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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战斗-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

_15 约翰·托兰 (美)
  但是,令惠特尼诧异的是,麦克阿瑟只想讨论当自己离任后,惠特尼会面临什么局面。“为什么?将军,”惠特尼以略带怀疑的口吻打断麦克阿瑟:“我陪您来到日本,我当然要陪着您离开日本啦。”
   “但是,考特,”将军平静地回答道:“我积极服役的年头,足以符合退休的法定年限了,只需国防部的批准。我可以肯定,如果我今晚提出退休申请,是不会遭到华府的反对的。”
  惠特尼对像秃鹫般聚集在一起的记者们说:“我刚刚从将军那里来,他庄重地接受了解职令……我认为,这是他一生中最光辉的时刻。”
  美国驻日本大使威廉·西博尔德是在参加日本首相吉田茂举办的花园宴会时听到这一消息的。吉田茂把他叫到一旁,问道,“你能证实这条消息是真实的吗?”西博尔德说,他没得到任何官方的确认,但很可能回到办公室后会弄清真相。在得到进一步的确认之后,西博尔德回到吉田茂的官邸,并在楼上的书房受到首相的接见。日本首相这时已换上和服。西博尔德想,身为日本政府首脑的日本首相这样做,是为自己增添几分威严。
  西博尔德说,他希望首相和他的内阁不会为抗议罢免麦克阿瑟而辞职——这位大使知道,这是日本人一贯的姿态,特别是考虑到吉田茂与麦克阿瑟关系密切,所以他才这样讲。吉田茂看得出明显地受到了震惊,最后终于同意不辞职。
  西博尔德来到第一大厦。麦克阿瑟将军面带礼节性的微笑接见了他。西博尔德既紧张又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滚下。在沉默了难以忍受的片刻之后,大使艰难地说,“将军,在处理这类事情方面,你是一个远比我出色的战士。”
   “在陆军服役了52年之后竟会受到这种公开的侮辱,”麦克阿瑟忧郁地答道。他补充说,如果杜鲁门事先暗示要他辞职,他本来就会不加反对就退休了。在西博尔德看来,很显然,麦克阿瑟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也可能是暂时被击败。“看着他,听着他讲话,是我所经历的最痛苦的一次会晤。”
  西博尔德问将军是不是会让日本人支持李奇微并与他合作。当麦克阿瑟说他不会那样做时,西博尔德请求他重新考虑一下。“日本的现状,对您来说,毕竟是个不朽的功绩,我希望应尽一切努力保持这一功绩。”
  麦克阿瑟没发表意见,但是他又重新评论说,罢免他是华盛顿阴谋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个阴谋最终将瓦解美国在远东的地位。他否认曾有过不服从华盛顿命令的行为。
  李奇微陪同陆军部长佩斯视察前线时,一位记者问他,是不是可以向他表示祝贺了。李奇微困惑不解地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当佩斯接到从华盛顿拍来的一份电报时,他也同样地困惑不解:
  别理睬我拍去的第8743号电报。请你通知马修·B·李奇微将军,他现在是太平洋地区的最高司令官;麦克阿瑟中将 [ 译者注:有误,应为上将 ] 被罢免了。请你去东京,在那儿协助李奇微中将接任。
马歇尔
  但是,佩斯从未收到过第8743号电报,原因是釜山的供电发生了故障。这种局面是令人难堪的。佩斯把李奇微叫到屋外,那时正下着冰雹。“李奇微将军,” 佩斯说,“我的任务是告诉你,你现在就是太平洋战区的总司令了,麦克阿瑟中将 [ 译者注:有误,应为上将 ] 被罢免了。”
  雹子倾泻而下,砸在他们头上。“我不信,部长先生。”大吃一惊的李奇微最后说了这样一句。
  大韩民国的总参谋长钟日昆将军听到这一消息后,烦恼至极。他急忙赶到李承晚的住地。泪水正从总统的面庞上滚下。“杜鲁门毁灭了我们的希望,”他抱怨说。钟日昆知道,总统指的是朝鲜的重新统一。总参谋长同意李承晚的一席话。
  在北京,直到下午7时英国广播公司广播了这一新闻后,潘尼迦大使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麦克阿瑟不再是自认为可以蔑视任何人,而且做错了事后可以不受处罚的超级天皇了。“不可思议就是民主的力量所在,”他评论说:“一个指挥庞大军队,一度对一个大帝国行使过最高权力的最为孔武有力的大将军,竟因一纸命令而被解职,他别无选择,只好向上司投降,然后离任。”使潘尼迦惊奇的是,中国人对这件事丝毫不感兴趣。他们的报纸也没作任何评论。
