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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战斗-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

_9 约翰·托兰 (美)
  部队进展迅速,他们经过的所有村镇都事先遭到了友军飞机的猛烈轰炸。燃烧的茅屋顶和烧焦的尸体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整整一天,攻击部队一直呼喊着往前冲。在部队攻击的第二个目标迎曦里(音译)的市郊,琼斯哥俩儿找到了盖伊的副师长小弗兰克·艾伦准将,他正在与率领进攻个屹里的坦克部队的那位上校聊天。这俩人的模样叫两兄弟以为是正在一起计划开一门学术课程的两位老教授。尔后,准将拍了拍上校的肩膀,弓腰钻进吉普车,上校又爬回坦克的炮塔后面。上校举起一只手,指着下面的大道。坦克纵队继续前进,黄昏之前到达沙里院正南方的小山脚下。突然,他们遭到一个果园里敌人炮火的射击,一切行动停了下来。
  艾伦将军又来了。他跳下吉普,迈着重步生气地在路上走来走去,挥舞着地图大声叫着,“妈的,他们在果园里。奶奶的,把他们从里面爬出来!就让他们死在那里!”
  一名英国巡逻兵往前边去了,琼斯哥俩儿带着电视摄像机紧跟其后。当他们接近头一辆坦克时,果园里射出一排子弹。两名士兵应声倒下,那辆坦克的指挥官脸部受了伤。突击连开始前进,这兄弟俩跟在第一排的后边。距坦克之间有一条沟,苹果树上射出密集的子弹,他们翻身滚入沟里,安然无恙。
  哥儿俩看了看周围的面孔——是刚从马来亚丛林里和香港来的英国旅的部队。琼斯哥俩儿听不懂他们讲的土语。这帮人凶猛、傲慢、目无一切,头戴钢盔,还记得海军陆战队里这孪生兄弟俩。这支精锐突击队,个个都是职业杀手,没显出多少激情,只是用古里古怪的语言开着玩笑。他们对其又长又宽的刺刀感到自豪,不停地抚弄着手中的枪管。一个毛茸茸的列兵对“两个拿摄影机的挺挺的家伙”开了个玩笑,其他人则戏谑琼斯兄弟。但显然他们愿意有这么两个非战斗人员随他们一同进攻。兄弟俩感到很高兴。
  打头儿的那辆坦克徐徐前进,以从侧翼给那个排以火力支援。7分钟后,发出进攻那个果园的命令。忽然接到命令,英国军队高喊着猛冲过大道,扑向一座小山。孪生兄弟俩发现在和其他每一个人赛跑。最后,他俩也到了果园,拍摄下了英军迂回穿过挂满熟透了的苹果的树林的场面。树上,鲜红的小苹果随风摇晃。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敌人的尸体,有些被坦克的炮火撕成了几半。有两名北朝鲜伤员“咯咯”地抽搐着,一个英国兵冲他们开了两枪。
  另一个英国兵从一具尸体下边猛地抽出一支步枪,大喊一声举过头顶。不久,在果园的另一头儿,进攻部队被一道树篱所阻,荆棘挂破了他们的衣服,停止了攻击。
  山头上敌人的一挺重机枪向树篱喷射着火舌,苹果树的叶子纷纷落下。这时来了一个轻迫击炮小组,小炮弹“嗖嗖”飞向那座山头,英国军队三四个人一组地转移了出去。
  孪生兄弟俩爬过军队的封锁线。一名长着淡黄色头发的年青军官缓慢地站起来,喊着部下的俗名。他像一部电影里的英雄一样,命令他们向前运动,夺占并守住那个山头。士兵们猫着腰往前进,如同逆劲风而行一般。枪上的刺刀急速地劈着前面树上的荆刺,琼斯哥俩儿举起摄像机,抢拍下英国士兵咆哮着往前冲的镜头。
  他们攻击的最后一个目标是山顶上的一道篱笆墙。天蒙蒙亮时,士兵们利用夜色作掩护冲了下去。碰到松软、湿润的地给人以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片耕地的轮廓很像他们身体的曲线。大家感到渴了,拿出了身上带的水壶。战斗结束了。
   10月17日那天,麦克阿瑟发布了第4号作战令,命令在沃克和阿尔蒙德之间,沿位于三八线到鸭绿江之间的太白山的分水岭划一条界。沃克受命在西部平川向北进攻,阿尔蒙德则在东部比原来宽50-100英里的地区向北进攻。
  盖伊师的士气十分高昂,因为据传平壤是这场战争的最后一个目标,他们大家都将在东京过感恩节。由于开了绿灯,盖伊命令他的第7骑兵团在拂晓继续前进。先头营向平壤迅速推进,路程过半却只遇到轻微抵抗。次日晨,另外两个骑兵营开始攻击敌人的侧翼,发现敌已放弃阵地。
  在右翼,白善烨的韩国第1师距平壤只剩下8英里了,他由于得到F-80喷气式战斗轰炸机发射的火箭的支援而欣喜万分。“这会儿我们至少也有几辆坦克了。”他对《时代》周刊的一名记者说。“这太好了!我的战术就是‘一直向前’ 。我们现在可以像巴顿将军那样进攻了。”在他猛打猛冲的劲头儿备受赞颂之后,他说这部分是因为他出生在平壤。他对他一直留在这个首都的一个妹妹和她的6个孩子感到担忧。
   10月18日下午,白向参谋们布署了突破平壤前面6英里处的敌军最后一道防线的作战行动。12团将在美军一个坦克营的炮火支援下,率先在当天晚上向这座城市南部的水上门户——大同江大桥发起主攻。另一个团(11团)将夺取平壤机场。
  整个一晚上,白的两个团仗打得很激烈,却未能突破由碉堡群组成的强固防线,防线那边是一片平地,有利于坦克和炮兵行动。最后,就在19日东方破晓时,北朝鲜军队开始撤退。白以4个炮兵营和两个步兵团,在美军坦克的增援下,把其强固的战线继续往前推进。美军坦克越过堑壕,粉碎了敌人的机枪和步兵。
  当白得知大同江大桥已被炸毁后,便命令11团在几英里外的上游浅水滩涉水过江,他小时候曾在那里游过泳。11团没有遇到任何麻烦,随后向西往这座城市开去。快到上午11点时,2营到达被炸毁的大桥的北端。
  要渡河的盖伊的坦克接近大同江南岸时才发现公路大桥已被炸毁。3营和骑兵5团没有被挡住。在中午时设法过了河。
  美军上岸后,白看到美军坦克营的一名士兵手里拿着一个牌子从桥上走近他,牌子上写着“韩国1师欢迎美骑兵1师。”
   “这没什么好夸耀的,”白责骂道。
   “我是站在你们队这一边的,”那位美军士兵说,“我为此感到骄傲。我们队赢得了向平壤进军的比赛。”
  白是5年前离开平壤的,当时他背着一个包袱,里面包着他的全部家当。现在他作为一支征服军队的指挥官又回到了家乡。这会儿也许是他一生中最伟大的时刻。在向平壤进军的日子里,他每一天,每一个小时都尝到了这种滋味。
  在整个平壤城里,基督教教堂钟声高鸣,人群蜂拥而至,欢迎美军和韩国军队。尽管这座首都遭到毁坏,但它依然给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英国米德尔塞克斯团的列兵朱里安·滕斯托尔很震惊地看到,美军接管了几幢尚存的大楼和房屋,驱逐里边的平民,夺取他们的财产。美国军队把不要的东西统统打碎。他们炸开保险箱,掠夺古画、古椅、钟表和绣制品,把各种各样的战利品装满了卡车和拖车。乘吉普车赶来的美军围起男性平民,理由是他们是士兵或共产党分子,或是小偷。这些人被夺去了手表和其它值钱的东西。滕斯托尔注意到,大多数军官对他们的士兵掠夺赃物都设法闭起眼睛。
2
  第二天,10月20日上午,金日成和彭德怀在北朝鲜鸭绿江口附近的新首都举行了会谈。彭向金透露,中共中央委员会和毛泽东已决定派39个师入朝。第一批入朝部队约26万人。第二和第三批入朝的24个师正在组建中。彭说,中国人民志愿军将首先集中防御,除非敌人发动进攻,志愿军将不发动攻击。彭特别指出,中央和毛泽东做出这个决定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中国自己也面临着许多困难。他说,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的目标,是消灭美国军队,帮助北朝鲜使问题有一个合理的解决。同时,他们还得以备万一美国向中国宣战并轰炸满洲和中国的沿海地区。
