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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

_23 云扬风飞(当代)
  “何必如此拼命,盛唐这个烂摊子,连傅老板都躲起来了,你还傻乎乎地硬撑着。那些员工怎会不向你洒气?”朱越忧心道。
  “他是去北京找资金去了,过几天会回来的,盛唐是他的命根子,十多年的心血。”左手伤得不重,我抚摸着她的秀发。
  “他定是哄你的,自己在外面避风头,逍遥快活,却把你推到前台顶着。Tina说上午有十几个人提着家伙到办公室大闹,差点没跟你打起来,小林哥,咱何必为别人冒这等风险?万一你有个三长两,我可怎么办?”一串泪珠从她的脸庞滑落下来,让人好不痛惜。
  顾不得她的悲伤,酒店的事还等着,我挣扎着爬了起来,却被朱越一把抱住,“不准走!你的伤还没好,听我一句话吧!求你了!”
  二人正推攘间,门开处,董婷闯了进来,急急道,“林总,林总,对不起打扰了。郭总监在那边快不行了,医生叫我们赶快过去。”
  “怎么?他也在医院?”我连滚带爬起追着她一起跑出去。
  手术室外早已挤满了酒店员工,见我过来,崔洁芸上前道,“他刚被送进去,医生说后脑被重击,可能,可能很危险,院方已派出南华市最好的脑科医生,希望他能挺得过。”
  曹翌解释道,“他去追赶那些闹事的员工,结果在火车站被他们打了。幸好警察送他到医院,不然我们还找不到他的下落。医生说他的伤很重,除了头部,身上也有好几处,听几个员工说,他先是到阿房宫劝阻,左臂被一位厨师砍了一刀,后又让人泼了一锅热粥。唉,他还想抓住那几个领头的,可那些人已经疯了。”
  乱了,全乱套了。一场迫不得已的裁员竟闹出如此结局,西餐厅被砸,餐饮总监生命垂危,林启东啊,瞧你干的好事!我感到一阵眩错,几乎跌倒,曹翌一步上前扶住我。“林总不必担心,那几个肇事者已被铁路公安抓住,正在审讯。”
  “可郭总监还能救回来吗?”我呜咽道,“也许,我的决定错了,这个决定下得太急了,完全没有缓冲的余地,开个情况说明会也好啊。假如他真有个好歹,我们该怎么向他的家人交待?”
  众人默不作声,没有人埋怨我,急也好,缓也罢,如今的盛唐再也经不起折腾。崔洁芸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高声道,“各位也看见了,裁员确实情非得已,酒店的生意大家再清楚不过,林总的初衷原是希望大家好说好散,至少拿得到这个月的工资。如果再拖到下个月,我们很可能真的没办法了。听说餐饮有些人想不通,砸了西餐厅,何必呢?酒店没有哪里对不起大家啊!酒店是我们的家,若非真的困难,怎会抛弃她的子女?你们好好一想吧。客房部的同事回去转告一下,也别再闹罢工了,今晚有一个团队入住。你们都回去吧。”
  董婷也加入劝说的行列,逐渐把围观的人群劝离了医院。
  “曹经理,你留一个保安在这里等消息,其余的人跟我一起回酒店。今晚有一个大型团队入住,是岽山的袁总介绍过来的,现在酒店已经瘫痪了。”这是一根救命稻草,至少几十万的收入,可不能出一点岔子。我瞥了一眼身后的朱越,她仿佛欲言又止,她知道眼下的我是绝无可能安心躺在医院养伤的,略略迟疑之后快步上前握住我的手。
  “小林哥,无论怎样,小越都支持你。”朱越微微一笑。
  当我们回到酒店时,正忙于准备房间的戚总监跑来告诉我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好消息是,之前罢工的楼层服务员已重新复工,正在各楼层上全力赶房。坏消息是,原本计划留下的一批熟手因担心酒店下月发不出工资,已赌气离职。“这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团队共需要三百二十五间房,到六点钟前只怕还有一百来间赶不出来。”他皱眉道。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我问道,“PA和洗衣房的人派上去了吗?”
  “早已经派上去了。可他们动作慢,一个小时都做不完一间。”戚总监双手一摊,无奈道。
  不能再等了,如果客人拿不到房,盛唐不但收不到钱,还可能面临巨额赔偿,我咬咬牙,“把所有的员工都派上去,我们也去,能赶出多少是多少。崔经理,你马上去动员,你们人力资源部的人也都叫上。”
  抬手看表,已是下午三点,还有三个小时,那个团队即将到来。我突然后悔不该今天宣布裁员,平安熬过这个团队岂不更好?换作另一个有经验的老总定会如此抉择。
  林启东啊,傅盛栋跟你一说资金吃紧,你就慌了神,忘了今天的接待大事,年纪轻轻做老总,还是缺少大局观,拿捏不住轻重缓急。现在只希望崔经理回去盘点人手能带回一些令人安慰的消息。
  “你急也无用,还是到大堂坐一会,我看几个管理人员还是撑得起场面的。医生说你失血过多,不宜大动。”温柔的语气容不得我一丝反抗,二人来到大堂右侧的渭水吧,朱越给我叫了一杯蜂蜜水。
  “日暮驻征策,爱兹清渭流。”袁方说得没错,盛唐的硬件足矣傲视南华,仅仅一小小的渭水吧就不同凡响。世界排名第一的蒂凡尼酒店设计公司的大师们将西方现代建筑艺术与东方古老文化巧妙抒捏,融合,一汪汩汩清泉由室外天池引入大堂,无中生有地在室内营造出一条九曲回廊,站在挑高五层的大堂上空俯瞰,曲折回转的水流组合成一个繁写的“龙”字,取投杯断流之意境。置身渭水吧,听流水潺潺,没文化的我也顿生墨客骚人之叹,几欲斌诗一首以抒胸意。
  退伍军人傅盛梁是南华书法协会主席,他的墨宝酒店内外随处可见,地上巨大的“龙”字也出自他的手笔。较之袁方的放浪形骸,天马行空的草书,傅老板喜欢更为严谨的隶篆,颇有魏晋之风骨。
  酒店以盛唐文化为主题,据说浸淫千年汉唐文化的西安人到此一游亦觉大梦初醒,梦回长安。朱越摇指屏风上的一幅太白诗,“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大丈夫独爱李白诗句,傅老板如此乐天逍遥,但愿他吉人天象,能渡过眼前一劫。”
  “到盛唐一日便可学得百句唐诗佳作,以诗酌酒,别有一番韵味,许多外国人和海外华人选择下榻我们酒店,只为一睹唐人文化之精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观尽长安花。西安太远,盛唐很近,从香港过来只需两个小时。对了,还没感谢你送来的及时雨,那个联合国团原是九州的,要不是因为你,徐书记也不会同意临时改地方。”这一笔眼下南华酒店业最大的生意最终花落盛唐,多亏小越从中斡旋,几经周折总算玉成。有这几十万元收入垫底,我这个新上任的总经理也算开了个不好不坏的张。
  “举手之劳,谁让你是我老公呢?本来书记是想给袁方一个见面礼,不料岽山延迟开业,正好你这边也困难,我就说动他改到这里来了。不过,我却担心你们人手不够,别好心帮忙却害了你。”朱越面有忧色。
  这是最让我头痛的事,“顾不得这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先把所有的员工调去做房间,只要今晚能顺利入住,明天就好办了。”
  朱越摇摇头,“明天可有一场规模庞大的国际会议,八百多人的,你的人手够吗?晚上的欢迎宴会徐书记和张市长都要出席的,金融危机以来南华市规格最高的政务活动,我担心你们的服务跟不上。”
  这时,崔洁芸急匆匆地跑来,“林总,我初步盘点了一下,全酒店在职员工还有450名,从人数看,应付团队不成问题,可人员分布比例严重失衡。中餐服务员和楼层服务员流失超过三分之二,我怕……”
  我的眉头一皱,完了,不需要的人赖着不走,最需要的人却找不到,这回客房、餐饮和会议怕是搞不定了。
  崔洁芸怕我过于自责,叹息道,“林总,我听说了一个情况,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也八九不离十。您知道我们的熟手都跑哪儿去了吗?”
  “回老家了?还能去哪里?”我仰头苦笑。
  崔经理跺脚道,“不是,一大半去了隔壁的国大,一小半去了九洲,似乎那两家早有预谋,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我明白了,国大那边定是易显龙在搞鬼,先拉走一帮总监经理,再顺手捎带一帮子骨干员工,非逼得老东家揭不开锅。一记重拳恰好打在盛唐的软肋,时机选得不可谓不好。至于九州也好理解,联合国代表团的大生意被盛唐抢走,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混水摸鱼,挖走几个人也算是出一口胸中的恶气。
  唉——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自己乱了方寸,不该草率裁员,这个学费交大了!
  “现在全酒店能出动的人都被派上楼层,最积极的竟是工程部的一帮师傅,他们在何国彬的带领下冲在最前面,只是平时缺乏专业培训,效率低了些。不过聊胜于无,人海战术也有点效果。戚总监说,如果能再给他十来人的生力军,六点钟以前一定抢得出房间。”崔经理道。
  我苦笑道,“十来人?此时此刻你让我到哪里去找十来人出来?”
  朱越插嘴道,“小林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危急关头必多义士。多几个何国彬这样的人,何愁办不成大事?刚才听Tina说,在你办公室闹得最凶的就是他,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烫啊,这回子如此卖力?”
  我想起一事,对崔洁芸道,“工程总监不是暂缺吗?你马上去转告何工,我的话,今天就任命他为工程部副总监,主持部门工作。另外那一位PA阿姨表现也不错,主动帮助收拾阿房宫,你让Tina去辨认一下,回头提拔她任PA副经理。”
  任命总监、经理级人物可是大事,放在平时可得有几番极其严格的考核才行。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盛唐从不喜欢内部培养提拔,占据中高层是清一色的空降部队,我有心借此机会改变这一传统。
  她楞了一下,猛然醒悟,旋即竖起大拇指道,“林总这一招甚是高明,他们定会加倍卖力!不过,戚总监跟我一起计算过,仅凭盛唐现有的人手,六点以前缺口仍然会有三十来间。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
  她偷偷看了一眼朱越,鼓起勇气道,“不知岽山丽日那边能不能临时借几个人来?听说他们刚从中山职业中学招聘了一批楼层服务员。嫂子别怪我打您的主意哟!反正岽山尚未开业,中间又有这一层关系在。”
  这个崔洁芸竟是上天送给我的一员福将,危急关头总能出人意表,我顿时来了精神,脚尖踢了一下朱越,道,“你看呢?请袁先生帮个忙?”
