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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战斗-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

_10 约翰·托兰 (美)
  到11月17日,沃克已解决了后勤问题,他通知东京,他可以在一星期内发起全面进攻。麦克阿瑟把暂定的进攻日期转告给参谋长联席会议,还颇为乐观地说,由于空中进攻大大减少了敌人补给的流入,已切断了战场同中国增援部队的联系。他再次重申,前景是光明的。
4
  一周以前,毛已命令彭在一个月内在东西两线发动一场联合进攻,歼敌七、八个团,把战线推进到平壤至东海岸之间。“如果实现了这个目标,”他断言,“我军就在根本上胜利了。”
  四天后,彭召集了志愿军党委会议,决定了下一步的作战方针和作战计划。会议同意仍采取运动战、阵地战、游击战相结合,内线和外线相结合的方针,力求在运动中消灭敌军。
  会议还认为,歼灭敌人有两种方法:围点打援,以2-3个军(相当于美军6-9个师)进入敌人控制的区域。“坚决执行毛主席的命令,往南推进到平壤至东海岸地区,歼敌六七个团,使敌人由进攻转入防御,以便我军将来举行反攻。”
  为了建立毛的陷阱,东部的志愿军在11月7日突然停止了对向长津湖前进的海军陆战队的进攻,撤退了。两天后,西线的志愿军也佯装败退了。
   11月10日,沃克和阿尔蒙德按照麦克阿瑟的命令,继续向北推进。到第7天时,俩人都接近彭正准备进行重大战役的地区。不幸的是,第8集团军和第10军的情报机关都大大低估了彭的实力——事实上,他们都还误认为林彪负责志愿军——而且也没有查明隐蔽起来的、正在为歼灭他们秘密进行准备的敌人的行踪。
第19章 功败垂成
作者: 托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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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6日-26日)
1
  在西线,哈里·特罗洛普中尉带领一行人通往安全地带的企图屡屡受挫,心情十分沮丧。腹背受敌,几乎没有成功的机会。11月6日,他们在一片遗弃的散兵坑里偶然发现两只士兵背囊,其中有6条毛毯,两只睡袋、短裤、袜子、剃发用具和牙刷,另外还发现一只装满手榴弹和子弹的木箱。截止此时,特罗洛普已损失1 人。剩存的4个人,在阵地四周用手榴弹布下饵雷后,感到安全多了。然而更能令特罗洛普振作精神的是可以刷刷牙。
  次日下午,正寻觅食物,他们听到坦克火炮和密集的轻武器射击声,于是决定坐守原地,以待友军突围出来。天黑后,特罗洛普爬上崖顶瞭望。11月8日凌晨4时,他又听到——阵坦克炮声和T-34坦克开进的轰鸣。特罗洛普溜下山崖与同伴会合。他翻出一卷卫生纸,在地上拼出“HELP” [ 译者注:“求救” ] ,每个字母五英尺,其上镇以石块。黎明时分,一架联络机在上空盘旋,但显然没看到他们。特罗洛普脱下短袖衫挥舞,仍运气不佳,无济于事。
  他们饥肠辘辘。下午3时左右,特罗洛普和片川决定去搜索这一带唯一的民宅。距离尚有200码,撞见一个约18岁的男孩。特罗洛普勾动食指示意:要不要干掉他?片川也用手势回答:抓活的。他俩爬到离男孩30英尺范围内,突然跃起扑上去。
   “我,美军的。”那个朝鲜人不住地念叨。特罗洛普问,是哪个营的?“2营”。营长是谁?男孩说出三个名字并将菲尔兹上尉描述一番。最后他说有办法天黑后带来食物。疑念未消,特罗洛普指示他傍晚7点老地方见面。
  片川和特罗洛普提前一小时返回,以防有诈。几分钟后,看到男孩从山洞出来,背着个大包袱。整7点钟,他发出呼唤:“噢哎”。他搞到近10磅小米饭,其中掺杂着菜豆,外带一种深绿色酱,粘糊糊,酸溜溜的。男孩乞求带他一起走。“明天这个时候再带些食物来”,特罗洛普说,“你的事我们会考虑”。
  集体摸黑饱餐一顿,余下的第二天享用。对于特罗洛普,这些食物味道之美犹如亚赛牛排。第二天一早,用过餐后,各自擦拭武器。下午时分,一颗饵雷炸响了。他们提心吊胆等了半小时,总不见敌人踪影。满腹狐疑,特罗洛普和另外一人摸上山坡,看到炸死一名朝鲜中年妇女。他们将她拖走掩埋掉。
  一架C-47运输机飞临上空,在这一地区盘旋。能听到一个女人在用外语广播,讲的大概是中国话,然后是音乐,接着又是更多的讲话。一小时后,一架联络机在上空往返飞行。四个人一齐走出丛林挥动手臂,但驾驶员竟视而不见。特罗洛普在日记中写道:“我们全体一致用不登大雅的字眼儿对该机发表了意见并研讨了该驾驶员的先人祖宗。”
  天黑后,片川和特罗洛普再次去见那个朝鲜小伙子。他又带来了食物,但声明给他食物的人再也拿不出什么了。特罗洛普决定让他入伙。他们匀出武器装备给他,但不分派他站岗放哨。三天里,他们不断变换阵位,企图向南突出重围,结果是枉自徒劳。11月12日深夜,直线距离清川江河口20英里处,他们跨越一条小溪,经过一座村庄,然后爬上一道山梁,在这里发现孤零零一间小草房。草房里找到一些马铃薯和一桶干玉米粒。他们点燃一堆火,煮咖啡,烧烤玉米粒。味道像爆玉米花,十分可口。
  一路陡直上攀,隔5分钟就得休息一次。终于到达一处小平台,便安顿下来过夜。近处的枪炮声清晰可闻,但个个筋疲力尽,谁也没心思搞清声音打哪儿传来。
  拂晓,他们登上峰顶,从那里可看到清川江河口和黄海。空气变得寒冷刺骨,地面结了白霜。特罗洛普看到敌军正在北面修筑掩体和反坦克壕。他估计友军阵线当在南面约5英里,故决定由此下山,登上山谷那边与北进的联合国军会合。
  正准备动身之际,发现一个村民领着8名北朝鲜兵沿小路朝山上走来。双方距离已不足30码了,来人拐上另一条小路。片川和特罗洛普小心翼翼地摸到山脊,背面有6个敌人正向下移动。他们意识到再次被包围了,于是赶紧布下饵雷。
  当天夜里冻得人睡不着觉。天亮时,谁都懒得不想动。最有活力的要算片川,特罗洛普这时全靠他了。他俩负责取水,沃森、劳伯和朝鲜小伙子(此时已有个绰号 “查理”)负责寻找食物。后面这三个人几小时后返回,搞到红薯和少量小米。沃森透露说,路遇4个朝鲜男孩儿,现已带来了。
  特罗洛普火冒三丈。他们究竟在哪儿?下面,一个山洞里。最大的差不多17岁,最小的15岁。特罗洛普仔细盘问。他们自称是在躲避北朝鲜兵,因为不愿当兵。注意到他们脚下穿的都是陆军军用胶鞋,特罗格普猜测他们是开小差的北朝鲜人民军。他问,是否携带着武器?带了。一支脏兮兮的M-1步枪,枪栓已被冻死,两只长长的苏式步枪,只有五六发子弹。特罗洛普逐渐相信了他们,并从他们嘴里得知美军坦克已推进到这一地区,但无法突破防线。
   “照你们看,我们能不能冲出去?”
