我看见了。”我说。
  “是他跟你说的吧,你信他?凭什么?”茜雯说。
  “凭我跟他中学同窗六年的了解。”我的语气越加坚定,为了让他们言归于好,我豁出去了,反正吹牛又没有成本。“茜雯,你知道吗?我们的中学同学里头只剩下你们俩这一对了,不容易啊!”
  “我就不原谅他,就不!”茜雯仍是得理不饶人。“怡琴,他欺负我。”
  她的泪水流下来了,扑在怡琴肩上哭起来,怡琴拍拍她的肩不停地安慰。
  问题有点严重,我扯了扯卫国的衣角,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地问:“老大,怎么搞的?”
  金卫国摇摇头,“女人的心真是变幻无穷,翻脸比翻书还快。今天我下了好大的决心约她出来,买了两张《泰坦尼克号》电影票。看到杰克与Rose相爱的一幕,我顺口提了那个老外的事。她一赌气就从电影院里跑出来,我一直追到这里。”
  “这部电影我们才看过,那个胖胖的女主角温斯莱特也叫Rose,跟茜雯的英文名一样,真是巧到家了。”前天晚上我跟怡琴才去看了《泰坦尼克号》,那段悲伤的音乐在我耳边回响,最后海上的那一幕让怡琴哭了。回到家,她问我:“你会象杰克一样把生的机会让给最心爱的人吗?”
  我说一定会的,为了让你好好地活,我愿意付出一切,包括生命,我心永恒啊。怡琴捂住我的嘴,亲了一下,“不许说,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女人真是太麻烦了,又想让你为她付出一切,又不愿意失去你。
  “你把此Rose当彼Rose得了。”我说。“如果你真的愿意当杰克,就不要在意那个澳洲人。你看电影里的Rose不是本来也有男友的吗?杰克照样能够包容。男人要有胸怀,不能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
  “唉……我没那意思,只是顺口提了一句。她就——”此时的卫国悔得肠子都青了,旧情复燃的大好机会被生生地破坏掉。“老子今天霉起了冬瓜灰,呑口水都噎死人,那句话不说,偏说那句!该打!”
  “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一起去吃饭。你跟她再道个歉,我和怡琴敲敲边鼓。”我提议说。
  “好吧。想吃什么?”卫国问。
  “那边有个新开的西餐厅,味道还可以。”我用手指了指,想起了茜雯在江大吃西餐被鱼刺卡住的往事,嘿嘿一笑。卫国不懂我的意思,“好吧,听你的。”
  园园西餐厅,在江都非常有名,开业时间不长就聚集了本地一大批追求小资情调的年青人,许多外地人、外国人也经常光顾此地。现在正是晚餐时间,里面早已座无虚席,我们拿了一个号,跟十几个小青年和外国人一块站在外面等。
  突然从餐厅里走出来一男一女,一个是江大房务总监晋维骐,晋先生,后面一个好象也是江大的员工,是谁,我一时没想起来。
  晋先生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看到身后的怡琴和茜雯,眼睛闪了闪,“吃饭啦?人很多。小金也在啊?”
  “晋先生好。”我们四人齐声说。他的职位比我们高,向他问好是基本的礼貌。
  “好,好。你们慢等,我先走了。”晋先生摆摆手,在门口招了辆的士,和女孩一起上车走了。
  “怡琴,那个女的好面熟,是酒店的,换上便装有点认不出来了。好象是你们客房部的。”茜雯说。
  “是我们晋先生的秘书,Lisa。”怡琴说。
  “哦,我想起来了,对对对。Lisa。今天穿的新衣服,好漂亮。”我也想起来了,回头看看怡琴,生怕她又说什么美女与色狼的事。好在她没提。
  “他们俩会不会是在……”茜雯小声地问,“耍朋友?”
