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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

_19 云扬风飞(当代)
  他一定另有打算。
  劳伦斯敢接他的位置,也定然知道这份担子着实不轻,放眼全球最肥的市场恐怕就是发展最迅猛的亚太区了。只要方法得当,跑马圈地,赚钱就象自己开钞机一样快。中国人对国际品牌几乎达到迷信的程度,你开价一年一千万元的管理费,业主们都不知道该还多少价。遇到心情急迫的业主,甚至还主动给你加价,好象生怕你嫌赚得少不来了。
  “我也是华人,却也经常弄不明白中国人的思维。”袁方扫了一眼刚才四人会议记下的笔记。
  张燕丽曾到东京丽日酒店实习过半年,对日本市场略知一二,在闭门会议上她提了三个数字,30,120和15。
  拓展日本市场丽日和汤森都用了30年,结果是前者开了120家联号,后者仅有15家。
  结论:再给汤森30年时间,它会不会超过丽日?一定不会!
  理由:越是高度发达,高度成熟的市场,如日本和美国,越不可能实现快速扩张,尤其高消费的酒店业。从六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是日本高速发展的时代,跟今天的中国相似,当然也是外来酒店的高速成长、快速圈地的黄金期,汤森没能把握好,现在日本酒店市场已严重饱和,能有大的作为吗?
  有这种想法的人一定缺少最基本的商业常识,商学院白念了。机灵的张燕丽没有直言贬低竞争对手,可意思大家都懂。
  此言一出,正在江都大学攻读MBA的程思齐已经鼓掌了,“精彩。什么是成熟?成熟就是理性。什么是不成熟呢?感性。中国正处在刚刚进入感性的时代,是吧,袁总?丽日正好抓住了这个机会。”
  袁方不知道他是何意,只得额首称是,“Lily,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必大惊小怪了?可是总部那边怎么交待呢?”
  张燕丽接下来的一番发言让威尔逊这样的大人物也刮目相看,虽然第一个听众袁方当时还认为只是无稽之谈。
  那个时代埋头钻研足球技术,立志振兴中国足球,希望有一天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足球俱乐部基本没有一个(现在好象也没有),大家的目的很简单,借足球比赛给企业打广告,反正一年的广告费都得花几千万,投给报纸和电视台远不如投给一项全民痴迷的运动有效。于是,足球职业联赛就成了一些实力企业争相追逐的目标,追求政绩和城市形象的政府部门也刻意扶持,以优惠政策吸引民间资本。其中有几个民营大企业是从事房地产的,计划在未来几年投资兴建若干家五星级酒店,这一次来江都参加亚俱杯的北京安融俱乐部正是最大的一家。
  以民营房地产企业为合作对象,甲方业主,是汤森集团一直避讳的合作方式,原因是对方实力不强,资金链容易断裂。国有企业或以政府主管部门为背景的酒店项目才是汤森的首选目标,这些年丽日选择的也是同一条路,强与强才能联手嘛,并非是对民营企业的歧视。
  九十年代中期,放眼全中国,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和发展前景的民营企业尚不多见,有意向涉足酒店业的更少,不过安融正是其中之一。为了提升商业物业的附加值,实现快进快销,老板吴安融决定在几个城市的商业广场中建设五星级酒店,合作对象初步锁定在排名前十位的国际酒店集团。从去年起,吴老板考察了几十家国际酒店,与汤森和丽日均有接触,可两家均以貌取人,对处于弱势地位的民企持怀疑态度。
  在一次考察江都汤森大酒店时,时任丽日营销副总监的张燕丽亲自接待了一心向佛却求佛无门的吴安融大哥。当时身为汤森亚太区总裁的史迪芬伯格正在江大微服私访,被守株待兔的吴老板撞个正着,实在推脱不了,才勉强与他喝了半小时咖啡。
  吴老板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赌气搬到丽日酒店,订好的水果却未摆放到位,他怒气冲天,指着客房服务员大骂一通。直到张燕丽出面赔罪才作罢。
  都说女人是话包子,其实失意的男人话更多,在张小姐面前诽短流长地述说了一大堆委屈,没指望她能帮上自己,他只需要一个耐心的听众。说了就说了,第二天懊恼地离开了江都,从此大家也没再联系过。
  作为去年中国足球联赛的冠军队,代表中国出战亚俱杯,安融即将入住江都丽日,准备亲自带队出征的吴安融先生突然想起了善解人意的张小姐,当然也想起上一回酒后吐的真言。男人在脆弱的时候特别依恋红颜知己,胡乱抓一个也凑合。
  与安融集团合作,试水民营甲方业方,江都丽日酒店营销总监张燕丽的建议已经超越了单个酒店的营销范畴,上升到集团项目开发拓展的战略层面上。汤森不是要削尖脑袋挤进早已开发殆尽的日本市场吗?丽日深耕中华大地,到民营企业里去发现新蓝海。
  高明吗?很高明?
  神奇吗?一点不神奇。
  作为决策者,你需要的不仅仅是发现商机的慧眼,还需要胆略。与中国新兴的民营企业合作,风险无法评估,所以威尔逊也好,劳伦斯也罢,此前均不敢第一个吃螃蠏。世界级大企业自有一套风险防范体系,利润与市场固然重要,风险却是第一位的。好比轿车的制动系统与动力系统之间的关系,越是豪华车越看重两者的平衡,如果制动不够好,过于追求速度的结果必然是车毁人亡。
  象安融集团这样的企业,找丽日合作的目的只有一个,提升商业物业的价值,让周边的商业、住宅和写字楼更好卖,更重要的是在开发的过程中能轻易获得银行的贷款。比如说,作为投资足球俱乐部,扩大城市影响力的补偿,他们从政府手中得到一块黄金地段的土地,价格便宜得几乎等于白送。运作它的方法大致是这样:先用土地向银行质押,贷出一笔资金开发住宅,销售后再建商业,以商业再质押出另一笔资金建设写字楼,销售之后再建一家五星级酒店。围绕这块土地的价值大小,酒店是关键。如果能引进一家世界知名品牌,贷款也好,物业销售也好,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酒店项目是最终撬动这块土地的杠杆,一如几百年前大科学家伽俐略先生撬动地球的那个支点。
  潜心研究商业地产开发模式的吴老板发现了这个秘密,几千万的俱乐部投资对于最终收获价值数十亿的土地而言,几乎等于空手套白狼。为了实现伟大的理想,他急需敲开汤森这类国际酒店集团的大门,就象阿里巴巴一样,站在洞口喊一声“芝麻开门”,无尽的财富就在眼前。
  这一模式的最大风险在于,在长达数年的开发过程中,资金链绝对不能断裂,否则城市里将出现一大堆没有开发商的烂尾楼,签约的酒店公司也将以助纣为虐的罪名被上当受骗的业主们围攻。
  正是由于这一风险的存在,威尔逊在位时就否定了这种合作模式。当然张燕丽并不知晓,此刻随口一说,丽日总部才突然意识到一个巨大的商机正摆在眼前。
  从不缺少商业智慧的劳伦斯当然知道,西方的商业圣经里有这样一句话,“人取我予,人予我取”。寥寥八字概括了商战致胜的最高境界。既然后发的中国已迈开了追赶世界的步伐,快速发展不可避免,城市建设当是第一个受益者,作为城市营运商的房地产公司必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谁能成为第一个推动地产加酒店的模式,谁就能在下一轮酒店市场的圈地运动中占尽先机。
  丽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当吴安融再一次主动提出与丽日紧密合作之时,丽日的新版管理合同已经草拟完毕。占领未来中国城市运营浪潮的制高点,获取最大的商业价值成为集团的新战略,具体来讲,就是与志向高远的大开发商签定“不平等条约”,收取比正常标准高一倍的管理费。丽日开创的这一双赢合作模式主导了未来十多年的中国酒店市场,当然也赚了个钵满盆满,这些都是后话了。
  张燕丽最后总结说,看似消费实力强大的日本队不过是一块鸡胁,安融之类的公司才是块大大的肥肉。
  古人云,最毒不过妇人心。此话谬矣,女人的眼光也是非常之毒的。比如能在井底里预见未来十年中国酒店市场之走向,首倡“绑架”大开发商和各地政府,最终实现共存共荣之远大理想的张燕丽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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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运气
更新时间2010-3-12 21:39:00 字数:4770
 白手起家的吴安融第一次享受到被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百般尊重的顶级待遇,虽然已无数次踏上过红地毯,这一次的喜悦却是登峰造极,跟中国队1984年在洛杉矶夺得首枚奥运金牌时全国人民的感觉差不多。虽然已签署过无数份合作协议,这一份的含金量却是最高,一个企业的转折点啦,从此吴安融再不是以前的吴安融。算命先生曾告诉他,人的一生要经历三个重要的转折,第一份工作,第一个事业,一次选择。前面两次他已平安度过,这一次的选择应该可以影响自己的一生。
  当他与劳伦斯握手称庆时,第一次发觉自己的掌心已渗出了汗水,老江湖也激动了一回,恰似初恋的感觉,呵呵。江都之行收获巨大,即使亚俱杯垫底了也无所谓。现在芝麻之门已向我敞开,满眼的金银宝藏正向我挥手,从此安融与丽日将在全国各地联手开创一片新天地,第一家就从我的老家天津起步吧。
  如果说汤森酒店接待日本队是看到了进入日本市场的一线希望,那么丽日酒店接待中国队则是收获五家新酒店的管理合同。远水解不了近渴,近水的地方建起一座楼台才能先看到月光,丽日所开创的合作方式再一次巩固它在中国市场上的领头羊地位,等到一年后汤森回过神来之时只有全力追赶的份了。
  吴老板一定非常庆幸自己当初高瞻远瞩,毅然投身足球俱乐部的伟大魄力,几千万元几乎是公司一年的全部利润,回报却没有人看得到,如他的偶像——哥伦布扬帆当年启航时面对的茫茫大西洋,目标在前方,就看我能不能坚持到底。跟其它俱乐部依托大型国有企业不同,安融没有雄厚的财力,亏损一年就意味着灭亡,若不是自己手握100%的股份,公司的高层定会对这种近乎疯狂加愚蠢的决策行为表示坚决反对。所谓的决策就是拍板,拍脑门儿,一如女孩子家购物之冲动,哪有什么科学的量化?决策,无论对错,在执行中不断地纠正,不就是小平同志倡导的摸着石头过河吗?
