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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

_15 云扬风飞(当代)
  听介绍,江都丽日酒店开业的时候,保安部共有三十八位员工,被人戏称为“日三八”,“丽日保安部三十八人”的缩写,我觉得编出这个缩写的人要么是汉语水平有问题,要么是心理变态,保安部男多女少,怎么个日法倒是门学问。
  究竟是谁先叫出这个外号,早已无可考证,反正大家也都叫习惯了,习惯得不再戴任何有色眼镜。
  跟江大一样,丽日的保安部也是个二级部门,却不属于前厅部管,管它的是个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人,任我想破头皮也想不出缘由来。财务总监,香港人魏特曼。其实他也算不上土生土长的香港人,香港本地居民大多来自两广,传说是唐宋年间中原流放人士的后代,所以他们今日常以华夏之正统自居。从他的名字就看得出来,英文名叫Whiteman,意思是白种人,并不是姓魏。不过时间久了,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魏先生,他也欣然接受,还说魏是大姓,古代中国有个强大的国家就叫魏国,战国七雄之一。
  据说魏先生是波兰犹太人后裔,为逃避战火举家迁往香港,几十年定居下来干脆加入了香港籍,准确地说是海外英国籍,跟英国本土的人享受不同的待遇。一个高鼻子洋人,英语流利自不必说,难能可贵的是粤语和国语也不错,连最具地方特色的江都方言也听得懂大半,说得出一二,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语言天赋。
  原来你的祖先是被大独裁者希特勒赶出故乡的,是纳粹的受害者,我对你深表同情。好嘛,从此以后老子可以跟他用多种语言进行交流了,哪样方便说哪样。
  我的办公室在监控中心隔壁,玻璃外是江都最繁华的解放碑步行街,要打望江都绝色美女非此地莫属。感谢前任周经理想得周全,姓周嘛,自然是周到,落地玻璃上居然贴了一层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进口反光保护膜,外面看不清里面,从里往外看却是风景秀丽,一览无余。哈哈,随便你怎么看,外面路过的美女都不知道旁边有一头色狼在流着口水偷窥的。
  原来他也好这一口,真是我的神交啊!我一边打望一街春色,一边感慨近水楼台。
  今天是上班第一天,刚在大班椅上坐下,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是James吗?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说罢对方已放下电话。
  谁呀?到你的办公室去,你不说是谁我去哪里?还马上?“喂,小彦,你进来一下,帮我看看这个号码是哪个东东?”娇小玲珑的秘书罗晓彦推门进来,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嘟嘟小嘴对我说,“老大,是魏先生,财务总监。”
  “他的办公室在哪里?”我连忙披上西装,抓起桌的笔记本。
  “在五楼,财务部办公室,最里面那一间。记着,一定要先敲三下门,不然不让进。”小彦俏皮地吐吐舌头。
  遵照罗秘书的指点,我屏住呼吸轻轻地敲了三下门,一个近似中年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进来。”
  听到召唤,我扭下把手,先推开一半门,头朝前倾,恭敬地说,“魏先生,我是James,您找我?”
  “进来吧。”他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转过来,我看清了他的脸,四十多岁的白面书生,人如其名,白种人就是白。可声音怎么听起来特别扭,不男不女的,象个太监。他用手抬了抬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示意我在办公桌前的中班椅上坐下,“你就是James,林启东,听劳伦斯说你很不错。”
  “正是在下,魏先生。总经理过奖了。”我规规矩矩地坐下,摊开笔记本,作出准备记录圣旨的样子。
  “听人说你以前在江都汤森大酒店,哦,保安部主管,为什么要离开江大呢?”他的语气象是在面试一个求职者一样。
  妈的,一上来就整个下马威,提了我最尴尬的问题。说实话还是编个理由?反正总经理都录取我了,未必他不知道江大出了个大名鼎鼎的林启东?于是我一脸正色,昂然道,“他们把我开除了。”
  “啊?开除了?为什么?”他的眼神象外星人,对地球上的事一无所知。离此地两条大街之外就是同城最大的竞争对手汤森酒店,老子牵涉进如此大案他居然不知道,两耳不闻窗外事,怪不得你的祖先当年被纳粹撵到中国来避难。
  我耐着性子,把乔治自杀一案从头到尾向他做了详细的汇报,个中曲折一应具表,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受尽冤屈,历尽坎坷的大英雄,他兴致盎然地听了半个小时,象是大开眼界的模样。然后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是这样啊,我听说过,不过没这么详尽。那你怎么会到我们丽日来呢?”
  “是劳伦斯的秘书海伦小姐给我打的电话,通知我来做保安部经理。”我把老大搬出来压压他,事实本来也是如此。
  话说那天我正在床上跟朱越亲热,接到电话时我还以为有人开玩笑,朱越也说一定是有人找你寻开心的,这个时候死对头的酒店还会请你去做经理,做梦吧你!我觉得还是应该弄个明白,就按照来电的号码打了回去,是丽日的总机,她帮我接到总秘海伦,没错,是她的声音。这下子把我们两个都弄糊涂了,第一次失业在家,才一个星期的功夫就有人主动请我出山,还是做五星级酒店的经理,真是福星高照啊,好事情都让我林启东一人赶上了。听到这个好消息的结果是老子当场兴奋得阳萎了,被朱越笑了个乐翻天。
  他的表情看不出是明知故问,或者仅仅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老大安排的人定然自有深意。不过在我手下做事,什么都得听我的,“哦,是这样。你不错啊,James,年纪轻轻就做到B级经理,可得好好地把握机会喔。你今年才23吧,我当年32岁才做到B级的。”
  我顿时明白了他今天找我谈话的主要目的,敲打一下林启东,小子别得意忘形。做下属的最怕上司跟自己比资格,什么我当年怎样,你现在如何,你要是自以为是的话一定死得难看。于是我虔诚地说,“我一定会珍惜这个机会。以后不懂的地方还要多向魏先生请教,您是酒店前辈嘛。”
  这话好象又不对他的胃口,“请教什么,我又不懂什么保安的,这个部门没人管才划给我的。你只要不出事就好了。”
  我拍拍胸脯,非常严肃地表示,“我知道了,这个部门不能出事,绝对不会出事的,我保证。”
  他没有答理我的话,一本正经地叙述着,“另外,保安部每周都有例会,你必须第一时间把会议纪要传给我看,记着用英文。财务部每周三下午的例会你也要参加。”
  “知道了,魏先生。”我在本子的扉页上认真地记下。周一上午九点:总经理例会,周二下午三点:保安部例会,周三下午二点半:财务部例会,周四上午:营销协调会。一周四会,我都得参加,当个经理也不容易,光开会就得开死。
  当秘书罗晓彦对保安部全体员工说,下面请林经理训话的时候,我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以为她在叫别人,还自做洗耳恭听状。楞了七八秒钟才省悟,经理就是老子了。“哼,哼,”望着黑压压的一片员工,我先清了清嗓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向几十个人训话。自然这番话早已演练过几次,通过了领导的严格审查,至于领导同志嘛,正是鄙人的堂客,朱越。这个社会残酷啊,没有完全可以信赖的人,除了自己的家人。
  “各位同仁,大家下午好,我叫林启东,是你们新来的经理,以后就叫我林经理,别称什么老大的,我们又不是黑社会……”严肃的会议室里一阵轰笑,气氛轻松了不少。七、八个前两年从江大跳槽过来的老同事笑得最凶,他们多半在笑话我嫩,当个老大还谦虚。
  要震住这些老油子,没两把刷子是不行的。好在今天上午已做足了功课,部门所有员工的档案资料已从人力资源部调出来,在秘书小彦的帮助下全部熟记在脑中。当着大家的面,我没看签到表,逐个地点了他们的名,还简单地说了一下他们以往的表现如何如何,听得众人唏嘘不已,怎么我们新来的老大什么都知道?这是当年金卫国教我的法宝,第一时间熟悉下属的基本情况。
  “我以前在江大保安部,莫明其妙地牵涉进一桩大案,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你林启江的案子酒店圈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必须得先跟大家交待清楚,不是你负江大,而是江大有负于你,昨晚朱越一再嘱咐。
  “当时我接到报警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前后不到十分钟,知道吗?从负一楼到35楼,我希望以后你们得跟我一样反应快。只是我运气不大好,被人算计,说我是什么杀人凶手。嘿嘿,客人与一个保安部的同事合谋陷害我,这可不是我们做保安的德行啊!还好,老天有眼,死者乔治留下了一封遗书,说明自杀的原因,不然今天也看不到我在你们面前讲话。知道吗?老子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的,阎王爷说,小林啦,丽日酒店保安部缺个经理,我得让你回去。这不,就把老子送回来了。”大家又是一阵傻笑。
  朱越怕我年纪轻,压不住场,特地要我强调死过一回的人什么都不怕,保安部员工最服的就是这种人。我跟老婆说实话,当时我真的怕死,怕得要命。当场就被她一通臭骂,没出息,反正现在也没人知道,你大可以把自己描绘成一个绝不向邪恶势力低头的大英雄。不然今后如何在江湖上混?
  “所以,今后我会对你们严格要求,保安部的那些名堂我比你们都在行,别跟我弄花样。巡逻岗经常四处溜达,监控室没事煲电话,停车场晚上睡大觉,大厅岗伙同礼宾部索要小费,员工岗帮美女代打考勤卡,广场岗收的士排队费……以前的我既往不咎,今后再被我发现别怪老子翻脸无情。”这些都是当年保安部员工的鬼花样,随着时代的进步后来又变出了一些新样式来,不过万变不离其中。
  接下来准备进入本次训话的核心内容,这是从秦哥身上学到的,基本原理是一个好汉三个帮,我不要三个,两个就行。正好周经理带了一位主管和两位领班去上海,空出三个重要职位,经请示劳伦斯和魏特曼两位上司,我决定引进毛晖和马文骏这两位人才。这不,他们已经坐在会场中了。“下面我宣布两项人事任命,任命毛晖为治安主管,毛主管,你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任命马文骏为消防领班,马领班,你也让大家认识一下。”
  预料之中的交头接耳开始了,大家看着两位体格健壮,肌肉发达的生面孔,又是惊讶又是叹气。惊讶的是他们一来就骑到我们头上,把本属于我们的位置强行霸占了,轮资排辈的内部提拔又成镜花水月;叹气的是他们多半是练家子,惹不起,何况还有林经理撑腰。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恩威并施,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应该是先找来得力的帮手撑住台面,让我站稳了再说。否则我一个空降兵要对付他们全体只怕不行。
  “眼下还有一个大厅领班的空缺,这是我们部门最重要的一个领班职位,管理着前厅和广场的安全,我把机会留给大家,希望你们踊跃报名,公平竞争。”机会不能全给自己人,得丢一个让大家去争抢才行,这个我也准备好了,打算选一个懂事的人担任。
  “好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大家回去工作吧,散会。小彦,待会儿把会议纪要传给我。毛晖,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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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两员干将
更新时间2009-12-17 22:39:04 字数:4368
 年轻的我还不懂有所得必有所失的道理,得与失常常不是等价的交换,上天赐与荣华富贵之时,有时会夺去你最珍贵的东西,如生命,爱情……
  当时我并不知道丽日请我去做保安部经理的真正原因,还以为人家看上了我这个世不二出的人才。多年以后,当有人告诉了我真实的情况时,我真后悔不该去接这个招,不然我也不会永远失去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造化弄人啊!我恨自己的造化。
  此刻的我正乐在其中。经理,不是我梦眛以求的岗位吗?职业生涯的第一个辉煌!林经理,听起来可比林主管神气多了。
  为了做出最好的效果,我得一上台就站住脚。五年的酒店江湖经验告诉我,一定要有自己的嫡系部队才行,尤其空降的管理人员,否则你的思想根本不能变成下属的具体行动,连动一动手指头都难。假如三个为月之内没见到成效,离下课也不远了,因为通常高层对中层的耐心极限只有三个月。对于我这个新手而言,众人的怀疑是必然的,所以我的成绩还必须出得更快些才行。
  没办法,赶紧押上自己的血本吧。放眼全江都市的酒店圈子里,真正能帮得上我的算来算去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毛晖,另一个是马文骏。至于原来从江大跳槽过来的几个老同事,我压根没打他们的米,人心隔肚皮,我还担心他们给我惹祸呢。
  可问题是这两个铁杆亲兄弟愿意吗?不知道。
  说动毛晖助我没费太大功夫,一来我们曾经是同事,当初在江大他受小李子压榨主动投靠于我,几番说得来,两人遂推为臭味相投的知己,为朋友两肋插刀当然是他的男儿本色,何况我并没未亏待于他。二来东晖山庄的生意已走上正轨,有一大帮家人打理,自己坐收利润,不必守着店堂。再者出来当个五星级酒店的主管也能在亲戚面前挣足面子,还多拿一份工资,何乐而不为?