  朱越抿嘴一笑,“这架式,我要不出手岂不被你们恨死?好吧,帮忙帮到底,送佛送上天。团队是我介绍过来的,人手我也帮你们想办法,这就跟袁总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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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险过难关
更新时间2010-6-19 20:34:38 字数:4349
 在盛唐忙于准备代表团的房间之时,市接待办却传来另一个消息,由于香港启德机场导航系统突发临时故障,有一半代表不能按期抵达南华,几架飞机改降台北和马尼拉。
  “林总,天佑盛唐,今晚只需要一百六十来间房,应该能够应付过来。”市场营销总监杨益凡长吁了一口气,“还是老天作美,不然第一批客人已快到酒店,前台接待和收银员都被抽调到楼层做清洁,已累趴下了。”
  虽然前一天还是主管经理,几大总监的专业水平却毋容置疑,只是社会经验略显不足,大型团队迟到未必是好事,因为它可能引发一系列不可预料的连锁反应,我担心明天的会议不能如期进行。“别太乐观,虽说此事与酒店无关,但你得考虑万一会议延期,先来的人明天如何安排?让他们全在房间里睡觉吗?”
  杨总监有点不以为然,“这个好象是会务组的事,他们比我们更着急,会议延期必然产生更多的房费,可预算有限。”
  “你以为此时此刻,南华市政府很有钱吗?几大赞助商早已咽咽一息,若非强行摊派,当初承诺的钱怕也不会出。我觉得盛唐应该做点什么?”我见朱越不在,猛吸了一口烟。
  他睁大眼睛,“总不至于让我们倒贴吧,眼下的盛唐已是山穷水尽了。”
  是啊,大环境不顺,家家的日子都紧巴巴的,谁也不比谁宽松,可又有什么良策呢?我眉头紧锁,一声叹息。
  “要不这样,林总,我们也派几个人去香港,与会务组的人一起接机,以示诚意。假如导航系统能提前恢复正常,客人晚一点还能到酒店。”杨总监提出了一个惠而不费的主意。
  “好,就这么定了,你亲自带两个精干的销售经理去,我在家里坐镇指挥,我们保持电话联系。”我站起身往楼层走去。
  在朱越的协助下,二十位岽山丽日的员工已加入到抢房的战斗中,这些职高生年轻力壮,又受过专业训练,平均二十分钟就能完成一个房间的清洁,质量亦比盛唐的员工强。戚总监估计六点以前能完成全部准备工作,于是抽出一部分PA去阿房宫支援朱越,希望能尽快恢复西厨房的运行,给先到的客人准备一顿可口的晚餐。
  在郭总监暂时不能履行职责的情况下,我临时决定由老婆朱越代理餐饮总监一职,“当务之急是今天的晚餐,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得让客人吃上饭。”
  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要厨师没厨师,要服务员没服务员,在崔洁芸的再三恳求之下,那些厨工与新来不久的服务员总算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按常规,近二百人的晚餐至少得需要十几名熟练的厨师与三十来位厨工搭配,才能保证正常的出品,而此刻这个数字却是奢望。最缺的是能上灶的厨师,尤其是热菜厨师,现在只剩下一人挑大梁。提前赶来检查现场的市接待办主任周咏权见人手不足,怕是六点半也出不来晚餐,在阿房宫里对着朱越发火道,“盛唐在搞什么?人都死到哪里去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原来的九州方便。”正指挥取菜台面布置的朱越擦拭着汗水,陪笑道,“周主任,您别急嘛,我保证代表团一定能吃到晚餐。我们合作过多少回了,朱越让您失望过一次吗?再说了,是徐书记批准改在盛唐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徐堃泽,南华市一手遮天的人物,不知被朱越使了什么魔法,对这个江都来的小女孩言听计从,有求必应。她在九州,市里的重要会议和接待皆在九州,她去岽山,又改到岽山,如今岽山延迟开业,她又说动他转到盛唐。两口子都是做酒店的,今后可得常往这两家酒店跑了。想到这里,周主任的语气略略缓和下来,摇头道,“朱小姐,不是不相信你,好歹我也经常与酒店打交道,你瞧眼前这个架式,菜品出得来吗?”
  朱越一把拉着他走到阿房宫一角,悄声道,“您看到的不过是一小部分场面。不错,光靠西餐厅的厨师根本做不来。不过呢,我已经想出一个办法来,用中厨房的师傅来做自助餐,那边可不缺人手的。”
  周咏权一楞,眉头略有舒展,“朱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也不失为权宜之计。可是按计划,今晚的接风宴是西式自助餐啊。一来就上中餐的话,我怕老外们口味不适。他们才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正憋得慌呢。整个的行程是瑞士丹尼尔公关公司一手策划的,下榻的酒店一改再改,我们已被投诉过好几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外的计划性极强,决定下来的东西是不能随便更改的。”
  对于大名鼎鼎的丹尼尔公司,朱越早有耳闻。全世界最重要的会议皆由它一手策划,要不是借助袁方的关系,根本无法说服对方的亚太区总代表。此君也是我们的老熟人了,江都丽日酒店前任市场营销总监,澳大利亚人,托马斯先生,张燕丽小姐的师傅。世界并不大,到月球上散步说不定也能遇见一老乡。
  她摆摆手,道“呃,这就是本小姐的独创了,南华一直流行西式自助餐,牛排,面包,沙拉的,你以为老外真的喜欢吗?不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入乡随俗,他们来中国最开心的恰恰是能吃到正宗的中国菜。周主任,您经常出入酒店,您说说,星衢七星之中,哪一家能做出真正的西餐来?不过是照葫芦画瓢罢了。我们做得再怎么好,也比不过香港的酒店,更别说国外的酒店了。何苦以己之短比人之长呢?托马斯那边我已打过招呼,您就一百个放心吧。今晚的海鲜自助餐绝对是南华第一宴,相信必能独领南华餐饮的风骚!”
  虽然常陪领导吃饭,餐饮的门道却是不精,更没闲功夫却研究个中的学问,周咏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向来只知道服从上级的他仍不敢随便更改原有的接待方案,最担心的却不是什么丹尼尔,托马斯,而是市领导,“这个方案可是徐书记签过字的,我们擅自更改风险太大了吧。”
  朱越胸有成竹道,“周主任大可放心,我已经请示了徐书记,他让我自己看着办,弄点创新说不定还是好事。”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去忙吧。”话说到这份上,周咏权不再言语,转身去确认第一批客人的房间号。
  由于酒店规模宏大,各成一套体系,盛唐的中、西餐厅一向互不往来,大明宫中餐厅从来看不起阿房宫西餐厅。前几任餐饮总监绞尽脑汁也无法协调中、西餐同步,中厨房老大岳振华本不打算给朱越面子,“阿房宫自乱阵角,关我们屁事?大明宫还得准备明天的欢迎宴,哪有闲功夫去帮他们?”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朱越又想再次向岽山丽日求援,急调已经到位的西餐厅厨师队伍,转念一想,担心盛唐一下子欠下老朋友太多感情债,将来在市场上不便赤手相搏。“我的小林哥心慈手软,可不能害了他。还是立足于自立更生吧。”朱越盘算着。
  中厨房粤菜灶头前,她随手拿起一把案板上的菜刀,做了个切菜的动作,嘻嘻一笑,“岳总厨大人有大量,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您的侄儿不是也提着刀闹到林总办公室吗?每个人都有冲动的时候,您何必跟他们计较。”
  提起侄儿大闹总经理办公室,岳振华顿时气短,“这个猴子,没良心的东西?我都没开腔,他急个什么?盛唐已经这样了,不是添乱吗?定是受人指使!幸好我们的林总宽容,没跟他计较这个。不然老子饶不了他!”
  朱越何等聪明,早从崔洁芸那里打听得一清二楚,指使那个没良心的侄儿闹事之人恰恰是岳老大自己。否则,给他一百个胆也不敢!
  这个老家伙,自恃南华粤菜第一人,以老卖老,这回子可得求他务必出手相助。“我倒有个主意,盛唐不是一直没有行政总厨吗?趁阿房宫无人的机会,干脆由您兼并了如何?”
  兼了两个厨房,行政总厨非我莫属。岳振华的脑子转得跟菜刀一样快,眼睛一亮,顺手接过朱越递来的菜刀,“朱小姐的话算数吗?哦,真该死!瞧我这脑子,您的意思自然是林总的意思了。呵呵,我没说错吧?”