  回答是否定的。要是能的话,他们几个早那样做了。次日,11月16日上午,特罗洛普带着两名朝鲜人下山取水,顺便侦察一下敌军撤走没有。50名北朝鲜兵正押送两辆牛车东行。一小时后,三人在回山途中听到一声饵雷爆炸声。“哇,咱们炸死两个”。片川告诉特罗洛普。
   “炸死没有?”特罗洛普问。
   “没查看,但我相信是炸死了。”
  既然发出这么大声响,特罗洛普知道非转移不可。正打点行装,忽听有人声越来越近,沃森和特罗洛普抓起M-1步枪和手榴弹,趴在一块突岩上居高临下。令特罗洛普惊叹不已的是,眼前是一派日常景象:五六个穿白衣的妇女头顶包裹沿山脊南侧走下溪谷,那边有3个孩子在一所房舍周围游戏。特罗洛普回来告诉其他人,务必等到第二天早晨再出发。当晚,大雪纷飞。
  他们天亮时离开,先朝西走,然后下山。夜晚,运输车辆南来北往。前方是一片平坦的田野,白日里无任何掩护。由于过度疲劳,他们无法夜间行军。尽管如此,士气倒满高。第二天早晨,敌军在一英里外按50码间隔展开。特罗洛普一行人白天隐匿,是日傍晚做出继续前进的决定。
  凌晨4时启程,天还没亮。他们来到一条小河边,打算相机渡河,然而敌军活动频繁,只好转向南走,天亮时,他们离开公路,走向几间看上去已废弃的农舍,但考虑到闯进去过于危险,全体一致同意宁愿在无粮的情况下再走三天。此时是11月19 日,特罗洛普和他的小组疲于奔命长达两个半星期了。
2
  沃克已制定出挺进鸭绿江的完整计划。英联邦旅已进入阵地,尽管其中许多来自香港的士兵还穿着热带服装。没有一人有全套像样的御寒装备。二等兵朱利安·滕斯托尔发现这里的风真是夹着冰碴往脸上刮。这是他头一次领教朝鲜的冬天,有生以来从未经受过如此酷寒。11月19日,风云骤变,接连12小时的倾盆大雨,使钢铁般坚硬的冻土变得泥泞不堪。英军的行动被迫推迟。
   11月21日,捷报传来,东京一片欢腾。东线第7师的先头部队库珀特遣队长驱直入,未遇任何抵抗,进入鸭绿江畔的一个小镇,惠山津。阿尔蒙德驱车30英里赶去拍张临江望满洲的倩影。麦克阿瑟欣喜若狂,致电第10军军长:“最衷心的祝贺,内德,转告戴维·巴尔的7师中了头彩。”
  这一日,摄影师们倾巢出动。不少官兵得意忘形,效仿当年丘吉尔和巴顿在莱茵河畔的行径,朝鸭绿江中大撒其尿。这一景象若被对岸中国哨兵通过阵地望远镜看到了,定会大惑不解。
  这一消息登上头版头条。艾奇逊连同国防部其他官员会晤了继路易斯·约翰逊任国防部长的乔冶·马歇尔。五角大楼的将军们额手相庆,但他们主要关注的是如何设法让中国人同意在边界设立中立区这一棘手问题。国防部副部长罗伯特·洛维特建议:麦克阿瑟应为设立非军事缓冲地带创造条件,部队后撤至鸭绿江以南建立防御阵地。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赞同洛维特的主张,柯林斯将军甚至勾勒出一条鸭绿江以南10-25英里的假想线。此项建议表明参谋长联席会议将沃克的第8集团军遭受重创的事实弃之脑后。洛维特纯粹是异想天开。谋臣策士,不论是武将还是文官,大谈特谈上述设想,只能说明坐在半个世界之外的美国领导层思维紊乱。更可悲的是,守在朝鲜这口沸腾大锅旁的麦克阿瑟及其心腹幕僚同样不能面对现实。整整一个韩国第2军已被打得仓惶溃逃,而参谋长联席会议居然认为战争要结束了,就因为一小股美军窜到了鸭绿江边。他们可曾记得首批联合国军向同一虚幻目标前进时的下场吗?
3
  紫禁城墙根下一座古代平房式建筑中,毛泽东正在运筹设制陷阱的最后步骤。这所陋室是自中国参战以来毛同其夫人隐居的地方。他深居简出,甚至不到几英里外的中央军事委员会所在地去主持会议。他私下会见的只有周恩来和其他两个年轻有为的官员。毛对周的信任基于两点:一是周乃大儒,忠心耿耿。二是,他是一位行政大师,有能力处理军事、外交、内政,甚至各级党务等问题。给彭下达的命令便是在这些私下面晤中商定的。这一工作班子如此之小,如此之严密,外人无从知道毛的顾问究竟是何许人。
  毛半躺半卧在床,一连几小时研究中国古代史。他从未上过军事院校,但具有独到的打仗天才。他学自他本人多年成败的经验。彭崇拜毛,但有所保留。主席似乎对现代武器不闻不问,更着重诸如孙子等古代兵法家惯用的韬略权谋,而那些玄奥的东西无法编成明确的教材训导官兵。
  毛布下的套圈彭完全赞成,那也是他本人首倡的。这一战略说来也简单,中国军队将门户大开,佯作撤军,一旦敌人猛扑进来,彭的部队将相机击破其中最薄弱的侧翼。当毛得知麦克阿瑟已上钩,便下令11月24日发起全线总攻,立即电告彭,25日拂晓发动反攻。这无疑将给沃克以突如其来的打击。
4
   11月22日,感恩节前夕,英国记者雷金纳德·汤普森采访了“矮人”米尔本将军,得出的印象是这位1军军长对即将发起的总攻势并不感到愉悦。后勤补供不足却不妨碍将大批火鸡、酸果酱罐头、南瓜馅饼运抵朝鲜,让每个在打仗的妈妈的宝贝儿子享受传统的感恩节聚餐。
  汤普森利用节假日,遍访了西北前线。各团指挥所印刷了精美的菜单,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彻底烧焦的村庄废墟中央点缀起节日蜡烛,有些单位居然发放了威士忌酒,更有甚者则提供官兵奢侈的热水浴和更换的新军服。
  鸭绿江边的惠山津,沿与江平行的公路边,特为库珀特遣队的工兵摆下全套的感恩节宴席。他们于晚宴之后又得接着抡锹挥镐。天寒地冻,一等兵勒努瓦·鲍曼觉得连抡三下非把两只手甩下来不可。过江的中国人接二连三地向他们发射迫击炮弹。士兵们接到命令,不许还击,只能埋头干活。
  远在南方,10军多数部队一边享受感恩节美餐,一边大谈特谈库珀特遣队直抵鸭绿江且无任何抵抗的新闻。陆战5团已在长津湖东岸展开,塔普莱特的3营首当其冲。陆战7团正向湖的另一侧运动,除冰冷的口粮外,什么也没得到。他们那份儿火鸡第二天才能送到。恶劣的天气叫人大吃苦头。一个小兵去厕所,几分钟后同伴听到呼救声,原来屁股冻在了马桶上,只好请军医把他弄下来。
   11月24日上午10时,沃克的总攻击以猛烈的预备性炮击开始了。40分钟后,麦克阿瑟的座机在清川江边的前进机场着陆。他召见沃克和米尔本将军时,蹲在地上抚弄米尔本的德国牧羊犬。听罢战况简报,他乘吉普车前往9军军部,在那里军长约翰·库尔特少将报告说,他的部队急于挺进鸭绿江。整个75英里宽的战线上进攻部队几乎未遇抵抗。欧内斯特·霍布赖特听到麦克阿瑟答复说:“杰克,你可以告诉他们,赶到鸭绿江,全都可以回家。我保证说话算数,他们能够同家人共进圣诞晚餐。”
  视察前线的五小时里,麦克阿瑟踌躇满志,裹着花哨的方格围脖,同战地指挥官闲谈,对凛冽的寒风一无所惧。午后,他重新登上座机,随行人员个个做好返回东京3小时航程的准备,不料麦克阿瑟指示驾驶员飞往鸭绿江口。此语一出,满座皆惊。一位记者开玩笑地问道: “此行确有必要吗?”