  伟人如此,况我小辈!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那个时代崛起的企业家基本上属于后者,比如初中毕业的吴老板。
  从来不懂足球的他偶然听人说起足球职业化是一道盛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于是,他决定让安融挤进来分上一杯羹。
  虽然市政府某位领导有过猛拍胸脯的承诺,信誓旦旦的,一旦甲级俱乐部运作起来,定会给予补偿,可他们会兑现吗?假如不兑现,等待公司的只有破产的命运。他一边上下活动,一边等待,直到安融拿到了全国联赛冠军,承诺的兑现才姗姗来迟,一块位置极佳的土地。此时的安融已不复往日的风光,几块土地嗷嗷待哺,现金流几近干涸,濒临垂死挣扎的困境,吴老板正守着帐面上仅有的五十万元资金发愁呢。妈的,都说黎明前肯定黑暗,可也太黑了吧,差点要了老子的命,还好,现在一切都有了。
  昨天,张燕丽小姐送给他一句西方谚语,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丽日,世界排名第二,也算是一只好鸟了。
  商场上的战争从来没有销烟,也从来没有公平可言。无利不起早,先发制人才能建立起强大的竞争优势。至于后来者能分一杯羹已属幸运,想超越前面对手却是太难。
  早些年投身足球职业化大潮的商人均有斩获,其中的代表人物吴老板斩获的是进军全国一流民营地产企业的机会。球赛打到哪里,公司的项目就做到哪里,俱乐部成了安融企业帝国的开路先锋,媒体上频繁的曝光率成就了安融的金字招牌。
  凌晨六时整,“呜——”,停泊一夜的“孙权号”一声长笛,缓缓离开朝天门六号码头,我向远处天地公寓阳台上的朱越挥手告别,华丽的三峡旅程开始了。
  能容纳五百多人,长江上最豪华的游轮孙权号,满载着吴安融的无限希望,在黎明星光的指引下向着下游驶去。整艘船上只有他一位客人,其余的几十人都是随从,包括由丽日集团特别指定,负责全程安全保卫工作的我。没办法,劳伦斯亲自点的将,算是对我前番辛苦的慰劳吧。包船游三峡,如此美差却之不恭,只可惜亚俱杯尚未结束,朱越请不了假。
  “老大,吴老板怎么只看了一场比赛就走了?还有两场循环赛,成绩好的话,得个冠军、亚军也不错。”毛晖斜靠着栏杆,尽情享受清晨凉爽的江风。三伏已尽,秋老虎姗姗来迟,难得有一天站在户外不用汗湿衣背。
  船拐了个弯,开始加速,阳台上朱越的身影已完全消失,我回过头来,“这个我问谁去?你小子,还在回味贵宾席吗?长这么大从来没享受过近距离看球赛的待遇吧。”
  “就是啊,感觉一个字,爽!三个字,爽呆了!不用望远镜也清清楚楚。刘军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明明一个弧线球,站位不准,冒顶了不是?被人家捡了漏,本来胜券在握,却逼平了。不过,那个球进得真漂亮,鬼子的一头号前锋不是吹的。”毛晖尤在怀念英田浩二的鱼跃冲顶,被我一把抓住。
  “当心掉江里去喂鱼!这里不是奥体中心。”我大喝道。
  毛晖面色苍白,吐吐舌头,后怕刚才的冲动,“嘿嘿,我晓得,老大。我是伤心那两百块钱,二比一的话,能赢八百的,结果全没了。”
  我白了他一眼,正经事不做,玩这个?“你也赌球了?”
  他见我很是排斥,淡淡道,“一点点啦。跟客人一起押的,就当打牌输了。老大,酒店好多员工都参与了,上不了场踢球,赌赌也不错,跟打牌买马一个理。”
  我拍拍他的肩,正色道,“我怕你输光了裤子,你不是跟小彦好吗?得为人家打算打算。”
  他扭了扭脖子,自信地回答道,“不会的,东哥,我不是滥赌,一场只押两百,下半场开球前才下注,输赢不论。喂,你知道吗?文骏躺在医院也下注,这场球爆冷,起码赢了上万!二比二的分数都猜得出,长的什么脑子啊?”
  文骏赌球,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豢养狼群,泡富婆,赌博,歪门斜道的本事他都比一般人在行,是个奇才怪才。好哇,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嘛,他需要点精神寄托。一场赢过万,不知押了多少。不晓得十赌九输吗?球赛都有庄家在操纵,赢钱多是侥幸,我叹了口气,“真的?他不好好养病,有闲心弄这个?我怎么不知道?下次得找他说清楚,赌博可不好。”
  毛晖见我面色转黑,后悔失言,“瞧这张臭嘴,他一直嘱咐我别跟你说的,你可得替我保密啊。以前老子都是跟着他押一样的,这回却……”
  “等我回去再找他算帐。”我用力拍打着栏杆,撇下毛晖独自向船头走去,一轮朝阳正跳出群山,金色的霞光铺满了壮似龙舟的孙权号,乘风破浪,象真龙天子驾临一般,我的情绪恢复了平静。
  “喂,你叫林启东吗?”头等舱的门开处,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沙哑着声音对我说。
  我转头一看,原来是丽日的贵宾,孙权号的新主人,“吴老板起来了,不好意思,我们说话吵着您了。”
  他伸了伸懒腰,朝江中吐了几口水,“没事。船有些摇晃,不习惯。你还没吃早饭吧,要不陪我一块去餐厅?一个人吃挺无聊的。他们肯定都还没起床,昨晚卡拉OK一夜,看你好象还没事?年轻人身体好,体力恢复快。”
  他不知道昨晚我喝到一半就溜号了,临时拉差出门五六天,不回家跟老婆道个别,回来只怕进不了家门。我朝他身后嘟嘟嘴,“好哇。吴老板有请,不胜荣幸。就我们两个?不叫上茗姐一起?”
  他朝房里瞧了瞧,没有动静,“算了,昨晚她喝太多了,让她多睡会儿。”
  茗姐是随他一起从北京过来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来历,大家都不敢问,估计是情妇之类。昨晚在维多利亚夜总会我曾与她划拳喝酒,连干两杯轩尼诗,酒量好,身材也棒,穿上高跟鞋比吴老板还高出半个头。印象最深的是一付神似邓丽君的歌喉,一曲《小城故事》,惊艳全场,天后的实力,将来不出张唱片埋没了。首都北京自然人才辈出,卧虎藏龙,瞧那气质,应该受过极高的教育,绝非混迹三里屯的陪酒女郎。
  甘露轩中餐厅,吴候厅,没有精致的点心,若大一张圆桌上只端来两碗鸡蛋面,我揉揉眼睛,以为自己没睡醒,“吴老板吃这么简单啦?我还以为……”
  他笑了笑,抄起筷子搅合着,冲我斜眼道,“以为什么?鲍鱼,鱼翅,燕窝,场面上的东西,没营养,吃多了还不消化。小兄弟,想吃的话中午叫他们做吉品鲍。你们袁总特别安排了酒店的几个大厨,说是我在江都呆的时间太短,没机会品尝丽日的美食。”
  他不提我倒忘了,昨天酒店特意租了两辆货车,拉了许多餐具和食品,外加几位精干的服务人员一起上船。我一边搅拌,一边吞吞吐吐地说,“吴总,我不是那意思。您是大老板,电影里的有钱人早餐都是一大桌点心,牛奶,咖啡,水果的。”
  “哈哈哈。电影你也信?快吃吧。”说罢他埋下头海吃了起来。
  哂哂呼呼,一大碗面条很快被我俩干完,被洋酒烧了一夜的肠胃顿时轻松不少。我打了个饱嗝,丽日酒店的会议中心服务员小张送来两杯冰冻果汁,美国原装进口的新奇士橙汁,好嘛,一中一洋,爽得不行。
  我抹了抹嘴,向小张抛了个媚眼,示意她再满上,“真舒服,Alita,比会议室的破茶水强多了。”在我最落魄时,Alita曾陪我度过,这个美差是我向餐饮总监马瑞龙先生讨来的,一茶之恩,我用三峡豪华游来报答,够意思了吧。
  吴老板没注意我俩的表情,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中华,递给我一支,“我说,小林啦,你在丽日保安部当经理?”
  小张忙摆上丽日带过来的两个水晶烟缸,我帮他点上火,陪笑道,“是的。”
  他猛吸了一口,朝天吐出长长的烟雾,“听人说你在江都酒店行业很有名气,捉过鬼,进过局子,还协助国安局破获台湾间谍案,了不起。”
  “跟吴老板比,这些不过小儿科,运气而已,不值一提。”我的脸微微发红,却不是故做谦虚。
  吴安融抖了抖烟灰,我注意到他粗大的手指上布满老茧,年青时定是下过苦力,“其实我有今天,也是靠运气,你别不信。”
  “吴老板这样说可愧死小弟了,安融集团这么大,仅凭运气吗?联赛冠军也是运气?我不信。我也想跟您一样当成功商人啊,您能分给我一点运气吗?”我拼命地晃着头。
  他翘起椅脚摇了摇,椅子承受不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这个社会很奇怪,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当初没人愿意站出来承包建筑队,不就一万块押金嘛,大家宁愿守着一点死工资,吃不饱,饿不死,天天发牢骚,磨洋工。反正我也没家没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把队承包下来了,一个工程接下来就补上了押金。等接到五六个工程时,大家后悔了,说姓吴的小子贪污公款,有板有眼的,建筑公司派人来调查。妈的,哪个工人的分红不是比以前的工资多了好几倍?还集体上访,过河撤桥,老子还不干了行不?”
  “人都是这样,眼红呗。怨人富,嫌人穷,大伙一样穷心理最平衡。后来呢?”又是一个受过非常之苦的人,想不到他竟是包工头出身,那个时代最没社会地位的人。
  话匣子打开,他有点激动,或许那是他一生中最黑暗的一幕,四面楚歌,孤立无援,他拍了一下桌子,“后来,老子自己出来单干,从老家拉来一帮弟兄,专接别人不要的脏活累活,慢慢就做起来了。”
  “不容易呀!也许您也没料到自己会有今天的成就吧。”我应和着,感觉自己说话象报社的一小记者。
  他哼了哼鼻子,用力掐灭了烟头,“所以我说是运气。原来的建筑公司已被我收购,一帮子当年瞧不起我的工程师、技术员现在全给我打工,命运是不是在开玩笑?”
  “也许吧。不过,他们现在不会再上访告您了吧?哈哈……”
  “敢?个个见到我唯唯喏喏,跟见了亲爹似的,生怕我一生气砸了饭碗,有时候真可怜他们,犯贱啦!你说是不是?”
