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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软肋

_5 (当代)
  项羽在漳水与章邯将军对峙的期间长达四个月。
  ——刘邦还在昌邑一带转来转去。他们好像对那个城束手无策。
  项羽接到的是这样的情报。
  ——区区两万左右的军队还能干什么!那种地痞流氓出身的人,哪里知道战争是怎么打的?他们充其量只会打群架。
  项羽压根儿瞧不起刘邦。他认为刘邦根本没有资格和他竞争。只是,既然为竞争,所以时间上还是要赶,不过,他的确看扁了刘邦。何况在与章邯对阵期间,他由河南方面得到的情报都是这样的:
  ——刘邦为攻不下昌邑而焦头烂额。
  ——刘邦军正在闹粮荒。
  原来这都是张良收买项羽之情报人员所做的假报告。之所以如此,目的在于使项羽心生大意。
  实际上,刘邦采纳张良的进言,弃昌邑秦军于不顾,正一路赶往西方。
  收编刚武侯的四千兵员和彭越的盗匪部队后,刘邦的部队人数也已超过三万。这样的数目当然不能和项羽大军相提并论,不过,小型部队却有一个好处:行动敏捷。
  项羽习惯事必躬亲,这是他认为自己什么事都能做的自信心所使然。相较之下,无赖汉出身的刘邦则有自知之明。以作战为例,他常说:“张良比我行,一切听他的吧!”实际上他什么事情也都让张良做主,毋宁是有低估自己才能的倾向。
  他另外常说的一句话是:“哪里能找到有才干的人呢?”这件事传出去后,常有各种不同的人物来到刘邦阵地毛遂自荐。刘邦当然没有随便采用这些人。光说不练、没有实行力的人,他能一眼识破。论及刘邦的长处,那便是鉴别人物的眼光吧!
  刘邦最讨厌儒者。据说,他看到儒者就会兴起尿意。儒者都戴有儒冠,而刘邦每次看到儒者就会说:“把你的帽子脱下来给我!”然后撒尿于其中。这样的领袖人物,其行径实在叫人不敢恭维。他之所以对儒者如此,理由在于他们喜欢高谈阔论,说的尽是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只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名叫郦食其,是陈留县高阳人。
  郦食其的建树非常多。和陈留县令素有交情的他,替刘邦对之晓以利害,使其无条件开城接受刘邦的部队。陈留不但储藏颇多粮食,壮丁人数也不少。郦食其之弟郦商率领数千士兵跟随刘邦,本身更以外交官身份游说诸侯。他这样做,当然是为了刘邦。
  刘邦部队在西进路上因而次第增加兵员。与之相反,一开始就拥有数十万大军的项羽,行动难免迟钝,进军速度也相当缓慢。
  陈留在开封之偏东南方处。刘邦军由此攻打开封,由于该城秦军守备坚固,所以迟迟无法攻陷。这时如果换成项羽,一定会尽全力猛攻到底。刘邦却和在昌邑时一样,放弃开封,转而攻打北方白马(河南省滑县附近)秦军,而后南下攻打颍阳(河南省登封县西南部)。
  攻打颍阳后,再北上攻略有“天下之险”之称的辕。这个地方过去是韩的势力范围,因此,韩国宰相家族出身的张良,为刘邦带来极大利益与方便。
  这时候,他得到赵之司马卬为了攻打函谷关,准备由北方渡黄河之情报。刘邦军队因而更行北进,破坏了孟津东方之平阴渡口。
  之后南下,在洛阳之东与秦兵交锋,结果出师不利,退兵到阳城,整顿部队——以上是刘邦军大致的行军经过,可见其前进路线甚为曲折,也就是说,刘邦的作战方式是很有弹性的。项羽走的则为笔直路线。
  刘邦军继续南下后,攻略南阳郡。南阳郡守退到宛城后坚守该城。
  “还是循例,丢下宛城一路往西前进吧!”刘邦说。
  在昌邑和开封时的情形都是如此,遇到对方据城坚守时他们就放弃攻略,绕过该处。
  “这会儿可不行。”向来采取视情形不战而过方式的张良,这次却表示反对。
  “为什么呢?”刘邦讶异地问。
  “这个地方的情形和昌邑、开封不同,据守此地的是强兵。这个郡有数十个城,人才和物产都极为丰富。我们不战而过,径行西进,他们一定会追击过来的。”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呢?”
  “暂且西进。”
  “这不是不战而过吗?”
  “我们绕过之后再回过头来攻打。不过,回头时要把旗帜换掉。”张良回答。
  “把旗帜换掉……”刘邦思考片刻,突然若有所悟地大笑起来,“哦,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哈!哈!哈!”
  三万大军通过的第二天,又有一批部队前来围城——在这个情形之下,守城军队一定会认为这是两批不同的军队。可见敌军的实力不弱,而且是有计划的作战方式。倘若坚守激战,包围军一定会召回先前通过的三万友军,然后合力一举屠城。眼前的敌军尚能应付,但对方请来强大援军时,这个城还守得住吗?
  据守宛城的南阳郡守,绝望之余意图自尽,却为食客陈恢所劝阻。
  “大人千万不可寻短见,这个局面且让我来应付吧!”
  陈恢于是走出城外,来到刘邦阵营进行游说:“现在展开殊死战,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南阳郡是个大郡,郡内有数十个城,士兵也都非常精锐。即使宛城被攻陷,贵军一定也是死伤累累,况且其他各城亦不会放过贵军。据说,楚王承诺第一个攻入关中者为关中王,倘若贵军在此地硬战到底,不是不可能抢先攻入关中吗?”
  “那你要我们如何呢?”
  “我建议双方缔结和议,同时封南阳郡守为侯,留在宛城,贵军则继续向西进军。”
  “你们不会从后面追击过来吗?”