  在欧洲,人们正在为这一消息而欢庆。在伦敦,上、下议院里充满欢呼声。“麦克阿瑟被解雇了,”伦敦的《旗帜晚报》说。法国报纸发表的社论也对此举表示赞同,评论说,同盟国不能屈服于“一个讲硬话的人”,一个像麦克阿瑟一样讲大话的人。但是,在仍旧把麦克阿瑟作为幕府时代的将军来崇拜的日本,人们心慌意乱。《朝日新闻》报道说,“我们感到好像失去了一位慈祥的、受人爱戴的父亲。”《每日新闻》说,“他的罢官,是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最令人震惊的事件。”只有日本共产党人为此公开欢呼。“斯大林最伟大的预言——‘一切干涉者无疑将遇到肯定的挫折’——已成为现实。”
  在美国,愤怒远胜于欢乐。每个普通市民都同情麦克阿瑟。E·J·卡恩从朝鲜给《纽约人》周刊打来电报说,几乎在听到关于罢免麦克阿瑟消息的同时,一阵可怕的大风刮过他正访问的兵营。“几分钟后,一阵冰雹席卷了这片旷野。在冰雹过后几小时,暴风雪铺天盖地而来。由于前几周气候还很像春天一样,这种不合节气的现象引起一位士兵大发议论:“哎呀,难道你认为他是真的上帝吗?”
  在收到大批严厉指责他的信件之后,杜鲁门紧接着就犯了个错误。就在发生爆炸性事件的那天晚上,他通过电台向全国发表讲话。这个国家正等着聆听他讲突然罢免麦克阿瑟的原因。由于听从了艾奇逊的建议,杜鲁门反而着重讲了政府的战争政策。“简言之,我们正在朝鲜做的事情是:努力防止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他没完没了地讲,最后才提到他个人对被迫罢免麦克阿瑟一事深表遗憾。在布雷德利看来,那个讲话“完全是个失败。”杜鲁门没对罢免的原因做出特别的解释,而选择了极玄虚、极枯燥无味的事情来讲,并且没能把全国都动员起来拥护他。
  李奇微和佩斯第二天下午便离开釜山,4时40分到达东京。参加过突出部战役的战友多伊尔·希基将军把李奇微带到大使馆的图书馆,麦克阿瑟正等候在那里。希基受到邀请,留下参加为时一小时的会议。希基回忆说:“他(指麦克阿瑟)依然如故——镇静自若,沉着温和、充满友善,并乐于帮助他的继任者。”“他几次暗示被匆匆解职一事。但他在语气中并没流露出丝毫的怨恨和愤怒。我认为,这件事对处在事业顶峰的一名职业军人来说,是个毁灭性的打击。但他能如此镇静地接受打击,这是对这个伟大人物豁达性格的赞赏。”
  麦克阿瑟确实告诉过他们,一位著名的内科医生曾告诉他,他本人从总统的医生格雷厄姆那儿得知,杜鲁门患了高血压,并且为此病而困扰,受到迷惑感和思维混乱的症状的折磨。据大夫们说,杜鲁门只能活半年。
  麦克阿瑟还说,他已收到为能引起轩然大波的50次讲座的30万美元开价。在回答李奇微的询问时,他说,他认为在中国人和苏联人之间没有任何分裂的征兆,并且仍旧坚信,后者是不会突然发动一场世界大战的。他还说,他希望李奇微离开日本后将成为陆军参谋长,并且称李奇微在第8集团军的表现非常卓越。“如果让我选择接班人的话,我也会选择你的。”
  李奇微在当晚的日记中写道,“他的思维总是那样的敏捷。他那不屈不挠,一往无前的精神,看上去并没有减弱。”
  在华盛顿,政府被遍及全国的敌对反应所震惊。在下一次内阁会议上,杜鲁门要艾奇逊讲讲对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的看法。这位有尊严的国务卿说,可以用一个故事,一个发生在军营边的一个家中有位漂亮姑娘的故事,来做一概括。“这位妻子一直在为他们的女儿所面临的危险担心。一天下午,丈夫发现妻子眼睛红肿,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哭。妻子告诉他,最坏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的女儿怀孕了!他边擦着眉毛边说:‘感谢上帝,事情总算完了’。”
  除了要求弹劾“白宫中把我们顺流出卖给左翼分子的犹大”的呼声外,绝大多数有影响的报刊都认为,总统的做法是正确的。《华盛顿邮报》、《纽约先驱论坛报》和《纽约时报》同意杜鲁门的做法,尽管他们认为罢免一事处理得不够得体。《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发表社论评论说:让麦克阿瑟“听从指挥、辞职或把他解职都是必要的”。《商业周刊》认为,要求弹劾的提法是不负责任的。但是指出,总统打算在朝鲜滞留下去并像密考伯 [ 译者注:密考伯是英国作家狄更斯的小说《大卫·科波菲尔》中的一个人物。此人庸碌无能却又老指望时来运转。 ] 那样“希望什么事情会突然发生的做法,是与我们的民族经历不相容的……和这位将军打交道不是件容易事。但是,政府没有在几个月前就制定出一项政策的做法,也是不可思议的。为什么不直接把麦克阿瑟召回国,与参谋长联席会议进行磋商?