  彭说,中国参战有三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性是,他们能够消灭敌人,确保达成一项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的协议,第二种可能性是,他们可以站稳脚跟,但战争相持不下,陷入僵局,第三种可能性是,他们在朝鲜站不住脚,被迫回到国内。彭断定,中国人民志愿军将力争实现第一种可能性。
  金日成感谢毛和中共中央委员会,并向彭简要介绍了当前的形势。他只有3个多一点儿完整的师:两个步兵师和一个坦克师,再加上一个工人团和一个坦克团。所有在南部受到沃克重创的部队目前正在撤退,或藏在山里打游击。
  这次会晤的结果电告了毛,毛在次日命令彭放弃原先的计划。彭不应准备防御,而是要紧紧抓住有利时机,使用运动战,大举进攻敌人。根据毛的指示,彭在21日晚命令3个军在西部前线集结,以摧毁韩国第6、7、8师。
3
  在占领平壤的第二天,麦克阿瑟对于首都以北30空哩的两个目标用空降兵发动了攻击。麦克阿瑟乘坐飞机极为满意地观看了空降行动。尔后在平壤着陆后,他对记者们说,这次行动显然完全出乎敌人的意料,他估计有3万北朝鲜军队(可能占北朝鲜尚存部队的一半)被切断。“这就把敌人关在了陷阱里。”在与沃克将军协商之后,他又回到了东京,相信他在朝鲜的军事使命业已完成。次日,他预言“这场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对于麦克阿瑟来说,只有一件小事还没办完:他又一次呼吁金日成投降。回答当然是否定的。
  在肃川和顺川附近同时进行的空降行动成为一场壮观的展览。尽管这可能是美军所进行过的最好的一次空降作战行动,但达到的目的却很有限。这时,北朝鲜军队的主力已安全撤过与北面不到60英里的鸭绿江平行而流的清川江。
  麦克阿瑟相信杜鲁门总统将利用他的胜利立即采取外交行动,国务院发给他一份电文使他大吃一惊。这份电文要他发表一项声明,说他并不打算“对北朝鲜新义州附近的水丰水电站进行干预行动。”位于鸭绿江上的这座水电站不仅供应北朝鲜,而且还供应满洲和西伯利亚的工厂的电力。麦克阿瑟把这座水电站视为首要的军事目标,他通过参谋长联席会议答复说,他并不认为发表这样一项声明是可取的。华盛顿没有强迫他发表声明,而麦克阿瑟则不知道下一步将从他身上剥夺哪些权力。
   10月24日,第8集团军渡过了具有战略意义的清川江。韩国6师一个师一路赛跑到达距鸭绿江只有55空哩的一个村庄。同一天,麦克阿瑟命令沃克和阿尔蒙德全速向北推进。先前对沃克限定在北朝鲜使用美国军队的限制现在被撤销,授权阿尔蒙德为了夺取整个朝鲜,可“使用任何和全部地面部队”。这项命令决定性地扩大了美国的作用。几个小时后,激动异常的韩国6师的一个团已经距鸭绿江不到10英里了。
  参谋长联席会议要求对这次甚至未提交华盛顿批准的重大行动做出解释,麦克阿瑟答复说,他是迫于军事需要做出这一决定的,因为韩国军队夺取鸭绿江边界的军事行动,有兵力不足之虞,缺乏指挥有方的领导。他提醒参谋长联席会议,马歇尔将军最近曾告诉他战术上不要受什么限制,并暗示说,如果采取任何其它行动方针,就有可能招致灾难性后果。
  艾奇逊大发雷霆。多么奇怪的答复!麦克阿瑟违反了美国总统兼武装部队总司令的直接命令。艾奇逊记得在美国内战时期,处于绝望中的林肯总统曾授予格兰特将军不必得到华盛顿进一步的指示全面控制作战行动的权力。这项决定导致了后来的美国军事机构认为战场指挥官通常应拥有完全指挥权。
  尽管艾奇逊提出了抗议,参谋长联席会议仍屈从于麦克阿瑟,美军继续迅猛地冲向鸭绿江。现在,麦克阿瑟和当年的格兰特一样,拥有全面的控制权。沃克本人只关心他自己的部队迅速前进,因为他的部队和第10军之间有一条大空隙。几千名北朝鲜军队仍在钻过这条空隙向北逃。阿尔蒙德的主力部队海军陆战队还没有在东海岸登陆。一周来,他们乘坐的船只在扫雷舰清理元山港口时就在元山运河外面慢悠悠地来回游弋,焦躁的海军陆战队把这称之为“YOYO(悠悠)作战。”10 月25日,21艘运输船和15艘登陆船终于抛了锚。美军步兵用闹哄哄的猫叫声迎接海军陆战队,甚至鲍博·霍普和他的联合服务组织的节目也挤兑他们来元山。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在海岸等待海军陆战队,”霍普讥讽说。
4
  当韩国3个师向北推进的时候,彭德怀的 3个军因道路拥挤堵塞,趁夜色缓慢步行南进。10月25日,即沃克渡过清川江的第二天,只有彭的40军的两个师到达江西北15英里的目的地,毛将该地作为第一个战场。其它两个军的几个前卫师距其阵地还有20-30英里。这种情况使得毛改变了计划。他命令彭攻击美军和英军东面的3个南朝鲜师,将其歼杀后,再进攻美军和英军。通过新确定的运动战,志愿军先把敌人诱引进山里,然后包围并歼灭之。
  毛命令彭在部队面对敌人的轰炸和猛烈扫射仍保持着高昂士气时,在第一次战役中赢得决定性胜利。彭的任务是,在联合国军援军到达朝鲜以前给敌人造成重大伤亡。“中国人民志愿军,”毛说,“必须在安全和可靠的基础上力争取胜。”
   “先灭几个团,”毛命令彭,“然后逐步歼灭更多的敌人。这将提高军队的士气,使我们站稳脚。”根据上述命令,彭发布了使用优势兵力的命令。例如,一个师对付敌人的一个团。这样,他们不仅能挡住敌人,而且还能歼灭一个师,甚至两个师。
5
  阿尔蒙德的第10军开始在元山登陆那天,沃克将军对记者们说,“一切进展顺利。”白善烨准将不像阿尔蒙德那么乐观,他的韩国第1师正接近清川江西北约 15空哩的云山村。他对迅速向鸭绿江推进忧心忡忡,其供应线已不能再长了,由于铁路不能使用,供应物资全靠卡车从仁川和浦山运来。甚至更使他关心的是美第 8集团军部署太分散。
  朝鲜只有从平壤到元山120英里的距离那么宽,可随着第8集团军朝北面的鸭绿江运动,朝鲜半岛被拉长得就像一片400英里的扇形。每一个向北挺进的团之间的空隙扩大到了20-30英里。更糟糕的是,阿尔蒙德和沃克之间很少联系。
  当白善烨在上午约11点进入云山后,他的担心成为现实。当美军坦克接近时,敌人的迫击炮弹突然在一座桥附近炸开了。他们抓到了一名俘虏,他承认他是一个中国师的士兵,并透露还有许多中国人民志愿军也已跨过鸭绿江并向南挺进。白立即向第1军报告:“来了许多许多中国人!”可无一人相信他的话,他们认为那个俘虏必定是名刚从中国回来的朝鲜人。白坚持向军长弗兰克·“矮人”米尔本讲了此事。“我来做翻译。”白说,他会讲中国话,“你来亲自审问。”
  米尔本很快来到云山,审讯了那个中国士兵,他估计已有几万中国军队已在附近的山里了。米尔本相信这就意味着中国人已进行武力干预了。当被告知后,沃克也这么认为。由韩国第2军据守的他的右翼面临崩溃的危险。该军第6师已遭猛击,到10月25日上午,6师2团已没有一个完整的连。部队被冲散到各个山里。6 师7团对其战友们的境况一无所知,远在北方。该团曾受命全速向鸭绿江前进,以期在上午到达目标,现在要成为远处的一支孤军了。
  然而,麦克阿瑟仍拒绝认真对待中国人,尽管其情报头子刚刚得到大批军队已跨过鸭绿江的确切情报。勇敢的海军上尉尤金·克拉克送来了报告,他在仁川登陆前夕曾冒险对北朝鲜的防御情况进行间谍活动。10月初,克拉克被派往北方执行三项任务。第一是提供空军飞行员在飞机受伤后进行“迫降”的地区,不要在敌方领土或冰面上降落。为了完成这项任务,他要搞清从仁川到鸭绿江所有适于这一目的的沿海岛屿的情况,并且要在行动过程中弄一台安装在鸭绿江口附近大陆上的北朝鲜雷达(或其部件),以作研究其性能之用。第二项任务是,找出并指明敌人运输物资或仁川港南边及东部沿海航道漂浮水雷的地点,还要打听敌人运输和布雷的详细情况。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任务是,确定中国军队是否在鸭绿江沿岸集结或过江进入北朝鲜。