  马文骏麻烦一点,他的相好郝姐已与台湾商人蔡忠源分道扬镳,利用多年被富人包养挣来的钱和伍哥的关系,自立门户,做起了服装批发生意。其实她倒不是看中这门生意赚钱快才入行的,谁也想不到夜总会小姐出身的她居然毕业于江都市一著名职业中学的服装设计专业,学生时代的作品还曾获得过全国中学生服装设计比赛大奖。现在重操旧业,可谓如鱼得水。
  不同于朝天门绝大多数做服装生意的个体户,她跟过几个海外富商,对企业经营之道略知一二,尤其是对深受日本企业管理理念影响的台湾商人的经营模式更是耳熟能详,说起什么松下、索尼、丰田、王永庆还一套一套的。
  那时的服装个体户大多还停留在最原始阶段,基本靠做过手生意为继,即从广州等地大宗进货来,再加价批发给本地的商户。灵光一点的老板则租个小服装厂,模仿时下广州最流行的款式,在本地加工生产,然后拿到市场上去卖,由于江都人工便宜,又节约了大宗货物的运输费,价格有较大的竞争优势。这种经营方式造就了当时朝天门批发市场上第一批千万元级的大户。所以当郝姐也采取这种方式打入市场时,不料却遭到大户门的联合抵制,因为下家的大客户就那么一百来个,差不多已被现有的批发大户们垄断,你做得再好,没有足够的量,生意也永远做不大。
  商机总是有的,关键看你有没有眼光。当她把市场上所有走得最好的服装通通买回来仔细研究一番之后,发现了一个共同的问题,版型不对。广州再发达,那里的服装设计师毕竟是以当地人的身材为样本的,地区的不同造成广东人与江都人的身材略有差异,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没有中国人与美国人的体格差异那么大,但细小的差距总是有的,表现在宽松的冬装上或许不明显,可春、夏、秋三季就有点不合身了。前几年,刚刚有点钱的江都人只顾着追潮流,对衣服尺寸的细小差异还不太在意,可时间长了难免产生遗憾。
  商机在此一现。
  郝姐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只能萃取广州的流行款式,版型得重新设计,别小看这个二次设计,没有专业的画图制版底子根本拿不下来,好在她对此颇有心得。当初她能在小姐圈子里脱颖而出,除了超凡的相貌与魔鬼的身材,能够让港台的成功人士争相包养,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是穿着打扮的品味。不但自己有品味,还能培养男人的品味,这是当时诸多时髦女性身上最缺乏的。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得有足够的资金支持,你需要花费相当的资本来研究本地各主要年龄段顾客的身材,逐步建立起一个比较完整的电脑数据库。这方面她开动脑筋走了一条捷径,说来也简单,就是资助自己母校的服装设计专业,请老师和学生们一起来收集江都妇女们的数据。凡有流行款式,第一步先拿给同学们做研究,修改成适合本地人士的版型,做得好的学生还有奖金可拿。
  这一点当时全江都没有一人想得到,许多最出色的校友后来也成了她公司的设计师,商场竞争最重要的是人才,郝姐先人一步,锁定了他们。当然也兼带着解决了母校学生的就业问题,学校以她为自豪,谁还在乎她曾经的低贱身份?
  还有一点是缩水比例问题,布料都有一定的缩水比例,由于江都本地没有高水平的织布厂,所有用料得到外地进货,比如江浙闽粤,问题是外地货未必适应江都的水质,你得耐心地寻找。通常一套时装上会选用好几种不同的面料,如果缩水比例各不相同,洗几次就不能穿了,你得协调好才行。
  挑选款式,设计版型,选择面料正是她的拿手好戏,仅仅一年功夫“名凤时装”就侪身江都三大服装批发商之列。从此大家都叫她为郝名凤,真名再无人记得了。郝姐的传奇故事是我听到的第一堂生意经启蒙课,专长,人脉,眼光,是为经商的三要素,未来林启东的酒店帝国将复制这一成功模式。
  生意做大了,两人的关系却依旧,文骏似乎也乐于当个男宠,不在意我们的嘲笑。傍个单身的女大款有什么不好?吃穿不愁的,每次他都这样对我说。
  “我现在需要你过来帮我,到丽日保安部来上班。”我第一天到丽日就约他来办公室跟我一起打望美女,对他提起此事。
  “可郝姐那里我怎么说?”我的话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反正她也没让你去帮生意,服装那玩艺儿你懂个屁?”马靠金鞍,人靠衣装,现在的马文骏英俊帅气,人见人爱,怪不得郝姐对他不离不弃,毫不理会养小白脸的闲话。女人长得漂亮是资本,男人何尝不是如此?但我觉得他还应该多一点什么,“再说了,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成天好吃懒做,你不怕哪天她烦你?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东哥,这个我倒没想过。郝姐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她很重情义的。”他对我的话哧之以鼻,玩弄着手上最新款的摩托罗拉手机。
  “情义?我问你,在你之前她跟过多少男人?知道吗?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老子得让你醒醒磕睡,可别当了绣花枕头。
  这话显然刺痛了他,看在我曾经带他走出山沟的面上,才忍住没发火,瞪大眼睛说,“可这几年她对我挺好啊!再没跟以前那些人来往了。我当你是大哥,不准你这样说她!”
  “我林启东绝不是挑拨是非之人,我是为你好。或许她对你是真心的,正因为如此,你更需要振作起来,给自己找一份事业,让她不敢小瞧你。男女关系啊,太腻了都会烦的。得保持一定的距离,距离产生美,知道不?”我说的是实在话,虽然我对男女关系也没太多经验。
  他似乎有所触动,或许内心里也有此感觉,整天吃闲饭有些无聊了,将来衣锦还乡的时候都不知道跟人怎么说,“你让我来丽日上班,我们就有距离了?”
  “对啊。你有了正式的工作,有了感情以外的精神寄托,白天各走各,晚上再汇合,多好。天下的两口子不都这样?”我跟朱越就是这样,前些天我一个人呆在家里,真觉得比蹲监狱还难受。她越是对你好,你越觉得自己百无一用。
  “你说对,我成天呆在家里没事,她忙里忙外的,时常下广州进货,我们也是聚少离多。这样吧,我还是先回去跟她商量商量,过几天答复你。行不,东哥?”他象一只宠物,也想偶尔离开温暖的小窝,自己找点野食吃吃。
  还商量个屁,我可等不得了,正色对他说,“不行,你今天晚上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如果你还当我是大哥的话。只要你真的愿意出来帮我,她一定会成全你!”
  他见我如此态度,只好说,“好吧,东哥,我试试,这就去朝天门找她。”
  大约晚饭时间,文骏打来电话,说郝姐同意他出来上班,免得一个人闷得慌,在国际酒店长点见识也有好处。
  “我说嘛,那个相好只怕早想一脚把他踢了,两人差距太大,一个是成功的女强人,另一个整天游手好闲,还小她七八岁,姐弟恋,我不看好。”我在厨房里对正在洗碗的朱越道,“郝姐被人包养惯了,只怕也想找个心理平衡,尝尝反包一个男人的感觉。”
  朱越打开水龙头,冲洗着碗碟,不以为然地说,“你这个人,总把别人想得太坏,姐弟恋怎么了,两情相悦就好,别说得太损,谁包养谁啊?难道女人就该被男人包养?”一向独立自主的小越不太喜欢这个词。
  “换了是你会喜欢一个比自己小七八岁的小男生?什么都不会,只晓得找你要钱花,你愿意养个小白脸?”我把毛巾递给她擦手,顺便刮了一下她的小酒窝。
  她扭扭屁股把我撞开,冷笑道,“只要这个男人真心对我好就行。”
  “好哇,有我一人还不够,敢想什么小白脸?”我一个饿狗扑食,抱起她按倒在床。
  “澡也不洗,灯也不关,你憋得慌啊?”几番云雨之后,朱越坐起来披上睡衣,扎好长发,“喂,今天去接你,发现你那个小秘长得挺标志的,艳福不浅啦!”
  “你说罗晓彦啦?小乖小乖的,就是个子矮了点,最多一米六。你怕我跟她?我才不会喜欢比我矮这么多的女人呢。”老实说,一米七五的朱越配我一米八五的身高最合适不过,要是她跟东洋之星上的俄罗斯女郎Anna一样超级丰满,一样超级风骚,吹拉弹唱样样俱全,那就完美无缺了。我一时陷入男人贪得无厌的遐想之中。
  “好哇,原来你是看上我的身高才跟我好的,不是真心喜欢我。”朱越又使出鹰爪功,在我赤裸的胴体抓出几条伤痕,痛得我赶紧跪床求饶。
  “我不是那意思,哎哟,小越,你下手也太狠了。看看,旧伤没好,又起新伤。”
  “活该!”朱越起身去卫生间,她很爱卫生,每次做爱之后定会去冲洗一下,常常还拉上疲惫不堪的我也去,结果我们受不了裸体相对的刺激,又在卫生间里干一场。
  “我说,亲爱的。那个小彦什么来历?”她对着镜子梳理着一头长发,又提起我的秘书。
  女人啦,好奇心总是特强,我一边擦着身子,一边说,“不知道。才上两天班哪会知道那么多?”
  她扭过头来认真地对我说,“我觉得你应该搞清楚,秘书是经理的身边人,如果不是亲信的话,我担心你的位置坐不稳。”
  “以前周经理在的时候她就是秘书了。”我看过她的资料,是开业前进的保安部,属于丽日第一批员工,外语学院的大学生,想必是那个周经理不懂英语。怎么没带她去上海呢?