  “有可能。那个马来西亚人最风流了,跟酒店好多女员工都有一腿。真不要脸,也不照照镜子,一个东南亚的矮冬瓜,跑到江都来还吃得开的。”我听说过一些他的风流韵事,别看他长得不高,皮肤也黑,样子也不怎样,桃花运还相当了得,找的女人还一个比一个靓。唉,有钱啦。
  “他不是有老婆孩子吗?怎么还……”茜雯叹了口气,“男人都是花心,看到路边的野草就想采。”
  “我就不会。”金卫国终于说话了,“一生一世就喜欢你一个人。”
  “肉麻!也不怕小林哥和怡琴姐笑话。”茜雯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充满了甜蜜。
  “九号,九号。九号的人在不在?”一位餐厅的服务员站在门口大声问。
  “叫我们了。快进去。”怡琴说。
  一顿饭吃了四百多块,幸好是金卫国请的客,不然怡琴起码要心痛半个月。我们四人就此别过,各回各家。卫国一定要送茜雯回家,她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四百多就收回了茜雯的心,值了。”在回家的路上,怡琴对我说。“她跟我讲,其实心里一直没有忘记两人过去的那一段感情,就是卫国太大男子主义,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自己不管茜雯,还不让人家与别人来往。是不是你们男人都这样,小林哥?”
  “我就不会那么小心眼。只要你我好,我不会计较你的过去的。”我打开房门,拉上电灯,“难道你跟谁有什么过去,老实跟我交待!”
  “去去去,别胡闹。一身臭汗,快去洗个澡。”怡琴一把推开我。
  我脱掉T恤,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闻了闻衣服,确实有点味,“亲爱的,要不我们一起来,洗鸳鸯浴?”
  “你好坏。不理你了。”话虽如此,她也开始解衣服的扣子了。
  第二天一早,小李子来叫我。现在他已是保安部的领班了,一张娃娃脸上焕发出几分英气,难掩心中的一丝得意。也正常,谁不想一步一步往上爬啊?跟了我一年多,总算熬出了头,那天我告诉他消息时,他兴奋得跳了起来,再三对我的提携表示感谢。
  金卫国这小子真没猜错,让人做事,就得给人希望,还得是不太遥远的希望。世人根本没有无欲无求的人,手下的人跟着你就是想有个盼头,否则的话,早离你而去了。这年月,什么人格魅力,兄弟伙关系,都不如名和利实在。
  看来人的心他比我读得透彻。
  “哪一天我当了老大,会不会也想得到这么多?”在江大烧烤店里我一边喝着豆浆,一边想。
  正想着,一位女孩急匆匆地跑过来,看年纪约十七八岁,脸上却化得很浓,一层粉非常明显,她喘着气一屁股坐在了小李子的旁边,“没给我点吗?”
  “点了,两个盐茶蛋,一笼酱肉包,一碗豆浆,你最喜欢的。”小李子恭敬地对她说,注意到我诧异的目光,有点尴尬地对我说,“小林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保安部林主管,我的老大,她叫钟毓灵,江大餐饮部的员工。”
  “你好,小钟。”真的官僚了,我没想到小李子已经有了对象,看样子是住在一起的。
  “小林哥,叫我灵儿好了,或者叫我的英文名字Lily也行。”小钟的口中夹着半个鸭蛋,粗声粗气地说,听口音象是江都附近哪个区县的,应该是邻泉县,跟马文骏可能是老乡。“我听过你的神奇故事,勇擒电梯鬼的,小林哥,真了不起。”
  那是好遥远以前的事了,似乎已经被我忘记,“没什么,运气而已。小李子,你跟她……”
  “老大,忘了向您汇报,我们已经耍了半个月了。”小李子说。“灵儿以前是客房部的,才调到餐饮部,她说客房部太累了。”
  “是吗?餐饮部也不轻松啊,要搬桌子,摆餐具。”我说。
  小钟的胃口很好,转眼已经消灭了两个蛋和三个包子,噎着喉咙说,“要说累,差不多。”她喝了一口豆浆,继续说,“但心里轻松啊,从此不再受那个马来西亚人的骚扰了。”
  “你是说晋先生吗?不会吧!”小女孩懂什么,我不太相信她的话,可脑子里却浮现出昨晚在园园西餐厅的一幕,他和Lisa一起出来。
  “小林哥,亏你还是保安部的主管,成天看着监控,你不知道吗?客房部里稍微长得乖一点的女员工,哪个没跟晋先生有点关系。”小钟毫无忌讳地说,好象知道多少秘密似的。
  小李子忍不住了,高声喝道,“别胡说,你一个小员工,知道多少啊?莫非你背着我,也跟他……”
  “我没有!”小钟生气了,恨了小李子一眼,“谁看得上那个矮子!”