  克拉克召募了一批南朝鲜特工和游击队员来执行这三项任务。在进行了适当的分工,携带上许多武器和食品后,克拉克和他的手下坐上一艘韩国巡逻船,特工和150名游击队员分乘四艘民用机帆船在10月15日上路了。
  他们发现沿岸第一个岛屿大青岛上没有敌军,只有几户农民和渔民。他们继续往北,发现有几个未被占领的岛屿适合飞机在紧急情况下“迫降”。
  这会儿,克拉克的队伍远在西海岸以外、距鸭绿江口约10英里的地方。一场大风暴使他丧失了两条船,人员减至约75人。他在附近靠近新义州的一个半岛上建立了一处侦察营地,此地对出入目标区最为方便。天气冰冷刺骨,克拉克让手下的人穿上中国式的夹衣,既取暖又可作伪装。他派特工去探寻敌人的雷达,雷达没有找到,但回来的几个人报告说,在新义州周围和更北边的满洲发现有大规模集结的中国军队,和他们谈过话的当地人说,中国人夸口说将有30万军队来朝鲜。
  克拉克大感惊讶,但却没忘通过报话机报告所获得的情况。他还需从几个不同的渠道得到情况才能使中国军队集结之事受到认真对待。两天后,其他特工人员也听说了有30万中国军队正涌入朝鲜,鸭绿江沿岸到处都是军队和装备,一派热气腾腾的景象。克拉克再次作了汇报——30万这个数字没有变。第二天,所获证据是那样的吓人,他赶紧用报话机报告,“我确信中国军队的数字和运动情况没有错。”
  沃克已向麦克阿瑟报告了第8集团军后勤供应上的弱点。他太知道全力北进有可能是危险的了。筹集那么多物资以满足军队的大量需求是根本不可能的,沃克对白善烨报告的情况很重视。
  但沃克的关切仍未在东京或华盛顿得到反应。杜鲁门得到中央情报局的保证,对所有已知因素的研究结果表明,中国全面干预在1950年是不可能的,除非苏联人决定打一场世界战争。中央情报局的分析专家断言,中国的一切支援可能限于对北朝鲜提供帮助。
  甚至韩国第6师的失败也未引起东京的警觉。麦克阿瑟是那样的高大,以致于参谋长联席会议也觉得不能看不起他。他们还相信制定战术计划是战场指挥官的特权。他们不仅没有对他向鸭绿江进军的决定提出疑问,而且还批准了这一决定。甚至陆军参谋长柯林斯也表示同意。对他来说,那是“一个完全合理的计划,”而且麦克阿瑟的新计划与迅速结束这场战争,统一朝鲜的总目标是一致的。杜鲁门也没有表示反对,因为他知道取得这样一场军事胜利会在即将在11月举行的两年一度的国会选举中对民主党意味着什么。这些考虑忽视了高级战术指挥官沃克将军的担心,如果他上面的整个指挥环节出现错误时他将被迫同占巨大优势的敌人作战。
  尽管有克拉克上尉和白将军的警告,又重新开始了向鸭绿江的全速进军。
  琼斯兄弟随前进的部队过了清川江,进入高地。到目前,查理已营救了许多美军伤员,他的事迹成为传奇。他和吉恩同一群步兵伏在一条壕沟里。谣传有一种新式的战士出现在前线:斜眼,身穿棉夹军服。
  这俩电视摄影记者看到泥泞的道路上开过来一辆吉普。吉普停下后,司机(一名美军顾问团中尉)朝他们走来,3个朝鲜人仍呆在车上,冷冷地盯着这里。这名高个子、灰头发、满身灰尘的中尉好久没修面或睡眠了,他凝视着壕沟,慢吞吞地问,“前面怎么走?”
  一名步兵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十字路口。中尉又返回吉普车,爬上去,一条长腿耷拉在一边。“你刚才说该走那条道?”他再次和蔼地问。
   “中尉,真的不知道,”一位脸色忧郁的步兵说,“但所有的路都有个尽头儿。你们要去哪儿?”
  这位美军顾问团军官裂开嘴笑了笑,“我们可想去鸭绿江浸刺刀。”他的三个朝鲜同伴在吉普车迅速开走时仍一句话也没说。
  一阵拉枪栓声,一段长时间的寂静。“主啊,这是什么鬼地方!”壕沟深处有人说。在孪生兄弟的前面可以听到不知谁在喊叫。他们焦急地凝视着山梁那边更靠北的地方,奔向未知之处。
第17章 死亡行军
作者: 托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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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底-11月8日)
1
  到了秋天,大部分联合国军战俘被关在鸭绿江附近的集中营里。迪安将军被安置在距这条大河东部入海口125空哩的满浦城。迪安一直想趁北朝鲜军队撤退和许多联合国军飞机出现之机逃跑,但他已筋疲力尽,一气儿连100码也走不了。10月底,他被带到鸭绿江北边。他马上注意到这儿和以前的地方不一样,小贩们的车上装满了肉和其它食物。他问负责看管他们的队长,这是不是他第一次到满洲。“这不是满洲,”他被告知。这是朝鲜的一个中国人地区。
   “那我们过的是什么河?”迪安问,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因为把他带进一个中立国是违犯日内瓦公约的。几天后,迪安被单独一个人带回满浦。他猜想他们承担不起他被杀死的后果,因为他可以在任何和平谈判中作为砝码。
  他是对的。鸭绿江沿岸战俘营里的许多其他战俘在东西之间被转来转去,以防他们被某支向鸭绿江挺进的联合国军先头突击部队夺走。虽然迪安是最受尊敬的战俘,而87名不同国籍的非战斗人员也具有很大的价值。这些人里面有:一名英国人赫伯特·A·洛德,他是救世军的副长官。有三人是汉城英国公使馆的成员:维维安·霍尔特上尉、公使乔冶·布莱克和副领事诺曼·欧文。此外还有以伯恩主教为首的许多罗马天主教修女和神父,开城卫理公会布道团的6名男女,其中包括在三八线附近被俘的拉里·泽勒斯牧师。也是在三八线被逮住的澳大利亚神父菲力普·克罗斯比,自被俘以来一直坚持作笔记。
   9月初,这群人突然被命令准备离开他们在平壤的监狱,在仁川登陆10天以前乘火车前注满浦。整个9月份和10月初,一直阳光明媚,有时热得可以游泳。一名士兵把他们带到鸭绿江,让他们洗衣服,洗澡,晒太阳。但到了10月中旬,这种舒服日子就结束了,一周以后,他们开始大吃苦头了。他们被赶走,跟在一大群联合国军战俘后面走了12英里,从满浦到了一个矿井倒塌了的城镇。在以后的几天里,他们偶尔可以听到远处的爆炸声,听起来像是大炮的声音,联合国军的部队肯定正往这里开进。小股的松松垮垮的北朝鲜军队不时从旁边经过,常常没有武器。10月26日,他们被命令再次动起来。他们实行轻装,临时捆了一副担架,抬上受病痛折磨的修女特蕾萨。另一名修女玛丽·克莱尔摔伤后还瘸着腿,而82岁的维莱默神父让人扶着才能走路。他们在天黑后出发时,下起了蒙蒙细雨。这些人抬着特蕾萨修女要通过弯弯曲曲的泥泞山路是不可能的,因此士兵们又把大家带回战俘营。
  他们在刺骨的寒风中冒雨一直走了三天。10月31日,他们被命令站好队,一名北朝鲜少校命令他们翻开兜子,交出所有的小刀。年纪大的还得交出走路用的棍子。“要服从我的命令,”那名少校说,“你们现在处于严格的军事管制下。我们要去中江里,”这段距离不下100英里。他冷若冰霜地环视了一下这群衣衫褴褛,凄惨兮兮的人。“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掉队。否则的话,我将严厉惩罚。”
  春川哥伦比亚修道院的院长昆兰被提名为这群人的头儿,那位少校同意了。他问谁来带领妇女们?他们挑选个子高高、阿肯色州出生的足智多谋的卫理公会布道团的内尔·戴尔来当妇女们的头儿。
  克罗斯比心情十分沉重。这位少校是个傻瓜呢,还是个要求这群人排成军队队列走路的恶棍?这群人中有抱着孩子的母亲、一名盲修女、走路踉踉跄跄的维莱默神父,还有身体羸弱的比阿特丽克丝修女和患有结核病的特蕾萨修女。
  救世军的副长官洛德走上前去说了他的担心:“如果硬要他们走的话,他们会死的!”