  麦考密克、赫斯特、鲁斯、斯克里普斯-霍华德这类保守派出版商们支持麦克阿瑟,攻击杜鲁门。
2
  与麦克阿瑟会面之后,李奇微回到朝鲜检查刚刚制订的作战计划,即“无畏行动”。如果说这一作战计划执行得比较慢的话,但与他的其它作战计划一样,进展顺利,准确无误。中国人正在撤回铁三角地区,这是一个环绕铁原,金化和平康的重要交通运输地。李奇微于4月13日下午5时告诉他的军长们第二天范佛里特将军将来接任第8集团军司令。
   14日中午过后不久,范佛里特到达大邱。李奇微会见了他,并举行了正式的指挥权交接仪式。李奇微私下告诉范佛里特:“如果你对形势有充分的把握,请在把兵力运过‘犹他线’前告诉我一下。”‘犹他线’是指北部的第二道防线。
  新闻记者们喜欢范佛里特这位宽宏大度、富有威严的人物。《时代》周刊形容他是“一个强健的军人和第一流的指挥官。”记者波茨报道说,李奇微和范佛里特两个人迥然不同。“李奇微是一位温文尔雅而又精干的陆军元帅,命中注定要高升。范佛里特低一档。他性情温和、不装腔作势、强悍,但不是一个能扭转乾坤的人。”
  在范佛里特上西点军校时,学校的年鉴形容他是“一个粗鲁、坦率的人,但并不善于交际。他在报刊和书籍的世界中找到了欢乐,并且常去体育馆锻炼身体。也许正是这种寡言少语的态度使我们中的一些人不能如愿地了解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是机枪营的一名指挥官,他战绩辉煌,佩带步兵勋章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而很多士兵却喜欢佩带其他种类的勋章。波茨认为,在与士兵、地图和战略问题打交道过程中,范佛里特会很得心应手—— 他就像一位冷静、机警的足球教练一样,足智多谋。
  那天晚上,李奇微飞回东京,在帝国饭店住下。他在那儿见到西博尔德大使,并同他一起起草了就职声明。在最后定稿前,李奇微删掉了“以应有的谦卑态度”那句话。“我在上帝面前是谦卑的。但在这个职位或其他任何职位面前就不会那样谦卑了,”他评论说。
   4月15日那天,是为麦克阿瑟离任做准备。西博尔德早上5时就起床了,为的是他能赶在麦克阿瑟到羽田机场前2小时到那儿。通往机场的路上也排满美国军队和东京市及郊区的警察。成千上万的日本人颇有耐心地等待着他们称为麦帅(字面意思是麦克阿瑟元帅)。道路两旁的高楼上装饰着五彩旗和标语。最值得美国人评论的一条标语横挂在一座高楼的顶层,标语表示希望麦克阿瑟当选为下届总统:“祝您在未来的大选中走运。”
  早上6时28分,车队离开大使馆。尽管时间很早,但从市区到机场的12英里长的路上,密密麻麻地排满了日本人。很明显,大批群众对麦克阿瑟非常崇敬,而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其他外国人。他们挥动着小小的美国国旗和日本国旗,一些人大喊着,“再见!”另一些人举起“我们爱您,麦克阿瑟”和“我们非常感激将军”的横幅。