  他俩的对话看似无心,不知怎的,却让我很不舒服,于是站起来,“小李子,上班时间快到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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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意外
更新时间2009-6-2 22:16:59 字数:4904
 从烧烤店到酒店步行大约有十分钟的路程,我今天却健步如飞,象是要急于摆脱什么似的,闲言碎语,胡乱猜测,莫名的害怕,不知道。没有跑,五分钟到了酒店员工岗,回头小李子一个人在后面跟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钟没有跟来,她的上班时间比我们晚一小时,这会子可能又回到小李子的房间睡“倒瞌睡”去了。
  打完卡,换上西装,我来到了酒店前广场,这是每天上岗巡视的第一站。一位保安员向我行礼,我挥手回礼。今天天气不太好,阴阴的快要下大雨,挑高近三层的遮雨蓬下,六辆日野旅游大巴车并作两排停泊在大堂入口处,发动机轰作响,,尾气灼人,应该是在等候即将上车的酒店客人。昨晚一批欧洲旅行团入住江大,今天用完早餐后可能要到江都附近的景点游览,几个男女老外背着挎包、相机、摄像机,手拿雨伞陆续出来了,有一位用餐巾纸擦着嘴冲我微笑,我点点头。另一位老者也看见了我,向我说了一声,“Morning.”
  我回了一声,“Goodmorning,sir.MayIhelpyou?”
  他说,“谢谢,不用。你们的早餐真可口。我们是从德国来的,想不到在中国还能吃到正宗的欧陆早餐。”
  现在我的英语水平已基本达到了日常口语会话的程度,但对于英、美、澳、加等国之外的人说的非标准英语却不敢说毫无问题。还好,老人家发音很准,语速较慢,听不出什么杂音,估计年轻时认真学过英语。
  “柏林吗?我知道那个城市。德国的首都,世界闻名的大都会。”其实我只知道德国首都的名字,从来没去过,以前看过前苏联的电影《攻克柏林》,到处都是断壁残岩,硝烟弥漫,你们伟大的元首希特勒自杀了。现在不能跟他讨论历史,只怕搞不好他是个纳粹,或纳粹的后裔,电视新闻里好象叫他们“新纳粹”。
  “我不住在柏林,在波茨坦,离柏林不远。”老人家说,细看样子约莫六十来岁,如果他当过兵的话,算年龄可能参加过希特勒垂死挣扎时的保卫德意志童子军。
  “哦,没听说过。”我听说过也不敢说,那是德国人二战投降的地方,他们的伤心地,好比日本人最不愿回忆的美国密苏里号战列舰,我不能提,假装不知道。
  “小伙子,你的英语很好。对不起,我要上车了,再见。晚上我们还要回来的。”他一头钻进了大巴,动作竟如年轻人一般轻盈。
  这时,一辆奥迪朝大门方向驶来,它想停到大门正中,可是正在登上旅游大巴的外国人挡住了去路,司机在车里拼命地按着喇叭,把老外们吓了一跳。我走上去,敬了个礼,“对不起,先生,前面有一批外国客人,他们正在上车,很快就走。”
  “外国人有什么了不起,叫他们快给都老子让开!”坐在副驾位上的一位男士大声吼道。
  我回头一望,老外们正在规规矩矩地排队上车,导游也在招呼着,人群挡住了大堂门的停车道,奥迪车确实无法停到门口。“先生,要不您先下吧。他们可能还要上一会儿。”我客气地说。不是我崇洋媚外,中国人在外国人面前低素质的表现在酒店见得太多太多,让我这个不算狂热爱国的同胞时常感到没脸。
  “凭什么让他们在门口上,让我在这里下?”他继续用高音喇叭一样的嗓门喊道,“又不是解放前的租界。”他的喧哗引来老外们一片注视的目光,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猜得到意思。
  有人闹事,行李员、保安员和大堂副理都赶紧跑了出来,一起过来相劝。客人见到这付阵仗,酒店的重视更给他壮了胆,立刻摆出大干一场的架式。为了安全起见,我站到了车前,防止奥迪车失控向前冲。那人以为我要躲,命令司机挂空档,大力轰油门,“呜—呜—”,想吓唬我们。
  金卫国出来了,秦哥和乔老二也来了,三人齐上总算劝住了正准备下车来打我的客人。老外们见到这一幕风景,纷纷掏出相机“咔嚓”就是几张。那位客人本来已被劝住了,见老外拍照,又准备上前抢他们的相机,口里大喊,“不准拍,不准拍,再拍老子把你的胶卷抽出来。”
  在导游的努力下,老外们全部上了车,大巴迅速开走。那位客人在万众的瞩目下,大摇大摆地在正门口下了车,进入了酒店。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酒店的客人也一样。”在金卫国的办公室,他与秦哥一起找我谈话。事实简单,情况清楚,我没有任何过错,但金卫国却要求我去向那位客人当面道歉。
  我不服,明明是他不讲理,怎么还成了我的错,好欺负吗?“不知是哪里来的杂皮无赖,有钱就了不起吗?真不是东西!”