  “既已缔结和议就是同盟军,贵军可以率领宛城大半守军往西方武关前进。这样就不必担心被追击。而且和平解决后,郡下诸将都会向此看齐才是。”
  “这……”刘邦望一眼张良,动一动下巴示意要他表示意见。张良立刻点了一下头。
  “好,我知道了,就这样决定吧!详细内容请你和张良谈谈。”刘邦说。
  南阳郡守遂被封为殷侯,对和议交涉有功劳的陈恢则受千户俸禄。
  有功者必获赏——这是刘邦的原则。
  项羽由于将所有功劳都归给自己,所以,论功行赏之事绝无仅有。看项羽声势显赫而投入其麾下的人,实际上并不是对他由衷信服。
  刘邦之下则人才济济。由南阳往西前进时,他派郦食其和陆贾先到秦,以进行对秦朝要人之收买工作。许多有才干的人,在刘邦之下都有充分发挥自己专长的机会。
  刘邦降伏南阳是在二世皇帝三年的七月间。项羽于殷之旧都(殷墟)与章邯结盟、并且封他为雍王之事,也发生于同一月。
  项羽渡黄河到新安,是这一年十至十一月间的事。这时,刘邦已过武关进入关中,只是,项羽尚不知此事。
  项羽大军有一个极大的问题,就是——将兵不和。
  其军团大部分为“山东”兵。这个山东并非现今的山东半岛,意思是华山(在陕西省)之东,别称为“关东”,含义是函谷关之东。
  在山之西——函谷关之西——的秦取得天下后,关西人已是天之骄子,关东人则沦落到被支配的地步。建造咸阳宫殿、筑造长城以及构建始皇帝陵墓等大规模工事,都是关东人被拖到关西去从事劳动。这时候,担任监工的关西兵卒皆以鞭打支使关东人。
  过去站在支配者立场的二十万关西兵,被曾经遭受虐待的四五十万关东兵吸收,而且并不是在对等立场之下的合并。
  “我绝没有忘记被带去从事建造阿房宫工事时所受的虐待。当时背部被鞭打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呢!我们难道不应该讨回一点公道吗?”
  “对!我在骊山陵被打的肩膀,到现在还在痛。不报仇我是绝不甘心的!”
  “到昨天为止还在以秦兵身份耀武扬威,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为诸侯之兵,这不是让他们占尽便宜吗!”
  “把他们干掉!”
  关东兵莫不如此愤慨,并且露出杀伐之气。投降过来的关西兵当然很快察觉到这一点。他们感受到关东兵的敌意,知道其来有自。
  “大家小心!他们随时可能对我们发动突袭!”
  “我们必须共同提高警觉,不然,会遭受暗算啊!”
  他们纷纷彼此传话,要大家格外小心。
  统帅项羽已经知道军团弥漫起的险恶气氛,他密切关心归降部队的内情。为了测知这批人的忠诚程度。他不但试过各种方法,更派出探子混入其内,以探查实情。
  项羽由探子得到的报告是二十万归降秦兵并未心悦诚服。实际上,这批秦兵之所以不满是有原因的。
  及秦军降诸侯,诸侯吏卒乘胜多奴虏使之,轻折辱秦吏卒。
  由《史记》中的这一段记载可知,在由殷墟到渡黄河之间,投降士兵受到虐待的情形相当严重,因昔日之事而受到报复。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们当然无法心悦诚服。
  “我们必须团结起来!”
  “对!我们有二十万大军,不能白白吃亏!”
  “取得天下的秦人,岂可受屈辱!”
  “我们被章邯将军骗了!章邯和司马欣出卖我们求荣,这两人绝不能原谅!”
  “我们和他们大干一场吧!”
  秦兵的不满随时会爆发,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到了函谷关就是我们的地盘,到时候给他们颜色看吧!”
  他们有此企图之事,项羽也都知道。进入关中后,军团内很有可能发生暴乱。二十万并不是小数目。况且,进入关中后,当地居民极有可能呼应他们。
  项羽于是做了令人战栗的决定。
  “把二十万秦兵全部杀掉吧!不然,进入关中后会发生大问题。祸因只有及早扑灭一途。”
  曾经在襄阳屠过城的他,现在又要来一次大屠杀了。看到幕僚中有人皱起眉头时,项羽以冷漠的口气说:“战争本来就是如此,不是杀人就是被杀!面临生死关头时,当然顾不了这许多!”
  在项羽的命令之下,全体关东士兵遂向归降秦兵发动夜袭。
  楚军夜击、坑秦卒二十余万人新安城南。
  《史记》中仅此一行的记载,字间透露的却是鬼气逼人的场面。
  事后,项羽大军继续向西方函谷关前进。——项羽这时候才知道秦已易主,以及刘邦入关中之事。
第十九章 动荡中的咸阳
更新时间2008-11-21 17:07:10 字数:4022
 以丞相身份掌握天下大权的赵高,时时刻刻处于不安的状态下。他认为自己完全控制了庸愚的二世皇帝。但天下形势变得十分险恶,任何人都看得出这是失政造成的结果。
  ——天下为何如此大乱?什么人应该为此负责?
  如此诘问之声随时可能升起。
  听不到这样的声音才是一件怪事。赵高认为这是因为没有人敢向他报告的缘故。如果有人胆敢说这样的话,那么非逐一消灭不可。
  无数密探被派到各处。后来,由于对这批密探产生疑心,所以又派另一批密探去监视他们。
  再怎样致力于压制批评反对的声浪,失政之事实还是无法被抹除。最初,赵高企图将所有的责任转嫁到李斯头上,因此将他处刑。但李斯被杀已一年,事态不仅没有获得改善,更有恶化的趋势。后来连征东将军章邯都向敌军投降了。
  就顺序来说,现在必须负起责任的应该是赵高。要躲避责任,唯一的方法是使局面完全改观。
  赵高因而绞尽脑汁,想了各种方法。
  ——与正逼近武关的刘邦联手,对秦竖起叛旗。这的确是使局面完全改观的方法。但为了如此,非将一切归罪于庸愚的二世皇帝,把他杀害不可。
  朝廷气氛似乎也起了微妙变化。群臣合力将赵高谋杀——这样的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察觉到这一点时,赵高遂称病在家,不再登殿。
  就在这个时候,二世皇帝做了一个奇妙的梦。梦境中,白虎咬死了他御车之马。
  占梦博士占卜后奏道:
  这是泾水在作祟。皇上必须在泾水边祭祀泾水之神。
  实际上,这占卜博士已被赵高收买。
  泾水边的宫殿只有“望夷宫”这座离宫。这座宫殿在构造上防备力甚弱。赵高让二世皇帝来到这座宫殿,为的是要发动兵变。
  二世皇帝在望夷宫斋戒,并且沉四头白马于泾水,以祀泾水之神。
  发动兵变时,为赵高出力的是他的女婿阎乐和弟弟赵成。此际,赵高由于担心女婿中途背叛,便将其母亲留在自己府中作为人质。
  阎乐是国都咸阳的市长,因而拥有警力。
  “有贼!快逮捕!”