   “那就让他们走到死为止吧。这是军事命令!”
  俘虏们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但克罗斯比心里有数:没几个人不在低声祈求上帝。
  昆兰神父和另一个年轻的神甫搀着维莱默神父,他们上路了。最壮实的加尔默罗会白衣修士伯纳多特拉着盲修女玛丽-马德琳。在他们向东走的路上,泽勒斯可以看到一大群美军战俘排好了队,正准备上路。当战俘们转圈圈时,那名北朝鲜少校让这些平民俘虏停了下来,并利用等美军战俘的这点儿时间发表了一通宣传性讲话,“假设你是一名火车司机,机车出了故障,你会怎么办?你们会跪下来祈求火车开起来?还是找一名懂行的专家来修理?在这个国家,我们知道怎么做。我们不需要你们这些搞宗教的。你们是寄生虫。这个世界上有需要修理的东西。我们知道该干什么。”
  最后战俘们都准备好了,这时先来了一辆牛车,车上装满了他们的供应——米袋、干鱼和烟卷。他们后面跟着一长列士兵,约有700人,由高级军官约翰·邓恩少校带领。当这些战俘从旁边走过时,克罗斯比惊讶地看到有一些士兵们脚上流着血。
  这些平民俘虏在战俘后面集合好。尽管他们没人光着脚,但许多人穿的鞋很单薄。不少人让人扶着才能走路。泽勒斯和内尔·戴尔轮流帮着玛丽·克莱尔修女。尤金妮娅修女则搀着比阿特丽克丝修女。
  当接近一座城时,他们认出了那是满浦——他们又回到了他们出发的地方。战俘们走进一个牧场,平民俘虏随着也进去了。他们在地上蹲了几个小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位北朝鲜少校先前曾告诉他们,第一天要走16英里,他们要为等这么长时间付出严厉的代价。
  最后,卫兵把他们叫了起来,好像是因为他们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快点!快点!”他们像牧羊犬似的在队前队后跑来跑去喊叫着。这么紧张的节奏谁都难以忍受。在克罗斯比前面,可以看到有些憔悴的年轻士兵掉了队。在看押他们的士兵的追逼下,他们又跌跌绊绊地往队列里走去。
  在他们队列不整地穿过满浦向东走时,天已经黑了。黑暗中,步兵和机枪组急匆匆迈着同一种步伐从他们旁边经过。后边的人用木杠抬着重物小跑着走过,重物左右摇摆着。这是不知疲劳的中国人民志愿军。
  战俘们和平民俘虏步履沉重地缓缓而行,但刚走了约6英里就让停了下来。现在睡觉,押送的士兵说。他们三四个人挤作一团,这样可以暖和一些。但没几个人睡得好。
   11月1日拂晓,他们被叫醒吃了一顿煮玉米。在走出两三英里之后突然停了下来。在队列的前头,救世军的副长官洛德正在为说话的那位北朝鲜少校和几个战俘当翻译。克罗斯比看见他们向一座小山丘顶上走去,边走边说着话。“我命令你们谁也不许掉队,”少校说,“如果掉了队,我将用最严厉的军纪处罚你们,甚至不得不执行死刑。”
  他们继续往前走,但几小时后战俘们就不肯走了。少校再次让队列停下来,把各排的负责人叫过来。他通过洛德说,“你们违抗了我的命令,我有权处罚你们,现在就把你们都给毙了。”
  当少校把手枪顶住洛德的脑袋时,这位救世军副长官还在替年轻士兵们说话,对他面临的危险漫不经心。少校问谁的排掉队的人最多。
  停了一会儿,科德斯·桑顿朝山丘上走去。
   “你为什么让那5个人掉队?”少校责问桑顿。
   “因为他们快要死了,先生。”
   “你为什么不服从我的命令?”
  这位年轻的中尉回答说那就是要把抬死人的人累死。
  少校站在那儿怒目而视,似乎他不知怎么办是好了,而后叫过一队路过的北朝鲜士兵,“对一个违抗人民军命令的人该怎么办?”
   “毙了他!”他们喊道。
   “那就先拿你开刀,”少校说。
   “先生,在德克萨斯,”桑顿回话说,“我们把这叫做处私刑。”
  少校递给一名看押的士兵一条小毛巾,让他蒙住桑顿的眼睛,用另一条毛巾把桑顿的双手反绑起来。
  当少校脱下大衣指着他肩上的徽章时,一等兵威尔伯·雷·埃斯塔布鲁克和杰克·布朗宁在一旁吓得直发抖。埃斯塔布鲁克是在大田附近被俘的,布朗宁是被打散的第34步兵师的。“我有权这么干,”少校扣住扳机,走到桑顿中尉背后,父母们试图捂住孩子们的双眼。
  少校轻轻地把桑顿头上的皮帽子往上挑了挑,然后扣动了扳机,桑顿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名16岁的女孩儿尖叫起来。“住口!”少校大叫一声,“再叫把你也给毙了!”他环视了一下受惊的人群。“现在,”他在死一般的寂静中说,“你们明白了你们会怎么样的吧。”一名鞑靼商人8岁的儿子肖坎特·萨拉赫津这是头一次见死人,他两腿发抖,吓得要解开裤子拉屎了。他这次亲眼看见一个人的脑浆流了出来!
  克罗斯比在做祈祷。他们的命运全捏在一个疯子的手心里。外科医生亨利·利厄坎姆平静地从队列中走出来。“这会使我们在平静中团结得更好,”他说,并开始用一根棍在那座小丘脚下挖坟坑。地很硬,利厄坎姆冲发呆地看着他的人们喊道;“你们没人帮我?”
  他的话打破了恐怖的气氛,几名士兵从山丘上把桑顿的尸体抬下来,其他人用棍子和手指头帮利厄坎姆挖坑。桑顿被放进浅浅的坟坑里,盖上土和石头。
  他们继续往前走。从那时起,他们给少校起了个新名字“老虎”。战俘和平民俘虏有了一个殉难者——桑顿中尉。在克罗斯比看来,显然战俘们的情况比平民俘虏更糟。壮实些的难友扶着体弱者,架着走不动的人往前走。
   “老虎”规定的行进速度太让人受不了了,克罗斯比不知道当有人体力不支不能服从他的命令时会发生什么事情。会有大批的人被杀死吗?
  在第一站停下来休息时,一个官衔不小的押送军官走近平民俘虏。他跪下来压低嗓门儿说,“我们并不喜欢看到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我们的指挥官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为了完成这次行军,他什么都可以干。请按他说的办吧。”
  一小时后,特蕾萨修女就是扶着也走不动了,便“扑通”倒在地上。克罗斯比把泽勒斯叫过来,“拉里,我们可不能把特蕾萨修女留在后面死掉。”另外两个人帮泽勒斯和克罗斯比七手八脚凑合着绑了一副担架,由四个人抬着她向下一站走去。当他们在路边坐下来时,所有的人都觉得累得简直一点儿也走不动了。特蕾萨修女硬要下来自己走,但当发出继续行进的信号后,4个人又抬起担架迈着沉重的步伐上路了。走了1/4英里后,一名神父大声说:“难道我们不觉得不能再继续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他们停下来,轻轻地放下担架。特蕾萨修女硬要在另一位修女的搀扶下自己走,可不管怎样,得设法跟上行进的速度。
  泽勒斯感到惊愕。“宾,”他对克罗斯比说(美国人给克罗斯比起了这个绰号),她怎么能自己走呢?”