  他们先朝南飞,带上从金浦机场调来的又一架护航机,然后调头北上,在鸭绿江口向右转而沿江飞行。他们经过江界上空,据信那里有敌军指挥部,此时已燃起熊熊大火。
  他们飞越冰雪覆盖的崇山峻岭,将军们能够俯瞰座落着水电站大坝的两大水库。此时麦克阿瑟告诉驾驶员飞越惠山津,“摇摇翅膀什么的。”
  乘员们系好安全带。几分钟后,飞机摇摆着双翼向库珀特遣队致敬。尔后,开始返航。当护航机告别时,麦克阿瑟对着话筒说:“为了这次壮观的飞行,感谢诸位。”
  这一天对麦克阿瑟来说是令人陶醉的,对沃克则不然。当吉普车队驶往驻日盟军最高统帅部时,乔·泰纳和迈克·林奇注意剧顶头上司神情古怪。他二人对沃克再了解不过了。即使在最危难的日子里,他也不会流露丝毫感情,而今天仿佛成了另一个人。当他们站在跑道上目送麦克阿瑟离去时,沃克突然骂道:“扯淡。”乔和迈克面面相觑,他们以前从来听到过沃克当着人使用亵渎的言辞。但瞥一眼沃克的脸色,他俩立刻明白为什么他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他们正朝着准备返回平壤的L-17座机走去。沃克突然让迈克拦截住一辆正要离开机场的宪兵吉普。他爬上车,告诉司机送他前往24师指挥部。此次巡访十分简短。他指示丘奇将军转告西线攻击的先锋团团长“迪克”·斯蒂芬斯,“一闻到中国炒面味,马上撤退。”这意味着擅自将先前全线总攻的命令改为一次试探性进攻。命令下达之后,他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在外行人看来,沃克的举动似乎没什么了不起。但对职业军人而言,这将是戎马生涯中最难做出的决定。它发生在必须由服从上级无理的命令和顾及部下安危之间做出抉择的指挥官身上。马修·李奇微将军称此决定为一个战役总指挥必须面对的最伟大的挑战。乔冶·C·马歇尔将军说此举是“把军职豁出去了”,在未摸清中国军队的底细之前,沃克先是制造种种借口推迟进攻。最后奉命发起进攻,他仍是顾虑重重。陪伴麦克阿瑟的5小时里,他反复权衡关于中国军队威胁截然相反的两种意见,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自己的情报来源更为准确。一俟确信,职业道德上则没有选择余地。于是,他抗命了。
  在东京,麦克阿瑟发布了致联合国和全世界的特别公告。军事史上很少有哪一位高级指挥官将自己的进攻计划泄露给敌方。但无人能阻止他,他已成为无可争议的军中恺撒,唯我独尊“巨大的钳形攻势按照预定计划今天开始行动。”两翼都取得进展。“我军损失微乎其微。”前景一片光明。3日内,阿尔蒙德也将按计划发起进攻。
  阿尔蒙德此时正计划将海军陆战5团调往长津西侧,让巴尔的步兵7师单独由东侧发起进攻。这样便可将敌军包围在两支钳臂之中。是日清晨,32步兵团7营营长邓·费思中校抵达长津湖南端的下碣隅里,当他向东开进时,遇到迎面前来的雷蒙德·默里上校。这位陆战5团团长,通知费思新到的32步兵团团部在北面约8英里处,塔普莱特营还要向北4英里。这一地区的指挥权仍归默里,因为阿尔蒙德尚未签发新的任命。他指定费思营在通往塔普莱特营的半途中集结。默里向困惑不解的费思解释,他尚未接到将陆战5团转移到湖西侧的命令,但估计上午就能接到此项命令。
  塔普莱特已派遣一个排向北侦察巨大的水力发电站。他们遭遇了中国人,打死5人,俘虏1人,摧毁丢弃的75毫米炮1门。继续北上,直到湖北侧顶端未再发现中国人便返回了。北面看上去一切平静。
   11月25日,第8集团军继续谨慎推进。在75英里战线最左端的边缘地带,特罗洛普中尉及其一行对向东发起的大规模进攻一无所知。他们千方百计寻找一条回归路线,好回到原先俯瞰黄海的阵地上。特罗洛普此时已信任了那5个年轻的朝鲜人,派他们搜寻可突破敌军防线的缝隙。天黑之后,一名朝鲜人在前带路,全体走上一条羊肠小道。到达一个村庄时,特罗格普命令每个人都挎起枪,装作巡逻的样子。房屋在燃烧,村民忙于枪救财物,谁都没留意他们。当几名敌军接近时,他们拉低帽沿,加快步伐。穿着各式服装的敌军士兵,很有礼貌地闪在路边让他们通过。双方都未吭一声。
  前方火光通明。一个朝鲜男孩报告说,在周围的树林里都是敌人,现在他们正回村洗手吃饭。特罗洛普等人继续前行至另一村庄,这里也在燃烧。这时前面开路的是片川,他沿河边小路快速行进。两名敌人突然出现在转弯处,片川用M-1步枪将其击毙。
  多尔文特遣队是美军25师的先头部队。11月25日黄昏,其一部,27团的伊赛连登上瞰控峡谷的高地,其位置在特罗洛普等人东面约5英里。3排排长 J·C·伯奇中尉将3个班分别扼守在三尖顶峰顶上。中尉所在的这个班发现置身于朝鲜人的坟地里。战士们很不情愿地在冰冻的土地上挖掘掩体。暮霭中他们看到远处灌木丛中有模糊的人影晃动,起初以为是平民,但夜幕降临后,右侧传来一挺机枪和一些步枪的射击声,寂静被打破了。
  这是毛的反攻。志愿军3个军(相当美军9个师)在黄昏时分突然向西线发起进攻。
  几分钟后,伯奇右面的一班人已被全歼。伯奇听到附近有人用外语小声交谈,但什么也看不见。他企图用无线电请求炮火支援,但联系不上。20分钟后,谈话声停止了,出现短暂的宁静。接着五六颗手榴弹在坟地中炸开了。伯奇踡缩成一团,继续联络。他看到手下两名韩国兵走到月光下,当十几名敌人越过山脊时,他们惊叫起来。一枚手榴弹投至卧倒在伯奇附近的一名中士身边,将中士炸得紧贴在伯奇身上,伯奇跳起身一看,少说也有80个中国兵三面包围着他,距离近得拿块石头可打中其中任何一个人。
   “撤到连里去!”他高喊一声。幸存者拔腿飞逃。伯奇用卡宾枪断后。他撂倒两个,趁敌人还未开火,转身就跑。他们不断呼喊:“美国佬,回来呀!美国佬,害怕了吗?”
  霎时间,步枪,冲锋枪从上面射向伯奇这帮人,敌人占有10比1的压倒优势。尖锋峰下20码十分陡峭,月光下中国人清晰可见。美军连续投掷手榴弹,用M-1步枪射击。
  伯奇逃回连部,为被围困的3营要求炮火支援,同时要求派兵增援兰杰连。特遣队指挥官韦尔本·“汤姆”·多尔文中校此时却得到消息,机动连正遭到为数众多大吹喇叭的中国人猛烈围攻。
  特罗洛普等人仍在寻找突破敌军防线的空隙。午夜过后约1小时,劳伯在前开路,其他人紧跟其后。走了1/4英里,劳伯停下脚步,说道:“我听到有动静。” 几个人四下散开。特罗洛普窜到崖边,看到一棵树下出现一道闪光,他以为又是敌军潜伏哨,打算从旁边爬过去,却听到有人咕哝:“上帝呀,我的脚可真冷。”
  特罗洛普惊呼,“嘿,美国丘八!”
   “谁在那边?”一个声音喝道。
   “哈里·特罗洛普中尉,”他站起身,枪口朝地。一个卫兵出现了,开始盘问他。家乡是哪?所在州的州府?隶属关系?有多少人?