  “那就是他的人啰?喂,跟你说真的,别不正经!他的人不一定是他床上的人,只是关系比较密切罢了。”我上前想抱住她的腰,被她闪开了。
  “万一是他床上的人呢?就象你一样。”我见她穿上睡衣准备上床,笑嬉嬉地道。
  “人家好心好意跟你说正事,你就知道嬉皮笑脸的,我不理你了。关灯,睡觉。”说罢她拉过被子把头蒙上。
  “生气了,小越。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学生,还能不尊敬师长吗?来,老师,让我抱抱你,我们一起睡觉。”我拉下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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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上门求官
更新时间2009-12-19 14:23:38 字数:5128
 丽日酒店的全名是江都天河丽日酒店,天河是它的业主方,一个比汤森酒店的业主——江都国际实业集团实力更雄厚的主,它的全名是江都天河房地产开发集团,是当时江都五大公司之一的城市投资及旧城改造建设集团下属的全资子公司。
  在比较两家酒店的名字时,我发现一个不起眼的细节,江都汤森大酒店比江都天河丽日酒店多了一个“大”字,其实从两家大型城市商业综合体的建筑面积来看,丽日酒店所在的丽日城市花园广场远大于汤森国际广场,一个是三十五万方,另一个是三十万方。丽日的客房数量虽略少于江大的450间,但酒店的整体面积还占上风,或许比大的还要更大的时候就没有必要称其为大了。
  上班第一周一切如常,我的首要工作是尽快熟悉这里的人和事,上午没会的时候,就聆听培训部经理Angela给我安排入职培训。因为我是经理,培训是一对一的,一个老师Angela,一个学生林启东,时间安排也尽量照顾我的作息。她从美国丽日国际酒店及渡假村集团的发展史开始讲起,再到组织架构,企业文化,管理理念,服务之道,最后则是江都丽日的组织结构和产品知识。一张张幻灯片放下来,我对丽日的情况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James,你也算是江都的资深酒店人了,我介绍的这些内容是不是有点小儿科啊?”见我只听不言,自弹自唱的Angela打趣道。
  “哪里?我对丽日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许多东西都是第一次听你说起,记都来不赢,哪有功夫提问?”我注意到她举手投足间焕发出一种职业女性独有的魅力和风采,只是标准的酒店微笑却暴露出脸上的一块不太显眼的雀斑和一付不太整齐的牙齿,让人不免生出一丝遗憾。哎,长得乖的女孩大多不愿意埋没在后台做吃力不讨好的培训工作,所以长得平凡的女子只有用心去钻研业务了。虽然高层一再强调培训是服务之本,管理之要,文化之核,但江大员工一向有看不起培训部的“优良传统”,未知丽日如何?
  “喂,说说看,你做过两家世界最顶级的酒店集团,你觉得丽日和汤森哪一家更好呢?”但凡热爱丽日的员工都有此好奇的一问,她也不例外。
  怎么说呢?这位跟我关系不大的B级经理,丽日的狂热分子Angela小姐,她的好奇一问带有明显的倾向。她是西安人,属于八十年代中叶开始接触现代酒店管理理念的第一批中国人,底子比我更为深厚。我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在丽日做了多长时间?”
  她楞了一下,掐指一算道,“快十年了。从西安丽日酒店开始,一直到现在。”
  “也就是说,你一直都在丽日集团内啰?”
  她点点头,象佛教徒一般充满自豪感地回答,“我一直认为丽日是全世界最好的酒店管理集团,也是最大的。后来听人说汤森比丽日更大,历史更为悠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问问你。”
  “我才来一天,你的问题不好回答。”我靠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后脑梢,扫视着这间整洁明亮的培训教室,“酒店数量是汤森的要多一些,去年的数据是4500比3700的样子,客房数好象是89万间比85万间,差距不大。丽日的单店平均规模要大一些。”
  “这样啊。可我前几天听说丽日的总裁威尔逊也是从汤森出来的,好象是汤森以前的副总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原来她是想在我这里寻找答案,为自己的自豪感找到平衡。
  “高层的事情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怎么会知道?是真的也不稀奇,美国人才流动快嘛。你看我不也是从汤森出来的?”我不想去扯这些长舌妇的话题,谁大谁小,谁是什么出生关我屁事,能不能在丽日站住脚才是我的当务之急。于是我指指大屏幕上的幻灯片,言归正传,“Angela,继续跟我说说我们江都丽日酒店的几位外聘管理人员吧,我想多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
  她笑了笑,用激光笔指着大屏幕上的一张国字脸中国人说,“好,我们继续介绍Who’swho。下一位是我的上级,我们丽日酒店的人力资源总监道格拉斯,中文名姓袁名方,袁方先生。他是一位美籍华人,毕业于世界酒店第一学府美国康奈尔大学,今年35岁,你可以称他袁先生,或者道格拉斯也行。”
  “袁方,这个名字好记。”我在笔记本上记下他的名字,上班第一天曾去拜访过,可惜他没在,说是去上海出差了。
  Angela摆摆手,觉得我用“好记”二字完全没有表达出对这个名字的深切敬意,甚至是一种糟蹋,她比划道,“林经理不懂了,这两个字浓缩了中华五千年历史文化的精华,袁方,就是圆方的意思,象中国古代的铜钱,外圆内方,天地宇宙,人世哲学,大抵如此。”
  她不说我还真没想到那里去,有意思,外圆内方,我兴奋道,“哇,没想到Angela小姐对中华文化真有研究,西安人是不一样,秦汉隋唐,六朝古都嘛。我想道格拉斯先生的祖籍一定也在西安,不然怎么取得出如此有文化的名字,哈哈……”
  下午一上班,江大的老同事杨泽华就来找我叙旧,此人曾是江大第一批老员工,跟我一起经历过开业前的培训,一起体验过烈日曝晒下的野蛮军训。开业之后,他在大堂岗位当班,享受最好的员工待遇。当初秦哥一路提拔我,员工,领班,副主管,步步高升,引起了部门内的非议,不少老板凳纷纷负气出走。他也是其中之一,在丽日酒店筹备时随几位同事毅然跳槽过来。五年下来,我已从员工连跳三级,做到了经理,而他还是资深保安,连领班的门都没摸到。
  那天我在会上说,最重要的大厅领班岗位出缺,唯有才者居之。这让他看到了机会,心下盘算着,连“小黄毛”都捞到了一个主管位置,我的资历可比他深多了,做个领班还不手到擒来?小黄毛是同事们私下里对毛晖的称呼,有点欺负他乳臭未干的意思。看来这个林经理是个念旧之人,江大的老同事大有借此沾光的机会。
  “林经理,没想到这几年你发展得这么好?记得吗?我们都是江大第一批的,算得上全江都市最早的酒店人了。”他的话勾起了我的回忆,转眼五年了,江大耗尽了我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无数的人在我的生命中来来往往,或有意或无意地帮我、害我,林启东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懵懂懂的小伙子。虽然被江大开除了,但内心里依然保持着对它的感激之情,没有这个精彩的舞台,何来我的今天?忘本是为不义!
  “是啊,我们还曾经住在一间宿舍里。老子当年本来不会抽烟的,都是你给教唆的。”我递给他一支红塔山,想起了那帮子保安们在集体宿舍的日子,都说二手烟危害大,与其被动地吸他们的二手烟,还不如老子主动出击,直接吸第一手。
  他不客气地接过烟,掏出一个芝宝火机给自己点上,看到我没点,才伸手过来。我摆摆手,“不用,才丢了。”
  他讪讪地收回火机,捌回皮带上,“是一个客人送的。”原来是怕我打芝宝火机的主意,给老子的,小人之心。捌好之后,他扯了扯西服继续回忆道,“那时候,我们都叫你小林,没想到你现在发达了,成了我的上司。”
  世人最看重的莫过于名份二字,《三国演义》里大功臣许攸叫了一声“曹阿瞒”,随即招来杀生之祸,我与曹操都有一个共同点,不喜欢别人提我的小名。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原地踏步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话不中听你偏说什么,不开窍!你是何人?小林是你随便叫的吗?老子得给你点颜色瞧瞧,不然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于是我拉下脸道,“你们几个原来江大过来的老同事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啦?”
  “哪里?哪里?”他这才意识到我们之间已经有了距离,再不是当年平起平坐的兄弟,“林经理,我们都佩服你得不行。你现在是保安部的老大,我们终于找到主了,以后再不用受夹板气。”
  “什么意思?”我给自己也点上烟,琢磨着他的话中之话。
  他叹了口气,一付委曲不得申,英雄不得志的样子,“哎,你才来,还不知道。原来的周经理一直排挤我们江大过来的,当初招人的时候吹到天上去,后来什么好事都没我们的份。”
  “当初你们一哗啦跑了十五六个,三个领班,四个资深员工,可把我们整惨了,秦经理差点揭不开锅。”那一幕给我的印象太深了,保安部近一半的员工集体跳槽到丽日,众叛亲离,太过份了。当时我恨不得找上门来一顿痛扁,可眼下时过境迁,心中的憎恨竟淡化了许多。企业竞争嘛,争的就是人才,那时候只有江大一家国际酒店,不挖你的人挖谁的?再说老子现在也加盟丽日,到哪个山上可得唱哪个山的歌。
  “丽日给的工资比江大高一半,我们这些小员工,出来打工不就为这个?”世道如此,多二三百块钱的工资就能买走大部分员工的忠诚,如果多四五百的话,不但能买走忠诚,连带着还会增添几分对老东家的怨恨。妈的,以前可被你剥削惨了,兄弟姐妹们,赶快跟着我一起脱离苦海吧!当时丽日用的正是这一狠招,几乎拉走了江大近一半的员工,剩下的也大多不安份,史密斯只得给我们加工资,以平息怨气。他见我点点头,继续道,“你知道我在江大是做大厅岗的,过来之后周经理给了我资深的待遇,真的特满足。”
  “是啊,这个机会也不错。”我摆弄着打火机,随口附和着。
  “现在这个岗位我已做了快三年,原来周经理承诺过今年准备提我当领班,不知道林经理能不能考虑一下?”他的眼光放着光,似乎胸有成竹,只待我一口应承。
  原来先前说了这么多套近乎的话,都是为这句话做的铺垫。嘿嘿,找我要官来了,老子可没这么好糊弄。
  “我打电话问过周经理,他好象没跟我提过这事?”前任上司对下属的评价虽不是百分百可靠,但也有极大的参考价值,至少可以判断出他的喜好来。由于我是江大出来的,这些个老战友的表现如何自然是我最关心的内容。周经理特别提到过杨泽华,说他是部门里的问题青年之一,经验是有一些,但喜欢搞小团伙,背地里与上司作对,经济上好象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小问题,曾经擅自挪用过客人的遗留物品。
  “这个老东西,自己从招待所出来,凭关系做到五星级酒店的经理,球经不懂!”他一听就火了,在他的眼里周经理似乎没什么本事。可我不这么看,什么都不懂的人怎么会被调到上海去呢?由本地转为外聘待遇,那可是高升啊!
  我一向不喜欢瞧不起上司的员工,招待所怎么了?当初秦哥不也没做酒店?老子还曾经是待业青年呢,冷冷道,“他曾经是你的上司,背后说人闲话似乎不太好吧。”
  我的话提醒了他,回头瞧了瞧办公室关着门,他小声对我道,“我们不是外人,只跟你一人说,其实部门里的同事都看不上他。”
  “为什么呢?”
  “他是业主方安插进来的人,从来没做过酒店,更别说国际酒店,简直是瞎胡整。”看来杨泽华跟着他确实受了不少夹板气,外行领导内行,是不太爽。谁让人家有业主方撑腰呢?你认命吧!
  我冷笑道,“小杨啊,我看过部门的档案材料,做得还是很规范的,并不比江大的差。周经理半路出家,能做成这个样子,不错了。”这是真心话,跟秦哥一样,他也是部队转业的,档案管理跟中国人民解放军一个路数,很对我的胃口。
  他显然还不服气,“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好,那还当什么经理?再说了,那些还不是秘书弄的,你以为他会自己动手?”
  “是罗晓彦吗?刚毕业的大学生不会懂这些吧?”我才不相信秘书天生就会搞这些,没人指点行吗?