  朱越眉毛一扬,道,“那我们就说定了。”
  岳振华本想趁机提出涨工资的事,目光与朱越对视的一瞬间,却犹豫了,如此美丽的女子面前,趁人之危似乎非大丈夫所为,于是挺直了腰板,昂然道,“好,就这么定了。我马上派人过去。”
  朱越向他投来嫣然一笑,迈着碎步离开了中厨房,却没留意到身后的岳振华已陶醉得几乎跌倒在地。
  “为这样的女人卖命,也不枉我在世上走一遭了。”哐啷一声,岳振华手一软,菜刀掉在地上。
  本是餐饮出身的朱越,对服务员的心理了然于胸。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南下打工者背井离乡,为的只是一份比家乡更高的收入。现实社会,金钱面前,忠诚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一切皆是商品,都有一张价格标签贴在上面,只要有人出钱,什么买不到?”在去往大明宫的路上,她已想好了该如何对付中餐厅的员工。“哼哼,那些没离开的人定是一时找不到好去处,不过是暂且把盛唐当成自己的家了,大难临头,忠诚一文不值。”
  郭总监入院的消息已在餐饮部炸开了锅,许多也曾想大闹一番的中餐厅员工暗自庆幸动手晚了一步,出气事小,犯法事大。那些企图逃之夭夭的人大多在火车站和汽车站落入法网,这回子正在各个派出所录口供呢。
  朱越显然没功夫理会他们心里的具体想法,什么人力资源?什么酒店管理?统统抛一边去。这个社会只有一条颠朴不破的真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阿房宫一闹空出一大堆管理岗位,正好拿出来给那些积极配合的小员工们。
  五十多位员工齐聚大明宫贞观厅,朱越没时间绕圈子,一上来先抛出绣球,“你们这些坐在第一排的人应该是很积极的吧,好,现在我宣布第一排的所有人全部晋升一级,员工做领班,领班当主管,立即生效。”
  大厅里一阵骚动,众人半晌没回过神来,平时第一排没人愿坐,今天椅子不多,后来的人才老大不情愿地被挤到第一排。早知道能升官,我也抢啊!可惜现在没位子了,唉——
  朱越心中一喜,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些人称职与否并不重要,她现在要的是马上把群众发动起来,员工们都是爱攀比的,头衔是他们的最爱。她继续道,“我现在需要你们马上去阿房宫帮忙,表现积极的也有升职的机会。”
  没见过这么容易就能升官的机会,全体员工都把手举得老高,生怕朱小姐的眼睛扫过来没瞧见他,旁边餐饮部秘书黄隽忙不停地登记着名字。几次想示意人手够了,却担心被激动不已的兄弟姐妹们痛扁,硬是忍住了没敢开腔。
  朱越明白,未来三天的会议都得靠眼前这群人,不最大限度地激发出他们的潜能来,接待工作根本无法完成。
  最后,她充满激情地说道,“只要工作在,收入就会有保障。盛唐经过这一次的洗礼,必将是南华酒店业最闪亮的明珠,各位也将得到心中所想的位子。让我们一起渡过难关吧”
  在她的动员下,大明宫的服务员纷纷响应,自助餐嘛,本不需要太多的服务,老外们旅途劳顿,一见到琳琅满目的美食,哪还顾得了礼仪,一手一盘,大快朵颐地海吃起来。
  当周咏权看到第一批客人在阿房宫里挑起大拇指,尽情享用朱越设计的海鲜自助晚餐时,紧绷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满意的微笑,“这个女人真有两把刷子,连徐书记和托马斯都搞得定,姓林的艳福不浅啦!以后市里接待的事情干脆都交得她得了,我也图个省心。”
  在所有客房准备停当之时,市场营销总监杨益凡也从香港传来好消息,启德机场的导航系统已恢复正常,改降台北和马尼拉的飞机正排队起飞。“他们一出来,你就上车问候,送上携带的面包和饮料,不够的话就在香港采购些,如此,盛唐必将让他们终生难忘。”我在电话里吩咐着,身子却已瘫倒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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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营销之道(上)
更新时间2010-6-21 19:31:49 字数:3696
 裁员,闹事,接待,一日之内三大难关,盛唐涉险而过,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好在第二天的国际会议顺利举行。来自中央和各省市的领导们非常满意,我也少不了与他们合影留念,一位西安籍的部长提议,鉴于南华市尚无国宾馆,今后政府的接待都改在盛唐得了,正好宣扬我中华洋洋五千年的悠久文化。
  陪同的周咏权冲我眨眨眼,“林总,咱们以后合作的机会怕是更多了,可得请我吃饭啰。”
  “那是自然。改天我请您到贞观厅小酌如何?政务接待的事您是专家,小弟少不得请教一二。”我点头道。
  “贞观厅太奢侈了吧,我担待不起。南华谁人不知盛唐的四大豪华包房,武德、贞观、神龙和开元,领导们坐坐可以,我们就算了。”他笑道。
  还跟我讲礼?随口能说出四个名字,南华第一油嘴的名号不是白给的,我自己明白他的意思,“这个就让小弟来安排好了,不会让您犯忌的。”
  “喂,跟你说个事。我觉得小嫂子挺利害的,是见过大事面的人。二百多人的部门硬是被她几下子给唬住了,会议,用餐,井井有条;英语也了不得,把老外们哄得团团转。连加利秘书长都亲自给她写了封表扬信,人才呀!不知何时喝你们的喜酒哇?”他不由竖起了大拇指。
  浸淫汤森六年,颇得前辈真传,应付一帮乌合之众自是不在话下,但在周主任面前得保持低调,“她也就这三板斧而已,在南华的地面上今后少不得还靠大哥多照应。至于喜酒嘛,等这回子忙过了再说吧,届时请大哥来做证婚人。”
  答谢宴上,徐堃泽书记代表主办城市发表了热情洋溢的祝酒辞,欢迎远道而来的各国佳宾和各级领导,虽然金融危机的阴霾尚未散去,但三百万南华市民分明感受到一缕曙光即将穿破笼罩在我们头上的最后一丝乌云。
  在周边兄弟城市皆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时候,官员们本来担心如此铺张的国际盛会必然给南华市带来财政上的灾难,分摊的赞助费极有可能赶走最后一批坚守阵地的外商。可是当全球媒体瞩目盛会,报道盛会之时,南华一扫颓气,再一次走到世界舞台的中心。
  看来岂止商人需要赌博,有时政治家也需要。
  新闻发布会上,徐书记坦言,金融危机既是危险,亦是机会。传统产业必须升级,先进制造业是南中国未来的希望,香港已经回归,珠三角得寻找新的增长点,才能在中国的经济版图上巩固领先的地位。他以政治家高瞻远瞩的眼光,向全世界发出了构建IT制造高地的倡议书,以香港为窗口,以南华为研发中心和制造基地,实施全球产业链配套的招商战略迅速赢得了众多世界500强企业的喝彩。
  高举高打,南华从此迈开了经济转型的坚定步伐。
  “林总,跟你说个事,前两天我在澳门葡京看到傅盛梁了,象是输了不少。”刘渝川在接回帮忙的客房部员工时悄悄对我说。
  “不会吧,你没看错?他不是去北京了吗?”我狐疑道。
  刘渝川搂着留海,吹了口气,悠悠道,“又不是什么秘密!南华哪个老板不好赌?我们岽山的霍老板还不是一样,唉,不提也罢。我只把看到的告诉你,别的就不知道了。”
  “喂,说什么呢?快上车!时间不早了,酒店还等着我们回去开荒呢,再不走,袁总得骂人了。”车上的朱越把头伸出窗外催促着。
  “好吧,再见,替我向袁总问好,改天登门拜谢。”我朝大巴挥挥手。
  这个女人,人长得漂亮,和朱越有得一比,当地人称南华双姝,在酒店圈子里名气极大。虽说都是江都排得上号的美女,刘渝川却不及朱越干练,呵呵,嘴巴挺长的,不知她对我说这些话是何意?盛唐的帐上已没多少资金,傅老板还敢去豪赌?我不信。
  管他的,一干总监们正等着我开营销会呢,南华即将走出经济不景气的低谷,各大酒店已蠢蠢欲动,盛唐可不能落在人后。我得赶快把注意力转移到市场上来,哪有功夫去琢磨她的话?
  太极宫国际会议中心占据着酒店西翼的裙楼,与东翼的大明宫中餐厅遥遥相望,一左一右,如两只巨手,齐齐伸向大海。骊山室外游泳池凹在它们的中央,从四十九楼云裳阁咖啡厅俯瞰下去,好似一块含在口中的美玉。会议中心共分上下二层,每一层的空高均在七米以上。其中最大的含元殿大宴会厅直接挑空两层楼,能轻松容纳千人会议,或一百二十桌宴席。它的左右两侧分别一字排开三十个大小不等的会议室,与大明宫的包房取自唐朝皇帝的年号不同,会议室是以唐朝的宫殿建筑命名的,流连期间,差不多等于翻开一部李唐王朝的历史画卷了。就太极宫的体量而言,整个南中国无出其右,但内部设施却不及我们隔壁后开业的国大先进豪华。
  从大堂去会议中心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董婷正在远处的玄武门旁打着电话,见我过来忙上前引领。她一边前行一边小声对我说,“好消息,刚才跟医院通过电话,郭总监已经醒了,医生说已渡过危险期。”
  我松了口气,“太好了。会议一结束我就去看望他,记着提醒我。”
  左侧落地玻璃外,两排错落的棕榈树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也挡住了后面那一片荒芜的银色沙滩。袁方上回提到的盐碱地应该就是这里了,不知道有没有他所说的开发价值呢?生长于内陆的我完全没有概念。
  朱雀厅内,各大总监、经理、市场销售部全体员工已全部到齐,四十多人围着回字型的课桌满满地坐了一圈,两部投影仪直射着舞台两侧的巨幅幕布,把太宗巡狩围猎图夹在中央。
  “杨总监,你先开始吧。”我坐下来点燃了一只烟。
  入道不过五年的杨益凡对自己能坐上南华第一大酒店市场营销总监的位子很是得意,也难怪,三流大学毕业的大专生,以二十六岁的年龄能升至如此高位,全中国也挑不出几个人来。想当初,他受小平同志南巡讲话的鼓舞,一走出校门即飞向到处都是工地的南华市,这里将是我们筑就未来之梦的地方,跟他一般年龄的年青人都在憧憬着同样的梦想。
  在提拔之前,我特别调查过他的情况。听崔洁芸说,他是销售部里不多见的男生,外人羡慕他生在花丛中,天天与美女打交道,艳福不浅。只要他自己才明白个中的酸楚,要打动客户,构建忠诚于自己的客户网络,他得花费比美女们多十倍的气力。美女一个电话就能唤来的大客户,他至少需要上门十次八次,饱受冷眼与描绘之后,人家实在推脱不过才极不情愿地赏光一次。
  可是他没有退缩,一个人顶起部门近三分之一的销售业绩,在经历了五任重女轻男的香港总经理之后,终于在三个月前升至市场销售部五大经理之一的团队经理一职,是部门里爬得最慢的一个。原因无它,只因他是男人。
  当崔洁把五位经理的材料摆我面前时,我却毫不犹豫地点了他的将,原因无它,只因他是男人,一位能堪大任的男子汉。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神色自若地开始发言,“好的,林总。各位同事,下面由我来做盛唐大酒店下半年的市场营销战略提报,请看PPT。
  本提报共分为三个部分:第一,我们面临的形势和环境;第二,盛唐的战略和战术;第三,盛唐的营销目标和实施方案。
  首先,我们来分析一下宏观的市场环境和南华的经济形势。南华地处华夏东南沿海,毗邻亚洲四小龙之的香港,改革开放二十年来经济发展极为迅速,从一个仅数万人的小渔村一跃成为人口过百万的区域经济中心城市,各类三资企业一万余家,经济总量在全国地级市中跃居前三甲之列。可以说,南华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缩影,仅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就走完了发达国家上百年的发展历程。孔雀东南飞,南华的迅猛发展吸引了数百万就业人口,城市的版图一再扩张,我们酒店门前的星汉街也由一条狭窄小巷拓展成今天的八车道宽阔大道,两侧商铺林立,三星级以上酒店达四十余家,其中已开业的五星级有七家,在建五家。星级酒店的密度堪称中国之最,但由于市场需求旺盛,竞争却不太激烈,基本上家家都能吃饱。
  突如其来的金融风暴象一盆凉水泼来,随着众多工厂倒闭,全市酒店的平均住房率也集体高台跳水,掉到30%左右,平均房价也跌至去年的三分之一。长此下去,许多酒店必将入不敷出,我们盛唐也一样。”
  他顿了顿,似乎仍对几天前的裁员心有余悸,目光却未与我相对。这小子还鬼精鬼精的,知道替我打圆场,心下又对他高看一眼。
  “雪莱有一句诗,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前两天徐书记面对记者的一番话让我们看到了南华的希望,危机是淘汰弱者的好机会。经过这次阵痛,政府清醒地意识到以往的三来一补的粗加工增长模式已无法支撑起南华的经济,我们正面临大洗牌的变局。”他特别强调了变局二字。
  嘿嘿,把我昨天解读徐书记的话拿来现炒现卖,汝子可教!