  在羽田机场,李奇微和多伊尔·希基正式欢迎麦克阿瑟。当珍妮·麦克阿瑟微笑着向占领军军官的夫人们走去时,她的丈夫检阅了仪仗队,麦克阿瑟同仪仗队指挥官握手,结束了这一简短的礼仪式检阅。然后他面带微笑,快步走向高级军官们,同他们一一握手,他对每个军官都深切地看了一眼,对其中很多人还私下寒暄了几句。西博尔德被这一情景所感动。很多妇女当众抽泣起来,曾同麦克阿瑟共同作战的汉子们也尽最大的努力忍住泪水。
  陪同麦克阿瑟返回美国的一小批工作人员登上飞机,这批人中最后一个上飞机的是一位中国保姆,她陪伴着小麦克阿瑟。麦克阿瑟夫人最后终于从她那些痛哭流涕的朋友中挣脱出来。将军挽扶着她走上飞机舷梯。他们在舷梯的顶端转过身来,在19响礼炮隆鸣声中最后挥手告别。然后他们走进机舱,飞机开始滑行。“不一会儿,飞机就起飞了,”西博尔德回忆说,“军官们和他们的夫人慢慢散去,旗子也收起来了。部队解散了——一天正常的工作开始了。”
  李奇微在第一大厦里召开了他上任后的第一次工作会议。西博尔德感到李奇微讲起话来坚定有力、简明扼要并且具有说服力。“从这一点来看,与会者中没人怀疑谁是占领军的首领。在我看来,这个开端是令人难忘的。”
  麦克阿瑟回国的场面是隆重的,任何一位美国英雄都没经历过。在旧金山,他受到大批群众狂热般地欢迎。由于沿路欢迎的人多达50万,因此,从飞机场到麦克阿瑟下榻的饭店走了2个小时。两天以后,也就是19日,麦克阿瑟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走进设在华盛顿的众议院。在为时37分钟,由电视转播的讲演中,他讲了自己的生平。他的举止、雄辩的口才和情绪使大约2000万电视观众着迷。在很短的时间里,他坚定有力、绘声绘色、令人信服地扼要介绍了他的政策。他说:“有人宣称说,我们没有足够的能力同时保护欧洲和亚洲,还说我们不能分散自己的力量。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能比这样表示失败的更妙的说法了。共产主义的
  威胁是全球性的。它在一个地区的成功,构成对其他地区的毁灭。你在亚洲对共产主义绥靖或投降的同时,也只能削弱我们为防止共产主义在欧洲蔓延所做出的努力。”
  他拒绝接受关于他是战争贩子的指控。“超出真理一步,就是谬误。”但是美国人是被迫参战朝鲜的,除了迅速地结束这场战争,别无其他选择。“在战争中,没有胜利的代名词。某些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对赤色中国绥靖。”他们对历史上的教训视而不见。绥靖永远只能导致假和平。然后,他称赞朝鲜人。“他们做出了选择,宁肯去死,也不作奴隶。他们对我讲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匆忙地放弃太平洋。”
  他的听众们永远不会忘记他在结束时讲的几句话。“自从我在西点军校宣誓以来,世界几经翻天覆地的变化,希望和梦想从那时起早就破灭了。但是我仍旧记得当时军营中最流行的一首歌曲,歌中非常自豪地唱道;老兵决不会死去,只会悄然逝去。”
   “我,一个在上帝的神明指引下,力图尽职尽责的老兵,像那首歌中的老兵一样,现在结束了自己的军人生涯,开始悄然逝去。再见!”