  “反正我觉得他没什么能力。不然象我们这些有经验的人怎会被压制?”这才是他的真正牢骚。典型的老员工逻辑,在他的心中,上级的能力水平如何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他对我的态度,重用我就说明他有眼光,有能力,否则……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有话直说,不然我们继续兜圈子,我才不会帮你说出你心中的话。
  见我稳坐钓鱼台,他硬着头皮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林经理,我能不能当大厅岗的领班?你看我都熬了几年了……”
  “这个嘛,我得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考虑考虑,这么重要的岗位可不能轻易给你,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他有些急躁,一定是抱着必成的把握来找我的,放眼全部门,好象找不出第二个比自己更合适的人,一想到许多员工都唯他马首是瞻,他壮着胆子对我道,“还用着了解吗?我们是老同事啊!还不是你一句话,你看小黄毛才做了一年多,就当主管了。我的要求又不高。”
  “跟你说实话吧。我对你还不太了解,需要一点时间。”江湖险恶,人际关系复杂,我确实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考验一下他。
  他见我继续打太极,干脆将我一军,“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不行啰?”
  “也不是。”我不想把话说得太死,大家都留点退让的余地。
  他没理解我的意思,“刷”地站起来高声对我说,“林经理,我可是认真的,真心真意地来请求你,行或不行,给句话。我听不懂官腔!”
  他的话把我逼到了死胡同,眼前这个周经理和魏先生都没看上的人,我怎么能够提拔他?但又不能明说。最可气的是自己居然不知好歹,敢威胁我,欺负我年轻,新来的,地皮子没踩热吗?于是我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正色道,“你有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威胁我吗?老子可不是怕大的!你愿意做就乖乖地做,不想做给老子爬!”
  外面的毛晖和罗蛲彦听到响动,敲门问,“林经理,林经理。”
  我高声道,“没事!”
  杨泽华没料到我会发火,顿时脸涨得通红,想想个头没我高,拳头也没我硬,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忿忿地咕噜着,“姓林的,你别后悔!”然后灰溜溜地离开了我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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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下马威
更新时间2009-12-20 23:08:29 字数:4736
 周经理的友情提醒,杨泽华的上门威胁,都没有让我从刚爬上经理宝座的无限喜悦中清醒过来。23岁的林启东此时还是一只职场上的菜鸟,缺少驾驭全局的经验,特别是对人心向背的把控。从主管到经理,不止是职位上的变化,名称叫法的不同,更是一个人社会阅历的成熟,心智的蜕变,人情的练达。给一个经理职位你能做下来,兴许只是你的运气好而已,没遇到真正的挑战。中层管理干部面临的挑战有多种类型,这次我将遭遇一种较常见的形式。
  任何企业里都存在一些看似平常却极有能量的人或小团体,他们往往具有超越组织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一旦其领头人物的利益遭到侵犯,这个小团体往往群情激愤,他们中的积极分子会被挑拔起来与组织对抗。
  我曾经的战友,江大的老同事杨泽华同志恰恰正是这样一位被我严重低估了能量的人物。林启东的一世英名差点栽倒在他的身上。
  每个月的五号是丽日酒店全体员工的大喜日子,发薪日,八百位员工将在这一天领到自己辛苦一月的劳动报酬,有家室的拿回家用,没家室的自己零花。我也一样,从总出纳室出来,打开牛皮纸信封数着里面的四十几张毛主席,成就感油然而生,才五年时间,工资增长了十几倍,媳妇熬成了婆,我林启东也有今天啦!晚上得与朱越好好庆祝一下,去江都最有名的园园西餐厅享用一顿她最喜欢的牛排大餐,报答她望夫成龙的一番苦心。
  那个时代银行卡和存折还未普遍使用,为了让员工们有机会体验手数一张张现钞的真实感,丽日的工资是以现金的形式发到每位员工手上的。
  钞票是个好东西,虽然它是全世界细菌最密集的地方之一,可在点钞的时候没人会在意这些,数到手发软最好,顺带着还沾点口水多数几遍。点钞票生病不怕,不喜欢点钞票的人才有病。今天有八百多人在酒店内不同的岗位上数着人民币,假如全站在一起的话,场面一定很壮观。
  按规矩,发薪日的上午时段是专给员工领饷的,对花名册,签字,领工资条,下午依次是领班,主管,经理和总监,劳伦斯以人为本,把员工当上帝的思想在发薪的先后顺序上得以充分体现。所以当我拿到钱时已快下午五点了。
  我把信封揣进西装内袋里,鼓着胸口昂首走进经理办公室,刚才打电话急着找我的毛晖已坐在那里等我了,门外的小彦在不停地拨打着电话,见到我也不招呼,不知在瞎忙什么。
  他见我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不忍心泼冷水,挑了一句废话问我,“东哥,你也领到工资了。”
  “嗯。你也领了吧。这么急找我有事吗?老子钱都没数清楚,错了回头财务可不认!呵呵。”我坐到椅子上,按了按微微鼓起的胸口,递给他一支红塔山。才发了工资,难道你今天晚上要请我吃饭?那可不行,晚上的时间已给了朱越,你要感谢我只能改天了。
  “领了,谢谢东哥的栽培,两千整,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数过这么钱,嘿嘿。有个事,听说杨泽华煽动十几个员工今天拿了工资就闪人。”他给我点上烟,轻声说,怕我一下子跳起来。
  我觉得头象是猛地被人敲了一棒,金星乱冒,才点燃的烟从手上滑出,掉到桌上,“啊?他们人呢?”
  毛晖连忙伸手抓住快滚到地毯上的烟,烟头的高温“哧”的一声烫伤了他的手掌,我立马闻到一股焦味。正想喝住他,他已张开左手掌若无其事把烟放到烟缸里,掌中心的生命线上赫然一块金黄色的疤痕,我瞪了他一眼,“痛吗?”
  “没事,东哥。我皮厚。”他摊开肥厚的手掌,上下翻了翻。烟灰缸里,那只红塔山还兀自地冒着青烟。他继续道,“杨泽华今天是上早班的,三点钟下班,刚才我去查了岗,中班有五位员工没到。听当班的人讲,他们几天前就在策划了。”
  “那早班的人呢?”我看了一下手表,五点一刻,早班的人应该已经回家了。“能不能叫他们回来?”
  “我刚才已让秘书小罗在打电话了,通知早班的人回来几个,然后让夜班的提前来几个。可是要么找不到人,要么不回传呼。”他传给我的是最坏的消息。
  完了,我一下子瘫倒在大班椅上,中班需要十二人,缺五人就意味着超过三分之一的岗位无人顶班,而且还不知道今晚的晚班和明天的早班会缺多少人。老子头一回当经理就遇到这种事,怎么办?嘴里咬牙切齿地念叨着杨泽华的名字。
  “东哥,现在怎么办?”毛晖一时也没了主意,“要不马上向上级报告?请求帮助?”
  “向谁报告呢?魏先生吗?他不把我骂死才怪了。”我垂头丧气地回答说,你的部门不出事就行了,这是他第一次接见我时的基本要求。才一个月功夫手下的人就玩失踪,集体罢工,我如何交待?
  这时小彦敲门进来汇报电话通知的情况,中班的五个人压根没反应,估计是不会回来了;今晚夜班的十人中有六人回电说没问题,一人没在家,已通过家人转告,估计问题不大,另外三人没回音;至于明天的早班,除了杨泽华以外,有三个人铁定不回来了,其余的正常。
  “林经理,现在初步统计,我们部门同时有十二人离开了。”小彦对照着保安部的花名册一脸无辜地说。
  “我的天,十二人,占全员近三分之一。他们都疯了吗?放着上千块的高薪不要,跟姓杨的一道回家待业去?我想不通?”那个时代,丽日的工资之高在江都是出了名的,一个普通的保安转正后拿960元,加上七七八八的中夜班补贴和绩效奖金,税后收入基本可达到1100元左右,这个数字在一九九五年相当于企业职工工资的三倍左右。离开这里还能去哪儿找这种好事?
  我真的想不通,太想不通了!
  “老大,”毛晖顾不得忌讳,本能地恢复了原来对我的称呼,“这么大的事,我们是包不住火的,要不马上报告人力资源部,请他们想办法?”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我把目光转到电话机上,拨通了人事经理Eva小姐的电话,把情况简要地叙述了一遍。她有些慌乱,回答说自己做不了主,得请示总监袁先生,也建议我立即向上级财务总监魏德曼汇报。
  “林经理,我一直对你寄予厚望,没想到才上任一个月就闹出手下集体罢工的事。你这个经理怎么当的?”在魏德曼的办公室,他黑着脸尖声尖气指着我骂道,旁边的Eva一声不吭。“本来今年我们还打算申报丽日集团最佳雇主酒店奖的,你看看,我和劳伦斯都被你给气死了。”
  我埋着头,不敢直视他的凶光,试图努力地辩解一二,“对不起,魏先生,都是杨泽华在搞鬼。我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
  他一拍桌子,粗暴地打断我的话,“你现在说这些有屁用!Eva,袁总监知道这事了吗?他怎么说?”
  人事经理Eva是一位相貌平常的上海女人,大约二十五六的样子,那套黑色职业装穿在她身上很能凸现高挑的身段,有几分江南水乡女子的高贵气质,不急不缓道,“我已向他汇报了,这会儿他应该正跟劳伦斯在一起商量对策,看能不能做点工作,把一部分人吸引回来。魏先生,一下子走这么多,我们人事部也没办法补员的。”
  “三个五个总可以吧。”魏德曼揉了揉鹰勾鼻子,语气温和地说,“你们平时不是有一些后备人选吗?帮忙找几个来。”
  她是一个知趣的女孩,平时里趾高气扬的魏总监难得礼下于人,自己可张狂不得,遂机械地点点头,“我已叫人事助理在挨个打电话通知,看他们找到工作没有,现在暂时还没有消息。”
  “林经理,那个杨泽华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你原来汤森的同事吗?”他凶神恶煞地追问我,声音比太监还要尖,刺得我耳膜发痛,玛丽娜的心理阴影尤在。
  我只得老实交待个中原委,“魏先生,是这样的。两个星期前他来找我,威胁说必须把大厅领班的位置给他,不然会给我好看。您知道这个岗位很重要,我对他的工作表现又不太了解,不敢贸然答应。我曾经打电话找周经理询问了他以前的表现,他建议我不提拔他,所以就拒绝了。谁想到他居然来这一手?”
  “那还不是你的问题,来了一个月都没有建立起自己的威信,员工们为什么听他的,不听你的?早知道这样,当时我就不该同意你马上任命毛晖和马文骏两人。”他的话一针见血,驳得我哑口无言。“你一上来就连着起用两个亲信,他们定是不服了。人事管理宜缓不宜急,懂吗?”
  “我也是想把工作做好啊!”我象淘气闯祸的小男孩一样小声嘀咕着,试图博得大人的同情。
  魏先生正要继续数落我的不是,桌上的电话响了,他一瞧号码,调息了片刻,拿起话筒心平静气地说,“劳伦斯先生,你好。哦,James正跟我在一起的。对,是十二个人,已经不能正常排班了,把休息的叫回来也不够。嗯,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一点没责怪他,是那个保安员杨泽华煽动员工闹事。好,好,我马上办。”他说话的时候冲我眨了几次眼睛,要我懂得起,老子今天可没骂你,不准向劳伦斯打小报告。
  他放下电话,转头对我道,“James,你给我马上通知保安部休息的员工全部回来加班,加班费酒店给双倍。Eva,你回去跟丽日广场物业公司的人事经理Gloria联系,请她临时派八个保安员过来支援,袁先生已跟他们罗总说好了,你现在就去接人办手续。注意态度一定要友好,我们是兄弟单位,唉——关键的时候只有指望他们了。”
  Eva面露微笑,不无得意地夸奖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是袁先生反应快,物业公司那边有一百多个保安,支援十个八个的没什么问题。”
  魏德曼白了她一眼,见我俩都站起来,正色道,“James,回去给我写个报告,这个事你得做检讨,还要赔偿酒店的损失。就这样吧!”