  他继续道,“所以我预判,三个月后南华经济必将率先复苏。”PPT上打出一行巨大的红字,会场内顿时一阵骚动,有人摇头,有人颔首。
  “是不是太乐观了些,三个月,不可能吧……”
  “投资建厂哪这么快的……”
  “市政府下了这么大的决心,还是有可能的……”
  ……
  跟当初丽日的情况何其相似,赞同的俱是市场销售部的员工,其他人均不同程度地表示怀疑。无数人的目光皆向我投来,希望我表个态。
  正犹豫间,杨益凡却朗声道,“请大家安静,这也是林总的判断!”
  我的心猛地一紧,我的判断?谁跟你说过的?想压制众人的异议非得要抬出我来吗?忍不住就想反驳他,可一看到他期许的目光,我却有些退缩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不从我这里借来东风,烧得起来吗?
  自从提拔了他,销售的美女们呼啦啦地跑掉一半,差点成了光杆司令,好容易从几个部门抽来些灵光的苗子,盛唐最重要的部门差点揭不开锅了。
  这个时候唯一能力挺他的人就是我了。
  “你继续说。”我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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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营销之道(下)
更新时间2010-6-24 23:06:23 字数:4137
 刚才的一番骚动让杨益凡心里有些打鼓,虽然年少气盛,可也明白新官上任,威信未立,自己尚不具备直面众人的疑惑时振臂高呼的能力,遂灵机一动,拉大旗当虎皮,还好我未点破。
  趁众人交头接耳之际,他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继续道,“孙子曰: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营销之道,重在借势。市场反弹在即,这就是大势,我们盛唐理应顺势而为,重新夺回南华第一酒店之名。”
  接下来他打出一张幻灯片,以最专业的视角详细对比星衢七星和即将开业的岽山丽日的优劣,“我们来比较一下:
  以商务和散客而论,九州,天宇两家酒店占地利之便,扼守星汉街东大门,与省道和国道相连,位置最佳,外来客进入南华市中心第一眼看到的酒店就是它们。所以,它们在市外的知名度远比另外六家强,外来客大多选择下榻此地。
  蟠龙大酒店则位于街道中段,毗邻南华购物广场,商业氛围浓郁,一应商业和银行网点皆在十分钟步行之内,因此,它的散客优势最强。
  离蟠龙不远的银海却依托控股的两家四星级和三星级酒店,联手通吃南华市的旅行团市场,完全锁定了高、中、低三类客源,任何一家五星级酒店均不敢单独与之相抗衡。
  而国大则定位会议专家,只接各类大小会议团队,其标间数量庞大,价格体系亦是十分灵活,现在他们又从盛唐抢去了一部分协议客户,会议销售的力量更为强大。
  与之相邻的旺角大酒店最是特殊,它的客源以港澳台旅行团队为主,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其营销网络已渗透到两岸三地。这一块市场蛋糕,整个南华的酒店莫能与之相争。
  而即将开业的岽山丽日酒店却手握两大资源优势,一是本地区唯一的温泉度假产品,二是唯一的国际品牌。前者可吸引富裕的南华和周边客源,后者则能分享丽日集团全球订房网络的客人。”
  “听杨总监这么一说,好像整个市场都已被它们瓜分完了,那我们盛唐呢?”朱雀厅内又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议论,一股悲观的氛围笼罩着会议室,一些人甚至对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论调颇有不满。
  “重点说说我们盛唐吧。”我插口道,他的话倒是一针见血,切中了要害,可如果找不到应对之策亦是枉然。
  “好的,林总。”杨益凡翻到下一张幻灯片,“各位知道,我们盛唐位于星汉大街之末,就商务散客而言,我们的位置最无竞争力。客人去商业中心打的得花十分钟,步行至少半小时以上。由于前五任总经理一直在定位大略上举棋不定,左右徘徊,导致我们什么都想做,什么客都想揽,散客,旅行团,会议团,政府团,我们通通都做过,却一样未做好。因为我们总是以已之短去攻别人之长!一会儿捡芝麻,一会儿摘西瓜,杂乱的客源结构又导致价格体系一团混乱,仅商务协议价就有三种之多,连销售人员也容易弄错,遑论客人了。”
  我点点头,以已之短攻别人之长,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可不如此又当如何?翻开任何一本酒店教科书,酒店的客人不就只有这几大类吗?对于大体量的酒店而言,通吃不是错。
  房务总监戚栩光一语道出了听众们的心声,“杨总监,听你这么一说,我们的心都凉了。位置不行,定位错乱,先机尽失,我们只想知道销售部有何良策?今天到会的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新任命的工程部经理何国彬与行政总厨岳振华也连忙附合着,“杨总监,别卖官子了,有话直说。我们的长处在哪里?”
  我也想听听他的高见,朝他示意继续。
  杨益凡已吊足了观众的胃口,该是合盘托出苦思三天三夜的答案了,“盛唐是南华最早的两家五星之一,经历两次扩建,目前我们的体量在南华最大,建筑也极有特色,我很赞成姚部长的观点,中华五千年文化之缩影只在盛唐。因此我建议把营销的重点转移到世界五百强的外籍客人身上,第一步,将低楼层的客房改造成写字间,供前来南华投资的外国企业租用。当我还是团队销售经理时,曾做过市场调查,目前南华缺少配套完整的甲级写字楼,大公司的办公室要么设在偏远的厂区内,要么零散地分布在几大酒店里。世界级企业也是喜欢群居的,把办公室集中设在某一家酒店,办公与生活都方便。”
  财务经理傅盛栋不住摇头,双手一摊,冷笑道,“改造?我们可没钱!”
  杨益凡道,“这个傅经理却不必担心,基本上不用花什么钱。我们只需要把床和沙发搬出来就可以了,至于办公家俱,先把一部分桌椅搬进去,然后再从预收的租金里拔出一点钱出来添置齐全。我的想法是,由美工设计出几套办公室布局方案供客户选择,按出价高低配置办公设备,羊毛出在羊身上,酒店没什么投入。”
  傅盛栋听说不花钱,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第一个表示赞同。
  戚栩光见二老板已同意,也应和道,“眼下住房率低,反正我们的客房也填不满,不如把五至十楼全拿出来。林总,您看妥否?”
  我打开话筒,道,“谋定而后动,杨总监的方案考虑得很细,长租合同就按你说的拟定吧,要做成一个包价合同,包括客房、用餐、会议、娱乐等消费项目。把闲置的房间改成写字间是个好主意,你们看到了南华未来的酒店市场,很好。至于房间数量,我的意见是先拿出两层楼来试水,如果效果好,再增加。另外工程部马上着手规划由大堂至写字间的专用通道,电梯和接待台,把它们与客房和会议中心区别开来。”
  何国彬答应一声。
  我觉得似乎还不够,问道,“不过,我们盛唐规模巨大,光靠吸引大公司来办公还是吃不饱。今天的会议需要集思广益,各位还有什么高见?”
  会场陷入沉默,众人皆埋头做沉思状,一些人在本子上写画着,这一幕好生熟悉,当年我做经理时不也一样?老大不表态,下属是不会开腔的,因为他们没有养成参会前思考发言的习惯。
  于是我翻开笔记本,道,“刚才杨总监提到了定位问题,非常的尖锐,一直以来我们盛唐缺乏明确的目标市场,十个手指想按住所有的客源,事实证明太天真了。今天的营销战略会就是要重新确定我们的定位问题,我到南华市已有一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似乎五星级酒店都不重视餐饮,尤其是散餐,零餐。基本上我们抓的都是大型会议和宴会,我认为下一步的重心应该转移到餐饮上来,把南华高端的餐饮消费吸引到我们盛唐来,祥细的方案会后我再与郭总监和岳总厨来定。招商引资,请客吃饭是少不了的,我希望以大明宫重张开业的方式,打出盛唐的第一记重拳。此外,各位还忘记了我们盛唐还有一个优势,长安夜总会,它长期游离于酒店之外,得把它也整合进来。如此,我们的手中就多了三张王牌,写字间,餐饮和娱乐,加上我们已有的客房、会议和健身设施,一定能打开新的局面。”
  朱雀厅内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我分明看到每个人的眼中充满了希望。重振盛唐,从今天开始了。
  南华第一人民医院。
  “林总的想法很好,可要改革餐饮的定位,做大零餐市场却非一日之功,没有长时间的准备可不行。”脸色苍白的郭豫忠头缠着纱布,靠在床头上有些吃力地对我说。
  我握着他的手,微笑道,“本不该今天就跟你谈工作的,医生说你才脱离危险,你看我却忍不住。”
  他笑道,“您的事业心强,盛唐能否扭转乾坤就靠您了,真希望自己快些好起来,好给酒店出一分力。其实,以前我就跟易总建议过,可惜他听不进去,他原来是做客房的,瞧不上我们餐饮。”
  我点点头,轻拍他的手背,“看来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当务之急是把伤养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下次别太冲动了。你不知道,我们几百位员工都很担心你。”
  “谢谢大家的关心。”
  “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林总,我的伤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酒店启动餐饮的大计却是刻不容缓,等我伤愈再动手就怕来不及了。我想跟您推荐一位助手?”