   “都没劲儿了。特蕾萨修女好久以前就把劲儿用完了。当你身体像她那样虚弱时,你只有拖着走,其他一切信仰都抛弃了。”
  同这样的人在一起是一种莫大的殊荣,泽勒斯心想。他第一次认识宾是在开往满浦的火车上。当时,他躺在一个没有东西遮掩的窗口边上的厢底上,阵阵寒风袭来,冻得人直发抖。克罗斯比脱下自己身上带拉链的夹克,“来,穿上它。”泽勒斯不肯穿。“穿一会儿,我们轮着穿,”克罗斯比硬是要泽勒斯穿上。泽勒斯这一辈子只是听说过有人脱下自己的衬衫帮助更需要的人,现在他实实在在发现了这样一个人。
  那天下午,他们顺着河流行进在蜿蜒于阳光普照的山丘之间。黄昏时,维莱默神父垮了,几个战俘用一张毯子把他抬上。最后他们在一家农舍旁边的牧场里停了下来。他们已走了20英里了。战俘们呆在露天的牧场上。而平民俘虏则被带到农舍里,在那里“老虎”对他们说,那些掉了队的俘虏正在人民军医院治疗。尔后,他把洛德叫到一边,强迫他在一张纸上签了字,纸上的内容是证明包括桑顿在内的那些掉了队的俘虏是因心力衰竭而死亡的。
  外交官们被指定去一间屋子,拖家带口的去另一间屋子,其他的人睡在院子里的稻草上,在大冷天里挤作一团。没几个人能睡得着。拉里·泽勒斯和在汉城的贸易交易所的副经理路易斯·丹斯整个晚上都在探望战俘们。
  有些战俘试图离押送的士兵们生的火堆近一些,却被赶了回来。黎明后,有12个战俘被冻僵了,另有3个不能走路。“老虎”命令他们留在后面。洛德听到“老虎”告诉当地人把他们埋了,他说的人里边包括那些走不动的人。
   11月2日,他们又走了20英里,中途没有休息几站。特蕾萨修女在卡纳万神父和克罗斯比的搀扶下上了路,后来快要晕倒了,不得不用条毯子把她抬起来。可两小时后,她硬要坚持再下地走。伯恩主教和卫理公会传教士克里斯蒂安·马特尔医生互相搀扶着,仍难以继续走下去。76岁高龄的法国人马特尔太太和两个上了岁数的俄国人芬德拉特太太及伊万·泰雷诺夫也走不动了。但当这些人掉在后边时行进既没放慢,更没有停下来。他们被迫跟上队形而不管其遭受的折磨多么痛苦。
  他们在一所中学停下来过夜。在给战俘和平民俘虏们吃了一顿饭后,平民俘虏被带到屋里。和上次一样,外交官们用一间屋子,另一间给妇孺们住。其他人被置于一间装满了战俘的大教室的墙角处。里边挤得满满的,但仍有数百名冻得够呛的士兵在外边过夜。他们心里暗暗恳求屋里的那些人挤得再紧些。当人们因痉挛、悲哀的下肢痛得直呻吟时,这间屋子就像是一家疯人院。
  一名看守的士兵两度让他们安静,第三次他大声喊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们。如果再让我回来,我就把门打开,在屋里放一把火!”他砰地把门关上走了。
  黑暗处传出一个平静的声音:“我说,你们听见那个看守的话了吧,”说话的是美军高级军官约翰·J·邓恩少校,“我命令你们为了自己保持安静。屋里的军官和军士都在哪儿?你们不能呆在一起,要分散开。从现在开始,谁要是叫唤,就把谁扔出去。”
  有半个小时没有出现任何声响,后来有人大声呼喊起来。这个冒犯的人被人们从头顶上举到门口猛地扔了出去。又是一阵平静,但后来又有一个人叫了起来。这个人一边叫一边捶着背,直到有人使劲打了他一下喊道:“现在就把他扔出去!”
  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有个军官打那个人了!”屋里回响起一个宏亮,清脆的声音。那名军官自报了姓名、军衔和军号,“如果有谁想在战争结束后站在某个调查委员会面前要把这件事弄个明白的话,请说出来!”
  屋里鸦雀无声,那天晚上再也没人发出一点响动。
  刚过黎明,门被猛地打开了,露出“老虎”笑眯眯的脸。“大家都站起来!”他命令道。可是只有6个男的能站起来。靠近门口的那些人身体往前倒下爬了出去,后面的一排人也跟着爬了出去。
  吃过早饭后,“老虎”站到一个箱子上。他宣布,人民政府对他们的健康和最终获释很关心。因此,他们应当为对他们的康乐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谢,并给以很好的合作。对那些在途中掉队的人不用有丝毫的焦虑!但最后“老虎”带来一个好消息:所有感到走路吃力的妇女将坐车走。
  该动身走了,看守们不许克罗斯比和其他搀扶妇女的人仍留在后边,只有救世军的副长官洛德可以,还需要他当翻译。当男人们刚走得看不见了,内尔·戴尔就被告知到最后也不会有任何车辆,每个人都必须用双腿走,三个老年妇女也不例外——修女比阿特丽克丝和特蕾萨及马特尔太太。
  内尔·戴尔尽了她最大的努力使妇女们在一起,但3个身体最弱的很快就落在了后面,洛德同她们呆在一起。走在前面的妇女也很吃力。内尔乞求看守休息一会,他最后点头同意了。可是她们刚刚伸腿坐在路边,几个看守就开始踢内尔的腿了。妇女们挣扎着站起来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那名懂英语的看守倒是让她们歇一歇,但不许躺在路上。
   “你们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们?”无所畏惧的内尔问,“我们岁数都这么大了,尊重老人难道不是朝鲜的传统?”
   “尊重老人是我们的传统,”看守说,“但现在我们是在人民军里,在这些事情上我们是不自由的。”
  落在老远的只有修女比阿特丽克丝和尤金妮娅。比阿特丽克丝一屁股蹲在地上起不来了。看守们试图让她起来却是白搭。尤金妮娅也没劲儿了,她恳求看守说,他们正在虐待的是位76岁高龄并在朝鲜照顾了50年穷人和孤儿的老太太。看守命令她继续往前走,但她硬要同她的同伴在一起。“走吧,姐姐,走吧,”比阿特丽克丝说。看守把尤金妮娅推倒在路上。她听到一声枪响,回头一看,比阿特丽克丝的尸体正被推下一个陡峭的山坡!那个小东西翻滚着,最后砰的一声滚到深谷里去了。
  掉在最后面的两个人终于出现了,洛德用一根绳子拉着俄国寡妇芬德拉太太。吃了点东西后,她们又上路了,但看守非要洛德把芬德拉太太丢在后边。此后她就再也没有追上他们。现在,曾帮着昆兰主教搀扶维莱默神父的那名神父的膝盖已受伤了。克罗斯比接替了膝痛的神父,但上了岁数的维莱默已是精疲力尽了。
   “把我留在这儿吧,”他说,“这些人肯定是要我死在他们的院子里然后把我埋了。”
  看守对昆兰和克罗斯比说:“你们不能把他留在这儿,他得继续走。”
  两名神父又搀着维莱默走了一英里。在一个拐弯处,他们看见远处停着一辆牛车,便急忙赶过去,恳求那辆牛车不要走开。他们最后到了牛车跟前时发现了那几个法国外交官和“老虎。”原来是“老虎”截住了一辆运送物资的牛车来给马特尔太太坐。使克罗斯比吃惊的是,“老虎”竟同意让维莱默神父同她一块儿坐上去。在那天下午,“老虎”还为一家处于危难的几口人找到了车辆。
  那天晚上战俘们睡在一所中学里,平民俘虏们则住在一所教堂里。教堂里没有窗户,一名富有同情心的看守点了一个朝鲜式火堆来烘热地板。里边热了起来,连冬天休眠的小虫子也开始乱跑一气。
  天刚发亮,看守进来了,平民俘虏们不怎么舒服的休息结束了。泽勒斯往外一看,看见校舍的门口铺着小雪。他环视了一下他们将要走的带状的滑乎乎的道路,它在丛山中层层蜿蜒。在雪封山之前他们得翻过山顶。“我担心我们中间有人过不了山顶,”泽勒斯说。
   “拉里,我的孩子,你是对的,”昆兰主教说,“但是仁慈的上帝会在天国给他们比共产党人在这块不幸的土地上所给予他们的更热烈的欢迎的。”他在此地成为共产党国家之前就已了解它了。
  由于下雪,他们没吃早饭就出发了,尽管在头天晚上只吃了一点点。维莱默神父和马特尔太太还让坐牛车,其他人则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婉蜒于一道道比较宽的环道上往上走。通常总是助人的拉里·泽勒斯扶着修女玛丽·克莱尔,在他们后边是盲修女玛丽-马德琳和修女伯纳多特,伯纳多特在被雪覆盖的茫茫山路上一直陪伴着马德琳。她们边上是为特蕾萨领路的克罗斯比神父。
  当往山上爬变得既困堆又危险起来时,克罗斯比听到前面响了几枪。他猜想看守们是在像平常一样放几枪解闷儿。在一条深谷的口上,他们遇到一名北朝鲜军官和几名看守正在回头顺着路往下走。他们笑了起来,泽勒斯和克罗斯比谁都没想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几分钟之后,他们发现有两名精疲力竭的战俘坐在路边,身后站着几个看守。
  平民战俘从另一个拐弯处绕了过去,又听到两声枪响。克罗斯比的脑袋一阵眩晕,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就好像是冲他开的枪一样。原来正在枪杀战俘!