  “我也说不好,自己没当过老板,现在天天看别人的脸色,混饭吃。”
  “你不错,未来的造化不会在我之下。真的,我会看人相面,中庭饱满,印堂发亮,大富大贵之相。”
  “吴老板,您别笑话我了。就我这样还大富大贵?能保住饭碗就不错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子三十几岁才起步,你才多大?你的命中有富贵之相,这话不是我说的,好吧。我让你见一个人,让他告诉你。”说罢他掏出手机,摩托罗拉掌中宝308,当年最时髦的款式,“嗨,怎么没信号!中国移动也太差了,长江上居然不能打电话。小张,你去把506房的客人叫来,就说船上有老熟人。还有,顺便把508的小程也叫起来,不能亏待了我们的导游,一路上还得听她讲故事解闷呢。”
  “老熟人?!”在船上还有我的熟人,谁?我疑惑地盯着他神秘的表情,想找出答案。
  “别急。见了保你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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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故人重逢
更新时间2010-3-14 1:32:44 字数:4064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沉闷的金属声从厚实的地毯上传来,疾而有力,来者何人?“先生,这边请,吴总已等候多时了。”小张开门处,一位白衫短发大汉铁塔般立在门前,不是秦红军却是谁。
  我几乎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四只手紧紧握住,百般寻觅,朝思暮想,一朝得见,激动的泪水在眼眶中翻滚,一时哽咽无语。
  “小林,你,你还好吧。”激动归激动,长我十几岁的秦红军毕竟久历江湖,率先打破沉默。
  “好,好,我很好,就是很想念你。”我结结巴巴地答道,两手兀自未松。
  “你们两个爷们别老站着,又是泪又是哭的,不怕人家张小姐笑话。坐下慢慢说嘛。”吴安融与小张一起拉开椅子,扯着我们坐下。
  “小林啦,我们有一年没见了吧?”坐下后,秦哥抓起一张餐巾纸,擦拭着眼角。
  “秦哥,一年零三个月。自打我离开江都去香港培训后,我们再未谋面。回来后,我寻遍整座城市,都不见你的影子,你的家,嫂子的单位,晓峰的学校,甚至包括车管所,二手车市场,我还以为你远走他乡了。”我颤抖着接过Alita递过来的两张餐巾纸,抹尽泪水与鼻涕,心头一酸,复又哭了起来。不仅仅是为我们的离别而哭,更是为自己一年来的磨难而泣。铁骨柔肠,男人也需要宣泄,要么对着心爱的女人,要么在长辈父兄面前。
  大起复大落,大落又大起,生生死死,如梦如幻,亦真亦假,我已不再是当年的小主管,毛小伙。此刻故人重逢,勾起了无数的江大旧情。望着他熟悉的身影,重逢,太意外了。
  他怎么也在这条船上,看起来还跟吴老板很是熟稔,隐藏在他身上的谜团似乎太多太多。
  吴安融向小张招招手,二人悄悄地离开了吴候厅。我俩对视而坐,分别日久,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谁先开口。
  “秦哥,你为什么会离开江大呢?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小弟我好找啊!”我首先问出徘徊在心中一年多的谜团。
  秦哥摸出一高档火机,象是当年特流行的登喜路,从吴老板留下的烟盒里抽出一支中华烟,熟悉的烟圈漂浮在房间里,似乎在思索着如何措辞,感觉二人又象回到了江大保安部经理室,回首往事,他有些黯然,缓缓道,“哎,说来也简单,仇家追杀。你小子在香港惹了祸,一批货差点被警方拦截,他们以为有人通风报信,周疤子派人四处找我,只有到外面去躲躲了。”
  东洋之星,海上惊魂,确实够险的,事后他们怀疑并不奇怪,哪有这么巧,不是埋伏却是什么?
  “我也差点丢了小命。幸好有人好心搭救,否则……”海上灭口的一幕常让我心惊肉跳,半夜恶梦,我的语气有责怪之意,要不是受你所托去见周疤子,我林启东怎会身陷虎穴?
  阿峰,肖玥宸,一样是我心中的谜团。一年来平安无事,若不是秦哥突然现身,我已几乎淡忘,他们在做什么呢?不会是正躲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看着我吧。
  他动情地拍着我的肩膀,“小林,对不起,我想得太简单了,原本不该让你参与此事,大哥先给你赔罪了。”
  “大哥说哪里了,小弟只是随口一说,没有责怪地意思。”虽有怡琴的误会在先,香港遇险在后,可他一直是我精神的依赖,一个曾为我指点过迷津的人。纵然有诸多不是,可我恨不起来,过去所有的记忆早已跟眼前之人交织在一起,解不开,理还乱。
  “你该怪我的,是我考虑不周。另外,”他打住话头,转过身来,直视着我的眼睛,“小廖的事我也不对,不知她跟你解释过没有?虽然我认识她在先,与她的接触也因晋矮子而起,不过我一直只是她心目中的大哥哥。那天我本想去劝劝她,别再跟你闹别扭,你们走到今天也不容易。她的家庭你也知道,我想为你做点什么。可她误会了,以为我想趁虚而入。你也误会了,是吧?那几天你的眼睛里充满了怒火,恨不得把我一口吃掉。要不是我们之前的关系够铁,论打架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说不定,嘿嘿。你别急着否认,我看得出的。”
  我正欲答话解释,被他摆手示意不忙,“你先听我说完。我承认自己曾对怡琴动过心,可我有家室拖累,犹豫之间却发现你已喜欢上她。还记得你请求我给你调换班次吗?一个小男生急切地想追女孩,老实说,我是心有不甘的。论各方面的条件,那个时候我都比你强,如果你还回想得起,当时我的语气是酸酸的,甚至有些敌意的。好笑吧!假如现在我们两人竞争的话,或许就反过来了,我的林经理。”
  “大哥别寒碜我,我这个经理还不是您一手栽培的。今天您能告诉我这些,我很感激,也很感动,老实说,那时我痛苦万分。怡琴是我的初恋啊!请大哥理解,当时我真想跟你打一架,虽然明知不敌。”虽然误会早已解除,可由他亲口说出来,心中更加释然。坦诚,真男人的品性。好女孩人人爱,止于礼才是君子所为,没想到秦哥如此光明磊落,暗恋之意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
  秦哥见我已原谅他,也感到如释重负,正色道,“我理解。在这件事上,我确实对不起你。不过,我只是对她有意,却从未勉强过她,这一点我敢对天起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这个我相信,不然我绝对跟你没完的。”我笑道。
  他顿了顿,想起了另一件大事,需要跟我说个明白,“另外,说来你或许不信。你在香港的事我全知道,当时我也在香港,圣玛丽号出海和返航我都在场,他们把你扔进大海时我也在,本想出手相救,不料你却被一个女人救起。她是谁?你们认识吗?看那游艇,应该是某个富家女吧。”
  此事我从未跟外人提起过,他能说出个中原委,除了同在现场之外,没有别的解释。可当时我怎么没发现呢?他不说,我也不便问。听他问起那个香港女孩,我道,“她是我的一个远房亲威的女友。此事说来话长。”我把肖玥宸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特别隐去了救起之后船上的一段。
  “哦,是这样啊,她姓肖,原来你在香港还有亲威,以前没听你说起过。不过,你放心,小林,我不会让你只身犯险的,只是当时事发突然,来不及解释。”他眨眨眼睛,若有所思道。
  心结一解,眼前豁然开朗,虽偶有疑惑,可我一直坚信秦哥绝无害我之心,于是开心地说,“古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哥现在说给我听也一样,我们还是好兄弟,不是吗?”
  “那是自然。你离开江大后的事我听说过一些,不容易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未来的造化必会在我之上,以前跟你说过,你还不信。喂,光顾着说话,老子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快帮我叫点吃的。”他拍拍肚皮,乐呵呵地说,一如当年我俩在江大烧烤城畅饮夜啤酒之时。
  “好嘞。”我推门出去叫小张马上安排。
  “叙旧叙完了?建华老弟,你该怎么谢我?”不一会儿,吴老板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左顾右盼,周围没有生人,他在跟谁说话?
  秦红军站起身来,跟吴老板握手,“本想过段时间再去找小林,没料到你却有心安排会面。他人不错,今后大哥可得多多关照。”
  秦红军?秦建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着一头雾水,张大嘴巴一时说不话来。秦哥凑过来小声对我道,“以后再跟你解释。”
  Alita端来几款精致点心,一圈摆在圆桌上,秦哥也不客气,抓起最大的香奶面包大口啃起来,一边吃一边赞叹,“丽日的面包不错嘛,饼房的技术还在江大之上。软而不棉,甜而不腻,好吃!”
  “别光顾着面包,那盘椰酥曲奇,葡式蛋塔,也还马虎,尝尝?我还给你叫了两客牛排,马上就来。”吴老板非常好客,热情地推荐着丽日枫丹白露西餐厅的美食,把对角整齐端放的四大盘全汇到一起,转到他面前。
  “饿了嘛,当然先吃大块的,曲奇、蛋塔太小,不够塞牙缝,呵呵。”秦哥顾不得吃相,狼吞虎咽地横扫着转玻上的碟碟点心,顷刻之间,饼去碟空,三人相视一笑。
  “两客黑椒牛排,三成熟,你的最爱,”吴老板指着小张又送上来的牛排打趣道,“看你今天胃口那么好,要不要再来两客?上回在香港半岛你消灭了五份。”
  “还说?那次不是跟你打赌吗?害得我拉了三天牛屎,跟牛粪一样烘臭。你看,五千多块钱就此报销了,全部从马桶冲入维多利亚湾,划不来呀!”别人吃东西说话会分心,秦哥却越说越吃得快,一张嘴做两样事,都不耽误,一转眼第一客牛排已吃掉了大半。
  “A-alita,张小姐,去我房里拿一瓶CheteauPetrus来。啧啧啧,就是伯翠庄,不会这么老土吧,丽日出来的还不知道?波尔多皇冠上的钻石,世界红酒王中之王,欧洲皇室最爱。快去给我拿一瓶来,这酒佐早餐品最佳。”吴老板越来越过份了,请我吃鸡蛋面,请秦哥又是牛排,又是什么王中王。太不公平!不过我隐隐感到,秦红军,现在的秦建华定是他的座上宾。吴安融,秦建华,怎么一回事?世界颠倒了吗?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找不到北。
  吴老板从小张手中一把抢过酒瓶,亲自满上,旁边的秦哥却来者不拒,象啤酒一样咕噜咕噜一杯下肚,“嗨,伯翠庄也不过如此,却比人头马贵得多。”
  “好象今天的牛排次了点,下回到香港请你吃正宗的纽西兰,美人配英雄嘛。”吴安融似乎觉得秦哥一人喝酒太寂寞,叫小张给我们也各倒了一杯。他没想到,别看老子混迹酒店五年多,还没开过这种洋荤呢,一口进去,唇咂舌轮,香滑无比,韵味宽广,全无普通红酒之单薄清浅,如国色天香之比青楼风尘。真是好酒啊!
  那时的江都夜场,特流行饮红酒兑雪碧,美其名曰压抑红酒本身的苦涩,其实是为了节约一点酒钱。苦是红酒之本味,变成糖浆了还成其为红酒吗?曾听过有人用一瓶红酒兑四听雪碧的笑话,追时髦的人还以为这才是品酒之道。笑话!