  阎乐率领警卫队,大声喊叫,并且冲到望夷宫门前来。
  他对望夷宫卫令(守门将校)大声叱责道:“有贼逃入宫里,为何没有阻止!”
  卫令面露讶异之色,回答:“本宫外面有卫兵守着,却没有人报告有贼侵入之事。而我自己一直站在这门口,也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物。”
  “那你就是和贼串通的啰!”阎乐一声怒喝,拔剑把卫令斩了。
  “追!快追!”
  阎乐挥动染血的剑,率领部下冲入宫殿。
  “宫内倘若有人影,那就是贼!格杀勿论!”
  他如此下令。
  这样的命令实在无法无天,但咸阳警卫队等于是他的私兵,对他唯命是从。
  在宫里悠闲踱步的一些宦官,在突然飞来的乱箭之下,全被射死。
  “乱贼闯入!大家快出来应战!”
  遇到倔强的廷臣如此高喊时,警察队也喊叫着说:“贼就在那里!快放箭!”
  阎乐所率领的警卫队在来到二世皇帝宝座之前,已杀害了数十名廷臣。
  “来人啊!来人啊!”
  察觉到事态有变的二世皇帝高声尖叫,却没有一个人来到他面前。近臣为求自保莫不赶紧躲避。
  “全都是不中用的懦夫!”
  二世皇帝气得直跺脚时,无意中看到一名宦官就站在那里。
  “原来你在这里!……为什么你不早向朕报告朝廷有这样的叛徒!要是早报告,今天之事不就不会发生了吗!”二世皇帝厉声叱责这名宦官。
  这名宦官诚惶诚恐地回禀:“是的,奴才没有向陛下报告。正因为如此,奴才才能苟活到今天。要是报告事实,陛下岂不是会在盛怒之下,当场把奴才杀掉吗!”
  这真是一针见血的回答。
  看到阎乐持剑进来时,二世皇帝才知道叛徒是什么人。
  “朕要找丞相谈话。”二世说。
  阎乐摇头说:“足下……”
  他没有使用“陛下”称呼。陛下一下子变成“足下”了。
  “足下骄慢恣意,残虐杀人无数,因此,天下人民都起而背叛。足下现在就自尽吧!”
  “我不想死。我可以不要帝位,把我降为一郡之王吧!”
  “不行!”
  “那把我降为万户之侯也可以。”
  阎乐依然摇头,不吭一声。
  “只要能和妻儿一起生活,我愿意成为平民……”祈求幸免于死的二世拼命向阎乐恳求。
  阎乐厉声说:“我是奉丞相之命,前来诛杀足下的。足下再怎么哀求,我还是非执行任务不可。”
  阎乐的部下走上前来。
  “你的意思是,我已难逃劫数?”
  二世皇帝终于认命,拔出短剑自刎而死。
  《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有一段似乎可以解释为攻陷武关的刘邦为了缔结密约而派人找赵高之记述。但依据《史记·高祖本纪》,提议彼此瓜分关中的人是赵高。
  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在秘密中进行,就当时状况而言,这类提案由形势不利的一方提出的可能性较大,也就是说,提出建议的应该是赵高。
  但为了使发生动摇的对方更加动摇,诱以“有意内应与否”之提议,这样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事实上,刘邦就是以这个方法诱惑驻守武关的秦将,得以不经流血而入城。
  由哪一方提议之事无从查证,总之,这时候的赵高已认定刘邦对自己有所承诺。
  认为刘邦军队进入咸阳后,应该会立即和自己谈判瓜分关中事宜的赵高,当务之急是以时间换取空间。因为过去确实太过横行,树立的敌人委实不少,搞不好自己会被群臣杀害。宫廷内,风评最坏的是他,其次,才是二世皇帝。满朝文武的憎恶都集中在此二人头上。
  赵高企图杀害二世皇帝获取群臣的喝彩。但杀死其次被憎恨的人的是最被憎恨的人——在这个情形下,可能达到目的吗?他于是想到要抬出当时最受人们拥戴的一号人物。这个人就是在赵高阴谋下被迫自杀的太子扶苏之长子子婴。
  太子扶苏的悲剧十分让人们同情。其子子婴比起二世皇帝胡亥不知要贤明多少倍,因此,人们对他的风评非常好。
  赵高遂召集皇族和大臣,和他们商量道:“我们必须面对现实。过去被秦灭亡的六国,在东方纷纷自立。遗憾的是,秦已不是天下之主了。因此,秦王再也不能以帝自称,而应恢复王之称号为宜。公子子婴颇有贤明之誉,我们奉他为秦王如何?”