  他们走到一名一步也走不动,绝望地坐在路中间的战俘眼前。一名看守站在附近,等着让平民战俘过去。大约过了一分钟,泽勒斯听到“砰”的一声步枪响,他转过身去,看见看守正把尸体往路边上滚,首先在他的脑海里,这一野蛮场面几乎很快变幻成被杀害的战俘安然地出现在上帝面前的情景,而后他又被带回现实中来。他们又走到其他走不动的年轻士兵跟前。通过这些战俘的眼睛,泽勒斯就可以看出他们明白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当看到越来越多的战俘筋疲力尽地坐着或躺着,看守们给人以不祥之感地等着平民俘虏经过时,一种绝望的感觉占据了克罗斯比神父的心头。如果说昨天还能看出些人性的话,恐怖的今天,11月4日,就是人性的终结。
  屠杀在继续。每一次当他们走近疲惫不堪的战俘——现已极度虚弱,摇摇欲坠,骨瘦如柴——时,克罗斯比都尽可能离他们近些,以便说几句有关在这一时刻,上帝的爱怜的话,上帝的宽恕……上帝的报赏正等待着他们。有些战俘点点头,好像他们听懂了一样。他可以听到前面有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在唱《上帝保佑美国》。
  泽勒斯来到吃力地抬着一个跟不上行进速度的战友的四个美国大兵前。一名看守命令他们把那个战俘放下,回到队列中去。当这四个美国兵懊悔地服从命令时,一名美军军官出现了,只见牛顿·兰特恩少校一下子把没有活动能力的那个士兵背到肩上,大步往前走去。他这种劲头儿能持续多长时间?泽勒斯弄不明白。和克罗斯比一样,他也被绝望之感主宰了。他看到一个光着脚的战俘试图去扶一名掉在后边的弟兄,但较弱的一个摔倒在地上。看守一把把较壮的那个推开,摆着手势让他自个儿走。光着脚的士兵突然站起来,刚走了几步便又回到摔倒的战友身边,脱下他的两只鞋,而后紧紧抓在手里,往队列奔去。地上的人和看守都没有表示反对。
  在那个死神般的上午,有21名战俘被杀害,克罗斯比和泽勒斯现在明白了比阿特丽克丝修女和18名在前一天掉队的士兵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由于某些原因,那天上午的死亡行军随后得到了几乎是人道的对待。在昆兰主教和救世军的副长官洛德的恳求下,为所有的妇女、儿童、6个老头儿和5个生病的战俘提供了一辆卡车和一辆公共汽车。此外,还允许他们在第二天早晨休息。次日下午,平民俘虏和战俘的大队一起出发了:后面是行进速度稍慢些的病弱士兵。他们走了10英里,在另一个校舍里过了夜。
  他们最后于11月8日在中江里结束了这次行军。包括尤金妮娅修女在内的俘虏们,在寒冷刺骨的雪天里走完了100英里的崎岖不平的地面,沿途留下了几乎100具尸体。这次艰难的长途跋涉现在有一个名字:“死亡行军”。
第18章 毛泽东设下陷阱
作者: 托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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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6日-11月17日)
1
   10月26日,鸭绿江附近的平民俘虏被转移到另一个战俘营那一天,麦克阿瑟将军正在祝贺韩国6师7团的一支巡逻部队到达鸭绿江边。到达满洲边界的确是一个让人来劲的时刻,但很快麦克阿瑟就听说该师的另一个团(2团)在南边50空哩处遭到灾难性打击。到黎明时,有一个营全军覆没,整个团被打散,幸存者四散逃往山里。这场失败以及直到鸭绿江的过长延伸使6师丧失了战斗力。
  韩国第6师的崩溃及随之而来的韩国第2军其余部队的瓦解,使得第8集团军的右翼处于危险的境地。白善烨的韩国第1师将是中国军队的首要攻击目标,而且看起来生存的机会微乎其微。在白的右翼,韩国第2军的残部早已又陷入一片混乱溃退。在他的左翼,他的部队和美第24师之间有一个15英里宽的缺口。
  盖伊将军的骑兵8团奉命去援助白,但由于路不好走,几天之后才到达白在云山正西、清川江西北15空哩处的战线。10月31日晨,G连的一个排长哈里·特罗洛普中尉用两个步兵班、一个配备有一挺轻机枪和一支勃朗宁自动步枪的有4名士兵的班和一个火箭筒班建立了一个前哨阵地。包括他自己在内,共27个人。他们发现这个地方满地都是韩同军队扔的垃圾。特罗洛普派出一支4人巡逻队,用望远镜跟踪着。当他们走出400码之后,遇上了小型武器的火力,他打电话给连长戴维斯上尉请求指示,连长要他守住阵地。特罗洛普给营长打电话,得知他可在半小时后得到炮火支援。他被告知,如果敌人进攻的话,他要在营里的其它部队增援之前守住阵地。
  大约在下午两点,特罗洛普看见有一支营级规模的敌军正向他这边推进。他的排开火了,敌方散开了。可是一个小时左右之后,特罗洛普十分吃惊地看到有更多的敌人集中到他这边来。在他正前方仅300码的地方有一支20人的纵队,在其右翼,另外50名敌军已开始冲进来,这队士兵身穿缝制的棉被似的军服,头戴软软的棉帽,看上去军纪不错。
  当他们靠近时他喊了一声“开火!”迫击炮和火箭筒一齐开火,这20名敌人共有5人被打死。右边的敌人散开到掩蔽处,而后又开始向前运动。
  弹药越来越少,特罗洛普请示进一步的命令,被告知马上撤至G连的防区。他这个排带着一具尸体和5名伤员迅速退了回来。特罗洛普奉命用两辆坦克建立了一个防御阵地。晚上9点半他的排遭到75码外的射击之前一切都很平静。而后敌人推进到25码以内,但在坦克火力的攻击下,他们被击退。
  接下去,50名敌军士兵拿着小型武器和手榴弹进来了。当两个人影向两辆坦克扑去时,特罗洛普用50毫米口径重机枪向他们射击。他听到一声女人的叫声,看见有个人影跪在地上,手捂着脸。在间歇时,他朝人影匍匐过去,看清了是一名妇女。她理了个像士兵一样的短头,身穿一身军服,带着两颗手榴弹。
  一名通信员爬到特罗洛普身边。E兵连的右翼全是敌人,也许G连的后面也渗透进了敌人。有人喊了声:“敌人在那儿!”