  他向他的夫人招手致意,然后走进人群。每个人都想和他握一下手。“我们今天在这儿听到上帝讲话了!”众议员杜威·肖特高声喊着。几乎所有收听广播的人和电视观众都被麦克阿瑟的讲话所感动。全国各地报社的电话铃响个不停,打电话的人要求“同那个破产的服装零售商 [ 译者注:指杜鲁门 ] ”和“叛卖的”国务院“对着干”。白宫的电话也忙个不停,大多都是一顿臭骂。
  全国都轰动入迷了。第二天,当麦克阿瑟驱车穿过纽约市区长达10英里的游行队伍时,2852吨五彩纸屑、彩带和其他纸片雨点般地落在他身上,规模大大超过欢迎林德伯格和霍德华·休斯时的游行纪录,据纽约警察估计,欢迎的群众是有史以来为数最多的——750万人。毫无疑问:麦克阿瑟当时是美国最受欢迎的人。但是,有头脑的观察家怀疑,当参议院举行的远东军事形势听证会闭会时,当公布解除麦克阿瑟职务的事实时,麦克阿瑟是否还会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听证会将在5月初召开。
3
  就在范佛里特到达朝鲜之前,李奇微明确地告诉自己的高级将领们,尽管他对他们的新指挥官充满信心,但还是打算把范佛里特牢牢地控制住。中国共产党人随时都可能大举进攻。他们必须遵照计划,做好撤退准备。
  范佛里特听了李奇微和第8集团军军官简单地介绍情况之后,确信中国人“已准备就绪,要发动开战以来最大的进攻”。4月16日清晨,当第8集团军的战线出现令人不安的平静时,设在大邱的范佛里特的司令部内,气氛更加紧张。后来传来更确切的消息,第8集团军的进攻“实际上并没有遭到抵抗”。赤色中国的部队撤退了,原因不明。尽管如此,范佛里特还是担心敌人将发动进攻。他命令自己的部队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了3天,然后在4月19日那天,下令停止前进48小时,以准备应付在下几个目标遭到夹击。
  在日本,李奇微不仅关注着中国军队将要发动的进攻,而且关注着日本的防卫问题,以防万一苏联入侵。他给参谋长联席会议拍了电报,要求一旦中国军队发动重大进攻,允许他:“(1)根据我的意见,让联合国军队撤出朝鲜,(2)用重新部署的联合国军队保卫远东战区。”4月19日,参谋长联席会议发出回电。在原则上同意李奇微的意见的同时,并没有授予李奇微所要求的权力。“只有在你接到命令时”,才能开始撤军。
   21日清晨,李奇微飞往朝鲜,观看范佛里特发动的双重进攻:一个在铁三角的左翼,另一个在华川水库上方防线的中间地带。在确信发动这种双重进攻可以促使中国军队迅速发动猛攻后,李奇微命令范佛里特作好有步骤地撤退的准备,并且完成主要任务——尽可能多杀伤中国人。李奇微对失去地盘一事并不在乎。
  范佛里特在某种程度上同意李奇微的意见,但是他认为,不能让共产党人重新占领汉城。如果他们再次占领汉城,那将会使南朝鲜人的士气低落。范佛里特还认为,在夏季里晚些时候,第8集团军应该在北至元山的东海岸进行两栖登陆。由于对范佛里特的元山计划不满,李奇微离开了朝鲜。元山计划具有造成麦克阿瑟分散第10军兵力,慌手慌脚地酿成大错的那些因素。李奇微发给范佛里特一个书面命令,占领地盘,是没有多大用处或是根本没价值的。他说,“你的任务是击退对你现在占领着的大韩民国这片辽阔地区(和那里的人民)的进攻,并与大韩民国政府合作,建立并维持那里的秩序。”不允许范佛里特越过铁三角地区。在任何情况下他也不能渡过鸭绿江,进入满洲。
  一个多月以来,数十万中国援兵如潮水般地涌过鸭绿江,承受了在他们之前过江的那些人所承受的困难。在他们还没到达前线的半路,粮食已经吃光了。他们也得吃马、灌木——任何能吃的东西都吃。在行进途中,他们看到数千名已死的和快死的人,有些人身上的干粮袋也被拿走了。这些援兵也遇到数千名能走动的伤员,对这些伤员来讲,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以把他们运往北方,他们之中最后到达鸭绿江边的为数极少。当时,遍布北朝鲜乡间的很多具冻僵的尸体已经开始解冻,并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王宗明(音译)在集训了几个月之后,最终随同他的部队(第3师)被派到鸭绿江北岸的一个城市。到那儿以后,一开始有人告诉他们,他们的作用只是守卫边防。后来,通知他们过江,“看守战犯”。但是,当通知他们卸下所有多余装备时,他们才发现要去前线打仗。第一天夜行军后,他们的政委告诫他们,“在这一地区,有不少南朝鲜土匪出没枪劫,每个人都不能离队,否则他很有可能会被土匪干掉。”