  我唯唯诺诺,低头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物业公司派来的保安虽然人数不少,可都不熟悉酒店的环境,我只得先和小彦一起给他们简单地培训了一下,然后让毛晖和马文骏各带一部分人顶岗,一直忙活到第二天早晨才基本松了口气。物业公司的保安们似乎很给小彦面子,安排夜班二话都不说就答应了。一问才晓得物业公司的罗副总居然是她的亲叔叔,怪不得,小姑娘原来还有些背景。
  期间朱越曾几次打来电话安慰我,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用新人就得付出得罪老人的代价,不大了你赔几个月的工资嘛,没关系。听着我满肚子的委屈,她温柔地说,我的小林哥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槛吗?可是我摸着口袋里还没有揣热乎的毛主席,心有不甘啦。
  “你们本来是我的,本想请小越去吃顿饕餮大餐的,看来只有再等几个月了。如果人事部补员快,还能说服几个动摇的罢工者,兴许我赔不了太多,Eva小姐,袁先生,你们可得帮帮我啊!林启东给你们磕头了。”那一夜我翻来覆去地点着那叠崭新的钞票,在酒店内外四处转游着,哀悼自己痛失有生以来最多的一份工资。人要是倒了霉,喝口水也得噎死,打个屁也会砸断后脚根,正是林启东此刻的真实写照。
  一周之后,人事部的努力见到了一些成效,消失的十二个人里面找回了四个可怜的家伙,一问才知道,原来杨泽华早已在一家物管公司找到了一个经理的职位,拉走的人都去那儿上班了。一来管理岗位有限,做员工的话待遇比丽日还低三百块,于是这四个人突然觉得对不住自己的良心,也挡不住Eva小姐的魅力,灰溜溜地又返回丽日了。人事部又从后备人才库里选出三人,加上紧急从人才市场上招聘来的人员,到这个月底的时候基本补齐了十二个岗位。我的代价是赔偿因员工加班和调动物业保安外援所产生的全部费用,共计八千元。这还不算这期间我多次慰劳放弃休息的员工吃饭的钱。
  “赔大了,姓杨的,你给老子的下马威我会永远记得,有一天林启东一定让你把肠子给我吐出来。终于熬到头了,今天是这个月最后一次上夜班,一个月都没好好在家陪老婆了,明天晚上总算可以回家睡觉,再不用白天当经理,晚上当保安顶岗受累。”我坐在酒店后广场收货坪外的花台边上捶打着好不酸痛的大腿,自言自语说。“哎哟……哪个?”
  一个重物打在我的后背上,痛得我跳了起来,回头一看,楼上黑呼呼的,没人。是什么东西砸到我了?我摸了摸背和腰,还好不是很痛,眼下正值初春,我披着军大衣,砸在上面问题不大。我循着路灯的光线,摸进花台里,一个篮球大小的灰色布包隐在草丛中。我打开拴在布包上的结子,里面是几层餐巾包着的东西,黑暗中分不清是哪个餐厅的餐巾,一砣东西拿在手中有些沉重,摇一摇里面竟发出几下金属撞击声。
  会是什么呢?我决定打开餐巾探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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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天外飞仙
更新时间2009-12-22 23:41:58 字数:4451
 解开包裹密实的两层餐巾,一道银光刺出,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十余把西餐刀、叉、勺赫然呈现眼前。随手拿起一把精致的西餐面包刀,两个小人肩并肩站在刀背上,不用说,世界顶级刀具,德国原产双立人。刀把凉凉的,握在掌中手感极好,我再抽出一把面包叉,左叉右刀,凌空乱画几圈,幻想着明天与朱越共进大餐的滋味。听朱越讲,外面的西餐厅可见不到这么好的双立人餐具,连江都市最好的园园西餐厅用的也是国产货,几百大洋一把的双立人只有象丽日和汤森这类国际五星级酒店才用得起。
  它们怎会从天而降呢?我鼓捣着这包东西,最外面是一个普通的绿色帆布书包,江都中小学生的流行款式,不少员工也背着它上班。背带收得短短的,按照正常人背包的习惯,我猜测它的主人身高应该在一米六五左右,象我一米八五的高度背起来就不太相称了。四四方方的两张赫红色大餐巾,初步推测是丽华轩中餐厅的,红色的嘛,凤凰城西餐厅应该是乳白色。我得回去查一查。
  我用对讲机悄悄叫来当班的毛晖和马文骏,一起到办公室汇合。
  这个月也辛苦了他们二人,一个没时间泡小妞,另一个没功夫陪情人姐姐。只是看在跟我多年的情份上,才一声没吭,默默地坚守着岗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可早、中、夜三个班轮轴转,24小时地熬,每天至多四五个小时的打盹,任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我的三根台柱子中,小彦第一个倒下,本周我已放她回家休养,这两人却死活不走,说是一定要坚守过今天最后一晚,因为明天就可以正常排班了。
  望着毛晖充满血丝的眼睛,我竟有些不忍,好兄弟啊!忙叫他坐下说话,一瞥眼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我问,“拿的什么?”
  他抬起左手,若无其事道,“哦,东哥,你说这个啊,湿毛巾。困的时候用它揉揉眼,提点精神。”
  “哎,真是难为你了。今天过了我放你几天休息,你看人都瘦了一圈了。”得下属如此,夫复何求?我的眼睛竟有些湿润。
  我正待继续感慨,道些动情之言,文骏大步流星推门进来,手上也握着一张类似的小方巾,三人相视一笑。
  “找你们来是一是感谢,二是想给你们看一样东西。”我指了指桌上给他们倒上的两杯水,打开书包,把餐巾和餐具一应摆开。
  “啧啧,好漂亮的刀叉,得值不少钱吧?东哥,哪里弄来的?”文骏一阵赞美,日光灯下,亮闪闪的银光甚是夺目,令人爱不释手。
  老成持重的毛晖没有马上答话,伸手拿起一把牛排刀把玩着,“双立人,是我们凤凰城西餐厅的吧,东哥,我见过。文骏,别眼馋,不是送给你的。”
  “我还以为东哥打算慰劳一下兄弟们,给我们一人分几把呢。”文骏也抓了一把主菜叉,嬉皮笑脸地说。“好东西呀,拿到员工餐厅吃饭的话都得多吃几碗,嘿嘿,晖哥,是不?”
  “文骏,别给老子不正经的。叫你们来是想商量一下怎么查这事?”我吩咐二人坐下,拿起那个书包,“我是在后花园收货区的花台上捡到的,当时这个包是从楼上扔下来,正好砸到我的背上。幸好餐具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得严实,我又披着大衣,如果它往前多扔几公分,这会儿你们怕是得到医院来看我了。”我指着自己的后脑梢。
  “不会是有人想半夜暗杀你吧?”文骏吐吐舌头,“杨泽华见十几个人离职都没搞死你,是不是三更半夜来暗算?”
  这一点倒不曾想到,不过也太离奇了些,我摇摇头,“不象。刚才我只是随意转到那个地方歇个脚的,巡夜没有固定的线路,正常情况下我只是路过那里,不会停留。未必他会占卜,猜到我今晚腿痛,会到那里坐一会儿?”
  “东哥,别听文骏胡扯,他在逗你玩的。快给我住嘴!”毛晖高高举起右手,轻轻捶了文骏一拳,挨个地检查着桌上的餐具,“我发现这批餐具绝大部分是全新的,只有这一,二,三,三把是用过的。东哥,你看,上面有轻微的擦痕,它们堆在一起存放或洗涤时间长了就会留下痕迹的。而新的是用出厂时配的专门餐具套包着,一箱一箱地放在存房里的。”
  主管就是不一样,何况还是江大出来的,我点点头,深以为然,“你分析得对,毛主管,这几年酒店没白做啊,学会分析细节了。新旧混合,是有点名堂。”
  毛晖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抚摸着双立人的图形,“谢谢老大夸奖。可我还是猜不出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后花园?”
  我见文骏在一旁偷笑,冲他道,“你说呢?文骏。”
  “晖哥让我住嘴,我说什么?”文骏推了一把毛晖,皮笑肉不笑地说。
  “别扯了,快说。”都什么时候也,还有闲心跟老子开玩笑。
  “我听说这个东西几百块一把,是吧,东哥?”见我见头称是,他继续道,“市面上有没有卖的?我是说商场里。”
  “据我所知,江都还没有双立人的专卖店,太昂贵了,只有五星级酒店才用得起。”我的老婆是江大西餐厅副经理,自然有发言权,“好象只有酒店设备公司才有,酒店得向他们订购。”
  文骏继续分析,“那就对了,我把它们偷出来拿到外面去就可以卖钱了。五百的卖一二百,肯定有人要,老子又没有成本,卖多少赚多少,划算得很。”
  “可是谁会要呢?一二百也不是个小数,何况还是偷来的贼货,正经做生意的西餐厅会买吗?万一别人找上门来怎么办?它们可是赃物啊。”毛晖不同意他的分析。
  “晖哥,我还以为你多聪明,原来不过如此。要是我就不会卖给那些买不起的人。”文骏一脸得意,故意卖关子。
  “卖给谁?”我和毛晖异口同声问。
  “你们两个别吓我,好象是我偷的一样。我只是分析分析,东哥常说的换位思考嘛。”他做出一付缴枪投降的姿势,看到我俩期待的目光,继续道,“要是我的话,我会卖给酒店的餐具供应商,让他们再回卖给酒店,赚两回钱。”
  “啊?”我和毛晖四眼相视,眼珠子睁得大大的,太匪疑所思了,脑子一时竟转不弯来,这中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买卖关系呢?
  文骏望着我们狐疑的目光,心下冷笑,两个傻哥哥,歪门邪道的生意经一窍不通了吧,且让我给你们细细道来,“偷东西不同于打个架,一定得有利益驱动才行,这个利益就是打通销赃的渠道。东哥还记得我们老家吧?剑狼山是国家森林保护区,禁止砍伐树木,抓住了是要坐牢的。可还是有胆大的人上山来偷,甚至大批量地偷伐,因为他们可以把百年古树卖给江都市的地产商,栽到小区里美化环境。一棵百年松树少则一二万,多则四五万,只要能偷下山来,马上就能变成大把的钞票。所以只要市场上有人大批量收购,森林偷伐活动就永远不能禁绝。”
  我点点头,是啊,穷乡僻壤,种粮种菜皆不能治富,山民们没有其它经济来源,守着山上的大片森林不铤而走险,难道做一辈子穷苦的良民吗?在他们眼里只怕遮天蔽日的大树都不是绿色的,而是一大把红色的毛主席。“文骏,你分析得有道理。毛晖,你觉得呢?”