   “过来一个人,”哨兵最终说道。等特罗洛普走到跟前,哨兵说:“OK,让其余的人也出来吧。”他始终端着勃朗宁自动步枪,逐个进行检查。
  历经25昼夜的磨难,哈里·特罗洛普的英雄传奇终于告一段落。他又重新回到在英阳以西一英里的第89坦克营去。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遇到的救星多尔文特遣队反倒自身难保了。
   45分钟后,“汤姆”·多尔文收悉一份简报,兰杰连已将中国人击退,尽管该连连长身负重伤。接到报告之后,出现一段不祥的寂静。伊赛连前沿的激战一直进行到拂晓。但对其右面的兰杰连的攻击仍在持续。
  多尔文此时得知兰杰连已丢掉了山头阵地,于是请求炮火集中轰炸山顶,多多使用白磷燃烧弹。当崖顶炸成一片火海时,多尔文遇到了狼狈不堪的兰杰连幸存者。将他们送回师部之后,多尔文决定调35团的贝克连投入战斗。
  然而35团没有跟特遣队齐头并进,多尔文与右翼的24团又联络不上。24团战区的一个制高点已落人敌军手中,威胁到多尔文的后方。夜里,贝克连同样遭到攻击,尽管伤亡不重。由于损失了兰杰连,给多尔文造成无法弥补的缺口。虽然不甘心,但他还是判定,除非24团迅速靠拢过来,否则特遣队将被打垮。他所不知道的是,24团在夜间的战斗中连续猛攻,径直闯入中国军队的一个巨大的集结中心。在东面,2师9团罹受重创,还剩下两个步枪连,补给枯竭,通讯断绝,陷入重围。
  第8集团军右端,只有韩国第2军军长刘载兴将军发来的零星报告,沃克对于在彭德怀重兵猛攻下两个韩国师早已溃逃的情况一无所知。彭派遣小股部队渗透到联合国军背后,用手榴弹和刺刀死打硬拼,迫使敌军火力优势无法发挥作用。彭和毛采用的突袭战术打得韩国军队措手不及。结果是兵败如山倒,车辆互相冲撞,所有退路都被无可挽回地堵塞了。
  是日下午,韩国总参谋长钟日昆与刚晋升少校的美军顾问吉姆·豪斯曼乘吉普车赶到军隅里,打算直接从刘将军那里了解战况。刘和其美军顾问才从前线返回,告之两个师已溃散,急需救援。刘,这位在鲍灵谷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敦促钟速返米尔本的司令部报告情况。“你可以提交一份现场观察报告,说明我的伤亡和我的请求。”不论钟还是豪斯曼都不乐意动身,因为天就要黑了,另据报告中国军队已出现在后方。
  刘派出自己最得力的宪兵队长作前导,钟和豪斯曼才勉强同乘一辆吉普车离开了。前排的护卫只有随身武器。漆黑的公路上到处是各种车辆和难民,拥挤不堪。当宪兵队长迷失方向时,一向镇静自若的钟日昆愤怒地几次掏出手枪,似乎想要枪毙他。半小时的路程,却走了几个小时,但最终还是到达了1军军部。
  豪斯曼报告说,军隅里附近没有中国军队,“我们一个也没看见。钟和我踏勘了整个地区。”接着他又报告,刘的两个师已经瓦解,必须向南韩军左翼的两个美军师增援。
  远在东面的长津湖,陆战1师和步兵7师整装待发,准备实施“圣诞回家”攻势,对其左翼的大溃败毫不知情。
第六部 长津湖
作者: 托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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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坠入陷阱
第21章 两线溃退
第22章 “在阴间你没法扩大力量!”
第23章 血腥大撤退:冲过“夹击岭”
第24章 “我们要拿出海军陆战队的样子撤出这个地方”
第20章 坠入陷阱
作者: 托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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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7日-26日)
1
  第10军按照计划于11月27日发起攻击。8时10分,陆战7团3营的两个连从接近长津湖西北端的一个山村柳潭里外围出发,负责保证西去公路两侧高地的安全。约半小时后,陆战5团2营由同一山村出发发动主攻。他们计划沿公路转向北方,直捣鸭绿江,其后跟进的是陆战1师的其他部队。未遇任何抵抗,但一架陆战队侦察机9时35分报告说,整条战线上都发现有中国军队的阵地。
  陆战队原定先于柳潭里西北40英里处与第8集团军汇合,然后齐头并进直奔鸭绿江,结束战争。这实在是天上的馅饼,可望不可及!沃克集团军本该前来会合的部队已逃往后方。更糟的是,阿尔蒙德将军对西线的灾难只字不提。陆战队越是孤军深入,越有可能被摧毁。
  是日清晨,阿尔蒙德离开司令部,乘吉普车北上,观察陆战队发动进攻。途中他超越了一些正向长津湖右侧运动属于21步兵团的部队。他们将协同步兵7师于次日上午发起进攻。该将军接近下碣隅里时调头驶向湖南侧前往柳潭里,他发现沿途拥挤着陆战1师的运输车队。路途延误使他未能赶上开场好戏。来到第7陆战团指挥所,他被告知该地区中国军队的数量显然比预料的多,向鸭绿江奔袭恐怕并不轻松。
  阿尔蒙德对上述言论权当耳旁风,照旧向军官和数名士兵颁发勋章。但进一步调查该地区后,他当即向麦克阿瑟报告,由于敌军数目可观,“有必要重新检查陆战师的部署。”
  在湖的另一侧,塔普莱特中校在其5团3营向西迂回的过程中也遇到麻烦。清晨,他带领部队乘卡车离开东面的阵地,向南返至下竭隅里,然后由湖西侧驶往柳潭里。到达该村西北位处丛山险岭中部的集结地,已是正午时分。他发现前面不远有一交叉路口,一条是向西的主要通道,另一条稍窄通向正北。他本应紧跟第2营参加奔袭鸭绿江的攻击。但有消息说第2营已遭遇顽强抵抗和重重路障。他接到命令,停留在集结地区,只不过是为安度夜晚占据有利地形。将命令下达各连后,他亲自前往踏勘地形。很快发现一条山脊自北直插而下,巨大无比,仿佛剃刀刀背,高度为1450米。脊西是向北转弯的公路和一条溪流,脊东有一鞍形山包和楔入平地的谷底。他让兵器连占据这一阵地。不久便得到该连连长令人不安的报告,山上有无数坑穴,与先前在湖另一侧所见到的相类似。这些是中国人挖掘的小型散兵坑。宽度仅容单人进入,但下面挖得既深又宽绰。塔普莱特和他的副手约翰·肯尼少校,发现这些坑中空空如也,既没有人,也没有装备。天渐渐黑下来。他返回指挥所,派一个步枪连封锁向西的公路,另一步枪连封锁向北的公路,两条公路上都埋设下地雷。第三个步枪连则部署在南面的低地,并在附近高地上设置警戒哨。在倚脊坡而设的营指挥所上方,他又部署了一个排。
  两天前,毛泽东得知爱子毛岸英在美国飞机对平壤的空袭中丧生。他还收到彭德怀发来的一份令人泄气的报告,原计划11月26日在东线发起突袭,第9兵团首先攻击长津湖西侧,然后攻击东侧。但由于翻山越岭十分艰难,突袭要到27日黄昏以后才能实施。