  “喂,什么酒这么香?走廊外都闻到了。”清脆的声音从大厅传来,一抬头,一位轻施粉黛的短发女子说笑着迈入包房,“哈哈,几位大哥躲在一起饮早酒哇,也不叫我。”
  吴安融闻声迅即欠身起立,很绅士地为她拉椅倒酒,“最后一点,发财酒了,待会我叫服务员再去拿。小程,我来介绍一下,这位秦总,你们昨晚已见过?瞧我这记性,你们都来得最晚,怕是我已醉倒;这位小兄弟叫林启东,丽日保安部经理,一路上负责我们的安全。”
  “你好,我叫程思思,吴总三峡行的导游,叫我思思好了。两位一般的高大威武,气宇轩昂,吴老板交的朋友俱是人中龙凤啊!有这二位护驾,我们还怕什么。”她伸手与我一握,手指纤软冰凉,不由得心中一凛,如遭电击。太奇怪了,若是蒙上眼睛,不见人不说话,此手竟与怡琴如此神似。
  今天怎么了?才遇秦哥,又忆旧情人,我不觉眉头一皱。
  难道“孙权号”上满载的不是几十号游客,而是我林启去过去几年的全部回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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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招商引资
更新时间2010-3-15 0:18:42 字数:4176
 “不好意思,林经理,我刚刚才洗过手,凉着你了吧,嘻嘻。”程思思见我有些失态,还以为自己手太冰,解释道,笑呵呵地搓了搓手掌。
  “哦,没事,程小姐冰肌玉骨,夏天一定不怕热,呵呵。”我一面吹捧,一面掩饰自己的神情,却被心细如发的秦哥看在眼里,冲我做了个鬼脸。
  由于握手的那一刻,她竟让我顿生穿越时空之感,错把思思当怡琴了,乘她与吴老板和秦哥寒暄期间,不禁偷偷地打量她。
  可能是长期跑三峡的缘故,她的肤色较江都城里的姑娘黑了三分,一层厚厚的防晒霜涂抹在所有外露的皮肤上似有些不协调。个子介于怡琴与朱越之间,一袭绿纱超短丝裙,内衣若隐若现,若不道明身份,我还以为是夜总会出台的公主。只是一双秀脚肌肉饱满,看来导游是个体力活,得走不少路。好在面若满月,五官精致,说话的时候左顾右盼,眉目传情,有几分人见人爱的样子。
  她正跟二人聊起昨晚没说完的笑话,“后来是这样的,那个女人跟男人说,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换个姿势!哈哈哈……”
  我的怡琴又怎会如此打扮,还随便跟别的男人说这些带色的话?醒醒吧,林启东,只不过是秦哥的突然出现勾起记忆深处的初恋女友,你的心里还没有忘记她。或者你根本没打算把她忘记,心底里一直有一个私密的角落保留着那段遥远而甜蜜的回忆。
  恍惚间,吴老板正牵手带她入座,顺手掐了一把她的水蛇腰,淫笑道,“来,程小姐请坐,请坐请坐,包子两个,只准吃饱,不准咬破。”
  小程戳了下他的头,“就你坏!不理你了,茗姐不在就放敢肆了?”见桌上一片狼籍,顿时眼睛放光,羡慕道,“牛排佐红酒,有钱人的早餐就是有情调,哪象我们,每天都是豆浆油条,小面抄手的,没意思。”
  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才见第二面就暗示别人盛情款待,以为自己是林青霞吗?这类爱慕虚荣的小女孩吴安融见得多了,乘机卖弄道,“豆浆油条,小面抄手可是我们老祖宗的文化,北京的老外专门从酒店打的出来吃这个,觉得比西餐还好吃。”
  “我不信。要我选,天天牛排最好了。吴老板,要不你请我吃牛排,我请你吃小面,如何?”小程把话都说白了,摆明要吴老板破费。
  这点钱对他来说小意思啦,女人面前嘛,有钱人绝不会输了豪气,他大手一挥,“你说的。Alita,快去给我们程小姐烤一客牛排来,喂,你喜欢哪种?几分熟?”
  “跟秦哥哥一样,黑椒牛排,不过要七分熟,我怕生。”她朝秦哥抛了个媚眼,温柔地说。
  “我不怕,你的秦哥哥最喜欢吃生肉了,尤其是母的。”秦哥也不示弱,大众情人嘛,便宜不占白不占。
  妈的,才认识多久,就情哥哥地喊上了,我听着有些恶心。早听说江都的导游特开放,男的下流,女的风骚,个个口才出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句话,为骗取巨额小费和回扣,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也敢做。当年震惊江大的私换外汇案正是几名涉外导游与酒店销售经理Simon联手做下的,这两年倒是没再听说,不知是已转入地下,还是去年中国银行取销外汇券后,没市场了。
  吴老板见她掏出镜子,认真地梳起头来,给我们二人递来中华烟,对秦哥道,“上回你介绍的马来西亚林老板已几次派人到北京,看了我的建外商业广场项目,下周他将携全体高管亲自前来,你帮我预测一下,此事有几分可行?”
  “我又不是算命的。线我跟你牵了,成不成看你的运气。”秦哥随手插了块盐水菠萝,脆生生地嚼着。
  吴老板叼着烟,却不急着点上,思量着对方的话,“如果成的话,你看我该提多少股份?”
  秦哥的胃口极好,一根牙签又串了三块,大嘴一口吞下,边嚼边道,“这个嘛,安融出土地和开发手续,GI集团出资金,按理应该各占50%。莫非这个数老兄还觉得亏了?别太贪心了吧!”
  “嘿嘿,也不是啊。我的情况你最清楚,独立开发根本没那么多钱,银行也不愿贷太多,我算了一下,滚动开发至少得投入十亿,首期也得二三亿,数额太大。可是一旦开发完毕,利润嘛,少说也有这个数。”他伸出三个手指,我估计是三十亿。怪不得对秦哥如此客气,原来是他的招财童子,不当个宝供起来才怪了。
  秦哥点点头,翘起二郞腿,扭了扭手腕,发出几下骨节声,“差不多是这个数吧。老兄是想多占一些股份,是吧?”
  “当然了,老子盯上这块地少说也有五六年了。要不是为了它,鬼才去搞什么足球俱乐部,把钱扔阴沟里吗?你看我绕个大圈,费这么大的劲才弄来一纸批文,不卖个好价钱未免太亏了。”
  “上次有个做进出口贸易的香港财团提出现金十亿收购,你怎么不干?一纸批文卖十亿,别太贪心了,该放手时得放手,能变现才是宝贝,否则只是废纸一张,我的融哥。”
  “你不懂。这可不是什么小酒馆,随便打给人家,你大哥在北京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没点象样的产业撑撑门面可不行。再说了,赚快钱,我没兴趣。要得到政府的支持,一定得做实业,为城市发展做点贡献,嘿嘿。那个词怎么说的,什么商来着?”
  “城市运营商。融哥理想远大啊!不是另外还有六块地吗?马上用这个钱投进去开发呀。”
  “想法不错,但就此丢了北京的黄金地段,我不甘心,天津那块也不行,我的老家。西安的倒是可以出让,可惜没人感兴趣。”
  “说的也是。不过我听说你一口气跟丽日签了五家酒店的管理合同,小林,是不是?”
  二人对答期间,小程专心致志地吃着牛排,不停地用餐巾抹去嘴角的黑椒,我站在窗前欣赏着长江两岸的景色。沿江的稻田一片金黄,山上的柑橘树挂满果实,一派丰收的景象。听秦哥叫我,忙答道,“是的。前天在丽日签的,亚太区的老大都来了,说明什么,丽日集团很重视这次合作。”
  “怪不得,劳伦斯先生亲自出席签约仪式,与我握手干杯,弹冠相庆。小林啦,快帮我分析分析,这一回他们怎么如此重视?前几次主动上门都吃了闭门羹,我还以为外国佬瞧不上我们土包子。”吴老板突然来了兴趣,眼前有个丽日的经理,正好摸摸对方的底牌,虽然官位不大,多少也知道点。见我迟疑,他对程思思冷冷道,“喂,程小姐,你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去把其他人都叫起来,都快中午了,还睡不醒。我们要谈点事。”
  “好吧,我叫服务员马上准备好早餐。”导游只是客人的开心果,百事通,招之得来,挥之得去,程思思喝完最后一口红酒,知趣地离开了吴候厅。
  Alita动作麻利地收拾着餐具,也准备离开,我对吴老板说,“小张是自己人,就不必了。”
  她朝我投来感激的一笑,懂事地说,“程导说,船已过长寿,这会子他们应该都起来了,我还得出去准备早餐,你们慢慢谈吧,需要什么叫一声。我就在外面。”
  待她离开后,秦哥把门合上,转身对我道,“小林啦,你也老大不小了,在酒店里管着几十号人,有些话不能随便对外人说,你们都是丽日的,万一谁多个嘴,怕是对你不好。俗话说,文人相轻,同僚相欺。你的性格外强内弱,耳根子软,说句不爱听的话,对于手下人,能用则用,能信则信,切不要轻易用情。我很欣赏你的兄弟情谊,但也要提醒你,千万别做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千秋大梦,过命的兄弟一辈子得遇一个、两个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可遇而不可求的。”
  “大哥何出此言?是不是听到过什么?”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句句打在我的胸口,经历了铁杆兄弟毛晖的背叛,还不引以为戒吗?“对手下人,能用则用,能信则信,切不要轻易用情!”老子不是差点在这上面栽了大筋斗吗?
  “我没听到过什么,只是随口一说,为你好。”秦哥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憾,一手带出来的小弟全无半分自己的强悍作风,轻轻叹了口气。“算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你变成我也是强人所难。不过,你能有今天不容易,记住我的话,在职场上不能轻易与人交心。”
  “小弟记住了。”我诺诺称是。老大哥在告诫我,世道凶险,步步惊心,前方随时皆有一颗颗暗藏的地雷在等着你的脚步,顺风顺水时可别放松了警惕。
  “别扯太远,我的话你还没回答呢?”吴老板有些不耐烦,没功夫听我们闲扯这些。
  于是我把丽日失去日本队接待权一事的来龙去脉详细地介绍了一番,四人闭门会议的精神魏德曼曾跟我透露过七八分,反正现在合同已签,说出来算不得出卖东家的商业机密了。
  商场上摸爬滚打十多年的吴安融何等精明,当即省悟,猛地一拍大腿,骂道,“老子真是个二百五,被几个美国鬼子合伙给涮了一把。早知他们心情急迫,该狠狠压一压管理费才对,妈的,我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借丽日的品牌增加跟GI谈判的砝码呢,没想到丽日的算盘更精,咬了我一大口!”
  秦哥安慰道,“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算计GI,丽日算计你,扯平了。融哥,心痛什么,反正将来建酒店的钱都是GI出,你又不吃亏。”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作想了。”老千最恨别人出老千,他象只泄了气的皮球,萎缩在椅子上,喃喃道。
  秦哥继续道,“你在跟丽日的鬼佬谈合作的时候一定提过GI集团吧?哈,果然没猜错。我猜想,不,我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丽日一定对GI与安融合作的可能性做过全面评估,甚至还调查过他们。美国人的智慧千万别低估,市场经济人家搞了二百多年,我们才多久,嫩得很呢!”