  有国君才有皇族、大臣。他们最关心的事在于拥立国君。赵高若于此际自立为王,将遭受激烈反对自不待言。在刘邦攻入咸阳之前,他绝不能冒这么大的险。
  让子婴即位只是缓兵之计。这样的决定一定能被群臣接纳,并且可避免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这是赵高的判断。
  斋戒沐浴后,在宗庙列祖灵位之前接受玉玺——这是继承王位的正常程序。
  子婴斋戒达五日之久。这当中,他的家臣为了搜集情报而四处奔波。赵高的意图何在?子婴弄不清楚这一点,而这正是自己的命运所系。因此,子婴当然需要有所调查。
  子婴的家臣和当年直属始皇帝而尚存于世的几名秘密警察有了接触。他们都是情报专家。其中,田筒透露了一项重大情报:
  赵高与楚勾结。企图将秦国王室人员悉数杀害后,在楚的同意之下,自立为关中王。
  而且田筒有能证明这项情报的证据,那是由楚军总部文书人员处得到的赵高亲笔木简。看到这些木简时,子婴不禁愕然。
  “这的确是赵高的字迹。好险!差一点就丧命在他的手中……还好及时知道,立刻想出对策还来得及。”
  他于是和两个儿子研究对策。摆在他们面前的是赵高的阴谋文件。
  倘若是始皇帝,由于他知道直属于自己的特殊技术人员精于伪造笔迹和印章,所以不会轻易就相信这件事。而公子哥儿出身的子婴并不通晓此类谋略工作。
  ——为了自己不被谋杀,最好的方法是先把对方杀掉。
  这是他们的结论。
  这时,赵高的使者前来催促道:“斋戒已满,现在恭请驾临宗庙。”
  子婴让家臣对使者回答:“公子身体欠安,因此未克前往。”
  我知道了,赵高意图在宗庙对我下手——子婴做了这个判断。在奉祀列祖的宗庙,包括国君在内的任何人都不准携带武器。到时候,子婴大概会在赵高引导之下,两人进入宗庙吧?进入宗庙后,身上藏有武器的人将较手无寸铁的人占上风……
  ——所以,那个地方绝不能去!
  赵高开始有些着急。在斋宫内的子婴不肯出来,这会引起群臣的疑心。所以,无论如何非把子婴请出来不可。再三催促,子婴还是不肯到宗庙。
  使者回来报告道:“大概只有丞相大人亲自前往迎接,公子才会抱病外出吧?这是公子家臣说的。”
  “这个小子,还没即位就跩起来了……”赵高斜扭着脸自语。即位后不能被丞相瞧不起,因此,现在就摆出三催四请的架子——赵高对子婴称病不肯出来的理由作了这样的解释。没有办法。我只有亲自去哄哄他了。
  赵高决定到斋宫去迎驾。
  进入斋戒沐浴的斋宫,必须斋服。这个地方和宗庙相同,严禁携带武器进入。
  赵高在斋宫内,面对子婴端坐,恭敬地说:“听说主上玉体违和,但在宗庙接受玉玺,是国家重大仪式,尚请主上暂且忍耐,抱病出席。”
  “说得也是。”
  子婴站起来时,手里握有短刀。赵高睹状大吃一惊,尖叫一声:“啊!”
  刹那间,子婴扑向赵高,不但将短刀刺入对方心脏,更使劲剜了一下。
  斋宫地板已是一片鲜红。
  “我只是将你企图在宗庙对我做的事情,在这斋宫加诸你而已。”子婴对奄奄一息的赵高说。
  接着,子婴将赵高一族全数诛杀,并且枭首咸阳之市。
  这时候,由武关向西北进军的刘邦,在蓝田之南与秦军遭遇,将之击破后,踏入北上之途。
  刘邦军队在军师张良的命令之下,沿途绝对禁止掠夺,军纪极为严整。秦国人民因而以“仁义之师”视之,欢迎刘邦部队。
  在蓝田附近,田筒来到张良面前报告道:“策略成功,赵高已被杀了。”
  铲除赵高后,刘邦以仁义之师的姿态,堂然向秦都咸阳进军。
第二十章 吉祥之地
更新时间2008-11-24 9:32:10 字数:4023
 “我又来了!”
  刘邦在马背上昂然挺胸,咸阳城壁已然在望。他率领十万军队,正要进入咸阳。依照间谍的报告,咸阳丝毫没有战意。
  刘邦于十多年前,曾经被征为义务劳动工人,前来此地从事建造宫殿工事。当时被奴役的他,现在却以十万大军统帅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前来。他环顾左右,路上只有他的军队,此外不见半个人影。老百姓大概由于害怕,所以没人敢从家里出来。他忆起十多年前这一带的顽童以“关东乡巴佬”嘲笑他的情形。一位好心老妪给他水喝,记得是在下一个村落的井边。
  对!那个地方叫霸上。他还记得这个地名。
  渭水有一支流叫霸水,由于其地往昔为白鹿聚集之处,所以有白鹿原之名。
  今日搭乘往西开的陇海铁路,会在西安站的稍前处看到一个叫做霸桥的车站。这个地方就是往昔的霸上。
  “我们在霸上休息一下。那个地方对我来说是有缘之地。”刘邦说。
  “是的。我们在进入咸阳之前,确实需要休息一下,并且整顿军容。”
  张良表示赞同。全军将兵当然希望尽快进入咸阳。但以长远眼光看,现在不能让咸阳市民看到这批将兵疲惫不堪的样子,而在休息一段时间后,精神抖擞地入城,较为有利。
  先锋队将校这时赶回报告。这名将校骑的马扬起蒙蒙尘土,可见他是何等迅急。
  “报告!报告!”
  这名将校一骨碌从马背上下来,跑到刘邦的坐骑之前。
  “看你赶成这个样子,难不成发生紧急事件了?”刘邦说。
  自沛县举兵以来,甫满两年。由于当中有过一次闰月,所以,以月计算的话,已过了二十五个月。经过这一段历程,刘邦的大将风范已是有板有眼。
  “报告!秦……秦始皇正在霸上!”这名将校喘着气说。
  “你在说什么鬼话!始皇帝早就死了,而且我得到的报告是,二世皇帝已为赵高所杀,赵高则为子婴所诛。”刘邦说。
  “到……到霸上来的就是皇帝子婴!”
  这名将校由于情急,所以把话说错了。
  “子婴没有使用皇帝称号,而是以秦王自称呀!”张良在一旁道。
  “你说子婴怎么啦?”刘邦问道。
  “他前来请求投降,他是自行绳缚,搭乘由白马拖着的素木车前来的。”将校跪伏地面说。
  “这是正式的投降仪节。子婴毕竟是有识之士,懂得这个仪节。”张良道。不易动容的他,现在也因听到秦王求降的消息而掩饰不住兴奋了。
  “是的,子婴家臣也这样说。子婴同时带来装有玺、符、节等东西的小箱子,准备献给沛公呢!”将校说。
  “喔……”沛公刘邦一样压抑不住兴奋,说,“好!我们快去吧!”