  这两个人虽为同僚,资历年龄却有高下之分,毛晖常以前辈自居,一贯看不起从未有酒店经验的马文骏,这个乳臭未干的山区农民居然一来就当上了保安部领班,对此他虽然没提出异议,可我感觉得到他内心的不平,责怪我病急乱投医也不一定。好在一个月来大家同仇敌忾,没命地加班加点,让他看到了文骏身为男人的一面。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些看不上这个被女人包养的小白脸,无论他优秀与否。他拿了一支我丢在桌上的红塔山,吐了一口烟圈,反诘道,“文骏老弟,你说得也太复杂了,好象酒店的员工都是高智商犯罪集团一样。盗伐森林或许需要组成一个团伙,但偷几把刀叉一个人也干得了,卖给废品收购站也能变成钱啦。”
  文骏哈哈大笑,差点没把吞进去的水喷出来,他放下纸杯,捂着包着一大口水的嘴巴,用力地吞下去后道,“我的哥,废品收购站是论斤给钱的,这一包有几斤?你掂掂。它们可是双立人,不是废报纸,废铁皮。”
  听到他的话,我连忙把它们全放进书包里,一掂量,不过三五斤的样子,“拿去当不锈钢卖,最多十块钱一斤,确实没几个钱。”
  “就是嘛,老大。”文骏双肘伏在大班桌上,得意地笑了。
  “几十块钱也是钱啦,员工上一天班也才二三十块的。”不服气的毛晖还嘴硬,非要争个输赢。
  我怕再争下去伤了和气,又不是他们偷的,谁有理也无用,忙打圆场,“别争了,刀叉的去处不重要,关键是要抓住偷盗的人。”
  我的话立刻点醒了毛晖,他立马站起身来,“对,东哥,我们得想办法逮住偷东西的人,要不我现在就去餐厅检查一下?”
  我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不必了,现在已过十一点,这个时间餐饮部的人都下班了。黑灯瞎火的,你找谁去?就算你找到了人,他会跟你说是我偷的?”
  文骏又朝他大笑,“我们老大自有妙计,你看你,太冲动了,我的晖哥。”
  毛晖脸涨得通红,恨恨地白了文骏一眼,不情愿地坐了下来,“那你说怎么办?向魏先生报告吗?”
  我微微一笑,“急什么?我会向他报告的,但不是现在。再说他已经休息了,没必要打扰他。明天查出结果了再报告也不迟。”
  “明天?不是太……”他显然有些不相信我的话,一对大眼睛咕溜溜地打着转,疑惑地看着我,把那个“晚”字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你慌什么?老大说明天就是明天。人家魏先生是总监,总经理身边的太监。毛晖哥哥,吵醒了魏先生的磕睡罪过不小的。”文骏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老大,别再提睡觉了,再说我就来不起了。”
  狗日的马文骏也太无聊了,敢拿总监开涮!不想活了?什么总经理身边的太监?哦,在他眼里,咱们的总监就这形象?万一哪天我升了总监呢?未必也成太监?没大没小的,等老子把这事忙完了再收拾你!不过,魏德曼说话的声音确实有点象,嘿嘿……
  望着我闪烁的眼神,毛晖深思片刻后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我明白了,老大,捉贼拿赃,你是想守株待兔?”
  “什么,什么?守什么兔啊猪的?”没文化的文骏听不懂这个成语,立起身子准备洗耳恭听。
  “文骏啦,守株待兔是个成语故事,说起来太长,不过最迟明天早晨,你就明白它是什么意思了。”我会意地冲着毛晖笑了笑,心想,算你小子聪明,没白跟我这一年,“现在我们三个人分配一下工作:文骏,你去后花园西侧找个地方隐藏起来,那里有个直通管事部和厨房的收货通道,看看会有什么人出来取东西。毛晖,你去后花园的东侧守着,每天上午八点之前供应商的货车会经过那里,把它们的车牌号和司机姓名都给我记下来。至于我嘛,先把这些餐具包好,原样放回书包里,再放回那个草丛中,然后在监控中心守着,听你们的好消息。记住,此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一定得保密。明白了吗?”
  “明白了,今天晚上打埋伏!”二人红肿的眼睛突然焕发兴奋的光芒,这一晚可有好事干了,哈哈,谁来取就逮谁,我们倒要瞧瞧是何方神圣?二人一路商量着离开了我的办公室。
  “明天,我就可以向魏先生报告案情的经过了。打埋伏,两个臭小子,亏你们想得出来?”想到明天就能抓住酒店的内鬼,一雪前耻,一个月来的委屈与疲惫顿时烟消云散,收拾那一堆双立人时我的手都激动得颤抖起来。“乖乖们,宝贝们,你们可得给老子争气呀!我们保安部明天将会是丽日的焦点了,从今以后再没人敢小瞧我们。”我亲了一口汤勺,亲切地对它们说。
  走出经理办公室时,我象小学生放学时一样得意地把书包舞着圈,一脱手,它飞出几米远摔在了外面办公区的地上,由于外有布包,内有两层厚厚的餐巾包着,一大坨铁东西掉在地只听得轻微的一点声响。如果是掉在花园的草丛里,声音会更小,“啊,我明白了,原来如此。”我自言自语地关上灯,离开了保安部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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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蚂蚁搬家
更新时间2009-12-23 23:00:28 字数:4940
 手上的对讲机嚓嚓嚓地响个不停,早春的凌晨户外寒气逼人,我听到毛晖和文骏相互说话的声音有些哆嗦,就从监控室给二人倒了一壶热茶过去暖暖身子。我们三人一个小时轮流到室内休息一会儿,一直持续到黎明之后,西餐的员工陆陆续续来上早班,沉寂一夜的丽日渐渐地恢复了生机。天亮了,不易躲藏,我让文骏后撤十多米,只需远远看见花台即可。毛晖则被我安排在后勤区的车道出入口,能同时兼顾车辆和人员的进出。
  大约七点钟,一辆半新不旧的银色长安小货车驶近了员工通道,毛晖上前招招手,车内坐着两个身着深蓝色搬运工服装的年轻人,副驾位的工人年龄稍长,递给毛晖一支烟,帮他点上火,“早,毛主管,给你们西餐厅送货奶油和牛奶,昨晚催得死急,我们备了一晚上的货,这不,一大早就送来,但愿不会被巴乔臭骂。”
  毛晖走到车后看了一眼,车厢里一箱箱新西兰奶油和进口雀巢牛奶码得整整齐齐的,没有任何异常。“威尼斯人的脾气是有点急躁,惹急了会轮起刀子砍人的,西厨老大嘛,长得又象AC米兰的球星,耍点大牌应该应该。好,进去吧,别让巴乔老爷等急了,今天有两个大型外国旅行团,他们忙得够呛!”
  “轰”的一声,长安车加大油门驶进后花园收货区,那里已经站着两位员工,一个穿着白色的厨工服,另一位穿着深棕色管事员服。车子甩了个头,车厢对着厨房收货通道门倒了过去,刚好挡住了花台的一角。
  “东哥,我这里视线已被挡住,现在只有看文骏的了,他那个位置应该看得清楚。”毛晖悄悄用对讲机跟我说,“车子停的地方离书包只有几米远。”
  “好的,我们都不要说话,免得让文骏发出声音。”我提醒道,生怕他的对讲机打草惊蛇了。
  “没事,东哥,我们早换上了耳麦。”毛晖胸有成竹。
  “那就好,想得很周全。”到目前为止,我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
  那四个人简单地说了几句话,然后一箱一箱地把奶油和牛奶搬上了厨房的手推车,由于今天的货较多,推车来回运了三次。按规定外来人员是不能进入厨房重地的,所以每一次都是由两位员工推进去,长安车上的两人则偷空坐在花台上休息,吸烟。
  第三趟进去的时候,我的对讲机响了,是文骏的声音,“东哥,那个小司机去拿了书包。要不要我现在上去抓住他?”
  “不忙。再等一会儿,他们的车要开出来的。我和毛晖就在外面守着。”我提醒自己一定要沉住气,既然他们开车来接货,人和车都得出来,我们在门口守着不是更好?守株待兔,哈哈。
  手推车又出来了三趟,把更多的空箱子扔上了货车,工人和司机爬上去把它们一个个踩扁,以便多装一些。那些箱子应该是以前的货留下来的,很快车厢已被塞得满满的。我坐在员工岗亭里远远地瞧着,真聪明,一大堆回收的旧纸箱确实能掩人耳目,通常保安员是不会把它们全部翻开检查的。
  等他们一顿折腾完,时间已过七点半,车道进口处连续来了五六辆货车,正排在道闸之外猛按喇叭。我知道,从七点半到八点是中餐厅、宴会厅、酒吧、咖啡厅及客房等营业部门的收货时间,各部门会派出主管级以上的员工与财务库房员工一起在收货台验收物资。这个时候银色长安车开出来的话,时间可是拿捏得恰到好处,道闸口的保安正忙着给进来的车辆登记,一般不会对出去的车查得太细。
  长安车发动了,缓缓地向闸口开来,我已经能看见司机和工人的嘴上都叼着烟,神情甚是轻松。保安员示意停车,询问车上装载物品,然后走到车后检查,他拿着一根长棍子掏了几下堆集如山的纸箱。正待爬上车厢去翻查时,闸道外其它的货车又开始按喇叭了,排在最前面的司机不耐烦地说,“大哥,快点行不行?你先放我们进去再查他吧。我们就只有十件调料,送了丽日还要赶去江大的,晚了那边要扣我们的货款。心心好吧,大哥,算我求你了。”
  保安员只得作罢,抬手给长安车放行。在道闸轰轰轰地升起的同时,长安车迅速发动想快速通过。哪里走?此刻我和毛晖早已站在它的前面,挡住了去路。
  “师傅,麻烦你把车靠个边,对,就停在那里,把车道让开,我有话要问你。”我笑着对司机道,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司机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平头小伙,估计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背那个书包正合适。见我一身黑色西服,估计是管理人员,忙陪笑道,“经理,不是检查完了吗?我们还要赶回去的。江大那边……”
  “不忙,就一会儿。”我见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按照毛晖的指引把长安车开出闸口,靠到一旁的花台边。这时文骏也赶了过来,同时呼唤来三个保安一起围住这辆车。几辆正在排队的货车司机和工人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两个人已经还跳下车来准备瞧个仔细。毛晖一挥手,大喝道,“看什么看?都进去吧。”他们只得又坐回去。
  保安部经理办公室,一个墨绿色书包和十五把餐具摆在桌上,司机和工人坐在我的对面,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毛晖和文骏铁塔一般地立在二人身后。
  “说吧,怎么回事?”好似诸葛孔明高卧隆中,我端坐在大班椅上,客气地开始了询问。
  工人的手一直发抖,说不出话来,小司机的眼珠子却打着转,他先开了口,“经理,这个包是我的,进来的时候就放在车上了,压在箱子的里面,检查的时候可能那位主管没看见。”他用手指了指毛晖。
  “是吗?你很有钱嘛?用得起这种餐具?”我拿起一把奶油叉,在他眼前晃了晃,“天天在家里吃进口奶油,用德国双立人的叉子,你们老板对你不错啊。”
  “我是说包是我的,但这些餐具却是我们老板买的,今天正好要给他送到家里去。”他说话的时候舌头有些打结,估计押进办公室的路上已经编好了故事,说得还算流畅。
  我们三人都笑了,我把头伸向他,好奇地问,“这样啊,那小兄弟,你能不能告诉我是在哪里买的呢?我也想去买点。”
  他的神色开始慌乱,硬着头皮回答我的话,“我,我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买的,要不我回去问问,回头再告诉你。”
  “啪”的一声,我猛拍桌子,从大班椅上站起来,目光逼视着他,抓起书包道,“你小子别跟我扯了,我们亲眼看到你从花台上拿的书包,然后藏到车厢里。哼哼,这个包昨天晚上就已经在那里等着你了。”
  小司机听到这话脸都吓青了,“我,我,我,我不知道,经理你说什,什么……”
  文骏在后面早笑弯了腰,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兄弟,跟你说了吧,昨天晚上我们就发现了这个书包和里面的东西,为了查到是谁偷的,我们又把它放回原处,看看是谁来取。今天一大早你们就急急地来了,哈哈,老大,这就是你说的守什么猪,逮什么兔吧。”
  “是守株待兔。”毛晖在一旁忍不住答话,轻蔑地白了一眼没文化的文骏。
  “哦,我知道了,守猪逮兔,守着猪儿逮住了这两只大兔子。哈哈哈……”文骏抑天大笑,双手紧紧地按住想要跳起来的司机,毛晖见状也一把按住那个工人,怕二人跑了。给老子的,进来了,还跑得掉吗?