  别看他不懂英语,江大四年,秦哥可没白混,外国人那一套竟是吃得极透。商业活动,情报先行,知己知彼,方有胜算。
  我大概听明白了二人的意思,靠着手中的一张土地批文,一手骗海外投资,一手与知名酒店集团合作,空手套白狼,买空卖空,吴老板玩的就是心跳。这不就是报纸上常说的倒卖政府批文吗?天下最无本的生意莫过于此了,原来生意还可以这样做。
  “不行,下周跟GI的谈判我得拿到控股权,至少也得占51%。”吴老板咬牙切齿地发着狠,也难怪,本来以为自己骗过了天下人,不料却遇到世外高人。看他那样子,三峡游的兴致怕是没了。
  秦哥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旁劝道,“下周的事,下周再操心也不迟。我看那林老板也不傻,要他白白出钱怕是有些难。咦,不知方总他们起来了没有?要不我们四人玩几圈牌,我教你打江都麻将,好玩得很。小林,你也来。”
  “我?你们打多大啊?”几百块一把可打不起!我下意识地把手伸向旁边的爱玛仕挎包,里面只有一万来块,还是昨晚朱越强行装的,说是男人出门在外,没钱就是没面子。可我不想把它们输在牌桌上,老婆可不是让我出来输钱的,房子的尾款还没交呢。马文骏的名牌男包也是她让我带上的,还顺便给我武装了柜子里的全套登喜路,反正也没人知道它原来的主人是谁。马配金鞍,人靠衣装,带着这套行头出场几个小时以来却是没让吴安融之流给小看了去。
  “怕什么?陪吴大老板玩玩,高兴就好,输了还会让你出?”秦哥说话间已出门叫小张安排棋牌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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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往事如烟
更新时间2010-3-17 22:42:47 字数:4485
 富春宫,孙权号的娱乐中心,位于游轮的后部,集KTV,桑拿,茶室,棋牌,健身于一体。通常的营业时间是下午和晚上,吴老板包船之后,开门时间自得按照他的时间表,反正船上也没其它客人,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富春宫,三个隶书一样的字我却看着浮想联翩,富人的春宫吗?太直接了吧。
  最大的一间包房黄龙厅里,麻将已经开战。小时候听评书《说岳全传》,直捣黄龙,说的是打到金兀术的老家黄龙去,导游程思思小姐却道黄龙是孙权大帝的年号,一字排开的四个大型包间,嘉禾厅、赤乌厅、太元厅、神凤厅皆然。富春二字也有来头,是孙权的出生之地,今浙江省富阳市。这艘船整个一部孙权,孙仲谋的历史故事,类似于今天的主题酒店,用早餐的吴候厅里还悬挂着一巨幅拜帅图呢,年轻书生陆逊从孙权手中接过宝剑,率军前往夷陵迎击刘备,火烧连营,白帝托孤都是这位白面书生干出来的好事。
  设计这艘游船的人一定特喜欢三国,居然把历史故事与三峡沿岸的著名景观巧妙地接合起来。
  思思一本正经地夸奖孙权的文治武功,说当年魏武帝曹操打了败仗后曾仰天长叹,“生子当如孙仲谋”。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呀,我要是生一个象孙权一样的儿子就好了。我们全体大笑,这哪里是夸奖?不是在拐着弯地骂“孙权我儿”吗?
  闲话少说,四方坐定,分别是吴老板,安融集团常务副总裁方隽,长江国旅总经理项涛,秦哥与我联合一方,他让我先上,与老板们混个脸熟。
  秦红军变成了秦建华,我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好在仍姓秦,叫秦哥没错,毋须改口王哥、周哥的。可他的真名字到底是哪一个呢?
  一把一把的麻将搓着,我心神不宁,听他答应吴老板的“建华”二字自然得紧,眉头也不皱一下,象是本该如此。
  吴老板本是麻将高手,不到三把便完全掌握了江都麻将的技巧,得意洋洋地说,“推倒胡嘛,无字无风,能碰不能吃,除非胡牌。不必缺一色,不用查叫,杠了就有,太简单了,一点技术含量没有。这一把我们正式开始,方总、项总没意见吧?”
  江都旅游届前辈项涛先生是本次三峡游的领队,小程的上司,陪客人玩几把属于工作内容之一,自是来者不拒。一笔30多万的生意,一年也没一次,只有前年的比尔·盖茨全家豪华游堪比,总经理亲自率队出马理所当然。除江都金牌名导小程外,他还带了五名资历一般的男女导游协助,并按每人每天一千元的标准从维多利亚夜总会临时借来十名环肥燕瘦的小姐,有钱大家赚,高兴就好。
  “打多大,吴总?”方总问,负责集团财务的副总裁何亮亮来得晚,正竖起耳朵听程思思在旁边解释麻将规则。
  秦哥斜身瞅了我一眼,“五拖幺,放炮五十,自摸家家一百,点杠一百,加杠五十,暗杠每家一百。吴总、方总才学会,先打小点熟悉熟悉,如何?”
  “太小了吧,起码也得二拖四吧?”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我,改口道,“好吧,就依你。打顺了再涨水。”
  刚才只是热身,现在真刀真枪了,我起牌时感觉手有些抖,从来没打过这么大,最早跟怡琴几个姐妹多是五块十块,二十拖三十算是最大的纪录。五拖幺,扛了就有,输赢少则上千,我可玩不起。秦哥拍拍我的肩,给我鼓劲。
  四把下来,我输去了三百,一把未胡不说,还点了两杠,心中开始打鼓了。秦哥悉心指导着,第五把起手极滥,无对无连子,全不搭边,牌行大半尚未叫胡。“拆这两张,”秦哥指着八、九条说,见我犹豫不决,伸手帮我打出一张生牌八条,上家项总叫碰,我顺手摸了张五万开扛,每家一百,再摸居然是将牌九条,叫胡了。
  我瞄了一下台面,琢磨是否将掉张四万打出去,“二万已绝,冲出去就是胜利,大不了扛上炮!”秦哥戳了戳我的背脊。闭上眼睛,我大声道,“四万。”
  “四万,”项总右手一栏,大叫道,笑眯眯地看着我,“慢点,林经理,慢点,我——要——杠。”
  我吓出一身汗,如果点炮,不但三百到不了手,还得多拿一百出去,听到是杠,长吁了一口气,“杠没关系,只要不是胡就行。”
  项总搓了搓手,抓牌,拇指审了两下,阴沉道,“说不定是杠上花哦!妈的,不是。”
  轮到我拿牌,深吸一口气,一筒,怎么办?胡是不胡?“傻看什么,小林,开杠啊,收了钱再说。”秦哥怕我直接倒牌,只胡个一、四筒的叫。
  又是三百块到手,我却不敢拿牌了,方总冲我冷笑,“小兄弟,别太贪,四筒已碰,剩下的一张可能在谁手里,我就不信你能摸到。万一杠上炮,不合算啰!”
  “那不一定,小林,快摸牌。”秦哥不理会他。
  四筒,四筒,四筒,我没有退路,心里暗叫着,牌到手中,食指隐约审出四个饼子,朝秦哥一笑,“胡了。”
  “听我的没错吧,一把收七百。吴老板,从这把起,我们放炮下,让何总也玩玩,别闲着,小程帮他把把关。”秦哥道。
  看看玩了十几把,我又放了个炮,秦哥拉上我出来,小声说,“小林,见好就收,让他们自己玩。”
  其实我有些不情愿,自那一把杠上花后,又连赢了几把,桌上多了两千多块,从来没这么顺风过。
  “看你没几个钱吧,还上瘾了,他们都比你有钱的,再玩下去难保手气背,一旦下滑一发不可收。”秦哥见我有些扭捏,冷冷道。
  “那也不一定。手气怎么了?打牌凭的就是手气。”我很不服气,多赢点回去也好在朱越面前卖弄卖弄,和怡琴比,她是个超级麻将迷,自打搬到天地公寓后,隔三差五地邀约几个死党切磋麻技,几乎每个周末都是通宵血战。郝姐留下的那台日本进口自动麻将机,玩起来别有一番滋味,我的技术就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虽然每次都得为她们准备宵夜,忙得不亦乐乎之后才有机会被老婆奖赏,过几把牌瘾。
  秦哥哼了一声,见左右无人,悄声说,“那一把杠上花是项总成全你的,本来是你杠上炮。”
  “啊?真的?”他这样一说,我想起二人好象使过眼色,原来如此,“可是,他为何要成全我呢?**?”
  我们已走出富春宫外,来到船尾,轰隆隆的螺旋桨声在脚下闷响着,污黄色的江水上下翻滚,推动孙权号全速顺水前行,甲板有节奏地震动着,秦哥高声道,“你呀,想想吧。我介绍给他这笔几十万的生意,能不照顾点?让你几百块算个鸟?”
  “啊?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自己撞了狗屎运?”我被泼了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兴致一下子流进了长江里。
  “赌场无情,贪念害人,见好就收,万事大吉。你别不信,再打下去吴老板一定要求涨水,二拖四,或五拖一,都有可能,你跟他不能比的。昨天何总才从北京赶来,说银行贷款的两个亿已经到帐,建外项目马上可以启动。银行嘛,从来嫌贫爱富,丽日的协议和GI的合作意向都有了,他们还怕什么?”秦哥边说边拉我沿船舷往前走,噪音逐渐低了下来,我们恢复正常的话音。
  “这么大?一场下来至少是我一个月的工资。”我吐吐舌头。
  秦哥冷笑道,“你的工资多少?是二千拖四千,五千拖一万。他们这个层面从来不玩千位数以下的,玩到兴起时,一把十万、八万都有。大家认识认识就可以了,一起玩没必要,除非你也是个老板。”
  “就我?拉倒吧,打个工还得天天看人脸色,随时都有下课的可能。”一年来的职场起伏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人生好比一场牌局,你首先得盯住上家,拦住下家,防住对家,光这样还不够。万一他们联起手来乍办?想避免被玩死,你还得有更大的靠山,既能提供足够的本钱,还能随时从场内拉一两个帮手出来资助你。完全赌运气基本没有胜算。江大谋杀案的王庆渝,丽日复职中的劳伦斯都曾经为我扮演了靠山的角色,一如刚才站在牌桌旁观战的秦哥。
  秦哥扶住铠甲包裹的仿古栏杆,嘴角微微一动,显出一条熟悉的疤痕,那是战争留下的印记,“其实你也可以出来做生意呀,现在全民皆商,机会难得。”
  他说的没错,那个时代几乎人人都生出做生意的念头,倒买倒卖,投机倒把,好象今天的大学生做梦都在创业一样。江都流传一个笑话,假如你站在解放碑上扔十块砖头下去,一定会砸到五个总经理,两个副总经理,剩下的三个却是董事长。我叹了口气,“算了吧。既没本钱,也没本事,说句老实话,让我摆个街摊都不知道卖什么好?”
  “眼下有个机会,看你愿意不?”秦哥递来一支烟,万宝路,我迟疑了一下才接住,不会是那个吧?