  “霸上果然是吉祥之地……”骑在马背上的张良有所感慨。
  “秦王应该杀掉!”说这句话的是强盗部队队长彭越。
  “对!我们被秦害得好苦。非诛杀秦王雪恨不可。”将军郦商说。
  “对!把秦王干掉!”
  刘邦听到后面有几个人在喊这句话。但他连头也不回,只望了一眼身边的张良——张良微微摇了摇头。
  待刘邦点头后,张良才缓缓回头对诸将说:“绝不可杀害前来求降的人。对方遵守规矩前来求降,我们自应遵守规矩放了他。何况霸上是吉祥之地,在那个地方绝不可有流血之事!”
  这是充满自信的爽快之语。
  原来如此……刘邦这时候才领悟到张良摇头不赞成杀害秦王的意思。
  刘邦麾下十万将兵之中,尚有不少原来隶属秦军而后归降的人。倘若诛杀秦王,这批人大有可能心生动摇。何况正和自己竞争的项羽,这时已渡过黄河,正赶向函谷关。听说,项羽的大军有七八十万之多,刘邦此刻绝不能失掉一兵一卒。不仅如此,更有在这秦国当地招募兵员的必要。——因此,万万不可杀害他们的领袖!
  刘邦进入咸阳。
  “关东乡巴佬”刘邦对眼前的情景瞠目结舌。
  这也难怪,集天下之富的秦始皇,更把其中的精华集中在国都咸阳。刘邦从未见过的东西,在咸阳宫殿里堆积如山。刘邦并不是没到过咸阳,但以前是工人的身份,根本不可能看到宫殿内部的情形。
  连每爿窗帘都瑰丽得令人目眩。
  刘邦在沛县时最喜欢的是斗犬,而在咸阳宫殿里养着如小牛一般大的狗,这些狗都受过良好训练,可以由训犬师指挥自如,其动作之敏捷,远非关东之犬所可比拟。爱狗的他,站在咸阳宫殿内的犬舍前,久久不忍离去。
  “这些都是西方献来的狗。”犬舍主任说。
  这些狗着实迷住了刘邦。
  除了狗,马匹也使他着迷。比他的爱马跑得快一倍的良驹,廐舍里多得是。
  金银财宝更不用说。
  后宫则有三千美女——
  性喜猎色的刘邦,看到秦国经筛选过的一大群美女时,早已垂涎欲滴。
  比起狗和马,我好像更喜欢女人哩!
  “从沛县起义到现在,我们转战各地,尝过千辛万苦。现在可以在这咸阳好好享受一下吧?”刘邦一副急欲寻求刺激的表情。
  “不行!全军将兵必须在城外扎营。”樊哙大声喊叫着。他对主子刘邦方才急欲寻求享受的态度甚为气愤。看到狗就几乎忘记一切,看到女人更是一副色迷心窍的样子。这时候不好好提醒,刘邦一定会从此堕落下去——樊哙就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大声呼喝。
  “我们为什么要白白放弃这个机会呢?我们过去的辛劳为的是什么?暂时轻松一下,应该无妨吧?”
  刘邦还是想要在咸阳好好享受一下,于是以求救眼光望向张良。樊哙这种老顽固无法与之沟通,张良应该比较好商量——结果,张良虽然面带微笑,却摇头了。
  “主上得以入咸阳城,原因何在?主上指挥军队得宜,是原因之一,而对方无法无天是另一个原因,主上想过这一点没有?这两个原因,何者为大呢?”张良以平稳口气问道。
  “这……”刘邦苦笑了。面对张良的质问,根本没有再思考的必要。刘邦不是愚昧的人,对自己的力量知道得很清楚。
  “当然是对方过于无法无天了。”
  “既然知道,主上怎么可以自己变成无法无天的人呢?财宝啦、犬马啦、宫室啦、还有美女啦……这都是步上灭亡之路的诱因。我知道樊哙刚才的话使主上感觉不愉快,但‘良药苦口’,他说的话非听不可。”张良以循循善诱的口气说。
  “知道了……我们退出咸阳城吧!”刘邦向来从善如流。
  “主上不是说过吗?霸上是有缘之地,我们把部队驻扎在那里吧!”张良微笑着说。
  刘邦率领全军从咸阳退出,与此同时,他以有名的“约法三章”对秦人告示。
  秦是法律至上的国家,法律无所不在地拘束人们的一切行为,罚则严峻之至。这对人民而言是一种无比的压力,受苦不堪。刘邦遂采纳张良的建议,将泰国法律全都废除,留下的只是如下的简单原则:
  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也就是说,新的刑法只有杀人、伤害及窃盗三项。长久以来为繁琐法律苦不堪言的秦人,莫不对此大声叫好。
  ——最好由这样的人来做关中王。听说有一个名叫项羽的大将,率领百万大军正要攻来,他向来一攻城就把居民悉数杀光。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要没命吗?大家合力坚守函谷关吧!
  有了如此认识的秦人,遂出力为刘邦加强函谷关之军备,以抵挡项羽入关。
  据传,刘邦推出“约法三章”是乙未年(公元前206年)十一月间之事。虽然刘邦此时尚未就帝位,后世史家却以这一年为高祖元年,视同汉政权已经成立。
  项羽于汉高祖元年十一月,在新安将视为累赘的二十万秦兵全数坑杀。
  虽然如此,项羽仍然拥有四十万大军。听到刘邦已入关中的消息时,他勃然大怒:“什么?从南方武关进入!这是偷鸡摸狗的勾当,有什么光彩!我非给他颜色瞧瞧不可!”
  项羽遂向西方函谷关前进。
  先入关中者为关中王——项羽已全然不顾这项约定。
  力量决定一切!
  项羽对自己的力量有充分的自信。自己的军队有四十万,而对方只有十万。何况,刘邦的十万军队,其中有为数不少的秦国降兵,这样的士兵根本派不上用场。项羽由于将“不纯分子”秦兵二十万在新安处理掉,现在率领的可以说是“纯血缘”之四十万,绝对比“混种”之十万军队强上十倍!