  “谁?”
  “谭亚娇,大明宫中餐厅副经理,要不先提她做餐饮部总监助理也成,主持部门工作,与岳总厨一起协助您的盛唐重振计划,您看如何?”
  “好的,我回去考虑一下。”
  总经理办公室。
  “这个人不能用!坚决不能!”崔洁芸没等我说完,语气决决道。“林总怕是还不知道吧,这一回阿房宫闹事就是她挑起的。”
  我有些意外,诧异道,“是吗?她不是中餐厅的吗?怎么会掺合西餐厅的事?这两个部门一向水火不容的呀!”
  崔经理叹了口气,哀叹道,“郭总监糊涂,林总却不能糊涂。我们已做过调查,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是她向阿房宫的员工散布谣言,说酒店要把他们集体辞退,还策划中、西餐厅同时大闹一场。要不是郭总监在中餐厅的人缘太好,员工们多有不忍,当时两头都得乱。”
  我抽了口凉气,阿房宫可怕的一幕尤在眼前,假如当时大明宫也出事,盛唐怕是彻底完蛋了。可心底还是不信,问道,“这事郭总监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那他为何还要提拔谭经理?”
  “男人的心思我却是不懂,念旧情也不一定。听餐饮部的老员工说,当年郭总监还是吧台领班时,曾经追求过她。两人还交往过短暂的时间,不知是什么原因,最后却断了。听说象是她傍上一本地老板,嫌郭豫忠职位低微,没钱。不久她被人一脚踹了,没脸再找郭总监,就跟阿房宫的一位饼房厨师好上了,年龄还小她两三岁。我不否认,在工作上她是有些能力,尤其精于粤菜,手上的客户也有一大把,个人生活嘛,未免太过于随便了些。”
  简直是乱弹琴!可这种私隐的事你又怎么会知道,我一脸狐疑地望着她,“是不是你道听途说的?”
  大班台对面的崔洁芸却象来了电一样,神色凛然道,“做人事工作就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员工的私人生活也是判断是否该重用某人的重要标准之一。这是前任总监教导我们的,虽然她对盛唐不义,但这个观点我却认同。您不知道餐饮部的人背地里都怎么传她,人尽可夫!上过床的男人不知有……”
  “好了,你还越说越起劲了,你也是女人啦!不该如此评价一位女同事。”我粗暴地打断她的话。姿色普通,身材一般的谭玉娇竟是这样一个人,同为男人,我绝不会对她感兴趣,为什么郭豫忠却情有独钟呢?我很好奇。
  我点燃一只烟,陷入深思,记得袁方曾提起过丽日创始人老亨利的名言,“以才驭德,事业倾覆;以才驭德,事业昭彰。”眼前盛唐的乱局岂容我瞻前顾后,必须以果敢的决心,认准一个方向往前冲。把重振餐饮的大任落在她身上是不是我林启东在盛唐最大的冒险呢?
  于是我朝崔经理反问道,“既然她不行,那你认为该提拔谁?”
  她好象胸有成竹,回应道,“要不让嫂子回来?上次给我们的印象太深了,竟是一位拨乱反正的人才。”
  亏你想得出!我的头摇得货郎鼓,“这个不行,绝对不行,不能搞成夫妻店。再说我也管不了她,到时候谁是总经理都不知道,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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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奇正相辅
更新时间2010-6-30 12:42:21 字数:4222
 此风不可长,想起临时拉差的朱小姐胡乱提拔的一干管理人员,我没好气道,“开会坐前排的人就晋升一级,用我们家乡的话说就是,乱劈柴,如此草率地对待严肃的干部任命,酒店威信何在?制度何在?我还没跟她算帐呢?荒唐!”
  崔洁芸却未答话,只是盈盈窃笑。
  “以为我装腔作势吗?你笑什么?你不是最推崇管理规范吗?又是什么360度考核,连员工私底下的言论都作为评判干部的参考标准,这回子她胡乱一气还有理了不成?错了就是错了,不用看在我的面上。”我继续道,拳头在桌上磨擦着。
  她竖起大拇指,笑道,“当时我也不理解。事后冷静一想,危机关头,鼓动中餐厅一干员工齐上阵,除此竟无它法。嫂子的急智真是了不起。林总,和平时期须得用章法治理企业,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管理那一套。可非常时刻,那一套却迂腐了,嫂子站在高处振臂一呼,大明宫上下振奋,一句话化解了危机。此案例堪称人事管理之经典啦!换作旁人怕是搞不定。”
  “难道员工们也觉得合理吗?”我仍不以为然,担心事后擦屁股的烦恼无尽,紧急提拔是为滥竽充数之源,待酒店步入正轨后改回来又怕员工报怨管理层过河拆桥。
  她面露喜色,解释道,“合不合理还有待观察,即使有不合理之处,以后慢慢修正不迟。就专业能力而论,当时提拔的人中确有许多缺陷之处,放在和平时期大多没有机会。但我以为关键时刻,立场比能力更重要。原来阿房宫闹事的那些人有能力吧,可他们与酒店对抗,差一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能力可以慢慢培养,可立场却关乎一时的舆论导向,更直接影响林总在盛唐的威信。其实嫂子是在帮您呀!”
  我瞄了一眼这位跟我年龄相仿的湘妺子,呵呵,小女子还有点见识啊!脑子里不尤把她与同为人力资源出身的范岑诗,高晓薇和袁方三人比较着,接受过国际酒店良好管理训导之人绝不会容忍此等江湖习气。兵者,以正合,以奇胜。奇正相辅,是为良将。当年高占雄的话又想耳边回响,原来我的老婆也是个人才啊!但在下属面前不可自满,于是转口道,“这个暂且不论。我觉得谭亚娇的事你先别急着否定,郭总监提议此人自有他的道理,要不你先去医院跟他谈谈?”
  杨益凡的工作效率确实高,第二天一早,写字间招租方案即摆放到我的桌上。客房部员工也开始行动,腾出了五、六两层楼的家俱。他带着我巡视正在布置的样板间,指手画脚道,“您看,撤出床与沙发,再摆上五张写字台,立马就成了一间办公室。等工程部把日光灯加上,基本就差不多了。”
  我点点头,“很好,做事情应该这样,决定了马上行动,行动就要看到效果,我不喜欢慢吞吞的人。招租信息放出去了吗?”
  “林总,你们的反应好快呀!”走廊上传来周咏权的声音,难道他们竟是写字间的第一批客户?
  我赶紧上前握手,“本想准备停当后再请您过来指导,想不到您竟主动找上门来?小弟罪过。”
  他检查了一下房间,点头道,“上次的联合国会议圆满结束,市领导非常满意,今天正好过来结帐,听傅经理说你在这里,就过来看一看。不错,电话线至少得四条,一条传真,一条上网,两条电话。外国公司特别提到这一点,杨总监已经准备好了?”
  “是啊?多亏您昨晚提醒,工程部已经放好线了。”杨益凡指着已经牵好的线头道。
  “那就好。这几天我们接待办的电话都打暴了,每天都有十来家公司咨询南华投资的政策,徐书记特别叮嘱招商得搞好一条龙服务,引进来得生根,发芽,茁壮成长。这不,我正发愁在哪里给他们找落脚地呢。”周咏权道。
  江都有句俗话,瞌睡遇到枕头,我们做的正是周主任想要的,我陪笑道,“我们打算把这几层楼都改造成写字间,面向前来南华投资的国内外企业,让他们在这里落地生根。招商的事还少不了拜托周主任,您就是我们盛唐的红娘了。现在已是中午了,我们一起吃个便饭吧。”
  “好说,好说。”他自然明白我的暗示,也不推迟,拉着我的手向大明宫走去。
  面向大海的武德厅位于酒店背后,位居大明宫四大顶级包房之首,有一条隐密的贵宾通道连接专用车库,原是傅盛梁私人接待的重要场所,罕有对外营业。它不是一间普通的包房,而是一个集餐饮、会议、娱乐和住宿的独立王国,巨大的餐饮区既可容纳十桌小型宴席,也可分隔成三间功能齐全的中、小型包房。专用的御厨房能同时满足中、西式菜品的制作需要,辅以传菜梯的配合,酒店的所有菜品在此皆能尽情享用。
  用餐区上方设有茶坊、棋牌室、KTV和三间顶级奢华套房,其中一套拥有270度海景的房间供傅老板长住。
  我们站在阳台上呼吸着南国的海风,周主任赞叹道,“好一个‘盛唐别苑’,上回来还是沾徐书记的光,一转眼大半年过去了。你们傅老板真懂享受。”
  扶着栏杆,我似有所悟,“大哥,我思忖着应该开放这块禁地,这么好的设施仅供老板一人享用太可惜了。拿出来接待跨国公司的CEO们定然不同凡响,整个南华都没有如此私密的地方。”
  周咏权拍拍我的肩膀,道,“只怕你的老板未必舍得。”
  “时间仓促,您下午还约了外商,中午随便点几个菜,顺便指点一下。”我们在一间小包房里落座,岳振华与谭亚娇上前问候,我吩咐他们赶紧起菜。
  “这道手打鱼丸的味道很正宗,是我们岳总厨的拿手菜。肥而不腻,入口圆滑,只是做起来太复杂,听说准备它至少得一天时间。唉,我们粤菜的纯手工技术快要失传了,许多酒楼也有这道菜,可惜鱼丸却是机器碾的,效率虽然高,口味嘛,天差地远。”周主任嘴里咀嚼着,指着转玻上的菜,说道,“不过粤菜做新,川菜做精。南华会做广东菜的餐厅随手一大把,大家都吃腻味了,传统的东西好是好,却也得变通变通。如果林总这里能举起新派粤菜的大旗,相信定能在南华独领风骚。至于川菜嘛,把最经典的几道引进过来即可,本地人主要是尝尝味道,品不出什么名堂来。”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一字一句地记着,频频点头,粤菜做新,川菜做精。眼前这个人吃遍了南华所有的美食,手中还数量可观的客户,不如请他来做餐饮顾问,于是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怪不得酒店的餐饮做不过酒楼,原来是没有特色。做传统粤菜,我们的价格没有竞争力,根本无法吸引散客前来,您最清楚不过,我们的餐饮只是会议的配套而已。”
  谭亚娇给他端上一碗松茸高汤海虎翅,他一边搅拌一边叹息,“可惜啊,论硬件,酒楼远比不上酒店,高规格的宴请总不能放到酒楼里,就餐环境太差了,还容易遇见熟人。可是我们的五星级酒店呢,菜品却是不行,传统的没感觉,创新的更是莫名其妙。再有一点,上菜的速度和热度也是大问题,酒店的餐厅大多与厨房相距遥远,等传到桌上已变型变味,色、香、味、型大打折扣。为这事,徐书记骂过我好几次。”
  “小弟倒有一个想法,改革餐饮,做新派粤菜,不知能否请您做盛唐的美食顾问?”我提议道。
  周主任呵呵一笑,停箸举杯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还真的了。公务人员可不得从商的。”
  “来,干掉。谁不知道您日理万机,具体的事自有小弟安排,不劳您操心。顾问嘛,顾而不问,您只需多给我们提些意见就好。”我怕他一口回绝,连忙打圆场。
  “丑话在前头,我可不会照顾你的生意哟!”他把杯中的五粮液一饮而尽,回答道。
  侍立一旁的谭亚娇再为他满上酒,插口道,“我们周主任最是热心肠了,能得到您的指点,盛唐的餐饮必将红透南华。来,娇娇也敬您一杯。”
  “干!娇娇是大明宫副经理吧?”周主任对我道,“人才呀!不止有十位大客户跟我提起过谭经理,都说来盛唐吃饭只为看她的面子。你们的菜品虽然一般,但娇娇每次都能用周到的服务来弥补,常常陪客人喝得大醉。以后林总可得多保护她,别让我们的女将喝坏了身子。”
  我举杯道,“大哥又在骂我了,小弟这厢赔罪。您随意。”
  周咏权也是海量,又陪我饮了一杯,脸上泛起微红,拉着谭亚娇一起坐下,道,“以前的易总不重视餐饮,象娇娇这样的人才早该提拔了,客户关系可是酒店的第一生产力,小林说是不是?”