  他看出我的心思,笑道,“放心,正宗的万宝路,不是上回那种,早没干了。我有个想法,搞一个餐饮娱乐公司,酒楼和夜总会一起开,客源嘛,就从江大和丽日这些国际酒店来。你有兴趣也可以加入,我分点股份给你。”
  “我?那得投资多少钱?别看我,一分钱没有,全部都让老婆拿去买房子了。真的,不骗你。”我解释道。
  他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让我有些不自在,不知他在想什么。良久后才道,“我还以为你的心里一直都,都惦记着她,算来她去美国已有一年多了吧,没联系?刚才你跟小程握手时的神态,哎,不说了。”
  原来他也留意到这个,恐怕也有同感吧。物是人非,人不能总生活在过去,我决心不再想她,一定要把那段遥远的记忆彻底抹去。此刻心中一片空明,豁然开朗,我兴奋地说,“她叫朱越,江大西餐厅经理,你应该见过的。”
  或许他的思绪仍然停留在江都的某个地方,比如烟雨巷,我惊奇地发现此时心中竟然再没有了妒意。也许人一旦放下包袱,才能解脱,以平常心对待过往的经历吧。我已然解脱,秦哥呢?他瞅着远处江边张网的小渔船出了一会神,幽幽道,“哦,有点印象,个子高高的,上回你们一起去香港培训的吧?”
  听口气象是在埋怨我用情不专,才与初恋女友分手不久又搞上别的女人。管他什么女人,现在我的女人只有朱越一个,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她,我正色道,“老大,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经历了无数的考验,才走到一起的。我是认真的,不是感情空虚随便找个人来填补。再说,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品貌兼优,贤良淑德的那种,改天我们聚一聚,你见了就知道了。”
  他见我叫上劲,轻轻一笑,“看你,这么紧张她。我相信你的眼光,再说你也不小了,存钱买房子是大事。生意的事咱们先说着,不需要你投钱进来,我只想找个信得过的兄弟帮帮忙,不会亏待你的。”
  不用投资,太好了,我松了口气,“只要秦哥看得起我,让我做什么都行。不过,小弟还有一事不明。你的名字……”
  秦哥知道我的性格,心里憋不住话,能从早餐忍到现在已是极限,正待说话。甲板上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一阵香风袭来,几个小姐模样的人擦身而过,见到他纷纷点点头,个别人竟然捎首弄姿,故做媚态,不知何意。她们应该是项总从维多利亚夜总会借来陪游的,现在才几点啦?午饭时间都没到,谁有心思上午泡妞?麻将不打了吗?
  “这些小姐,你认识?”见她们钻进富春宫,我问道。
  秦哥耸耸肩,一脸不屑,“认识谈不上,昨晚在场子里点的,他们全部醉迷了,只有我来选妃了。吴老板怕兄弟们一路寂寞,包吃包住包路费,五天五千块,小费另计,她们都抢着来,旅游加赚钱,谁不想啊?老子的眼睛都挑花了,有几个还当着我的面……”
  “怎么?”早听说维多利亚汇集了全江都的风尘花魁,随便挑一个到别的场子都能稳坐红牌,只可惜朱越管得严,从来不准我去那种地方。
  “直接脱衣服,拉手要我检查检查。人不要脸,什么都敢做。”
  “太夸张了吧,你不会真的?”
  “笑话!我秦建华至于吗?不过,顺手摸一下也是有的,再过份点她们也愿意。我是有目的的,等我的夜总会开张了,挖几个过来也不错。哦对了,你刚才问我名字的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千万记住。我本来就叫秦建华,秦红军已经死了。”
  他不说还好,我更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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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孪生兄弟
更新时间2010-3-19 0:34:16 字数:4266
 秦红军死了?
  几年来对我关爱有加,同甘苦共患难的秦哥死了?我不相信,打死也不信。以他的身手和机智,一般人如何要得了性命。除非周疤子、阿峰之流?心头不觉一震。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自称秦建华的人,相貌,身高,体型与记忆里江大保安部的秦哥一般无疑,伪装身份,改名换姓也是有的,凄然道,“我不管你是谁,秦建华?秦红军?在我看来,你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游船拐进一道江中峡谷,两岸笔立高耸的山峰挡住阳光,山崖间吹来一缕凉风,皮肤顿时紧缩,可他的话却让我毛骨竦然,如见鬼魅,“小林,这不怪你。我们本是孪生兄弟,一个模子倒出来的,红军,他是我哥。没必要骗你。”
  “可是……可……是,我在江大遇见的到底是红军呢,还是你?”同样的神情,同样的容貌,同样的声调,上苍竟一笔勾画出两个如此相似之人?不可思议。这个人定是魔鬼附身。
  “有的是他,有的是我。怪不得军哥对你赞叹有加,有情有义敢担当,他一直懊悔曾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害得姻缘两断,劳燕分飞。能有这样的兄弟,哥哥死也瞑目了。”一行泪水从建华眼中滑落,轻轻一扯,左颊的刀疤应手而落。
  他真的不是秦红军!?
  我感到两边的山峰倒塌下来,世界已毁灭,将我彻底掩埋,两眼一黑。
  “老大,你醒了。”毛晖面带喜色,一个人端坐在床边,“刚才把我们吓了一跳,秦经理,哦秦总说你生病了。船医来看过,说老大可能劳累过度,有点晕船,又中了风寒,歇息一两天应该没事。这鬼天气,说变就变,现在居然下雨了,还是暴雨,外面冷得要命,象是到了冬天一样。明天停靠万县可能得上岸去买几件厚衣服。”
  晕船?不会吧。去年与阿峰在海上逃命,大海中浪尖上翻滚也没晕,平静的长江之上却晕了。或许前一段智破间谍案,勇斗袁方,平息内乱累坏了身子,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再经不住一点风凉。
  “他们呢?”我试图挪动身子,可全身骨头竟象散了架一样,一根小指头都不听指挥。不会吧?什么病如此严重?长这么大从来尝过卧病在床的滋味。
  “他们到富春宫唱歌去了。老大,别动!我先喂你吃药,睡一晚应该会好些。”毛晖说着把我扶起来,一杯温水帮我送下几颗药丸。
  “你怎么不去?”我复又躺下,软弱无力地说。
  他笑道,“他们几个都是专业水平。就我那鸭嗓,去献宝吗?反正也没事,今晚就在沙发上睡,你想要什么叫一声。”
  “谢谢!”两字出口,眼皮却如泰山一般压下来,不觉沉沉睡去。
  秦红军,秦建华,到底谁是谁?
  等我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熟悉的屋子里,眨眨眼,怪了,幻觉吗?怎么象是我的家呀?
  “亲爱的,你醒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声音传来,接着一吻印在脸庞,除了朱越还能是谁。
  “我怎么会在家里?”
  “还说。晕船,重感冒,大家看你病重,不见好转,船到万县先送你去医院检查,还好身体没大碍,只是有些虚弱,就租车把你送回来了。现在感觉怎样?”
  身子已能挪动,只是头有些痛,我用力撑手,想坐起来,朱越连忙扶住,抓起枕头帮我靠在床头。“是秦经理送你回来的,毛晖他们仍往三峡去了,那个吴老板真是大手笔,包船游三峡,唉,可惜你没福气享受。”
  孙权号上二人的对话尤在眼前,秦红军到底是怎么死的?“秦哥呀,他还在吗?”
  “刚刚离开,说是还有点事,改天再来看你。”朱越在江大曾听说过我们的兄弟情谊,刚才说话时对自己很是客气,好象一家人。
  “哦,他没说什么?”
  “没有,只嘱咐我好好照顾你。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一个人在外面也不注意身体,酒也少喝吧。他们打来电话时,我差点吓死了。”
  “我没事。可能是前段时间太累了,你是知道的,内忧外患,神经绷得太紧,心力交瘁。我现在没事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亲爱的。”
  “没事就好,昨天你没在,我一晚上没睡踏实,现在好了,能楼着我的小林哥。”她扑在我的身上,轻轻抚摸着我的脸。
  “小林,你真想知道这事儿?我怕你承受不了。”南山北麓,陵园绵延而上,覆盖着一大片山丘,一块修茸整齐的墓地前,青石碑上赫然刻着五个大字,秦红军之墓,左侧写着,妻傅丽铃,弟秦建华,子秦晓峰立,王庆渝不忍提起那段往事。
  如果说前几天,我还有抱有一丝幻想,此时肃立碑前,芳草萋萋,秋风拂面,终于清醒了。无论相信与否,我最敬爱的秦哥已经离我而去。
  我供上香烛,给秦哥斟酒点烟,抽泣道,“一年多了,我以为秦哥远走他乡,没想到您却躺在这里。小弟该死。”
  王庆渝支开朱越和毛晖,拉我坐在阶前,叹息道,“红军是我的老相识了,如今既已离开,有些话可以说给你听。当年退伍时他接受了一项秘密任务,打入毒品走私集团。这项任务极为机密,直接受北京领导,表面上看是郁郁不得志,误入蛇穴,取得周疤子的信任。此人是西南三省最大的毒品头子,你见过吗?哦,怪不得红军会安排你去香港。本来呢,按照公安部的计划,只要抓住姓周的,红军的任务就算完成。可他却发现周疤子不过是走私集团推出来的替死鬼,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一个叫阿峰的人。全东南亚最大的毒品走私集团由他一手操纵。”
  阿峰,好熟悉的名字,矮小粗黑,猥琐不堪,最多是周疤子手下的小头目,想不到竟是大有来头。“阿峰,我见过。说来好笑,我们还曾经共度患难呢。”我把海上惊魂的事跟干爹描述了一通。
  王庆渝恍然大悟,“哦,是这样啊。上头早提醒过,阿峰此人特别狡猾,常不以真貌示人。我就纳闷了,香港警方每次逮住的大头目全是他手下的小喽啰,原来他是反其道而行之,化妆成最不起眼的小人物。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此人心思之细密,不可小觑。以后可得提醒他们,什么保姆,苦力的绝不能轻易释放。”
  回想起来,几年前地下车库第一次见到秦哥偷运新西兰进口面粉的一幕,恐怕个中也有蹊跷,未必真是什么面粉。事后他见我不出声不出气,觉得汝子可教,才着意栽培。如此看来,安排我与周疤子会面交易也是煞费苦心之举了,不与他混个脸熟,将来如何见面?如果我真的傻乎乎地上报酒店乃至派出所,走路的人一定是我了,而且会无声无息地离开。秦哥身负特殊使命,公安局怎么会找他算帐?不怨我捣乱都不错了。
  冥冥之中,或许自有天意,让未经世事的我与秦哥结缘。
  “后来呢?”周疤子与阿峰之事我不感兴趣,我追问道。
  他点上一支烟,吹了口气,“我调阅了一部分档案,自从发现阿峰后,红军就想打听他们的走私路线。准确地说是从公海进入大陆的渠道,中国的海岸线这么长,中间又夹着台湾和香港,控制起来非常不易,除非掌握了活动规律。于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形成了,一举擒获阿峰。”
  “可他并没见过阿峰啊?如果今天您不提起,我也不知道这个人竟是大毒枭,走私集团的首脑。”我觉得不可思议,与周疤子接头定是秦哥的安排,在警方的监视之中并不意外,可他凭什么判断阿峰会跟我们在一起呢?