  当两辆坦克后撤时,从四面八方开始射来弹雨。“冲出去!”特罗洛普喊道。这是一次溃败。他带着两名伤员往回退了25码。两辆坦克上这会儿有八九个伤员,但他们招来了火力,当坦克手和该排的残部往回退过8英尺高的堤岸时,他们被枪走了。
  左右两边吹起了军号,他们看来配合得很好。特罗洛普可以看到许多敌人跑到大道上。当他带路向南翻过一座小山丘时,他听到有人叫:“特罗洛普中尉,特罗洛普中尉!戴维斯上尉受伤了,他要你来。”
  特罗洛普又回到那座山丘,发现戴维斯和一名少尉倚在一起。“想办法把我弄出去,”戴维斯说。他说他的一条腿被击中了,可特罗洛普找不到伤口。而后他在上尉的肚子上看见有个洞。子弹肯定是从上往下穿过他的大腿,打在左膝上。已开始出现麻痹,但戴维斯却丝毫没感到痛疼。“和我在一块,”他说,“替我指挥。”
  他被放在一件雨披上。特罗洛普、少尉和两名士兵每人抓住雨披的一个角往山丘上走去。接近山顶时他们发现在约50英尺外有敌人。就在那个时候,月亮出来了,一把军号吹了起来,敌人冲下山丘。少尉和两名士兵放下戴维新,跳进一条好久没用过的沟里。特罗洛普抓住雨披,设法拉着上尉跟在他们后面。当敌人到了20英尺远时,少尉和两名士兵跳出去跑了。敌军士兵撒腿就追,而没注意到戴维斯和特罗洛普。一阵密集的枪声,一名士兵栽倒在地上。
  少尉逃掉了,但另一名士兵也被刈倒了。一刻钟之后,特罗洛普爬了出来,敌军士兵在周围转悠。他又爬了回去,给戴维斯盖上雨披,而后拔了几把草放上去以作伪装。他手里拿着一支M-1步枪向一条冲沟爬去,在那里看到敌人正在查看那两名被打死的士兵的尸体。特罗洛普打出去五发子弹,然后绕过敌人向山丘顶上爬去,把敌人从戴维斯那儿引开。等他又绕回来时早已是午夜过后了。
  特罗洛普先后几次爬上山丘,看一看能否找到援助,结果连个人影也没发现。11月1日凌晨6时许,他发现戴维新身上很热,但脉搏找不着了,而且停止了呼吸。为了使尸体好找,特罗洛普在一个棍子上绑了一条草黄色手帕插在地上,然后向前哨阵地摸去,他仍在期望发现支援。走了约200码之后,他突然撞上两名敌军士兵,一个手里拿着一支 M-1步枪,另一个拿着一支上了刺刀的苏制卡宾枪。当他们把他围住时他站住并举起了手。谁也没说话。端着上了刺刀的枪的那个士兵用枪抵住特罗洛普。他们笑着轻轻拍了拍特罗洛普的口袋,嘴里叽叽咕咕说着什么,然后把他推到下面的小路上,朝一间小屋走去。在进小屋之前,一名士兵脱下了特罗洛普的结婚戒指。
  在小屋里,特罗洛普试图跟他们俩说话,但他们听不懂英语。由于他们穿的比北朝鲜军队好,他猜测这俩人必定是他曾听说过的中国士兵。他可以看到拿着M-1步枪的士兵手勾着扳机,一副随时可以开火的姿势,保险机却关着,显然对这种步枪不熟悉。特罗洛普想寻机干掉他。这个看守打着手势让特罗洛普出来,给了他一把镐,为躺在一条小道旁边的一具美军尸体挖一个坟坑。特罗洛普挖土把尸体埋了,在坟头上放了一块石头和一根木棍。
  那个中国兵打手势让特罗洛普回小屋去。特罗洛普把镐换到右手上,挥舞起来,在士兵的脑袋上连击三下,夺过M-1步枪迅速翻过山丘,跑进一条小山谷,又爬上一座山丘,藏在树丛里。他身强力壮,又有六发子弹。天气冷得钻心,不管以后怎么样,他已决定去南方过冬了。
  到了11月1日,终于有了可信的证据,表明整个云山地区已有大规模中国军队运动。那天下午,一架侦察机发现有两个敌军步兵的纵队正沿着距特罗洛普的前哨阵地不远的小道向东南方向运动。“我们的炮弹落在他们队伍的中间,但他们仍一步不停地过来了!”
  盖伊将军请求让特罗洛普所属的骑兵8团撤退,但第1军军长米尔本将军不准。那天晚些时候,米尔本,这位前西点军校的运动员,接到沃克打来的一个电话。韩国第2军已不复存在,第1军的右翼失去保护。米尔本带着他的德国种小猎狗“埃博”立即前往清川江南几英里处的小城镇军隅里,以便在通往平壤的大道上组织一支阻击部队。
  那天云山周围的形势不断恶化。夜幕降临时,整个骑兵8团遭到猛烈进攻。米尔本准许盖伊撤出被围攻的部队。夜里11点45分,盖伊发布了一道命令,让各营和团部做好准备,随时向南撤退。
   11月2日晨,特罗洛普中尉被说话声和挖地声吵醒后,发现他在敌人中间。但他隐蔽得很好,太阳出来了,天暖融融的,他又睡着了。他第二次醒来时天下起了雨。他看了看表,下午6点——幸亏他当初在中国士兵脱他的结婚戒指之前匆忙把表勒到手臂上而没被发现。他等到天黑了才出去,然后慢慢摸了500码来到一条河边。河两边都有中国军队在挖地,他可以听到军号声,两个小时以后又听到有200名敌军唱着歌沿一条大道站队集合。特罗洛普藏在山上的草丛里观察着这次不一般的行动,断定他旁边肯定是个什么兵站。他猜想,敌人的初次进攻肯定来自西北方向。整个后半夜他都在打瞌睡。
  那一天对他所属的团来说是惨痛的一天。到那时,骑步8团的全部3个营都被打散,生存者逃往西南方向。
  第二天早晨,特罗洛普中尉在敌人的战线后面醒来后发现薄雾蒙蒙。他在草丛中往一座小山爬去,每隔50码停下来观察一番。大约上午10点钟,他注意到约 200码开外有一个穿着美军服装的高个子士兵。那是个东方人,但看上去又像是在躲避这一地区的敌军,因此特罗洛普猜想他是友军。在用枪对准他后,特罗洛普喊道:“嗨,当兵的,你是美国兵吗?”他说是。“哪个连的?”G连——和特罗洛普是一个连——但他以前从未见过这个家伙。“哪个排的?”
   “萨克萨中尉排的。”
   “过来,把枪放在左手上,枪口冲地。”
  他照办了,说他是下士片川茂。特罗洛普认出了他,告诉他他计划从侧翼绕道逃出去。他俩出发了。突然碰上了几个老百姓,在附近搜寻着什么,其中的两个人拿着枪开了几枪,显然是朝那几个散兵坑开的枪。特罗洛普和片川决定往西去,过了前面的河后再向南转。在小山的盆地里,一些朝鲜老百姓和200名中国人正在往北运送伤员。由于这俩美国兵到达河边时正是下午半晌,他们一直等到天黑了才过河。但夜幕刚一降临,就吹起了军号——这是中国人的联络信号,而非美国人所想的是用以鼓舞士气的东西。河对岸出现了手电筒的光亮。当他们回头往小山走时,听到说话声便一动也不动地藏了起来。而后听清了说话声是英语。片川爬到前面,藏在一个草丛后面喊道:“嗨,你们这俩家伙是美国兵吗?”
   “是,我是G连的劳伯中尉。”
  说话的人同也是G连的列兵吉米·沃森和E连的一个生病的士兵走了过来。特罗洛普把M-1步枪给沃森让他去放哨,当天夜里便一直在研究制定计划。他们将在凌晨四五点钟敌人戒备最松的时候往外走,每个人单独行动,相隔15英尺距离,以轻轻击掌为联络暗号。特罗洛普告诉他们万一遇到攻击时才许说话。他们共有四支M-1步枪和一把45毫米口径手枪,片川有一袋子弹和四颗手榴弹、10袋糖、5袋咖啡,一个罐头及半壶水。他们打11月1日中午以后还没吃一口东西,但谁也不饿。他们决定把咖啡和糖留下来在没劲儿时吃,然后交换了姓名和地址以便有人安全返回后用。除了生病的士兵外,其他人都做好了突破敌人防线的准备。生病的士兵只是说:“反正他妈的没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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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北京,毛泽东一直关注着西线战役进展的情况,他在11月2日夜间致电彭德怀,认为有必要使用38军,隔断清川江南北两边敌人联系,并坚决消灭北进的美军第2师。“此是第一要紧的,其它的都是次要的。”
  当沃克奋力支撑正在崩溃的战线的时候,信心十足的阿尔蒙德将军已做好了在东线发动进攻的准备。他命令海军陆战7团从港口城市兴南向北挺进,直扑鸭绿江。美第7师也向海军陆战队的右边北进。“当我们把这一带全部扫清后,”阿尔蒙德说,“韩国军队来接防,把我们的师撤出朝鲜。”他还不知道西线已遭到重大损失。
   “我们可望会一会共产党的军队,”第7陆战团团长霍默·利曾伯格上校在一份非正式简况介绍中对他的军官和军士们说,“重要的是,我们得打赢这第一仗。”