  倘若突袭按预定计划进行,既没有塔普莱特营的支援,又没有额外的一天用于补充给养和增援,陆战1师恐怕要片甲不存了。
  大约傍晚9时,营部军医打电话给塔普莱特:“我这里来了大批伤员,自称是陆战7团的。”塔普莱特发现他们身受严重枪伤,情绪惊恐万状。有些当是来自塔普莱特营西面1英里处的1410高地。中国人对他们的突袭是从背面发起的,但始终未攻上主峰。一小时后,又有二三十个陆战7团的伤兵蹒跚而来,有的身负重伤,有的惊恐过度,还有的是冻伤。塔普莱特打电话给团长雷·默里上校,上校说:“是的。他们仍坚守在主峰上,你最好送些电话线给他们。因为谁都跟他们联系不上。”
  塔普莱特的通信官架设了一条线路到山上,但很快又不通了。此时接到默里的口信,2营的一个连遇到严重麻烦,他们遭到穿插分割和猛烈的火力射击。此情况引起塔普莱特的关注,因为他本该在集结区域休整,待天亮后与2营换防。
  半夜,塔普莱特又收到令人不安的消息。这次是H连,该连位于一英里外的小山上。中国人用相当兵力围攻H连的同时已从其右侧溜过来,这意味着就要冲着营指挥所来了。乔治连也受到攻击。一等兵弗雷德·戴维森,俄克拉荷马州人,极为崇信美国和陆战队,此时仿佛陷在白磷燃烧弹弹幕中。第一发炸在左方50码,白热的弹片四处横飞。第二发炸在前方25码,第三发则落在左方25码。他估计下一发将炸在自己头顶上,于是跃起猛跑。第四发正好落在他脚跟处,他扑倒在雪地。几秒钟后他意识到后背着火了。他想将火苗拍灭,但怎么也够不到。他高喊救命,两个同伴帮他把衣服撕下来,用雪压住。一个卫生兵跑来尽其所能施救,然后送他下到公路前往营急救站。
  谁都不懂如何处治烧伤。天气如此寒冷,卫生兵可不想让戴维斯光看身子,于是决定包扎起来以防感染。戴维斯忍痛脱下风雪大衣,战地夹克、毛衣和羊毛衫,然后解开长裤钮扣。医生敷药裹绷带之际,戴维斯丝毫没感到疼痛。重新穿衣服时,他临时缀个吊裤带,咬牙挣扎着穿好上衣。他冻得抖个不停,几乎戴不上手套。随后他被带出这所无加温设备的帐篷,送往别处。在那里,地上铺着干草,上面盖一大张防水帆布,已有几名陆战队员钻在睡袋里。
  此刻,塔普莱特得知,北面的路障遭到猛烈射击,守卫者已被迫后撤,后方的艾特姆连亦遭到猛烈的攻击。坎尼少校爬进营部帐篷,“我来告诉你,这里就剩下我们自己了。”这位副营长说,“H连和S连的人全都后撤了,兵器连的人也已撤往公路另一侧。”营环形防御阵地已被打垮,“阵地只剩下由公路到这里的300码。”
  营指挥所完全暴露了,一发迫击炮弹炸坏了电话交换装置。塔普莱特此时要么留下来同各步枪连保持通讯联系,要么放弃营部,丧失通讯能力。他做出困难的决定。“约翰”,他告诉坎尼,“你去对那些婊子养的说,赶紧给我回到这儿来。我们受到猛烈攻击,但他们却没有理由撤退。让他们都回到自己的阵地上。”坎尼带着命令离开时,一发子弹射人前额,当场毙命。
  在公路对面的乔治连连部,代替迈兹连长的切斯特·赫尔曼森上尉正召集3位排长简要布置次日上午的巡逻任务,突然在后方发生了激战。
   “那边搞什么名堂?”排长约翰·“布莱基”·卡希尔少尉问。
   “肯定是艾特姆连”,赫尔曼森说,“一帮预备役军官和后备队士兵。谁都明白初上战场的家伙是啥德性,见了阴影就乱打一气。”
  枪声有增无减,几发子弹穿透帐篷。“要是艾特姆连的话”,卡希尔说,“最好有人告诉他们打错了方向。”
  他们身后几英尺,守在电话机旁的是自8月起就跟随塔普莱特的一等兵普雷斯顿·帕克斯。他听到话筒里有个声音在说:“艾特姆连受到猛烈攻击,需要立即增援。”他将此情况报告了赫尔曼森。赫尔曼森转向布莱基,“带上你的排去帮帮他们。”
  卡希尔刚迈出帐外,战地电话又响了,“艾特姆连已被打垮。”一个声音说,“东方佬攻占了营指挥所。少校阵亡,中校失踪。”
  帕克斯转述了关于坎尼和塔普莱特的坏消息。
   “全体出动”,赫尔曼森对三个排长下令,“在公路这边组织散兵线。非把高地夺回来不可。”他转向帕克斯:“你留下跟我在一起。”其余的人跌跌撞撞走出帐篷。一片混乱之中,帕克斯很快就找不着赫尔曼森了。他抓起步枪,跑到公路边。阿诺德中士正在召集人马。
   “喂,阿诺德”,帕克斯说,“上尉在哪儿?我找不到他。”
   “让上尉见鬼去吧。过来加入拉冯班。”
   “上尉让我跟着他。”
   “他们都死绝了”,阿诺德说,“我们去攻打那个山头和那边的高地。一起出发吧。”
  塔普莱特刚听说坎尼死了,通信参谋赫伯·凯利又告知无线电台出了毛病。塔普莱特除了有线电话以外无法与各步枪连联系。
  凯利借了一只手电筒,冒着中国人的猛烈射击爬回去修理交换机,几分钟后返回,任务完成了。塔普莱特终于又能通讯联络了!他命令乔治连发动反攻,并告诉现为营作训参谋的查尔斯·迈兹中尉,冲过公路督促适时发起攻击。自釜山防御战之后,他和迈兹的关系非常亲密,他知道乔治连上上下下都很喜欢这个一团和气的南方佬。迈兹去了一看,乔治连的人围着连部团团转。幸运的是,他有两个能干的排长,卡希尔少尉和达纳·卡申少尉。即使如此,还是费了很长时间才将所有的人带离前哨阵地。
  塔普莱特与留下的参谋人员仍处于围攻之下,不得不坐守一个多小时。终于,中校听到卡希尔和卡申带领两个排从公路穿过低地打到山脚下。他们像一群野蛮的印第安人那样一路吼叫着。那叫声连塔普莱特也心惊肉跳,照他想还不把中国兵吓得跑回鸭绿江去。
  卡希尔报告说,两排人马已做好向山上冲锋的最后准备。当他们出发时,火光将天空映得如同白昼,为了寻开心、谁跌倒就哇哇怪叫一阵。帕克斯看到敌人四处乱窜。他跑步穿过有75码的开阔地。到了山下,阿诺德中士将团团转的士兵收拢起来,编成战斗小组。“我们必须夺回高地,否则大家都完蛋,冲啊!”
  他们向陡峭的山坡上攀登。帕克斯觉得,整个事情看起来就像一场暴乱。陆战队员跑来跑去,一边放枪,一边怪叫。中国人也是跑这儿跑那儿,一边放枪,一边怪叫。半山腰上突然闪现一道亮光。什么东西砸在帕克斯身上,他连忙卧倒。“耶稣基督,这是啥玩艺儿?”他摇摇头,大声感叹。
  原来是一枚震荡手雷。他爬起来。又一次被什么东西打中了,再次卧倒。他坐在雪地上,翻身平躺,竭力让头脑清醒清醒。血从嘴和鼻子往外冒,一发子弹打中了咽喉。他想啐,嘴唇上的血冻结了,于是便用手套擦去嘴边的血块。他一站起来,膝盖又中了一枪。这回他看清了一道火光,下方30码外有个人在用步枪瞄准他射击。帕克斯抓起M-1步枪,打光了弹夹,那敌人翻滚着滑下山坡。
  帕克斯坐了几分钟,将口中血块抠出,随后爬下去看被他打中的人。穿的竟是陆战队军服和风雪大衣!帕克斯解开他的衣服。感谢上帝,是个中国人!帕克斯呼唤卫生员。“耶稣基督”,他自言自语道,“没有一个人来帮我!”
  他听到有人在问:“你是谁?”
   “我是帕克斯。”
   “哪个帕克斯?”花名册上有两个帕克斯。
   “还管他妈的是哪个。我是受伤的帕克斯,快上来帮我一把。”
  来人拿着手电筒。他们匆匆穿过开阔地来到急救站。为了让青霉素针剂融化,医务人员将药瓶含在嘴里。
  将帕克斯带回来的卫生员问:“你伤在哪儿?”