  “他确实不是东西,但他是我们的客人。”金卫国说。“你今天一定要去跟他道歉,不然……”
  “不然怎的?你要开除我?”我气急了,昨天老子帮你找回旧爱,今天你就翻脸不认人,不替我作主也罢了,还要让我去道歉,谁受得了。
  “听老大的嘛,小林。”秦哥说。“他也是为你好。你都说他是无赖了,还跟他讲什么道理?客人要的不就是个面子吗?”
  “我还不是要面子。”我说。
  “你的面子不值钱!”秦哥的话让我太伤心了,两个人都不为我做主,一气之下,我一句话也不说转身用力关上门,走了。
  之后他们也没来找我。中午,我没心思在员工餐厅吃饭,怕遇到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叫上小李子到江大烧烤吃面。人在郁闷的时候,是要找个人说说话的。
  中午客人较少,位子随便挑,我俩在中间一张桌子坐下,头上有台吊扇吹着,天气有点闷,雨还没落下来,天却比上午更黑了,店里打开了灯。小李子知道上午的事,想劝我又不知从何说起。
  两大碗麻辣牛肉面端上了桌,一堆芫须冒得老高,我拿起筷子和着,此刻想起的不是酒店的事,却是早上我们三人的对话。
  “早上你们说的客房部晋先生是怎么回事?”我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小林哥,你别听灵儿瞎说,她一个小女孩子家知道什么?”小李子没想到我会问这个,忙解释说。
  “她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又怎么会这样说。她一定是知道一些事情。”我边吃,继续追问。
  “我也只是才跟她好上的,没有几天。”小李子用餐巾擦了一下嘴角的油。
  “没几天就住到一起了,看不出,你小子长本事了。”我打趣道。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对她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工作的情况。”小李子怕我误解,又打趣他,特别强调了“工作的情况”这五个字。
  “都在江大上班,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我说,鬼才相信你什么都不了解,又不是在外面找小姐,现过现。
  “可是每个部门内部的情况就不大容易弄清楚了,你知道江大里各个部门基本上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大家各干各的,相互通气少得很的。”
  小李子说的是事实,都说酒店是一个国家,各部门就是不同的省份,看起来离得很近,最多隔了几层楼,可部门内部的事还真的不太清楚。人就是这样,越不清楚的事,大家越好奇,于是就有人拿出来说,你凑过去听,他途说,你道听,道听途说就产生了。全信它的人肯定是有病,可未必也完全不真实,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有点影子吧。
  “那你跟我说说晋先生的事吗。”我想听到直接的信息。
  “他啊,我知道的跟你差不多。马来西亚人,做二十多年的客房,一直服务于汤森集团,开业后不久调入我们江大,之前是新加坡汤森酒店的行政管家。”
  “废话!不是这个。是他的风流韵事。”我对今天小李子的弯弯拐拐不耐烦起来。
  “这事儿啊!我也是才听灵儿说起。是这样的。”小李子说,“由于江大美女众多,连不直接面客的客房部都分得不少。除了一部分洗衣工和PA是中年妇女外,很多员工都是年青女孩子。尤其以房务中心为最。”
  小李子继续说,“一位四十来岁的外国人,身在异乡,整天被美女环绕,象贾宝玉、韦小宝一样,难免产生想法。晋先生是房务总监,位列酒店四大总监之一,其它三个是餐饮总监、财务总监和市场营销总监,小林哥是知道的。但他跟另外三个总监不一样,那三个是欧美人士,不懂汉语的,当然‘你好,谢谢,再见’之类的话还是会说的。晋总监会说汉语,他在新加坡工作过,不太流利,但跟中国人交流没有太大的问题。有了语言优势,外加经济基础,你知道他的工资是我们的几十倍,随便买点小礼物送给哪个小姑娘,人家都会高兴死的。”
  “哦。他都送些什么给她们呢?”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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