  “说吧,现在说还来得及。”我一头靠在椅背上,抽了一口烟,“等我们报了案,你再说恐怕性质就不一样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工人终于说话了,“小汤,瞒是瞒不住了,我早说别做这种事,久走夜路必撞鬼。”
  我点点头,看着这位年龄大我五六岁的搬运工,“好,那你说。”
  “经理,今天被你们抓住了,我无话可说,只想请你们给我们两个留条后路,别追究法律责任。我一家老小还指着我的工资生活呢。”他先开出判断的条件,找好后路再交待,年龄大一点的人是要成熟些。
  “行,只要你说清楚,我会向派出所说明情况的。不过,一切得看你的态度了。”我的脑子里浮现出港台影视里的污点证人,有人盗,有人送,有人销赃,定是有组织的团伙作案,眼前二人不过是整个偷盗团伙的小虾米。
  他说,“经理,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每周会给丽日送一次货,固定是周三的早晨,偶尔也会临时增加一次,这得看酒店住房率的高低。”
  我翻阅着桌上的本月车辆出入登记表,没错,这辆车每周三都会来,“可今天是星期天啦?不是你们固定的送货日子。”我问。
  “经理,我刚才不是说了,偶尔会有临时送货的情况,可能是这几天的住房率高吧,货快断了,所以昨晚临时通知我们来一次。”他刚才还发抖,这会子却说得有条有理的,大概是豁出去了吧。
  “那一般是谁通知你们呢?”我接着问。是啊,临时通知接头,不配合好的话会出漏子的。
  “是我们老板,每回都是酒店的人通知他,然后他再通知我们,只要看到花台里有这个颜色的书包,我们只管带回去交给他。”他说。
  看他的表情不象骗人,或许是真的,这个细节以后再查不迟,我又问,“你们每次都有书包拿吗?”我得测算一下偷盗的数量。
  “也不是的,通常一个月会有两次左右,数量也不等,多的时候二三十把,少的时候十来把,今天算是少的。拿得太多,容易被酒店察觉的。”他顿了顿,又说,“每次都是老板在出车前通知我们,到了之后,我们两人一个放哨,一个摸进草丛里找。书包的颜色基本与草色一样,得仔细搜才找得着。不过那个地方早晨没什么人,多找一会儿也不会有人注意。”
  可不是吗?花台本身就有五十厘米高,外圈还种着一排三四十厘米高的杜鹃,中间夹着几株大铁树,长长的叶子刺着人可不舒服。除了花工,没有人会钻到里面去。
  我掐指盘算着,每天偷个一两把,累计下来一个月就是三五十把了。可怎么报损呢?也就是说餐饮部的帐上如何划掉这笔损耗呢?财务部的库房每个月有一次小盘点,每半年有一次大盘点,酒店总库和部门的二级库都得检查,未必他们发现不了?我想不通。
  “这事做了多长时间了?”我接着又问。
  他抬头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大约有一年多了吧,每次老板会给我俩一人五十块跑脚费,我们也就照做了。”
  我的天,一年多,相当于运了二十几次,每次按平均二十把算,岂不是有五百多把?如果一把值三百元,加起来不就是十几万元?这笔钱在财务的帐上可是个大窟窿。我没去与理会他们的老板有多财迷,只给这么点报酬,而是打听餐具的最后去向,“你们偷了这些餐具如何拿去处理呢?是卖给谁呢?”这才是我想搞清楚的问题,餐具供应商?他们的奶油老板好象不是啊。废品收购站?更不可能了,风险自不必说,每来一次光人工费就有一百元,当废品卖的话岂不亏了老板自己?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小汤,货是你送的,你最清楚。”他用肘碰了碰了旁边的司机小汤。
  事到如今,瞒是瞒不住了,交待清楚或许还能减少一点罪过,小汤叹了口气,“哎,经理,既然王哥都说了,那我也交待了吧。我是把餐具拉到江大去,听说他们开业时间长,破损严重,经常要补些新货。”
  我抽了口凉气,这事居然把老东家也牵涉进来了,江大,亲切而遥远的名字。
  他继续道,“然后我们再把江大报损的一部分餐具送回丽日来,你知道拿走太多,时间太长的话丽日的库房管理员会发现的。”
  这番话让我茅塞顿开,化解了心中的疑惑,我本来就不相信十几万的大窟窿有谁能补得上,而且许多人一起卷进来也是不可能的,牵涉面太大了,你至少得打通财务总监和餐饮总监才行。最好的办法是蚂蚁搬家,一会儿搬些出去,一会儿又搬些进来,反正新的旧的不会有人在意,只要数量对得上就行。这两年丽日的餐具新多旧少,他们把新的偷出去卖给江大,过两年江大的新多旧少,他们再偷回来卖给丽日,一进一出,两头吃糖,获利定是不少了。
  万万想不到事情原来是这样。如此生财有道,他们的脑子是怎么生的呀?
  “可是,这次共有十五把,有三把并不是全新的呀?”我拿起它们来仔细检查,“你们看,最多七八成新。”
  “可能是最近管得紧,新的不好拿吧,没关系,反正最后都要用套子包起来再卖给江大的。他们也不会逐个检查,只大概点个数就收了,最多再给小收货员送几包烟,他们不会太为难的。”小汤长期送货,对此颇有心得。
  妈的,靠山吃山,没想到不起眼的小收货员也会卡油,更不消说什么采购员了。记得江大有个收货员好象姓孙,毛头小伙一个,有次我在江大烧烤城吃饭时居然看到他抽着中华烟,还是最贵的软盒中华,一般的总监都抽不起。他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敢抽中华?一定是供应商打点的,请他高抬贵手。哎,看来酒店行业里也只有我这个保安部是他妈个清水衙门,捞不着油水。我开始哀叹自己命苦了,妈的,当年怎么就投错了胎呢?
  案情基本清楚了,我看了看手表,哇,时间不早了,魏先生应该已开完高管晨会,我得去找他一五一十地汇报情况。这两个人嘛,先给我呆在这里,等老子回来后再行发落。
  一路上,我吹着口哨,迈着轻盈的步伐,见到熟人都是一张笑脸相迎,这一回总算寻着了立功的机会,犹太人总监不知会怎么夸奖我呢?肯定会竖起大拇指,从此对我另眼相看,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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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白人的烦恼
更新时间2009-12-24 22:34:18 字数:4521
 “说完了吗?”魏先生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兴奋的神情,任我说得口沫子翻飞也无动于衷。不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是过于成熟稳重,已修炼得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还是另有隐情?
  “魏先生,到目前为止整个事情就是这样,接下来该怎么做要请示您。我的话说完了。”本以为会赢得满堂喝彩的故事却成了我一个人自说自画的独角戏,太没趣了,枉我白欢喜一场。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中升起,未必这事他早就知道了,甚至他本人正是幕后的总策划,想到这里我的背心都凉了。完了,完了,邀功请赏不成,反而不小心摸了一把老虎屁股,这下我死定了。
  “行了,就这样吧。你回去把那两个人放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终于说出让我张口结舌的指示,虽然我已有点思想准备。
  “啊?什么……”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上次被玛丽娜的尖叫刺激之后旧病复发了,是不是听错了?明明人赃俱获,顺藤摸瓜下去定会钓出一批大鱼来。我管保安部,你又分管保安部,难道坐视酒店财产流失而不管?财务总监的首要职责不是确保酒店资金和资产的绝对安全吗?
  我绝不是嫉妒一小部分人卡酒店的油,别人吃香的喝辣的,我却没有,心里不平衡。林启东不是那种心理不正常的人,他们做他们的,我管不着,可一旦证据落在我手里,你总不能不让我说句公道话吧。莫非做坏事的人还有理了?正不压邪吗?
  他端起一只晶莹剔透的青花瓷杯,呷了一口英国红茶,“James,你这一个月的表现非常不错,部门严重缺员,你身先士卒,带头顶上,我看得清楚。在今天的早会上,我已向劳伦斯建议下个月提前给你转正,好好做吧,小伙子。”他的话越发神龙见首不见尾,弄得我云里雾里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啦?我向你汇报一起重大的偷盗案,你却让我停手不查,还说要给我申请提前转正。
  我已经晕了。是不是咱的小聪明敌不过你的大智慧?身处负一楼的林启东没有你在五楼上的视野开阔?
  不过再晕也知道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事是感谢他的恩德,职场的升迁不就是凭着某某人在某某时候替你说上一句话吗?九十九度加一度原理,自己的努力只能把水烧到九十九度,别人的提点才是最后帮你把水烧开的那一度,缺了它你终将一事无成。想到这里,我恭敬地说,“谢谢魏先生,我只做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原来我还一直担心你们会责怪我一来就把部门弄得一团糟,没想到你们还认可我。谢谢您的提拔!”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越是身处逆境才能看得出一个人的斗志。James,你经受住了考验,以后一定会越做越好的。”眼前的这位白面书生竟说出了如此有气势的一番话来,几乎让我肃然起敬。
  “可是,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您会让我住手呢?”我还不死心,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抿了抿嘴,道,“你这个人啦,有两个最大的优点,一是不服输,二是聪明。可我要提醒你,不服输过了头容易钻牛角尖的。”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能一眼看穿人性的优劣,在他面前我不敢隐藏。我点点头,“您说得对,我也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倾向,您提醒我,以后我会注意。”
  他接着说第二点,“林经理,你也很聪明,但聪明分两种,一种是小聪明,另一种是大智慧。”
  “我明白了,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就是小聪明,现在收手就是大智慧。”话虽说出口,我的内心却极不情愿。费了一晚上的功夫,自己累不说,还连累了两个兄弟,回去如何跟二人交差啊?再说了,老子还指望着靠这个案子扬刀立威,奠定我在丽日的地位呢。
  “你的脑子里是不是在琢磨,这个案子一定跟我有关啦?”见我目光游离,他皮笑内不笑地问。
  老实说,我的第一反应还真是如此,可能这么说吗?我拼命地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事,魏先生,您是我的偶象,我怎么会这样想呀?”