   “我不知道。全身上下吧。”
  卫生员用急救绷带包扎了他的咽喉,擦去他脸和脖子上的血迹,然后让帕克斯脱下裤子准备注射青霉素。帕克斯觉得右腿支撑不住了,捋起裤腿,膝盖上有血。“耶稣基督啊,我的膝盖也被打中了。”
  正给他包扎,一名陆战队员闯入帐篷。“我是陆战7团的,现在要赶回去。我有辆吉普,可带走3名伤员。”
   “只需再找两名”,帕克斯说,“因为我算一个。”
  柳潭里附近遭到攻击的两个陆战团已意识到与之交战的是敌优势兵力,但如果确知有8个志愿军师在前设伏的话,走会吓得屁滚尿流。志愿军第79师三面围攻塔普莱特,其指挥所居然有人死里逃生,这真是个奇迹。
  凌晨1时45分,默里上校不顾兵力相差悬殊,命令2营营长罗伊斯中校继续向西进攻(幸而没有多少进展),命令塔普莱特黎明时前出,整顿队伍,投入阿尔蒙德的大举进攻。罗伊斯中校尚未觉察已孤军涉险。当默里上校最终断定大势已去,将进攻命令改为撤退时,2营营长还以为地图标注有误。罗伊斯询问默里,究竟什么位置标错了以致命令他后退,此时方晓得已身临险境。
2
  长津湖另一侧,中国80师已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逼近美步兵7师的阵地。31步兵团3营11月27日傍晚也在7师阵地附近,他们原定接替湖对岸的塔普莱特营。美军已连续行军两天一夜,此时饥寒交迫,精疲力竭。有的黑暗中走岔了路,有的失足跌下悬崖,还有的昏倒在公路上被抬上吉普车等他们清醒过来。休息间歇,二等兵埃德·里夫斯唯恐一屁股坐下,再也起不来了。感恩节吃虾过敏,他心知自己挺不了多久。为驱赶睡意,他迫使自己计算脚步。心里暗暗祈祷早些到达目的地,管他什么地方,晚了非散架不可。睡着时仍在走,醒来时生怕跌落悬崖。他在路旁排水沟中打开睡袋钻进去,为防风雪又包上雨披。他昏昏沉沉,竟忘记了坦克在这种崎岖狭窄的冰封道路上行驶,往往将一例履带压在路内侧的排水沟中。
  一觉醒来,太阳已高高升起,身上盖满了积雪。只有他一人。埃德多愁善感,家住在伊利诺斯州的一个农场。他12岁时离开农场,在乔利埃特市几家工厂里做工,直到16岁。两年后他应征入伍,成了一名能干的副排长。战争爆发了,他自愿奔赴朝鲜。他想证明自己能否经得住战火的磨练,同时也想玩儿命冒冒险。
  阿伦·麦克莱恩上校,原沃克的作战处长,现任里夫斯所在团团长,他刚过去不久。他将作为10军全军的开路先锋,于次日清晨发起直奔鸭绿江的进攻。为加强其力量,这次又配置了第57野炮营,8门高射炮,1个坦克连,还有费思中校率领的第32步兵团1营。
  到达下碣隅里后,麦克莱恩和他的参谋人员转向右方向长津湖东岸进发。走了8英里,来到费思的前进指挥所。麦克莱恩得知,塔普莱特的陆战营未等陆军部队前来接防,先期撤走了。前线一片沉寂。同费思共进早餐后,麦克莱恩急于让部队进入攻击发起线,便带上副官休·罗宾斯上尉向北先行。费思则派出搜索队侦察塔普莱特遗弃的阵地。他们见到几具中国人的尸体,但判断为误入陆战队防线的掉队人员。
  罗宾斯受命在费思指挥部南面几英里设立团前线指挥所,位置在新兴里附近。中国第239团4连已秘密侦察过新兴里,为当晚夜袭做准备。239团的任务是肃清该村北面的联合国军,封锁南逃的公路。
  傍晚,美军第31步兵团3营露宿在横跨丰流里入口的引桥和俯瞰长津湖的高地上。与水库对岸的陆战队不同,这些步兵只有加衬的作战服上装和单薄的棉裤,羊毛皮手套在如此严寒中根本不顶用。所谓的“防水”裤已破破烂烂,哪里还防水。带护耳的便帽对防止金属头盔吸收头部热量多少有些作用。简而言之,当前的大敌不是中国人,而是严寒。傍晚7时,K连连长罗伯特·基茨上尉走向3营指挥所,一座距离大桥南端几百英尺的简陋木屋。营长威廉·赖利中校命令基茨次日上午向北发起进攻,K连沿公路,L连沿大桥并进。赖利希望早些发起攻击,但未获特遣队指挥官麦克莱恩上校批准。半小时后,麦克莱恩告诉赖利再多等一天。有份报告说,东北6英里的小村里有数百敌军。赖利受命于天亮时派出一支小型巡逻队。夜里10时,基茨安排罢巡逻的事,正准备美美睡一觉,营部发来了红色警报。基茨将哨兵人数增加一倍,但没有向山头上的人发警报,因为按常规他们应以半数的人担任警戒。
  西北几英里,陆战队上尉爱德华· 斯坦福德钻进地堡准备过夜。斯坦福德被派来担任费思的航空指挥官,水库这一侧他是唯一的陆战队军官。他和另外3名陆战队队员占有两个地堡。斯坦福德所在的这个地堡,北边有一架观察望远镜,南边为防雪盖了一块军用雨披。午夜前,斯坦福德听到枪声大作,随后是A连连长埃德·斯卡利恩的喊叫声。外面有人嘀嘀咕咕,接着雨披被掀开了,斯坦福德不禁一怔,地堡外月光下有张裹着毛皮的脸。他开枪射击时一枚手榴弹在睡袋脚边炸开了。他倒安然无恙,但炸伤一名手下。4名陆战队的人夺门而出,一齐滚落壕沟蜷缩一团,一挺自己人的机枪向地堡上扫射着。斯坦福德组织手下据守,然后跑到1排排长的阵地上,结果听说斯卡利恩上尉已阵亡,他入朝的头一仗就送了命。斯坦福德四下寻找副连长,使他震惊的是这位副连长龟缩在地堡里指手划脚,而不是亲临各排依战况酌情立断。
   “上尉”,迫击炮指挥官卡洛斯·奥吞齐中尉说,“眼下论官阶你最高。我看你来指挥本连吧。”
  斯坦福德是个头脑冷静的沙场老兵,于是承担起责任。他派一名陆战队员下各排了解情况,同时分派副连长指挥1排,他本人则带2排加强防线,肃清渗透进来的中国人。
   1营营部内,费思中校被乒乒乓乓的枪声惊醒。他传来D连连长比格尔上尉问:“你看是不是韩国军队又在自己打自己?”前几夜,他们稍有风吹草动就乱放枪。 “有人报告埃德·斯卡利恩出了事。可能是被打死了。”他命作训参谋罗伯特·海恩斯上尉速往A连查明真相。比格尔自告奋勇,要与海恩斯同往。“我对A连情况熟悉,而且想去看看抽调给该连的重武器怎么样了。”
  他俩爬上山前往A连。一个趴在公路当中身披风雪衣的人向他们喝问口令,声音像是朝鲜人。比格尔回答说:“我们是美国兵。”那人端起步枪,原来是中国人。就在比格尔大叫快跳入战壕的瞬间,他开火了。比格尔和海恩斯跳进壕沟。中国人向他们走来,偏偏比格尔的枪栓冻住了。两枚手榴弹在身旁爆炸,幸运的是一个也没炸着。比格尔和海恩斯钻进灌木丛,退回到费思的指挥所。
  费思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分钟前还在计划拂晓发起攻击,而现在反倒要自卫,还不知道敌人是谁,在什么地方。
  后方几英里处,K连基茨上尉被骚乱扰醒,于是问封锁公路的中尉:“谁在打枪?”