  实际上,成为项羽自信基础的这种计算方式是一大错误。纯血缘之军队向以不饶恕敌人闻名,因此绝无收编降兵之事。也就是说,兵员数只会逐渐减少绝不可能增多。与之相反,刘邦军由于欢迎投降,所以其兵员人数有无限增加的可能。
  项羽坑杀二十万秦兵的传闻,使秦兵意识到,面对他时非拼死力战不可。投降只有死路一途,不如拼斗到底,轰轰烈烈地干一场。
  函谷关之役的情形就是如此。
  该地秦兵为刘邦抵死守关。虽然项羽部将黥布最后成功地攻克函谷关,却也蒙受极大损失。这一点更使项羽怒火攻心。
  攻陷函谷关后,项羽一口气进兵到戏水之西。
  刘邦军中也有只会做四十万对十万之军纯计算的部将。依这个方式来看,刘邦当然毫无胜算。而跟随毫无胜算的一方,结果只有灭亡一途——有人因而企图倒戈,归降项羽。
  这名部将名叫曹无伤。
  倒戈者的老套做法是将己方军情向对方密告。曹无伤派出密使来到项羽阵营,做了如下报告——
  刘邦有意成为关中王,不但赦免秦子婴,更将任他为宰相,并且将咸阳宫殿之珍宝和美女悉数据为己有。
  项羽闻后,眉飞色舞地说:“好极了!这正是刘邦灭亡的时候!明天好好为士兵们加菜吧!我们要一鼓作气把刘邦军队攻灭!”
  “这个决定很对!”老军师范增道,“刘邦在关东时就为人贪婪,更是个好色之徒。听说,进入关中的他变得既不贪财,又不贪色,这一点表示刘邦志在天下。而现在故态复萌,表示他即将灭亡。我们不可错过这个机会,现在发动总攻击是对的。”
  “总攻击一定会胜利!”项羽拍打着佩剑剑柄说。
  战斗气氛突然升起——
  四十万大军这时布阵于新丰之鸿门。
  陇海铁路在霸桥站的偏东方处,就有一站在新丰镇。后来因杨贵妃而闻名遐迩的骊山温泉就在这附近。
第二十一章 鸿门宴
更新时间2008-11-25 9:18:47 字数:4211
 情势告急。
  项羽阵营中只有一个人在那里蹙着眉头。这个人是项氏一族中的项伯。
  四十万项羽大军即将突袭十万刘邦军队。十万军队的一方,即使在正面攻击之下也不可能有胜算,何况将要展开的是突袭战,四十万军队的一方将会胜利是显而易见的。
  项伯不是在为刘邦担忧,他担心的是在刘邦营中的张良。项伯过去被秦国通缉时,曾经长期受张良之庇护。当时受到照顾的不只项伯一人,还有其他族人。
  而张良现在在刘邦阵营中。
  “你到我这边来如何?我会推荐你为大军将帅的。”项伯曾经派人拉拢张良。
  结果,张良回答:“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已属刘邦军,而且还算受到重用,所以是不能离开的。”
  项伯听到使者的报告后,只好放弃拉拢张良的意图:“那就没有办法了。还好刘邦也属于反秦阵营,彼此是友军嘛!”
  而现在的情形却迥然不同。项羽和刘邦再也不能算是同一阵营了。张良继续跟随刘邦的话,很有可能阵亡。纵然幸免于死而被俘,项羽的作风对故人也向来不容情。这一点,他在新安坑杀二十万投降秦兵就是最好的明证。
  “非救出张良不可!不然,我还能算是人吗!”项伯想。他是项羽的叔叔,担任左尹要职,救一个张良的命,应该还做得到。项伯遂于这天晚上悄悄骑马,赶到刘邦扎营所在地霸上,要求会见张良。
  当时的道路状况不甚清楚,依现在的铁路路线而言,新丰镇和霸桥站之间的距离大约二十公里。据《史记》记载,鸿门与霸上之间距离四十里,走间道则仅二十里。当时的一里为四百余公尺,因此,这个距离等于十六公里,走间道的距离则为其半。
  “子房(张良字),和我一起逃吧!”项伯看到张良劈头就说。由于一路赶来,所以,说这句话时还在喘气。
  “我为什么要逃呢?”张良的神色冷静得很,他已由项伯的神态看出将有大事要发生,却以镇定口吻问道。
  “因为……即将发生大事!”项伯于是把项羽即将展开突袭行动之事告诉张良,并且劝他逃亡。
  “项兄,你为什么来告诉我项王(项羽)的计划呢?”张良问道。
  “这还用得着说吗?因为我欠你一份情嘛!”
  “我也欠沛公一份情。我所以能为我的祖国韩报仇雪恨,完全是靠沛公的协助,我能离他而去吗?”张良以平静语气说。
  “这就难办了……”
  项伯知道张良的立场,所以,他抱着胳膊蹙眉叹息。
  “你可能会因此丧命……这样,还是决定不走吗?”
  “我当然不想死。我正在思考打开这个局面的方法。”张良依然冷静。
  “对,生命绝对不可糟蹋。如果做得到,我愿意帮忙。你快想想良策吧!”项伯着急地说。
  “我去找沛公一起研究。你请稍候。”张良语毕就去见刘邦。
  听完张良的报告,刘邦勃然大怒。
  “这个楚国混蛋简直混球透顶!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发制人吧!立刻唤醒全军,准备夜袭!”他把手中拿着的碗掷到地面上。
  “现在开始准备夜袭,等到妥当时,大概天都亮了,即使这样,我们也不可能有胜算的。”
  “总比坐以待毙好。这叫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玉碎就是完蛋,这样,以后还能再有打算吗?来日方长,绝不可以赌一时之气。我不是常说:不在乎打九十九次败仗,只要打赢最后一仗就可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这一次再用这个方法吧!”
  “你准备怎么样?”
  “采取低姿态呀!向他们低头。”
  “我才不甘心做这种事!”
  “不甘心也得忍耐……我们必须说,攻陷咸阳,为的是项王,把宫殿宝库贴上封条,是为了将之献给项王……总之,我们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项王。倘若我们的行径有被误解之处,这是我们的不对,我们必须为这一点道歉。”
  “即使这样,项羽这个混蛋会相信吗?换成我,我也不会相信啊!”