  话说到这份上,我只得表态,“没错。小弟也想到了,我们餐饮部正好缺一位总监助理,有人向我推荐了小谭,酒店正在考察。”
  “来来来,为了林总的这句话,娇娇该敬领导一杯。”周咏权甚是开心,也不在意伯乐是谁,竟摇晃着身子站起来亲自给谭亚娇斟酒。
  下午,我再次与崔洁芸协商谭亚娇的任命事宜,她刚从医院返回,饮了一口董婷沏的普洱茶,却向我透露了一个信息,“郭总监想得比我深远,他说小谭有个妹子,谭亚娟,以前是行政楼层接待,临时借调武德厅帮忙,跟傅老板一来二去,成了相好。”
  本来周主任的提议已让我动了提拔之心,听崔经理这么一说,心下却犯了嘀咕,原来老板身边有人撑腰,怪不得四处招摇撞骗,煽风点火的。跟周主任的亲密关系怕也是她妹子牵线搭桥建立起来的,能提她吗?我一时举棋不定。
  圈子,国际酒店里永远也无法绕开的话题,但有晋升之类的好事大多落在上级欣赏的员工身上。所谓的欣赏,其实是关系亲近乃至密切的同义词,一如当年秦哥提拔我,后来乔老二提拔李江,晋玮琪提拔范文静,袁方提拔刘渝川,等等。有了亲近才有信任,成为自己人,遇见好事自然少不了你的份。盛唐是家族企业,这里的圈子更多了一分家族的色彩,与傅家人走得近意味着靠在了水边的楼台,你不得月谁得月?
  谭亚娟何许人也?脑子里拼命搜索着,好象没什么印象。之前定是被傅老板金屋藏娇在“盛唐别苑”里,少于出来走动。或者他的相好甚多,此人并非专宠。好象有本书上曾说过,碰谁也别碰老板的女人,好奇什么也别好奇老板的私生活。
  郭豫忠的话是不是在提醒我,自己以前只知道埋头工作,并未留意酒店内各种交织的关系?可是做大事太计较坷坷袢袢的话,会不会到头来一事无成呢?
  崔经理见我不说话,有些英雄气短地叹息道,“林总走马上任,主持盛唐的大局,得考虑平衡一些关系。这是郭总监的本意,不是什么恋旧情。”
  “那你的意思呢?”我苦笑道。
  她沉思半晌,道,“不如林总打个电话给傅老板,征询一下他的意见。明摆着是讨好人嘛,一定得做在明处,当无名英雄没劲。”
  “可是,哦,算了。就这样吧,帮我叫Tina进来。”我对她道,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虚空,前几天提拔各大部门总监和经理的事跟傅老板汇报过,他却只回答了一句话,
  “我不在,你自己看着办嘛。”语气竟是淡淡的,听不出是何态度,我感到很不踏实。万一他哪天回来推翻了我的决定,这个执行总经理怕是当到头了。
  “古人云,天上固太平,杞人自忧之;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望着崔洁芸离去的背景,独自喃喃道。
  “林总,喂,您在听吗?”不知何时,董婷已站在面前,对着神游天外的我道,“长安的宋总打电话来约您今晚一叙,八点钟,扬州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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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夜夜长安
更新时间2010-7-1 19:27:54 字数:3844
 盛唐大酒店负一楼,长安国际俱乐部一号贵宾包房,扬州厅。记忆中除了陪傅老板去过三两次外,这里却是酒店人的禁地,平时罕有往来。阿容点头哈腰地领着我穿过黑呼呼的大小包房区,七拐八绕终于抵达目的地。
  “早听人言,林总来南华之前曾管理过维多利亚,江都最火的场子。我们这里有许多A牌,B牌都是从江都过来的,阿龙已去安排,马上带两波来请老兄品鉴品鉴,看看有没有入眼的。呵呵……”粗黑精干的湖北人宋天舒一把拉我在沙发上坐下,命服务小姐拿来一瓶轩尼诗XO。
  若大一间包房内就我们两人,茶几上一应时令果盘和卤菜小吃,两杯相碰,我推诿道,“舒哥这么说是在骂小弟我了,谁不知长安是全华南最大,最好,最火爆的场子,维多利亚,跟你提鞋都不配。南华谁人不知,夜夜长安,红粉佳人。”
  宋天舒把酒杯撂在桌上,神色黯然,叹了口气,道,“火爆个屁,老弟说的是以前,金融危机一来,百十来个包房,上座率还不到三成。难啦!再这样下去,怕是小姐都得跑光了。”
  我正待答话,却瞧见阿容带着十几个小姐鱼贯而入,在巨大的投影幕布前整齐地站成一排,大概是摸不准我的胃口,高矮丰壮,苗条斯文,一应皆全。
  “阿容,全是A牌吗?好的。林总,你看谁顺眼些?”宋天舒给我点上烟,笑嘻嘻地问道,双眼不停地我与小姐之间打着转。
  我大致扫了一眼,摆摆手,“舒哥太客气了,这个就免了吧。我们俩就说说话,喝喝酒。”
  “两个大男人傻坐着,干喝酒,有什么意思?没看到墙上的字吗?‘烟花三月下扬州’,若是没有风花雪月,没有美女作伴,谁来扬州?是真名士自风流,非伪君子不好色。林总平时不常来,亏你还叫我一声舒哥,你再不点就是不给大哥我面子!”他见我一再推托,以为是故作扭捏之态,与阿容交换了一下眼色,遂正色道,“喂,你当真不点?那我帮你点。菁菁,小白,过来陪东哥喝酒。”
  “阳阳,鹭儿,你们两个也留下来陪舒哥。”阿容把先点的两位送到我的坐位边,又给舒哥安排了两位,然后带着其他人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宋天舒见我不再推辞,左拥右抱全无拘束之感,嘴角挂上一丝浅笑,心道,两个是全长安最高大丰满的,原来你喜欢这一类型的女孩。
  人常说,香唇美酒,醉死英雄。和着左右夹攻的香水气息,又是几杯酒下肚,我打了个嗝,感觉腹中酒气上涌,洋酒的后劲隐隐发作,菁菁忙给我喂了几块牛肉干压压。
  宋天舒仰面靠在沙发上,十分惬意地享受着阳、鹭二女的按摩,对我道,“她们四个都是四川过来的,有一个好象还是江都的,跟你是老乡。”
  听得老板发话,左边的小白忙脆生生地应道,“舒哥,我是从江都来的。东哥也是吗?太好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牵着妹妹手,莫道薄情郞。来,我敬东哥一杯。”
  正欲张口拒绝,一大杯XO正好喂过来,灌我一口饮下。旁边的菁菁直鼓掌,“东哥好酒量!我是四川来的,就挨着江都,现在也挨着东哥,我们是不是也来一杯啊?”
  我眉头一皱,没接酒杯,“这两天身体不好,让我歇一歇吧。舒哥,今天不把小弟灌醉不罢休吗?”
  他倒在阳阳的大腿上回道,“唉——如今生意不好做啊,原来一掷千金的港台客人象是人间蒸发了。我看你也不容易,大老远跑这里来帮阿梁守着个烂摊子,醉一醉权当是暂时的解脱吧。”
  “舒哥怎地如此悲观?难道不想东山再起?”我嚼着大富豪果盘的西瓜问道,小白抽出两张面巾,体贴地帮我擦拭嘴边的汁液。
  他的手指搅着阳阳的裙角,叹息道,“能维持平过就不错了,今天下午阿栋催着我缴纳上个月的租金呢,他还跟我商量,希望预付下个月的,说什么酒店急着要五百万现金。可我的手头上也紧啦,你们不是才接了一个超级外团吗?过百万的收入,还不够填肚子。怎么,是不是阿梁又去澳门了?”