   “阵地后面的什么人。”
  基茨估计有人枪瘾大发。他穿上鞋,去团指挥部所在的小木屋了解情况。一阵猛烈枪炮朝这一地方打来。一群厨师窜出帐篷,纷纷向后方飞逃。基茨想喊他们回来还击,太混乱了,他根本分不清哪个是自己人,哪个是中国人。
  敌人的火力越来越猛,4排撤到基茨的阵地上。“我们不能停留在开阔地段”,基茨说,“快向湖边撤。”当他们转移时,后方打来的炮火倾泻在他们头上。第57野炮营A连误把他们当成敌人。多亏有个炮兵指挥官在,基茨才稳住手下并制止住A连的炮击。
  军号声吵醒了迫击炮手二等兵爱德华·法利。他在湖边睡觉,不明白吹号干什么。刹那间,枪炮齐鸣。法利忙将两门迫击炮安装好,可是往哪里发射呢?法利和各小队长、各排排长一窝蜂跑去问连长。连长命令熄灭灯火,准备反击。法利想跑回到迫击炮那里去,可是炮火截断了去路。他掉头往回跑,想找个地方藏身。他拦住一个朋友哈罗德·德鲁斯军士。德鲁斯边喘边说,他的排被打散了,“你最好撤到高地上去。”
  法利招呼各炮手向德鲁斯丢弃的阵地开炮,然后连蹦带跳拖起两门迫击炮向后跑。这时中国人一波一波地冲上来,一边呐喊一边用冲锋枪扫射。法利前面有个人准备发射无后坐力炮。“别放那鬼玩艺儿”,法利大叫,可是太迟了,那小子被后坐力弹得在冰面上滑出老远。
  昏暗中,美军和韩国军队抗击着三倍于他们的中国人。靠近引桥的3营营部受到猛烈攻击。在棚屋里,赖利中校面对窗户坐着,中国人破窗而入,他用手枪击毙两人。接踵而来的混战中,这位营作战指挥官胸部中弹,其助手正拔枪时被一颗手榴弹炸掉右臂,他甚至没感觉到。
  营警卫连的奥立弗·罗伯森中尉听到军号声,知道事非寻常,因为该营没有一把军号。指挥部外,营环形防御圈内外都受到猛攻。惨白的月光下,罗伯森看到有个中国人在40码外奔突。他举枪射击,将中国人撩倒在地。突然,棚屋周围仿佛天塌地陷?中国人杀声震天,四下放枪。
  北面山崖上,一连串“醉调”喇叭声吓了埃德·里夫斯一跳。他算是有运气,穿上了一件白色风雪衣,站在散兵坑中张望,什么也看不见。山下溪谷传来阵阵奇怪的声音。大桥方向10码左右的散兵坑里有个韩国中尉叫道:“埃德,有人在抽疯。我去看看。”
  韩国人爬到崖顶四下张望,“中国人!”他尖叫着跑回散兵坑。敌人从几个方面朝这边射击。沙维什可没教过这个。长长一排戴着白色兜帽的脑袋赫然出现在崖边。我们的人还是他们的人?里夫斯纳闷。另有许多白色身影幽灵般跃过雪挂丛林。我们的人还是他们的人?一个美国兵从里夫斯身边跑过,高叫有人挨枪子儿了。阵阵喊杀声从里夫斯身后传来。山下溪谷大火熊熊,曳光弹满天飞。有我们的还有他们的!枪弹纷纷落下。中共军的话语声和铿锵的军械撞击声从两侧散兵坑传来。里夫斯蹲在地上,从散兵坑边缘窥探。身后传来一声中国喝令。里夫斯转过身,一个白衣巨人用步枪对着他。这名中国军人命令里夫斯做什么事。里夫斯心想:“做什么?伙计,你气数尽了。”他瞥一眼自己放在散兵坑边缘的步枪,自己对自己说:“别等着让他们枪毙你。干吧。”他心中暗数节拍。当中国军人的枪口稍低一点儿,他大叫一声:“4号棚。”中共军莫明其妙,探身向前。里夫斯抓枪,枪从戴着手套的双手中滑脱了,再抄到手里,对准中国兵抠动扳机。白色的身影顿时像一麻袋土豆似的轰然倒下去。
  每次里夫斯探头张望,都招致山上两侧散兵坑那边的轻机枪向他扫射。十几名敌人排成纵队从他身边跑过。他跃起来放了几枪。“大笨牛!”他放声大叫。敌人对他根本不理睬!继续跑步前进。里夫斯蹲下来,脑子急速空转。瞠目结舌的韩国人朴浩野(音译)惊呼:“埃迪,中国人!埃迪,中国人!”里夫斯一边尽力回想朝鲜话怎么说“我知道,”一边向四面八方投掷手榴弹。根本投掷不到敌人阵地,不过爆炸声令敌人不敢上前,他指望争取时间等待援兵到来。
  四面都是中国人在大声说话,俨然旁若无人。里夫斯探出头,放上几枪,朝伸向长津湖的山谷瞥一眼。炮弹和曳光弹交织成火力网环指示出友军坚守的地方。也许他和朴浩野可在敌人有所反应之前从散兵坑后面滚下山。他抛出最后一颗手榴弹,跃出坑外,翻了几个滚却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跳起身向山下全速疾跑,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将他往回拖,脚下磕磕绊绊,吃力地缓慢前行。行动中他不得不避开一个个大雪堆。当他经过那些雪堆时,从中射出火舌。穿白衣的中国军人!他侧身朝雪堆放几枪、接着向山下跑。他咬紧牙关,准备后背吃枪子儿。竟然没有人朝他放枪。中国人根本不理睬他,只是一个劲向山下目标射击。里夫斯猜测定是敌人误把他和朴浩野当作中国军人了,因为他们穿着白色风雪衣。跑着跑着,黑暗中一棵大树闪现眼前,刹不住脚也躲不开,他一头撞在树干上。里夫斯恢复知觉后,借着炮火发现有人紧靠他,原来是朴浩野拽着他的风雪衣。怪不得跑不起来,下山还拉着一位乘客呢。里夫斯敲开朴浩野的双手,站起来缓缓向湖走去,虎佑紧跟其后。
  到了谷口,他们放慢脚步。成群结队的中国人正开向美军火力防御圈。不顾迎面射来的弹雨,里夫斯竭力在想,“怎样才能让自己人知道我们俩不是中国人呢?”小心翼翼地摆脱了敌人的大纵队后,他俩尾随着攻向最近的防御圈的敌人。当4-50曳光弹射到这一地区,他和朴浩野隐藏在一座颤动的土堆后面。每组4-50曳光弹的杀伤范围是50码。硝烟过后,他们迅速向靠近自己人的另一土堆转移。估计紧跑两步就到了,里夫斯高呼,“来的是美国人。”
   “停止射击!来的是美国人。”声音发自一间农舍。里夫斯和朴浩野跃起迅跑。一个炮手组隐蔽在半履带式4-50自行火炮后面,注视着这两个穿风雪衣的缓缓向农舍走去,那里是M连连部。一名少校拉住里夫斯,冲着他的脸大叫:“士兵,你的阵地在哪儿?”