  “不,项羽比主上容易相信别人的话。”
  “是吗?项羽就是因为疑心太重,才杀死降兵,他怎么会容易相信别人说的话呢?”
  “就是因为容易相信,所以才杀害他们以阻止自己去相信啊!”
  “你这是诡辩嘛!”
  “我说的话不会错的。他很容易相信别人,如果再以利诱之,他是很有可能放过我们的。”
  “怎样利诱呢?”
  “霸上有十万军队,大王不想将这批军队悉数据为己有吗?如果有人如此煽动,项王不会怦然心动吗?”
  “我怀疑项羽会是这么单纯的人。”
  “还好有项伯会替我们从旁说话。就算项王不相信我们所说的,从别人口中听到时,他应该会相信吧?再想到有可能把我们的军队据为己有,这样一定会产生效果。”
  “这‘别人’指的是什么人?”
  “田筒有许多朋友啊!”张良道。
  田筒是秦始皇时代从事情报工作的人。自从被张良识破身份以来,已成为张良的左右手。他有许多从事情报工作的朋友,其中一些是替项羽做事的。田筒对他们极具影响力。如果再撒一些金钱,这影响力会更大,并且能将他们操纵自如。张良计划立即利用这些人,把如下情报带给项王:
  刘邦有意归顺项王,接受指挥。
  将咸阳宫殿宝库加上封条,为的是准备献给项王,以示忠心。
  刘邦遂会见项伯,请他安排求见项王事宜,以示投诚之意。
  “我知道了。子房兄待我恩重如山,我一定会尽我的一切力量。”项伯承诺道。
  项伯走后,张良第一个叫来的当然是田筒。
  翌日,刘邦率领百余骑部属,以谢罪为名,前往项羽总部所在地“鸿门”。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鸿门宴”。
  实质上,由于这是刘邦向项羽表示归降,因此,刘邦面对占上风的项羽,可谓任凭处置。
  ——望大王宽大为怀。
  项伯当然为刘邦向他的侄子项羽求情。
  但以老军师范增为代表的强硬派却极力主张:
  让刘邦活命,一定会成为祸根,应尽早除掉为宜。
  态度是软是硬,一切由项羽决定。在战场上勇猛无比的项羽,最感棘手的是作前瞻性判断,这也是范增最担心的一点。因此,他再三强调刘邦的可怕。
  “刘邦真的这么可怕吗?”在眼光短浅的项羽眼里,刘邦不过是一名十万军队的将领罢了。没有洞察未来能力的他,丝毫不觉得刘邦有什么值得害怕之处。
  “杀掉也可以……”因此,范增再三力说时,他也没有想要以积极态度对待刘邦。何况依据派到咸阳一带的探子报告,刘邦有意归顺自己。而且如此的报告不止一个,可见这项情报是确实的。
  “是不是该杀,等见面后再决定吧!”听到刘邦即将前来求谒的报告时,项羽还在举棋不定。
  刘邦跪伏在项羽面前,开始说明。
  看到眼前刘邦的脸时,项羽心里想着的是十万军兵之事。刘邦对项羽以“臣”自称。
  “臣的一切全归将军所有。臣一直盼望能有机会将这一切完整地呈献给将军。为了使这一切保持原状,臣着实费了一番苦心。尚请将军明鉴……”
  这些台词句句都是张良教他的。刘邦话里的“一切”,指的是咸阳宫里的财宝。张良意图让项羽误解其含意为“麾下之兵十万”。
  项羽果然误解了“一切”二字。
  “呃,对。要是杀掉刘邦,他麾下十万士兵不是抵抗就是逃亡,我终究不能将十万军队全数收编为己有。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项羽因而倾向“不杀刘邦”这个想法。
  “臣以为,将军可能误听小人中伤之语吧?”
  听到刘邦如此说时,项羽颔首道:“我对你一点疑心都没有。只是,你手下一名叫曹无伤的将校跑来找我说了许多话。”
  项羽接受了刘邦的投降。
  一场酒宴于焉展开。项羽已经决定不杀刘邦,但范增一批鹰派人士却对此大表不满。为万全计,他们认为非在这个时候杀掉刘邦不可。宴席因而弥漫杀伐气氛。
  这紧张气氛,本身就是一幕舞台剧。此一场面牵涉到天下霸权和英雄生死。岌岌可危的不是刘邦,在范增眼里看来,放走刘邦,以后会遭受危险的是项羽。
  主人项羽和其叔项伯面向东边,也就是背对咸阳方向并坐。军师且被项羽尊称为“亚父”(仅次于父亲之意)的范增则面南而坐。刘邦面北而坐,因而与范增相对。刘邦之军师张良则面西而坐,位置在项羽、项伯的对面。
  当时,宴会气氛甚为悠然,席间起身到外面如厕更衣等事,是常见之举。
  范增在入席之前还在向项羽力说“刘邦该杀”。入席后,他频频对项羽以目示意,要项羽拿定主意,诛杀刘邦。席间,他多次用手触摸玉玦,让项羽看见。玉玦是当时的装饰品,状似玉环,却不完整,环中留有缺门。砄与“决”同音,范增此一动作,用意在于提醒项羽有所决断。
  张良默然望着这个情景。他已对项羽的鸽派人士使出一切努力。而鹰派代表人物范增正在拼命促请项羽有所决断。张良几乎要对自己的工作结果丧失自信了。
  还好,项羽对范增的暗示似乎不为所动。
  焦虑不已的范增于是走出帐篷,叫来项羽堂弟项庄,对他吩咐道:“大王有所踌躇,不欲亲自下手。你待会儿进入宴席,表演一段剑舞,作为余兴节目。实际上,剑舞只是幌子,我要你趁机把刘邦刺死。不然,项氏一族以后都会成为他的阶下囚。”
  年轻的项庄颔首表示遵命,回到宴席上面,向大家行礼后,开始表演剑舞。
  “不行!这剑气充满杀意!”项伯睹状做此判断,于是自己也拔剑起身,与之共舞。看似在表演双人剑舞,其实是阻挡项庄向刘邦行刺。
  镇定如张良者,这时也感到坐立不安。他匆匆来到帐篷门口,站在那里的樊哙向他问道:“情况如何?”