  他的消息却还灵通,我苦笑道,“不知道。资金调度的事不归我管,我只管做好每天的生意。”
  他突然坐起身来,感慨道,“这个老傅,部队转业干部,什么都好,唯独嗜赌成性,不然盛唐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想当年,他在南华可是富甲一方,呼风唤雨的人物,天生的红顶商人,吃透了北京的政策,做什么赚什么,每一步都走在众人前面,最辉煌时积累了二十几个亿的资产,建三四个盛唐都够了。要不是唐姐硬生生地拿出一部分钱来搞扩建,盛唐绝不会有今天的规模。可惜了,这么一对夫妻档,生意场上的绝配,合也是赌,分也是赌,最后闹得劳燕分飞,天各一方。”
  关于傅盛梁的家史我知道得不多,只听说他的第二任妻子姓唐,人称唐姐,与他相识于澳门。当初二人拍拖时,是她建议在这块荒芜的海边空地上建起一座酒店,结婚后她又把酒店赚来的钱继续扩建。最引以为傲的太极、大明、阿房——盛唐三宫正是在她的主持下,动用每日的营业款建设起来的,连对外招租的长安国际俱乐部也占有近一半的股份。外人都以为她是想拴住傅老板成天跑澳门的冲动,知情人才明白她的一番苦心。
  盛唐二字正是二人名字的组合,可见当年二人的关系甚是亲密。在我来之前,唐姐已离开南华,具体原因不祥,酒店上下也讳莫如深,但宋天舒定是知晓一二。
  于是我道,“听说唐姐也是好意,与其把辛苦赚来的钱输给澳门的赌场,不如给傅氏家族留下些传与子孙的产业。可是老板最后却把她气走了,十赌九输的道理他竟是参悟不透。”
  “说真的,我现在却是担心他会不会一冲动,把酒店也输给庄家了?”他面有忧色,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拍着我的肩膀道,“不过呢,真到了那一步咱也不怕。长安的股份他没法卖。”
  “为什么?”
  “因为这一部分股份是记在唐姐的名下。说来梁哥也是个情种,对你好时恨不能掏心掏肺,这一笔钱原是送给唐姐的生日礼物,完全属于她个人私有,经过法律程序,不是夫妻共同财产。够意思吧,好几千万呢!”
  “可最后还不是离了,何苦呢?”
  “咱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我们两兄弟难得聚在一起,来,喝酒,干。听董秘书说找我有事商量?”
  我抹了抹嘴角的酒渍,把营销战略会上关于联手长安,共谋南华高端市场的设想详细说与他听。“吃、住、玩一条龙服务,小弟的想法是与长安紧密合作,客户资源共享,实现双赢。”
  他揉了揉眼睛,鼓捣着手中的打火机,沉吟道,“这个想法不错。梁哥他知道吗?我建议你最好找时间当面跟他商量商量,你知道自从唐姐离开盛唐后,长安基本上游离于酒店之外,同在一幢楼里却井水不犯河水,销售部宁愿介绍客人去最远的九州,也不便宜就近的我们。老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没把舒哥当外人,舒哥也不把你当外人。所以才好心提醒你,我担心你的好主意会触动一些人的敏感神经,比如说他二弟阿栋。”
  “可是他也参加了营销会议,并没有反对呀。不但没反对,还投了赞成票。”我不想放弃,重振盛唐雄风离不开酒店与长安的密切合作,双方联动将产生乘数的效果。一旦真应了徐书记的预言,南华呈现经济复苏的苗头,盛唐必会一马当先,成为本地无可争议的酒店龙头。
  他呵呵一笑,对着靠在肩上的鹭儿道,“我是不是教过你,如果来长安的男人说要娶你回家做老婆,千万别信。这里的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是吧,我的心肝。”
  鹭儿撒娇道,“舒哥,你醉了,哄我高兴的,你要是想我了,就经常来长安吧,你是对我最好的哥哥了,今天晚上让我好好陪你吧。”
  旁边的阳阳也附合着,“别忘了还有我。舒哥龙马精神,我们姐妹一起陪,好不好?”
  宋天舒收起笑容,一手搂着一位美女,正色道,“老弟呀,出来混的都是逢场作戏,我的话连阳阳和鹭儿都骗不了。那个傅老二,出了名的大滑头。如果所料不错,当时的场面定是群情激昂,与会者热血沸腾,你想,他会跳出来泼凉水吗?还是那句话,此举说说则罢,一旦付诸实施,定会触动了傅氏家族的敏感神经。我劝你悬崖勒马,现在还来得及。”
  听他说来,此地竟是盛唐的禁区,可没有长安的支持,重振盛唐大有功亏一篑的可能。一年来的经历告诉我,这类缺乏全球订房网络的本土酒店根本不能只吊在客房这一棵树上,不吸引蜂拥来此寻欢做乐的本地客和港台客,让娱乐与酒店的餐饮和客房遥相呼应,断难有出头之日。
  袁方曾说过,“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人之所异也。”
  如今的盛唐,外无繁华之市场,内无可用之良将,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早已病入膏盲。不打破常规,不行非常之举,万难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万难成就功业。
  我没做过酒店总经理,甚至连营业部门的总监也没当过一天,但我知道业绩是高管的生命,不能赚到超越老板期望的利润只有死路一条。
  我这个年轻又缺乏实战经验的掌门人急需找到一个速成的法门,一战定乾坤。在我看来,把自己七年来全部的所见所闻累加在一起,或许会有最大的胜算。
  来长安之前,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再一次完善了营销战略会上的构想,未来的盛唐将走“丽日或汤森+维多利亚+颐荷”的模式,除非免去我的执行总经理之职。
  傅老板不是没在家吗?既然他在临走之前把身家性命交给了我,林启东就该当好他的家,绝不能眼睁睁地让盛唐饿死!
  不管什么禁区,不管什么流言蜚语,我不能辜负了他的信任。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必须赢得个满堂彩!
  不管傅盛梁是去北京融资还是去澳门赌博,不管傅老二会不会背地里玩什么阴谋诡计,我要让他回来时看到一个生机勃勃的盛唐。
  宋天舒以为刚才的一番话唬住了我,连忙宽慰道,“老弟也别往心里去,我只是希望你做得长久些。说句不吉利的话,我不想你跟前几任一样短命。”
  我微微一笑,“大哥说哪里去了。知道你是为我好,也说的老实话,送上门的来生意没有人会拒绝。不过,我也拿定了主意,从明天起我们双方的合作正式开始。来,为了我们的成功,干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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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三断思维
更新时间2010-7-3 19:42:44 字数:4159
 推断,判断,果断,企业高管的三断思维,一本香港财经杂志上登载了某知名华人企业家的访谈文章,他特别提到了这一理念。
  全方位分析宏观形势,洞察自身的主、客观条件,以可实现的目标反向推演应对之策略是为推断。这一点在营销战略会上已基本实现。
  盛唐虽有强大的硬件优势,可动用的资源却相当有限,无力全面铺开占领所有的市场制高点,我需要判断第一步应该从何处下手,寻求重点突破。
  突破口一旦确立,就需要我下定决心,果断采取行动。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双层玻璃窗浸入室内,初秋的艳阳火辣不再,沉睡一夜的南华复又喧嚣起来,我合上杂志。顺手翻开桌上的丽日酒店餐饮部SOP,不能再拖了,今天,只在今天,助理总监的人选得赶紧确定下来。
  昨晚婉拒了宋天舒十年一觉扬州梦的好意,带着一肚子酒从长安国际俱乐部出来,我给朱越去了个电话,告诉她晚上住办公室,不回家了。她说自己也要通宵加班,准备三天后岽山丽日酒店的试营业,提醒我明天下午记得去参加秦晓峰的家长会。
  妈妈常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自打出任执行总经理以来,我几乎通宵达旦地翻阅汤森和丽日的资料,可是越看越糊涂,这些内容极其详尽,指导各部门各岗位运作的手册似乎远水解不了近渴。一气之下,我把足有三尺高的管理手册全扔回书柜里。
  这间不大的总经理室先后经历过六位主人,在我之前的五位总经理都在这里留下了他们最后的印记,书柜里盛放着他们曾经喜爱的书籍、杂志、剪报,签署过的文件,用过的签字笔、书签等等。
  “定是走得太急,这些私人物品也没来得及带走,或者故意遗留在此处也不一定,向后来者宣示他们的存在。比如说,第二任总经理李汤力先生就有点意思。”我的手指在一行书脊上划着,随手抽出一本港版竖排书《棋经》,扉页上写着Anthony,Beaplayer。
  “……凡敌无事而自补者,有侵袭之意也。弃小而不就者,有图大之心也。随手而下者,无谋之人也。不思而应者,取败之道也……”
  自补,弃小,随手,不思,岂止围棋之道,商场竞争亦是如此。掩卷而思,或许我该下定决心了。
  今天第一个签发的文件是《写字间租赁管理办法》,杨益凡挖空心思的杰作,价格合理,与市中心的几幢带装修的甲级写字楼旗鼓相当,但它们却没有五星级酒店的完善配套,更缺少一帮懂英语的服务人员。租赁期限也相对灵活,最短三个月,而一般的写字楼至少得一年,还不包括水、电和物管费。我按了一下计算器,客户的总支出略低于专业的写字楼,应该很有竞争力。
  动作要快,不能等竞争对手醒悟过来。现在就看周咏权那边能不能先给我引几只金凤凰来了,合同价百分之十的佣金作为他的私人酬劳,当时我见他眼睛都笑歪了。有戏!