   11月1日,当中国军队进攻特罗洛普中尉和骑兵8团的时候,陆战7团紧跟在韩国26团后面,乘卡车驶离咸兴。那天下午后半晌,他们为当天晚上获取了一个紧凑的环形防线。那天白天,韩国军队遭到中国军队124师的打击。阿尔蒙德的两位参谋断定,进攻部队可能为了保护中国第4野战军的侧翼,并未构成威胁。
  次日(11月2日)晨,海军陆战7团继续前进,中国军队的远程炮火给他们造成了一些伤亡。下午,海军陆战队前进了36英里,遇到敌人微弱抵抗,距离水洞不到一英里。再前进27英里多他们就将到达长津湖南端具有战略意义的村庄下碣隅里了。
  他们原指望第二天不会遇到麻烦,因为他们不知道中国军队一个团已集结在北、西两面,而另一个团已占领东面高地,第三个预备团就在几英里的后面。晚上11 点,利曾伯格的第1营报告说其右翼遭到进攻;一小时后,2营报告说在其左翼发现北朝鲜军队两个营。形势很快明朗了,陆战7团的这两个营正受到左右两侧的全面进攻。
  当晚中国军队增大了压力,阻击了海军陆战队两天。最后,在11月4日,海军陆战队总算突破阻击,向前推进了6000码。
  第二天(11月5日)发生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麦克阿瑟没有和华盛顿商量就发了一道命令,轰炸鸭绿江大桥北朝鲜一端。这时他认识到中国军队的干预不是开玩笑,因为他们已经把第8集团军赶过清川江,而且有在沃克的主力渡江时攻下桥头堡的危险。
  为了阻止中国军队大批涌入朝鲜,麦克阿瑟发出了轰炸的命令而没有同参谋长联席会议协商。这使远东空军司令斯特拉特迈耶将军非常不安,他立即提醒五角大楼注意这一事态。在飞机起飞1小时20分钟之前,参谋长联席会议命令麦克阿瑟,在接到进一步的通知之前,推迟对满洲边界5英里之内所有目标的轰昨。
   11月6日凌晨两点,从华盛顿发来的一封急电把麦克阿瑟从床上叫了起来。他把电文拿到桌上的台灯下看,使他感到震惊。他先是取消了轰炸的命令,而后坐下来拟了一封复电。“大队的人马和物资正从满洲涌过鸭绿江上所有的桥梁,”他发电报说。轰炸拖迟的每一小时都将使美国军队和其它联合国军队付出大量的鲜血。 “我是在我所能提出的最严重的抗议之下暂缓进行这次打击,并执行您的命令的。”他要求参谋长联席会议立即重新考虑其命令。
  布雷德利接到东京发来的电报后,立即用电话告诉了总统,总统最近在布莱尔大厦差点儿遭到波多黎各革命分子暗杀。显然,他没有与麦克阿瑟对着干的情绪,便点头同意了。“让他干去吧,”他答复布雷德利。毕竟麦克阿瑟是在战场上,对问题感觉强烈。这一次麦克阿瑟又按他的想法去干了。参谋长联席会议授权他去执行已计划好的轰炸。
  似乎暗中参与了东京和华盛顿进行的一切,出于令美国人大惑不解的原因,中国军队在同一天同联合国军脱离了接触。在西部,沿清川江布防的澳大利亚军队看到中国军队在黎明前发动了一次进攻后就撤走了。那天一整天,侦察机都在报告说看到中国军队向北撤退。夜幕降临时,他们消失在群山之中。在东面,海军陆战7团仍在镇兴里以北同中国军队交火,但当他在第一天一清早醒来时,敌人神秘地消失了。
  他们的撤退使关于中国干预的争执重新开始。它是真的干预吗?也许他们遭受的打击太重了才不得不后退的。另一些人臆测,他们撤退是给联合国时间来重新考虑向鸭绿江推进之行动。
  对于麦克阿瑟来说,他只赞成制定从东西两面发动一场全面进攻的计划。
3
  在北京,毛情绪高涨。他对麦克阿瑟的分析准确无误,非常自信正引诱这位最高司令往陷阱里跳。由于沃克不知怎么地已把其大部分军队安全撤过了清川江,毛认识到硬要按他原来的计划发动进攻将是蛮干。志愿军的补给已经消耗了。因此在前一天,他命令彭在东西两线同时突然停止了进攻,第一次战役结束。
  毛认为,虽然没有完全实现当初制定的在头13天里的歼敌计划,但已经歼敌15000人,挫败了麦克阿瑟在感恩节前占领整个朝鲜的计划,朝鲜的形势已经稳定下来,为重新做出判断和金日成重组其被打散的军队赢得了时间。这次战役还使中国人民志愿军在获得了与装备重型武器的敌人作战的经验的同时,在朝鲜建立了一个稳固的阵地。
  毛估计,由于这次突然撤退,自认为已打退中国军队的麦克阿瑟将使部队继续向北推进,从而冒险延长他自己的供应线。然后中国人民志愿军和北朝鲜军队可以从其在树林茂密的深山里的隐蔽处出击,赢得决定性的战役。
  根据彭的建议,毛命令志愿军采取扩大正面运动防御与游击战相结合的方针。“如小敌则歼灭之,如大敌则边打边退,诱敌深入,以便主力部队消灭之。”
  在征得参谋长联席会议批准后,麦克阿瑟在11月8日命令轰炸鸭绿江上的桥梁。第一批轰炸造成的破坏甚小,中国军队继续进入朝鲜。然而,这次轰炸却产生了历史上第一次喷气式飞机之间的空战。拉塞尔·布朗中尉驾驶一架F-80战斗轰炸机击落一架苏制米格-15战斗机(也许驾驶员是中国人)。米格飞机的出现更使麦克阿瑟深信在鸭绿江边阻止中国军队的严重入侵乃是上策的信念。
  同一天,参谋长联席会议的一封电文给了麦克阿瑟他所需要的机会。参谋长联席会议征求他如果中国人可能采取下一步行动他对轰炸的最新看法。他答复说,用他的空中力量,就可以切断从鸭绿江北边对目前正与他对阵的中国军队的增援。“我计划在11月15日前后发动旨在推进到边界并夺取整个北朝鲜的进攻。任何缺乏这一目的的计划将完全摧毁我的军队的士气,而且心理上造成的后果将是无法估量的。”
  尔后,麦克阿瑟想直接给杜鲁门一击:“把北朝鲜任何港口放弃给中国共产党分子的侵略,都将是自由世界在近期的最大失败。的的确确屈从于这样一种邪恶主张将破坏我们在亚洲的领导和影响,并在政治和军事上使我们的地位站不住脚。”
  参谋长联席会议又一次屈从了。他们建议,麦克阿瑟提出的全面进攻计划“应当予以审查但不应改变。”换句话说,只要看起来“有适当的成功机会,”就应该允许他去干。
  艾奇逊、马歇尔等人一字不拉地接受了参谋长联席会议给麦克阿瑟的怯懦的答复。“总统所有在这个问题、民事和军事方面的顾问,都知道出了严重差错,什么差错,怎么去找以及怎么处理,全都不吭声。艾奇逊如此坦白承认,如果杜鲁门当初像英国人建议的那样,支持参谋长联席会议,发布一项命令,退缩到朝鲜的窄腰,而且沃克也愿意这样去做,常识就会处于支配地位。“但这就意味着一场同麦克阿瑟的斗争,会被他指责为他们否定他取得的胜利……因此他们犹豫了,动摇了,机会失掉了。当每个人都行动无误时,我想,没有谁会在事后对他自己十分满意的。”
  在西部前线,第8集团军至少将有7个师、大量炮兵和坦克来发动一场全面攻势。最使沃克担忧的是后勤。支持这样一场进攻一天至少需要4000吨供应,而他只得到了这个数字的一半。他通知麦克阿瑟,11月24日之前他不能发起进攻。
  在东部前线,存在着另一个问题。麦克阿瑟的作战军官埃德温·赖特准将认为阿尔蒙德把第10军的前线铺得太宽。他劝说麦克阿瑟给急于在几个地方同时到达鸭绿江的阿尔蒙德降降温。第10军应该一切为了支持第8集团军推进。随后赖特建议阿尔蒙德准备改变其任务,以便配合沃克的全面进攻。
  尽管麦克阿瑟很信任阿尔蒙德,但还是同意了赖特的意见。11月15日,这位第10军军长奉命重新确定了进攻方向。向鸭绿江的全速推进将服从于对阿尔蒙德不大看得起的沃克将军的支援。阿尔蒙德接受了麦克阿瑟的决定而没有提出反对。向西发动一场进攻以支援沃克的计划将主要由海军陆战队来实施,但允许巴尔将军的第7师继续向鸭绿江推进。实际上,阿尔蒙德是在使巴尔不能支援第8集团军。
  沃克和阿尔蒙德之间长长的缺口最短处即从第8集团军右翼的最北端到第10军左翼最靠西的阵地之间的距离,仍至少有20空哩。再往南,空隙约为35空哩,而通过山路的路上的实际距离就更大。
  阿尔蒙德和沃克安排了一套巡逻计划,但巡逻队很少进入缺口地带。但这一疏忽似乎并未使阿尔蒙德操心,沃克却深为之担忧。麦克阿瑟个人认为,北朝鲜的山脊使得中国军队不可能利用这一地区展开军事行动。这表明他对他的新敌人的了解是多么的少。对于阿尔蒙德来说,第10军和第8集团军之间的联络靠无线电和一名联络官每天乘飞机来回一趟似乎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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