  “情势非常紧张。项庄正在拔剑献舞,不过,他的目的显然在取沛公性命。”
  “这还得了!好!我进去护驾!”
  樊哙以带剑姿态,拥着盾牌,企图进入帐篷。守门卫士加以阻挡,不让他进入。
  “未受邀请者,不得进入!”卫士大声喝道。宴席不准未受邀请者进入是规定。
  “项庄不也是未受邀请吗!”樊哙怒喝一声,用手持的盾牌推了卫士一下。经有“怪力无双”之称的樊哙这么使劲一推,卫士身躯飞到老远处,跃落地上。
  樊哙立刻大步走入,掀起帷幕。他是由东边之门进入的,因此面向西边而立。项羽就坐在正对面的位置上。
  樊哙怒目瞪视项羽。
  此刻的他由于愤怒至极,所以怒发冲冠、目光如炬。
  项羽不自觉一手搭到剑柄上,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他是沛公参乘(近侍)樊哙。”张良镇定地回答。
第二十二章 火烧咸阳
更新时间2008-11-26 9:12:30 字数:3814
 项羽睨视樊哙片刻后,放下搭在剑柄上的手说:“原来是壮士,进来喝酒吧!”
  斗卮酒(可以装一斗酒之杯。当时之“斗”与现在之“升”大约相同)被端上来。
  樊哙愤怒的程度,由他的表情可以清楚看出,浑身甚至微微颤抖。虽然如此,他却压抑怒气,深深一揖后,站立起来,接受了斗卮酒。
  他以站着的姿势,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酒,然后将空杯举过头顶,并且摇动几下。
  项羽不觉身子一侧。他以为樊哙要把酒杯扔过来。这时,樊哙却再度跪下来,将大酒杯置于地面。
  “这个人倒懂得规矩……”项羽说。
  在宴席上饮酒时,必须从坐垫上下来席地而坐,贺酒则以站着的姿势喝,这是当时的习惯。
  倘若将樊哙方才的行为解释为为庆贺项羽入关而喝,这不但不是无礼之举,反而是合乎情理的举止。
  而且,“引满举白”这个喝法更是中规中矩。
  “引满”是“注满酒”,“白”是酒杯,“举白”是将喝完的酒杯举到头上的意思。举起酒杯时,习惯上要把它摇动几下,如果杯中还有酒,酒会流出来。这样做的目的在于表示酒已喝干。
  片刻后,项羽说:“给这个人彘肩。”
  彘肩是猪肉的大腿肉部分。主君对这个人的想法到底如何?是对他的无礼态度表示不满?还是欣赏他的直率行径?如果是前者,那就应该整他一下才行——项羽家臣从其表情揣测主君的心情应是属于前者。
  送到樊哙面前的彘肩,不但是整块的,而且是未经烹饪的生肉。
  樊哙将盾牌置于地上,以之作为砧板,拔剑就开始切肉。他在沛县时是以“屠狗”为业的肉贩,所以对切肉一事十分在行,并且很快就把一大块生肉吃下去了。
  “快哉,壮士。你还能喝吗?”项羽苦笑着问道。他对这名率性野人开始有好感了。
  “臣连死都不怕,还会把喝酒当做一回事吗?臣倒有话要说,我的主人沛公首先进入武关,平定咸阳,并且率军于霸上恭候大王来到。沛公将咸阳诸殿财宝加以封条,丝毫未动,等候大王前来接收。沛公对大王如此忠诚,而大王却听信小人之言,对沛公之忠心诸多怀疑。臣以为如此下去,大王定将失去天下人心……”樊哙滔滔不绝地说。
  “这个人看似粗野,却忠心耿耿,如此拼命为主子辩白,精神实在可嘉。”项羽如此想着,等到樊哙说完话后,只说声:“请坐吧!”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虽然项羽就此了事,而他的家臣是否就此放过樊哙,一时之间仍是未知数。也就是说,刘邦的危机还没有度过。这一点,刘邦自己很清楚。
  刘邦于是站起身来假装要如厕,把樊哙和张良叫到幕后,说:“我想现在就不告而别。”
  “主上,您就这么办吧!”张良表示同意。
  “没向项王告辞,不要紧吧?”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樊哙说了这句文绉绉的话,意思是说:行大事时可以不顾谨慎之类细节,大礼不必有小小的谦让。若拘泥于小节而坏了大事则是愚蠢之事。樊哙应该不可能创造这样的话,可见这个词句当时已有。他引用这句话后,又说:“他们是刀俎,我们是鱼肉。在即将被宰的时候,还讲什么告辞不告辞呢!”
  “说得也是。”刘邦毕竟反应很快。他立刻决定把后面的事情交给张良处理。
  因为是不告而别,悄悄地走,也就不可能把带来的家臣百骑悉数率领回去。
  这个时代的哨兵都有听马蹄声而识别马匹数量之训练。听到百骑马蹄声时,哨兵一定会向司令部报告的。
  “主上以外的人都不可骑马!”张良说。
  刘邦骑马离开项羽军营。护驾四重臣樊哙、夏侯婴、靳强及纪信则徒步随行。他们经由间道赶回在霸上的总部。
  张良计算刘邦该已回到霸上,这才起身来到项羽面前,说:“沛公由于高兴多喝了几杯,结果醉得不省人事未能向大王告辞。他要臣代向大王和大将军献上这些礼物。”
  大王指的当然是项羽,而大将军则指范增而言。这一天带来的礼物,要送给项羽的是一对白璧,要送给范增的则是一对玉斗。
  白璧是用白玉做成的平圆而中间有孔的玉,直径刚好一尺。依据《周礼》记载,这个东西应归天子持有,作为尺度之基准,一方面也以此象征主权。
  玉斗是玉制勺子,于贵人酒宴时用以斟酒。
  “什么?沛公醉了?”项羽道,“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他生怕失态会被大王申斥,由于惶恐,所以一个人骑马走了。此刻大概已回到霸上了吧?”
  “呃……大丈夫如沛公者,怎么怕我怕到这个程度呢?”
  “实际上他是个胆子很小的人哩!”
  “哈!我真没想到他有这样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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