  朴浩野看看少校又看看里夫斯,不明白怎么回事。里夫斯回头望望闪烁着粉红色中国炮火的大桥,指着说:“应该在那上边。”
   “士兵,你为什么离开阵地?”少校高声吼叫,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
  里夫斯只能想出一句话答复他:“长官,你疯了”。
   “赶到那边去,带上武器,”少校指着房屋的另-边,“整整一个中国军打算从这里突破。”
  里夫斯和朴浩野同其他几个美国兵一道度过后半夜,阻击中国人。拂晓后,攻击减缓了。环形防御圈内的敌人或被歼,或被擒,要不就是被驱退了。里夫斯的衣服上弹痕累累,但只受些轻微的擦伤。山岭之中丢下横七竖八的尸体。他自己对自己说:“你是打不死的,埃德。你是个好战士。”
  少校从M连连部出来,呼唤里夫斯:“士兵,你过来。”里夫斯刚迈出两步,一发迫击炮弹在他脚跟炸开,将他抛上半空。落到地上时他仍觉得难以置信。喘着粗气,他看到手脚多处洞眼在流血。他想躲进棚子,可是动弹不了。他坐在肮脏的积雪中,愤怒地大叫,将他的记起的军官都痛骂一遍。伤成这德性,罪责在他们身上。又一排迫击炮弹落在院子当中。少校一瘸一拐地和一名军士向他跑来,拖着里夫斯穿过炮火进了屋。
  他遍体鳞伤,失血过多头有些发昏,但不愿为这些小事麻烦别人。屋里都是重伤员,凡是咽气的便拖出去,换一个伤兵进来。
  搀扶里夫斯的军士问他是怎么搞的。天气寒冷,伤口已冻结。军士解释说,只要不剧烈活动,血就会止住。这时里夫斯才确知左脚已炸没了,不过右脚还在。“从你的裤裆穿过的弹片打中了少校”,军士说,“他刚因内伤死了。”
第21章 两线溃退
作者: 托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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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8日-29日)
1
  截止11月28日拂晓,第10军在长津湖两侧的败局已定。然而在咸兴军部的阿尔蒙德将军将纷至沓来的遇险报告视为陆战队和步兵怯战的表现。他们口口声声说有大量中国军队。他相信,这个数目是过于夸大的。有如此众多的中国人冒出来,为什么空中侦察从未发现呢?答案很简单。毛泽东和彭德怀要求其部队昼伏夜行,避敌耳目。这是古典的中国谋略胜过现代技术的一次较量。
  他决心将进攻进行到底,阿尔蒙德与其助手亚历山大·黑格中尉乘直升机前往下碣隅里的第1陆战师指挥部,抵达的时间是上午11时30分。使阿尔蒙德扫兴的是,O·P·史密斯将军强烈要求取消向鸭绿江推进的计划。他的两个团(5团和7团)已遭受重创,应当继续防御。阿尔蒙德对此厌烦得要命。老调重弹,像上次向汉城推进一样,陆战队又在拖后腿。但由于他对陆战队没有完全的控制权,阿尔蒙德很不情愿地同意让谨慎的史密斯自行行事。
  阿尔蒙德憋了一肚子气,乘直升机前往湖东侧跟麦克莱思和费思两位中校磋商。他二人历经夜间的厮杀,惊魂未定。费思解释说,他的营指挥所在最北面,受到了猛烈攻击,其环形防御阵地的制高点已落人中国人之手。
  阿尔蒙德嗤之以鼻。他在吉普车头上摊开地图,“眼下阻滞你们的是北逃的中国师残部。”他认为这两位中校都像史密斯和他的陆战队一样被吓住了。“我们仍然要进攻,我们仍然要直捣鸭绿江。不要让几个中国洗衣匠挡住你们。”这番话不仅惹恼了麦克莱恩和费思,而且激怒了所有在场的官兵。“收复夜间丢掉的高地,” 阿尔蒙德断然命令,“第21团2营一到,马上做好北攻的准备。”
  阿尔蒙德记起带来的三枚银星勋章。他授予费思一枚。费思又拣了一枚授给身边带伤的埃弗雷特·斯莫利中尉。阿尔蒙德又传来一个司务长,第三枚也授出了。
  前两名授勋者怒不可遏。阿尔蒙德刚走,斯莫利摘下勋章塞进口袋。费思嘴里嘟囔着:“真他娘的,…!”一把扯下勋章,丢到积雪里。
  阿尔蒙德飞回军部去了,而长津湖两岸让他搅得军情恶化了。不过,他本人的情绪已有所好转。有消息说,一支小规模摩托化特遣队已推进到长津湖西北直线距离几乎100空哩,正准备夺取鸭绿江畔的新艺坡津。
  特遣队指挥官罗伯特·金斯顿少尉,22岁的爱尔兰人,性情好斗,来自马萨诸塞州布鲁克林市。既无地图又无航空照片,他战严寒,翻山岭,顶住敌人的进攻,一路向北,长驱直入。
  抵达新艺坡津,金斯顿手下只剩17名步兵了。他派范雷提军士带7人为尖刀组,金斯顿带领几名军官居中,金军士带8人殿后。这支小小的特遣队沿公路向村镇前进。右侧有一排完好的房屋。4人上前搜索第一间,空的。
  后面的两间也是空的。突然,在毫无警告的情况下,军官组遭到猛烈的步枪射击。敌人似乎坚守在第三间房屋中。金斯顿爬到水沟里避开自己人的火力射击。半小时后他跃起冲向房屋,一手拿手榴弹,一手拿步枪,扯足了嗓子咆哮着。表面结冰的积雪起初还经得住他,但接着崩塌了,他越挣扎前行陷得越深。范雷提与另外两人也在雪中奋力向房屋靠拢。
  金斯顿气喘如牛,寒风吹得双目直流泪,但还是拼命向前冲。他运足最后之力向房屋投出手榴弹。他眼望着手榴弹在空中划个圆弧,一样东西打中了他头顶。
  他苏醒过来,看到范雷提俯在他身上,手里拿着已被一发子弹打扁的钢盔。
   “把他们都干掉了”,军士说,“手榴弹炸得真漂亮。”
   “有人受伤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
   “里面有几个人?”
   “5个。全报销了。我们还以为你被打死了。”
  此时,约200名美国步兵排着队绕过弯道走上前来。整整一个连。他们终于追赶上了金斯顿特遣队。村里残余的几个北朝鲜兵被肃清,敌营主力显然已越过冰封的鸭绿江逃往满洲。
  金斯顿的捷报传到阿尔蒙德的指挥部时,将军已获悉沃克的第8集团军在后撤。同10军的其他人一样,阿尔蒙德认定沃克是再次临阵退缩,中国的突袭没什么了不起。由于担心任何跨过鸭绿江攻入满洲的进攻不会得到麦克阿瑟的赞同,故未将金斯顿的军功公之于众。少尉接到了后撤的指示。
2
  西线的情况比东线更糟。第8集团军在中国人更为猛烈的大举进攻下节节败退。截止11月28日拂晓,后撤的步兵2师全被压缩在一条公路上,引起令人恐慌的道路堵塞。该师的两个团近乎被全歼,只有保罗·弗里曼的第23步兵团负隅顽抗。
   25师已后撤。多尔文特遣队遭到几乎连续不断的攻击,不过该师其他部队的建制还基本保持完整。是日,右翼的溃败迫使沃克将仍然完好无损的24师也撤下来,同时撤下来的还有白善烨的韩国1师,后者已遭受重创。
  对中国的突袭,阿尔蒙德满不在乎,而在东京的麦克阿瑟却不然。是日早些时候,他电告五角大楼,“我们面临一场全新的战争。”他估计中国军队的数目接近 20万,北朝鲜“残军”约有5万。“本司令部已作了力所能及的一切。但目前的局势已超越其职权和兵力所能承担的限度。”
  华盛顿时间11月28日清晨6时15分,麦克阿瑟的电文通过电话传到总统耳朵里。“我们要应付的局势是严峻的。”参谋部惊慌失措,而杜鲁门仍保持镇定。他平静地说:“这是迄今我们所遇到的最糟糕的局势。我们必须面对它及尔后的发展。”
  是日下午,杜鲁门召集国家安全委员会非常扩大会议。布雷德利简述了军事形势。会议未形成任何决议,但与会者一致同意艾奇逊所说的:无论如何,必须避免同苏联开战。不得对中国东北进行先期空中进攻,那将导致苏联介入朝鲜。“美国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接近于同苏开战。”艾奇逊告诫说,北京未得到斯大林的命令或首肯是不会出兵干涉朝鲜的。“我们绝不能孤立地看待朝鲜问题,而必须将其视为苏联在世界范围同我对抗的一条战线。”第三次世界大战也许明天就要爆发。“我们希望促其罢手,”艾奇逊接着说,“我们无法在朝鲜打赢中国人。他们可动用的兵力远远超过我们。”
  补选惨败后,杜鲁门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任由麦克阿瑟一手操纵朝鲜战争。杜鲁门遇到自内战以来各届总统从未遇到过的难题。国家在分裂,双方整天都在互相谩骂。这种局面不仅瓦解了前方将士的士气,而且使获取全胜的计划化为乌有。其结果是,绝大多数美国人要求结束这场战争。
3
  布雷德利将麦克阿瑟“颇有些歇斯底里”的电报转呈杜鲁门时,沃克和阿尔蒙德正飞赴东京。11月28日晚9时50分,他们与麦克阿瑟及其幕僚的会晤于驻日大使馆举行。在沉闷的气氛中,麦克阿瑟像往常一样当家作主。他说,中国人可能将第8集团军和第10军击退到某一线,以便发动大规模春季攻势将联合国军赶出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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