  按照杨总监的测算,两层楼的写字间大约能容纳五十家左右的公司设立办事处,只要先引进十来家,这个雪球就能迅速滚大。如果把五层楼全拿出来,数目就极为可观了,我不敢如此乐观,先开张一家再说。
  早会后,我通知谭亚娇到总经理室谈话,董婷提前从人力资源部调来的全部档案材料已在桌上摆放整齐。
  谭亚娇,女,28岁,团员,未婚,安徽省安庆人,某技术职校毕业,父母务农,妹妹谭亚娟,弟弟谭亚鹏。17岁进入安庆某纺织厂当工人五年,某三星级酒店餐饮服务员两年,九四年南下华南市进入盛唐大酒店。
  我拿起求职表,按照丽日高晓薇曾闲聊起的笔记看性格的几大窍门,反复地浏览着眼前一行行奇形怪状的钢笔字,最重的是看她自己的名字,过于潦草者必不自重自律,过于工整者又偏谨小慎微。
  其次是直系亲属的名字及相关信息的完整度,对至亲之人的态度是否恭敬,直接关系到候选人将来对待上司和下属的态度。有些人连父母的工作单位都搞不清,要么是代沟太深,要么则是从未关心过。
  再次是字体大小,应聘表上画有无数个整齐的格子,一笔一划之间,一部分人常会无意识地把勾勾点点写出格子之外。此类人通常个性张扬,不拘泥于公司制度的条条框框,不在意同事们的看法。
  以这三条最基本的法则来看,骨骼中是小生三年级的书法水平,也就是说,刚刚学会手握比铅笔更粗更重的钢笔,尚不懂得如何运笔自如,遑论流畅潇洒。通篇字体架构全无章法可言,倒笔画无数,歪歪斜斜,鬼画桃胡。目光所及,大部分的字皆冲出格子之外,要么挤到上一格,要么插入下一行。
  姑且不论书法的好坏,以高小姐的鉴人标准来判断,此人断不可委以重任。还好她曾说过一句话,对于文化不高的人,比如说小学生,笔迹的准确性要打折扣。同样,象博士之类的高学历人才,笔迹也不大容易看得准。
  关键还得看面试的应答如何。
  当我正在观看她的晋升记录时,谭亚娇已敲门而入,浅坐在对面的中班椅上,等待我的发问了。
  她见到我手中的一沓绿单子,笑吟吟道,“林总,我是从基层做起来的,三年前还只是一南下打工的小服务生。没办法,家乡穷,弟妹读书需要钱。”
  “升得很快了,一年跳一级。不错。”我放下单子,直视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历经磨练,颇有江湖经验的眸子,已能坦然面对酒店最高领导的正视,而不会象个小员工似的左躲右闪,浑身发抖。
  她的反应很快,轻描淡写地回答道,“还好吧。我在老家曾经做过两年酒店服务员,上手自比其他人快一些,一年就做到了领班。去年初筹备大明宫,我竞聘上了副主管的位子,后来主管离职,我才接替了他的位置。”
  我点点头,翻开这一部分资料,“能竞聘上,说明你有充分的实力。当初你的笔试分数排在第三,施政演讲却拿的第一,五个考官中有三个人给了你满分。”
  她嘿嘿一笑,麻子脸上露出一小酒窝,模样却有几分可爱,“准备了三天三夜,我不想考不上让同事们笑话。所以,用心比别人多一点点。演讲之前,我对着墙壁背了一晚上,搅得同寝室的都没睡好觉。幸好考上了,发了工资请姐妹们吃饭补偿回来。”
  她的话勾起我的好奇心,我玩笑道,“万一真的没考上呢?”
  “不可能!”
  “我是说万一,符合条件的候选人应该不止三两个吧?”
  “那倒是。不过,她们都是在部门经理的动员下才报名的,唯有我是主动申请的,所以志在必得。如果真的没考上,我也不会在盛唐做了,多没面子啊!”
  “那你觉得是什么地方打动了考官呢?或者说,是你身上的什么优点决定了他们最终选择了你呢?”
  她迟疑了半晌,摇头道,“这个我还真没想过。今天听林总一说,还真得好好想想。”
  “现在能想出来吗?”
  “不好说。或许他们是看中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吧,其实论资历,有两个领班都比我长得多。其中一个还是我的师傅,曾经教过我许多知识。”
  “那你认为他们为何最终没能考上呢?”
  她的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答案,“我知道了,他们好象是被赶鸭子上架的,根本没有做好必要的准备,是被动地参加竞聘。而我却买了几本酒店管理书,还掏钱请隔壁国大的中餐厅主管吃饭,请教如何当主管。岳振华我也请教过,主要是楼面与厨房的衔接配合问题,他很热心,教了我不少。他说楼面的管理人员向来看不起没文化的厨师,好象我是第一个虚心求教之人。”
  “你很聪明。郭总监有个提议,想提拔你做他的助手,主持餐饮部的大局。”我故意提出这个曾经对她有意的上司,想试探她的反应。
  她的目光复又暗淡,悠悠道,“想不到竟是他提议的,我还以为是昨天林总和周主任的提议。”
  “有什么分别呢?现在酒店急需用人之际,整个餐饮部你是不二的人选。”
  “如果是他提的,我坚决不接招。”
  “如果是我提的呢?”
  “那我一定不辱使命!”
  “能否给我一个理由?”
  “对不起,这是我跟他的私人恩怨,我不想说。”
  “那好,就算是我提议的。你这就回去思考重振餐饮的计划,那天营销战略会你也参加了,我要的是大餐饮的方略。明天下班之前向我汇报。”
  在我跟谭亚娇谈话时,傅盛栋早已在外面等候,与董婷扯着黄色笑话,弄得小姑娘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一进来,他大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冲我笑道,“小林,前天你在会上提到跟长安合作的事,不会是当真的吧?”
  我递给他一支烟,笑道,“真的如何?”
  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他冷冷道,“我不同意。”
  “呵呵,说来听听,大家都赞同的事你却有不同的看法。我很好奇。”我呷了一口茶杯里的龙井,不动声色道。
  他见我态度坚决,又改口道,“难道除了跟长安合作,我们就做不好酒店的生意吗?到盛唐来消费的客人未见得都是寻欢作乐的。”
  “你说的也对。问题是长安是我们盛唐手中的一张王牌,别的酒店都没它做得好。”
  “可是它做得再好也跟盛唐没关系,每月的租金都是固定不变的。我们把客人吸引过来白白送给长安,一分钱好处也没有。如果要解决娱乐配套的问题,我看不如继续跟九州合作,他们愿意给提成。”
  “他们给多少呢?”
  “按人头介绍一人给一百元,消费过万的话再提百分之五。”
  “哦,如果一批十个客人,提成就差不多有两千块了。”
  他眉毛一扬,得意道,“如果十个人进一个包房的话,没个三两万下不来的,还不止两千。再加上桑拿的消费,会更多。”
  怪不得有积极性,这个数字确实对任何人都有足够的诱惑,可钱去了哪里呢?我关心的是这个,“这钱归酒店吗?还是只给介绍人?”
  他没有我预料中的紧张,冲口而出,“谁介绍的就归谁啰。”
  “那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我反问道。“难道鼓励员工贩卖酒店的客人吗?”
  他翻看着手中的三枚金戒指,解释道,“小林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有钱大家赚,也是好事。”
  我明白了,有利益驱动作祟,不过此事应该没这么简单。如果好处都让介绍人全得了去,傅盛栋跟着瞎起哄干嘛?看起来,昨晚宋天舒讲的秘密定是真的。这个二老板背着他大哥搞的猫腻真不少啊!且不说令人咂舌的天价原材料采购,仅这一个进项每月少则一二十万。
  连亲弟弟都如此,可怜的傅盛梁,自己倒象是一个打工仔,一帮子如狼似虎的亲戚,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林启东扬刀立威,就从这里开始了,于是冷笑道,“听傅老板说大部分介绍费好象进了阿栋你的腰包,另外,九州娱乐城你也占有两成干股。东南财经大学的高材生,算盘打得很精嘛。”
  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我的鼻子厉声嚷道,“是哪个狗日的胡说?大哥如何会知道?林启东,不会是你打的小报告吧?”
  你拍我也拍,发脾气谁不会?我林启东的一个巴掌当你两个,一拍下去,桌下的地毯也跟着抖了起来。借着地动山摇的气势,我高声喝道,“傅盛栋,没做亏心事,别怕鬼敲门!从今天起,我禁止任何人往别家酒店介绍客人,违者一律开除!”
  “好,好,好,算你小子狠。你这个外来仔,我们走着瞧!”他站起身来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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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逆反心理
更新时间2010-7-4 19:36:13 字数:3659
 南华国际学校高中部,教导主任郑秋兰女士将我单独请进办公室,递来一纸杯咖啡,用半生不熟的香港普通话笑呵呵地对我道,“请坐。林总,不好意思,学校条件简陋,可比不得五星级酒店。另外,学校内禁止吸烟。”
  “Miss郑太客气了,谁不知南国是南华市首屈一指的私立寄宿学校,比我当年的厂子弟校强百倍不止。”我讪讪地收起香烟,在沙发上落座,打量着这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透过茂密的树丛,能瞥见操场塑胶跑道的一角。
  当初选择这所封闭式寄宿学校,颇费了傅盛梁一番周折,南国的招生对象本是面向港澳台同胞和外国人子弟的,本地的富家子弟也可以入读,但仅限于拥有南华市户籍的人。初来乍到的我,不但没户口,更交不起高昂的赞助费。幸好他是南华市知名企业家,说动徐书记出面才搞定了晓峰的入学手续,费用也打了点折。
  她坐在我的对面,用优雅的姿势打开一份极漂亮的文件夹,“本校的办学宗旨是素质教育为上,不以分数论英雄,从来不搞其它学校最常见的排名。南国跟香港的几所大学有紧密合作的关系,也是美国常青藤联盟和欧洲高校联盟的成员,大部分学生将来都有机会直接进入欧美名校。刚才的家长会上,有些话我不方便说。这是林晓峰半期考试的成绩,还有各科老师的评语,你看看吧。”
  “是啊,确实不好看,除了数学是B-,大部分都是C。或许还是因为英语底子太差,听不懂课?”我眉头一皱,习惯性地找借口。
  她摇摇头,分析道,“不完全是。晓峰已来了一年,应该已习惯纯英语教学的方式,再说了,我们还有课外英语补习班。刚进校时,他曾经强化过三个月,基本的听、说、读、写没啥问题。”
  “那么郑老师认为问题在哪里?你不妨直说。”
  “听说他父母都在国外定居,你是晓峰的亲叔叔,有没有觉得他最近不太正常?我的意思是,心思没有放在学习上。”
  “这个嘛,我最近工作太忙,倒没留意。可他一个小孩子,不好好读书,成天想什么?”
  “十六了,不小了。这个年龄正处于逆反期,听不进长辈的话,越是不让做事,偏做。”
  “你的意思不会是早恋吧?这个是最影响学习的。”
  “可能吧。我建议你找时间跟他谈谈,宜早不宜迟。”
  “好吧,我试试。谢谢你,Miss郑,晓峰的事劳你费心了,改天我请你到酒店吃饭。”
  “这样最好了,他一直把你当偶象,常在同学们面前提起你的英雄事迹,什么电梯鬼呀,间谍案啦,很崇拜的样子。我想,你的话他可能听得进去。至于吃饭嘛,就免了吧。不过,我有个小事情想麻烦一下林总。老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曾到盛唐求职,好象后来没考上,不知能否帮个忙,她也是做酒店的,别的行业也做不来。”
  “她叫什么名字?我回去问问人力资源部。”
  “陈桂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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