  干爹捎捎了头,摇头道,“档案上没说,我猜测是他的职业感觉,做我们这一行有时候没什么科学证据,跟着感觉走往往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上回你的案子我不也是凭感觉在坚持吗?如果按证据定案,你能有今天?所以啊,你干爹人称神探,和红军一比,给他提鞋都不够,惭愧。”
  秦红军,江大一个普通的保安部B级经理,此等人物在江都酒店业一抓一大把,我林启东不也尸位素餐,窍居经理之位吗?可我能与他比吗?连混迹刑侦、经侦、缉毒行当几十年的干爹如此了得都自惭不如,况我辈之流了。
  “我明白了,他的计划是让我与周疤子接头,以我的身份,小角色,对方不会起疑,反而有机会接触到隐匿在背后的阿峰。秦哥真是了不起,竟能算到这一层,对走私集团的研究之透令人佩服。”我竖起大拇指,感叹道。
  “虽然档案上没提到,但从后来的结果看,他确实聪明绝顶,远远超越了各国警方的智慧。不过这也为他的悲剧埋下种子,没人相信他的判断啦,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才……”
  王庆渝弹出烟头,看看夕阳已近山峦,大地一片血红,拍了拍胸口,“可惜了,就差一点点。‘圣玛丽号’还记得吧,你们一出海就被跟踪了。”
  “对,对,我想来了,一上船,周疤子就叫我拿掉手机电池,说是要避开警方的跟踪。”我想起那一个细节。
  “他也够聪明的,可红军却技高一筹。你那台手机是特制的,去掉电池一样能发射信号。”
  “真的吗?那个小玩艺儿还是个跟踪器?可惜后来掉到海里去了,不然可得好好研究研究。”
  “小子,你要不掉海里,公安也会叫你上缴的。不过它只能定位,却无法****讲话。”
  听到这里,我心头一惊,还好没电池,要是他们听到东洋之星我与安娜的一番云雨,那还得了。
  王庆渝继续道,“第二天你们离开‘东洋之星’返回,按红军的计划至少得派三五艘船在必经之路上进行拦截,而且还得有直升机协助。可香港警方却判断船上不会有大人物,有没有货也难说,不必劳师动众。红军急了,决定亲自出马。”
  “亲自出马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上了那艘海巡船?”那天飞来的子弹让我心惊肉跳,万一有一颗没长眼睛,林启东早已一命呜呼了。我一直觉得奇怪,电影里的镜头都是打得船上起火的,原来警方并不打算消灭我们,他们的目标是活捉阿峰,同时还得留下我的小命。
  “来不及了,他没在船上,在直升机上。”王庆渝扼腕叹息,低声道。
  “啊?那不是?……”台风呼啸,巨浪滔天,暴雨如注,小小的直升机何处躲藏?
  王庆渝点烟的手颤抖着,象是在感慨那惊心的一幕,“那天风雨太大,飞机和船均失踪,尸体没有找到。从此再没他的下落,十天后,警方宣布他们全体殉职。”
  “那这个墓里埋的是?”我回头指了指秦哥的墓碑。
  他回首一望,眼眶湿润,“这只是个衣冠墓,让我们能悼念这位无名英雄。”
  我俩站起身来,再一次向墓碑默哀,我跪在碑前,一字一字地抚摸着,泪水早已浸透胸前,“秦哥啊,都是我害了你……该死的林启东,当时我还庆幸逃脱了你的追捕,早知如此,我,我,我……”
  “你也别埋怨自己了,斯人已逝,我们还得一起完成他的遗志,告慰红军在天之灵。”他轻拍着我的肩,拉我站起来,怅然道,“把心中哀伤转化为力量吧,我们还有很事要做。从目前的情况看,红军的身份并未暴露。上回出事后,周疤子还发来信息,让红军暂时离开江都,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所以你从香港回来没见到他很正常。这次秦建华从北京秘密回来就是为他报仇的,他会跟你联系,以后的事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秦家就剩下这根独苗了,我不想对不住秦老爷子。今天跟你说的可记住了,你不会回去跟丫头提吧?”
  我掏出一包餐巾纸,抹干泪水,最后望了一眼夜幕下的石碑,“干爹一百个放心,小越懂事得很。她不会问,我更不会说说。哦,对了,建华让我跟他一起做生意,搞夜总会和餐饮。您看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两人一路无话,沿台阶而下,在即将走出陵园牌坊的时候,王庆渝突然冒出一句,“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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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维多利亚
更新时间2010-3-19 21:45:55 字数:4185
 一辆黑色蓝鸟停在陵园大门外,紧挨着干爹的警车,毛晖,朱越正与秦建华说话,商量晚上去哪里吃饭。
  “秦总,我劝你别去什么野渔庄了,他们的鱼都是人工饲养的,从鱼塘里捞起来丢到网箱里泡几天长江水,把颜色染深点,哄得了别人却哄不着我。你瞧,江岸边一路上几十家鱼庄,几家有真货?就算老板先拿条真的给你展示,下锅时还不是偷偷调包。我不信上桌了你还分辩得出真假?”毛晖一面痛心疾首地揭露奸商的无良,一面推销着自家的生意,“还是去我的东晖山庄吧,小彦已等候多时了。”
  建华正待答话,见我们缓步走来,陪笑道,“庆哥,小林,我看大家也饿了,要不去小毛那里?今天小弟作东。”
  近来资金紧张,家中全部存款都已付给开发商,对朱越来说,去哪里吃饭都无所谓,只要不用自己掏钱就行,怕王庆渝另有想法,说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扫兴话来,她用热切的目光望着他,怂恿道,“听小晖说,那里不错,野味全席。干爹,反正都是吃饭,不如照顾熟人的生意。好不好嘛?”
  “好吧。既然小越喜欢,我听你们的,小晖啊,你随便弄几个菜就行了,别太阵仗,老子这两天油水太多,得减减。上车吧,小晖,建华,你们在前面带路,我们在后面,别冲太快哈。”王庆渝打开车门。
  东晖山庄。
  席间建华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庞姐不知何故,急于转让维多利亚夜总会。
  “听说生意不错,也没犯什么事啊?”王庆渝十分不解,不解建华为何兴奋。
  建华满上一杯啤酒,耸耸肩,“我也不知何故。正好在寻找场地,就一口答应她应盘下来。价格却是不贵,地下两层,地上五层,合计一千五百万。”
  王庆渝道,“楼上的颐合酒家也是她的?看不出,这女人还有些能耐嘛。”
  建华独饮一口,道,“是啊,听说是去年从别人手中买下的,顶上两层还有几十间客房,我看搞个餐饮娱乐公司挺合适的,连装修费都省了,最多翻新一部分包房,我估摸着得追加百把万的样子。”
  “商场多陷阱,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做得好好的,她为何要急急转让呢?”如此便宜的事,我担心其中有诈。那个地方位置不错,恰好位于丽日与江大之间,他不是在船上说过客源定位于酒店高端客户群吗?整个解放碑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小林说得对,太便宜的事情不踏实。再说了,你有这么多钱吗?一千五百万可不是小数!”王庆渝狐疑地打量着这位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年轻人,没听闻他有什么发财的故事呀!
  建华道,“听说她弟弟在海南炒地皮被套了,欠了银行好几千万,逼得行长都跳楼了,自己也被抓起来,可能得枪毙。家里就一根独苗,她不去救谁去?至于我的资金嘛,上回在‘孙权号’上已跟吴老板谈妥,他同意借给我一部分。”
  王庆渝松了口气,心想,还道你发了财,原来有大老板撑腰啊,“你小子,鬼精鬼精的,给人家牵线搭桥会不要报酬?吴老板好象也是个爽快人,愿意帮你。哈哈,我明白了,那个地方怕是你老早就瞄上了吧?”
  建华一咧嘴,露出狡黠一笑,怕对方喝高了一不小心道出自己潜身夜总会的真相,“嘿嘿,庆哥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来,小弟敬你一杯。”
  王庆渝一饮而尽,心想,这个秦建华,自打他哥春红军失踪后,一直躲在维多利亚,没多久便成了庞姐身边的得力干将,插手丁国华案,营救马文骏都是他干出来的好事。说起来自己的二等功还得分他一半。现在哥哥已死,他又想干嘛?转行当商人?不象。一样的身子了得,莫非他兄弟两人都是那个秘密计划的候选人?盘下维多利亚也是工作的需要?先不忙着下结论,看看再说,或者回去找机会问问吴局长,不过那个老家伙嘴巴太严,套不出什么话来。
  建华见王庆渝不再追问,放下心来,向我道,“来,我们兄弟干一杯。病好完了?好,我们还有大事要办。上次在船上跟你说的事,我可没开玩笑,将来公司的股份有你一份。”
  一听说做生意,正与小彦闲聊家常的朱越瞪了我一眼,我连忙扯她的裙子,来不及了,只见她嘴角一动,“小林哥,我们可没钱啦……”
  “小嫂子放心,我不需要你们投钱,有空的时候来帮帮忙就行了。你的小林哥很有商业天赋,你没发现吗?”建华打趣道。
  朱越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讥讽道,“秦哥别拿我们开心了,我还不了解他,整个一呆子。商业天赋?我怎么没看出来。让他管理安全消防还马虎,娱乐餐饮他哪会?”
  王庆渝插话道,“小华也说了是天赋,不是经验。有天赋的人学东西快,一学就成了专家。我看好他。”
  刷的一下,我的脸红了,两个人一起拿我开涮。林启东有商业天赋,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今天干爹也不给朱越面子,在一旁煽风点火,他平时不是什么事都顺着可爱的干女儿吗?