  他在椅子上直了直腰,发出一声感慨,“你没有说实话,不过也不怪你,我们合作的时间还不长嘛,双方还不太了解。实话跟你说吧,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既然没有关系,何不查下去呢?我纳闷了,未必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幕后黑手是一头比你更大的老虎?劳伦斯吗?我感到头上有一个炸雷响起,倾刻间能让我粉身碎骨。
  魏先生远比我想像的要聪明得多,恐怕是有点大智慧吧。他笑了笑,“我知道这会子你心里想的人是谁?不是他?”他的食指朝上面指了指,我知道这是酒店第五层楼,上面第六层正是劳伦斯的办公室所在。
  “那会是谁呢?”我冲口而出,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秦哥指点过我的,东西可以乱吃,话绝对不能乱说。乱吃东西大不了吃死人,可乱说了话则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还连累后代受苦。几千年的中国文化早已证明了这一点,以后说话可一定得想好了再说。
  “是他。”他的中指敲了敲鼠标垫,我马上会意,他指的是楼下,四楼有几个部门的办公室,其中职位最高的一位正是人力资源总监袁方先生。
  “不会吧,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魏先生。”我觉得不可思议,管人的好象没这么大的神通,至少以前在汤森酒店不曾领教过人力资源总监的利害。
  他嘿嘿一笑,准备帮我解开心中的谜团,“你的前任周经理在离开江都之前,也曾跟我提起过此事,不过当时他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这一点他远不如你。我没看错人,安全管理工作你是有一套,刚才听你介绍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设计得如此精巧。那个书包落地无声,你以为餐饮部的小年轻会想得如此周全吗?你看平时让他们在酒店走路时脚步轻一点,说话低一点都做不到。”
  又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昨晚我不小心把书包甩在地上的时候已经发现了,换作普通人,一定是直接把刀叉放在书包里夹带出酒店,不会劳神先包两层餐巾的,而且还是中餐厅的餐巾,而不是西餐厅的。“是啊,魏先生,这是我最佩服的一点了。加起来共有三层布包在外面,从楼上扔入草丛中,就算夜深人静时,声音也非常之小,小到让你误以为是风声。”
  “放货与取货之地也是精心挑选的,既方便放与取,又不引人注目。我敢说那个花台全酒店从来没有人上去过,包括你在内。”他来的时间比我长,熟悉丽日的每个角落,仅凭我的描述就能对上号。一番分析,说得我竟有些惭愧,其实经常巡视的我应该比他更熟悉的。
  “花工也许上去过。他们不是要维护酒店所有的植物吗?”这一点我曾经想过,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
  他哼了一下鼻子,不以为然地说,“那也最多一个月一次,而且基本上都在下午,不会是一早一晚的。你不觉得这后面有高人在指点吗?”
  财务总监也熟知酒店各岗位的作息时间,真了不起,我不由得竖起大拇指。但我还是对他暗示的那个人表示怀疑,“可是他有钱又有地位,怎么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呢?我不懂,魏先生。”
  “我觉得其实也不是他做的,只是跟他有一点关系罢了,以他的身份确实不会如此犯险的。”
  “这个,我又不懂了。您教教我,行吗?”我开始抓头皮了。
  他在办公室的时候,从来只是衬衫领带,西装挂在墙角的落地衣架上,他起身披上西装,道,“今天的暖气好象不足,冷嗖嗖的。那我们来分析一下全酒店有机会能同时接触到餐具和布草的人,你觉得都有哪些人?”
  凭着五年的国际酒店经验,我扳着手指头开始数,“西餐厅服务员,中餐厅服务员,还有他们的管理人员,领班,主管和经理,库房管理员,采购员,哦,还有酒店的客人。啊,如果范围再扩大,还有工程部的万能工,他们经常到处去维修的,还有负责餐厅清洁卫生的PA阿姨,甚至保安部巡查的员工,都有一些机会接触到它们。”
  他一声冷笑,“哼,跟我原来想的一样。今天听你一说,才发现我们都漏了一个关键岗位,我敢说,除了它再没别人了。”
  漏了谁?我实在想不出,无奈地摊开手,等待他公布答案。
  “管事部。”他说。
  “他们不是餐饮部负责洗碗和餐具的吗?相当于餐饮部的PA。”我以前对这个岗位不太关注,只晓得这么多。
  “你只说对了一半,他们还要负责布草的收取,每天把脏布草集中送到洗衣房,再把干净的布草领回来。而且除了厨房以外,餐饮部的全部物资都归他们管。”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从楼上扔东西的是管事部的人啰。”我开始回想那个花台上方几层楼的布局,一时却对不上号来。
  他也在想同样的问题,“如果我记得不错,花台上方第三层楼正是餐饮部的洗碗间和布草间,准确的方位你可以下去看一看,不知对不对得上?”
  “我明白了,范围已经缩小到管事部。可是,这个小部门也没什么了不起啊?不至于不敢查它吧。”随着谈话的深入,我早没把魏先生当外人,说话也开始直言不讳了。堂堂一个财务总监,居然不敢去碰小小的管事部?有点不像话。
  “管事部的程经理跟他的关系特别好,”他再一次用中指点了点鼠标垫,“另外程是业主方安排进来的人,刚开业的时候才是个领班,不到一年就连升主管,经理,现在是B级经理,级别跟你一样。”
  “有后台的人自会胆大妄为。”我林启东才到丽日,地皮子都没踩热,可得小心翼翼,千万不要一不小心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人。业主方的人很牛的,他们才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可是我还是不甘心,虽然不能去查他们,但斩断黑手总是可以的吧,魏先生。”
  他沉思了半晌,道,“你这样做,把那两人和赃物一同送到派出所去,让他们只交待今天这一桩事,罚个款算了。只要这个渠道一断,程就得另想办法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送派出所我懂,搞个普通的非法侵占酒店财产的罪名,总金额不算大,加上主动交待,应该可以免于刑事处罚,我知道怎么操作。”丽日所在的街道也是邱所长的辖区,老熟人了,我搞得定。他要不听话,就搬出王庆渝处长来压他,保管乖乖地按我的意思办。“可是,魏先生,让程经理他们另想办法又是什么意思呢?”
  “所以我说你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嘛。他们吃钱都吃惯了,你现在断了人家的粮草,他们一定会另想办法的。我的意思是必要的时候你帮他们想办法,让他们往里面一钻,然后……这回懂了吗?”
  跟他这种高智商的人打交道太费神了,我的后脑梢开始隐隐作痛,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把声音压到最小,“想办法的事就交给我,但我需要您的明示。您是想打击程经理,还是他?”不就是设个局吗?一棍子打下去,倒下一大片,问题是必须先把打击的方向明确下来,方向错误后果不堪设想啊,我得谋定而后动。
  “你说呢?”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不过即使有一点点小聪明的我也明白了,神仙要打架一定得找另一个同级别的神仙,绝不会主动打个凡人。
  培训部经理Angela的话再一次在我耳边回响,当她介绍江都丽日酒店的组织架构和高层管理人员时,排列的顺序是这样的,董事长侯炜柏先生,业主方的,总经理劳伦斯先生,丽日集团的,副总经理程思齐先生,业主方的,人力资源总监袁方先生,丽日集团的,财务总监魏德曼先生,丽日集团的……撇开业主方的人不说,在管理公司内部,依次是劳、袁、魏三人。当时我以为她是故意把自己的老大排在魏先生之前,现在却有了不祥的预感,只怕姓袁的地位确实在他之上。
  丽日的格局明显跟汤森不同,人家的三巨头是总经理、财务总监和餐饮总监,没有业主方派驻的副总经理一职,一切都是史密斯一人说了算,现在换成兰博也照旧,至于人力资源总监根本排不上号,房务总监、市场营销总监和工程总监都位列其前。
  “我明白了。魏先生,我现在就回去处理那两个人。”我收起桌上的笔记本,离开了他的办公室。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屈居人下,魏德曼,Whiteman,我的白人先生,你被一个华人压着不舒服,原来你也有烦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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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恩人造访
更新时间2009-12-25 23:03:40 字数:4272
 被人拉拢的感觉真爽!
  顶头上司魏德曼主动提出提前转正,其用意必是收我为己用。古往今来,上司笼络下属之法不外有三,一名,二利,三信任。名是名份,头衔,荣誉称号之类,或实或虚,名正则言顺,要受人尊重,寂寂无名可不行。劳伦斯已给了我B级经理的名份,他就给我提前转正的待遇,至少可以满足我一时的虚荣之心。在那个年代,从员工到B级经理,三至六个月转正乃是国际酒店的铁律,能突破此限制的人不多,一个月内搞定试用期几乎是创纪录,仅仅这个资本足矣让我在同僚中炫耀一番了。
  当然光有名还不行,利字当头嘛,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工资收入是下属最基本的需求之一。试用期间岗位工资打八折,转正之后马上增加20%,其它的福利如年终奖也是从转正之后开始计算。对于我来讲,转正意味着从下月起每月增加一千元,能尽快赔上因部门员工罢工给酒店造成的损失。
  其实信任才是最重要的,表现在跟下属聊些知心话,贴己事,喜欢谁,看不惯谁,发发对酒店的牢骚等等。只有关系到位,才有信任,才能无话不谈。魏先生不经意地跟我提起程经理和袁总监的事,还希望我将来给他们设个局,就是一种莫大的信任。他们是一伙,我们是另一伙,林启东可千万别站错了队。
  这家酒店确实不一样,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江大是管理公司绝对的强势,业主方基本不说话。作为汤森集团派来的最高代表,酒店总经理史密斯手握生杀大权,除了大额度的资金调度需要请示业主代表曾如海董事长之外,经管、管理和人事的权利完全集于一身。说他呼风唤雨绝不为过,这大概也是小汤森高看史密斯一眼的主要原因,一切都是他凭真本事挣来的。当主管的时候不懂这个道理,现在我总算有点开窍了,属于你的权利永远不能指望别人的恩赐,一定是自己去争,去抢才能得到。否则,难保不是别人的下饭菜,任人宰割。
  温和的劳伦斯缺少史密斯的强悍,所以丽日设了副总一职,分管财务和采购,监督酒店资产和资金的管理。说是监督,其实是瓜分总经理的权力,象孙大圣一样给唐三藏画个圆圈,不准他跳出圈外。丽日的孙大圣是一个叫程思齐的人,我现在暂时还没有机会认识他,只知道他和董事长的办公室都设在劳伦斯隔壁。董事长候炜柏先生也未曾蒙面,听说这个职位只是挂个名,他的主要精力是放在天河地产的开发上。对丽日而言,他应该就是我们的如来佛主吧。
  “毛晖,你马上打110,让邱所长他们派人来调查,”一进保安部经理办公室的门,我高声道,“你们两个得去派出所交待清楚,这是酒店的意见。”
  看到毛晖出门去打电话,王师傅当场就软了,向我哀求道,“林经理,求求你,放过我们吧。下次再不敢了。”
  司机小汤也非常害怕,低三下四地说,“我们把知道的都交待了,东西也还了,您还是不放过我们?”
  对于这类社会油子我自有办法对付,我正色道,“偷酒店的东西不能就这么算了,以前你们偷的几百套餐具怎么说?就算现在你们都吐出来,难道就不追究法律责任了?赃物是呈堂证供,不是免责的依据,你给我搞清楚了。想让我不报案,不报案人家还不以为我们是同伙?”
  “不不不,小汤不是这个意思。林经理一身正气,怎么会跟我们一伙?”王师傅连忙解释道,“大哥,你看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都指望着我每个月的工资,要是关进去了可怎么办啊?”
  “王哥原来是当棒棒的,饱一顿饿一顿的,去年才有了固定的职业。”四人相处了一个多小时,文骏对他们起了同情心。
  我见达到了效果,对二人道,“都是打工的,谁都不容易,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哎……要让我帮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得按我的意思做。不然,后果自负。”
  “林经理怎么说,我们一定照做。”王师傅看到了一点希望,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逼视着刚才还瑟瑟作抖的二人,说出了我的要求,“这样,你就说书包是在后花台顺手捡的就行了,现在已交回酒店,罚个款就可以了。但我们需要公安介入,不是不相信你们,这是保安部的工作程序。只要我们不追究,派出所不会把你们怎样的。懂我的意思吗?”
  “可是,要是我们老板知道了,岂不是会开除我?”王师傅最担心的是失去工作。
  人心不足啊,不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还不知足,想全身而退吗?做梦!我语气坚决地说,“所以我才建议你们只说是捡的,别把他牵涉进来,但你回去必须转告他下不为例,否则我就把你们三个全送进监狱里去。”
  “不会,不会。”一旁的小汤连声保证说。二人再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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