  果然,朱越愣了一下,瞅着王庆渝嘟嘟嘴,“学什么学?那种地方,不学坏了才怪。”
  她担心是这个,男人成天进出灯红酒绿的场所,是个女人都会担心的,尤其是爱你的女人。
  王庆渝哈哈一笑,正色道,“小越啊,一百个放心,有干爹在,他敢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就把他给那个了!是不是啊,小华。”
  建华点点头,嘻嘻一知,不阴不阳地瞧着我,朱越迟疑片刻,明白二人所指,两庞红霞齐飞,嗔斥道,“你们坏,不理你们了。小彦,我们出去。”
  不久,江华饮食文化有限公司成立,秦建华正式成为维多利亚和颐合酒家的新老板,我也成了其中最小的股东之一,看在每月有一份工资,每季度有分红的面上,朱越默许了我的加盟。
  谁说女人没见识?人不发横财不富这个最浅显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两个人守着工资吃饭再如何努力也赶不上时代发展的脚步,人比人,气死人,江都的富人可是一天多过一天啦。借居小马的天地公寓一个月,享受着豪华的生活,众人的羡慕,不幻想长此以往的人神经一定不正常。开光也好,开窍也罢,天降横财于斯人也,你会不乐开了花吗?一心求财绝不可耻,这跟人的本性好坏没有关系,追求金钱的人不一定都是罪犯,不一定天生缺德,你大可以勤劳致富嘛。
  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富裕的物质生活谁都向往,只是你得付出一些代价,象我林启东一样,白天打工,对上级点头哈腰,哄得袁方和魏德曼开心;晚上当小老板,陪客人喝酒唱歌,招呼小姐们侍候好大爷,蜡烛两头烧,真是辛苦啊。一想未来与老婆的幸福生活,再累也值了。
  渐渐地,衣柜里挂进了一件件朱越的新衣服,梳妆台前也充满了各类名牌化妆品,好在她出身平民之家,与豪华衣柜极不相配的旧衣裳却没舍得扔掉,全收起来存到皮箱底。“春节后我们的新家就装修好了,到时候我们搬过去吧,不能老寄人蓠下,你让文骏出来住哪里?”她对着落地衣镜试着一件枣红色的皮大衣,今冬流行款式。
  “大桥还没通,上班得花一个小时,我看不如再等等。文骏还在南山上疗养呢,毒虽散尽,可完全康复至少得大半年,屋子空着也是空着。等他回来,搞不好会把房子卖掉,我们多住一天算一天吧。”从狗窝搬到天地公寓后,我习惯了此地的风景,习惯了江大、丽日和维多利亚的三角生活圈,甚至有过跟文骏换房而居的念头。两套房子的差价虽有几十万,以现在的挣钱速度不出两年应该能填上,只是不敢跟朱越提起。
  见我说得似乎有理,她也不坚持,收起皮衣挂进柜子里,“你那个小兄弟也不管管,成天只知道赌博,都快成了职业赌徒了。”
  “他不听,我有什么办法。不过,这小子运气好得连神仙都挡不住,逢赌必赢,没见哪场球输过,他的疗养费、护理费、营养费、生活费全都是赢来的。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原来我还不信,以为是阿Q的话,可你看看他,整个一港片里的赌神再世,好在赌得不算大,在承受范围之内。我觉得他许是太空虚了。”我欣赏着她的身段,乳白色的毛衣,曲线动人,一把从身后抱住腰,在颈窝亲了一口。
  她轻轻扯开我的手,柔声道,“算了,我说不过你。小林哥,今晚还出去不?我约了几个姐妹来打牌,都是江大的老同事,她们好久没见到你了。想向你讨教半小时赢两千块的牌经呢。”
  上次凯旋而归,在老麻将朱越面前很是得意了一把,她数着钱,不相信我有如此的神勇,从此再不嘲笑我的牌技了。夜总会开张后,我一直没机会陪老婆打过牌,本想今天依了她,无奈秦哥昨天特别有交待,遂哄她道,“改天吧!秦哥说今晚有几个贵宾,得去作陪,你们自己玩吧。”
  朱越撅起小嘴,嘟囔道,“又有贵宾?你能不能说点新花样?天天如此,改天我去查考勤,看看有没有老相好!”
  我捧起她的脸,一吻印上,“亲爱的,今天真的有,不骗你。吴老板和几个香港商人要来,哎哟,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小梅,当初带着马文骏进场找郝姐麻烦,事后被庞姐迁怒辞退的迎宾,我四处打听下落,找回来做了贵宾部经理,负责管理妈咪和贵宾接待。才进大门,她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对我一脸滥笑,大方地抓住我的手,亲热道,“林总,客人已经到了,秦总让我下来催你。人家正想给你按电话,你就来了,是不是心有灵犀啊?”
  我忙朝后瞧了瞧,要是朱越真的尾随而来,目睹此景,我纵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还好,后面没人,我吁了口气。
  “您还带了人吗?”她垫起脚,伸长脖子也往外望,香气扑鼻,柔软的身子已抵着我的胸膛,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丰满的肉团。
  也太轻佻了吧,我吓了一跳,忙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没有。”
  “林哥今天怎么特敏感?平时没见你这么害羞呀?”她见我的态度,也不再做亲热状,两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前行。感慨道,“其实小梅能有今天,都是林哥的照顾,我可不象其他女子,给点钱就跟人那个。若非如此,庞老板当初也不会随便让我走了。这里的人哪个没傍几个大款当靠山啦?可我不想那样。”
  既是风尘女子,自然要钱不要脸了,维多利来是全江都风尘之中心,可谓要多风尘有多风尘。象小梅这样出污泥而不怎么染的确实不多见,打起灯笼把她找回来也是我看重她身上这一点,纯良之心未泯。再没有人比她更合适管理那一群小姐了,对此秦哥也非常认同,除工资之外,特别给她加了一份奖金,收入不比那些小姐少。秦哥曾笑言,能把唯利是图的小姐们管理得服贴贴的人,天下再没有管不下来的人。她们可是从来不相信什么企业文化,职业发展规划之类的空中楼阁,好象漫飞舞的蝗虫,哪里的钱好赚就往哪里钻,绝对没有任何忠诚度可言。
  但愿小梅别是对我动了真情,我害怕。
  新扩建的贵宾厅在楼上,由颐合酒家的库房改造而成,旁边连着两间卧室,专供特别重要的客人享用,宣传资料上中、英、日三国语言皆有,时有酒店的老外们前来。
  门开处,秦哥正借着几分昏暗的灯光与吴老板划拳赌酒,两位小姐一左一右依偎着他,不远处一男一女正在唱歌,我揉揉眼睛,难道秦哥说的香港商人竟是他们二人?
  肖玥宸和周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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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新股东
更新时间2010-3-21 0:09:40 字数:4258
 周疤子的出现,我不感到很意外,他定然不知此秦哥已非彼秦哥。王庆渝说过,上次香港出事后,他曾给秦红军发过警示,说明秦哥的真实身份尚未暴露。风平浪静又一年,该做的生意还得做,何况现在的秦哥已有了比在江大更大的自由。
  可肖玥宸又怎么跟他们在一起?还有吴安融?他倒好说,借钱给秦哥搞实业,抽点时间来视察一下很正常。你帮过我,我也帮过你,人情债扯平了。
  不待我反应,肖玥宸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握手,笑道,“刚才秦总说起林副总要来,我还道是谁,原来竟是你!林启东。”
  “我也没想到秦哥说的香港商人会是你?哈哈,我们好久没见了吧。上次真是谢谢你了。”我想起海上营救的那一幕,两个人抱在船舱里漂泊一天一夜,顿时血气上涌,脸不觉红了。
  肖玥宸脸上也是一红,清澈见底的眸子若有几分期待,咯咯笑道,“怎么谢呢?”还好包房内光线昏暗,旁人看不到。
  “肖总何不早说,原来你们早认识啊!看看看,小秦自摆乌龙了吧,这杯酒你得干了,还说介绍什么江都朋友,原来都是自家人。”吴安融把把一海杯酒递给建华,要他赔罪。秦哥略皱眉头,一饮而尽,“好酒量!”旁边四位小姐齐声喝彩,再跪下把酒满上。
  周疤子也过来打招呼,“小林啦,香港一别,咱们兄弟又是一年未见,没想到你竟认识肖总,大名鼎鼎的港沣集团执行总裁。你还在江大上班吗?没有了?那在哪里高就呢?”
  “丽日酒店。”我略有些不自在,笑容僵硬道。
  “融哥,是小弟对不住,周,周疤子他是见过的,可没想到肖总也认识,好,好象你们两个很熟啊。”秦哥大概是喝急了,说话舌头有些打结。
  我怕他穿邦,忙解释道,“秦哥忘了,上次我去香港汤森酒店实习?”
  秦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拍拍脑袋,“对,对,对,瞧我这记性,你去过香港,可香港有五百多万人,怎么会巧遇肖总呢?她不会是汤森酒店的常客吧?”
  我本想一语道出我们的关系,却又怕说与不相干的外人听,家事嘛,正犹豫之际,肖玥宸却道,“林总在大街上见义勇为,帮我追拿抢包的小贼。”
  “可惜慢了一步,让他跑了。”这件事至今仍感遗憾,本想上演一出英雄救美,色狼却不配合。“要是让我逮住,嘿嘿,可得尝尝拳头的利害。肖总有所不知,在我们江都,小偷都会被痛扁一顿再送警方的。”那是我俩的第一次会面,充满了太多的偶然和巧合,正如秦哥所言,香港数百万人,街上偶遇,然后又走进同一扇家门,机率几乎为零。至于后来海上相逢,更是奇得没谱了。莫不是我林启东命中自有天佑?
  “其实你也尽力了,我并没有责怪你。我们真是有缘,香港这么大,人也多,那天偏偏就遇到你了。”肖玥宸安慰道,没再详谈。
  不知是谁带了头,众人齐齐鼓掌,吴安融排开一圈酒杯,呼喝着,“大家听我说一句,刚才我还担心你们能否合作,真是多余了。大家都是熟人熟事的,今后合作愉快,来我们干了杯中酒。”
  我随众人端起轩尼诗,却不知何意,“什么合作啊?”
  秦哥休息片刻,体力已恢复,这杯酒没急着喝,对我道,“哦,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上次向吴老板借了一千万,盘下维多利亚,现在他手上几个项目同时铺开,资金有缺口,这次专程过来商量能否先行偿还。”
  “本来是答应借老弟一年的。确实没办法,天津,上海,沈阳都已停工了,若非别无它策,我也不会过来。你们开业才三个多月,生意刚上正轨,所以就想请肖总帮帮忙,这不,她不放心,亲自过来考察了。”吴总道。
  秦哥道,“吴总雪中送炭,帮过我们一回,眼下他资金吃紧,可江华公司一时又拿不出钱,晚饭时肖总建议不如来个资产重组。江华公司作价三千万,肖总出资一千五百万,占50%的股份。你看如何?”
  江华是股份制企业,秦建华一家独大,大股东说了算,我能有什么意见?这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秦哥才真有商业天赋,一转手,资产翻了一倍,我那百分之五变成多少了?
  接手红火的维多利亚颇费了一番周折,想当年庞姐靠皮肉生意白手起家,个中艰辛难以言表。与郝姐不同,傍上大款后,她没有另起炉灶,做什么服装生意,一没天份,二没专业知识,三无独闯天下的胆魄,做熟不做生,老本行同样出状元。人脉,背景一样不缺,资金却是不足。从承包单位的歌厅起步,在三、五个地方小打小闹之后,她果断杀进商场高地,江都经济中心——解放碑,盘下国营食品公司没人要的地下室,维多利亚正式开门营业。
  位置是夜总会成功的关键,维多利亚的位置得天独厚,靠近城市主干道却又保持一定的距离,用一句流行广告词形容,“一手携繁华似锦,一手挽隐士风流,闹中取静,静中享福。”大楼后门有一停车场,室内室外可泊车上百辆,显贵达人不必担心座驾停大路上引人注目,当年这一优势是其他娱乐场所没有的,或许那些老板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到此地一游之人最需要的是掩人耳目。
  借鉴港台经验,维多利亚锁定江都富人为目标客户,大厅最低消费不低于每桌千元,包房则万元起步。只有疯子才会张开狮子大口,当时全市家产过千万的聊聊数百,加上外地人士亦不过千人,敢花百元买杯冰水加生鸡蛋的能有多少?按照今天的商业哲学来看,庞姐瞄准的是金字塔尖之人,小众之小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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