  一连几十晚上,政委都要宣讲美国人的残忍,他们用凝固汽油弹烧毁农民的房舍。10天以后,所有的人都因过度疲劳和没有粮食而身体虚弱。
  当王的部队临近前线时,政委这时便以其他志愿军连队的伟大的英雄故事激励他们。正在这一关头,王突然患了腹泻,病倒了。他不得不留下来和伤员部队待在一起。他掩饰住解脱之感。
   4月21日,当志愿军进入进攻位置时,第12军的郗祖良(音译)因脚部感染而离队。他父亲是个商人,也就是说是个资本家。因为害怕受到清洗,所以他参加了解放军。当他正一瘸一拐地在路上走着时突然遇上了10来个美国兵。他们也和他一样感到惊奇。当看到一位翻译写了几个中国字,意思是“确保你生命安全”后,王宽慰地叹了一口气。他已成为美国人的俘虏。
  第二天早上,另一位中国人刘昌(音译)被俘了,他是个连长,一位爱国的志愿军。他因被活捉而感到耻辱,并对另一位战俘夸口说,他要逃出去,再来消灭腐朽的资产阶级。他的部队(第2炮兵师)正在为第二天的主攻集结炮火。但是,除了无关紧要的细节外,他不愿告诉审讯员任何事情。
   “中国有没有坏人?”他被问道。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再也没有小偷和罪犯了,因为,自从共产党当政以后,每个人都吃上饱饭了。”
   “你们团的战士士气如何?”
   “士气很高。因为他们想帮助朝鲜人民战胜美国人,因为美国飞机轰炸中国,我们必须为此报仇。”
4
   4月22日清晨,西线空气清新。在由英国第29独立旅守护的整个阵地上,没有丝毫动静。陆军准将汤姆·布罗迪已经把他的2个步兵营——皇家诺森伯兰步兵营、第1格罗斯特营和皇家第1阿尔斯特营——部署在临津江南岸一带了。格罗斯特营驻守在中间,占据了距汉城以北、距临津江南岸30英里的进攻汉城的传统路线之一的地区。这是一个宁静的星期天,萨姆·戴维斯牧师正在相邻的诺森伯兰营营部主持早祷,纪念圣·乔治节。
  快到中午时,传来大批敌人在临津江以北活动的报告。那天下午,格罗斯特营做好了战斗准备。毫无疑问,第一次进攻会在渡江时发生。以前,一条小路直通临津江边的一个路堑。由于雨天潮湿,有履带的或带轮子的运输工具无法运行,那条小路被人们用工具拓宽并加固了。钢筋编成的地席被铺在路堑的坡面上,一排浮标标志出水下桥梁的走向。
  就在当晚10时前,既善战又会吹军号的第7排司号员托尼·伊格尔斯,看到月光下有些东西。“有人在渡江,先生,”他打电话向副官上尉安东尼·法勒报告。伊格尔斯辨认出好多人正在涉水过江。当他们接近北岸时,机关枪火力向他们横扫过去,他们的尸体倒在江面上。不一会儿,更大一批人开始过江,他们逆江水而行,在江中蹒跚地行进。这一次,北边也向守江的部队开火了。在机枪和迫击炮火力掩护下,更多的中国人向前冲来,一边开枪,一边高喊着。
  当进攻者看上去会取胜时,大批英国伏兵开始用轻机枪和迫击炮扫射。托尼·伊格尔斯在敌人靠近时才开枪,然后投掷手榴弹。在月光下,中国人成了靶子。当幸存者力图跑回对岸时,却被格罗斯特营拦截了。战斗只间歇了一会儿。不久,更大批的敌人出现了。格罗斯特营猛烈的炮火驱使他们撤回,但他们又返了回来,发动第三次、第四次进攻。
  陆军中尉坦普尔给格罗斯特营营长詹姆斯·卡恩中校捎去口信:大批中国人仍旧企图渡江。再过5分钟,坦普尔巡逻队的弹药就会用光了。
   “叫坦普尔3分钟后开始撤退,”卡恩说。他下令迫击炮最后一次集中火力开炮。“当巡逻队一回到江南岸第一道地堑时,便开始向格罗斯特渡口不远的地方发射迫击炮弹。”
  正当坦普尔的部下们坚守格罗斯特渡口时,中国第187师的两个营,在西边一英里半的地方已渡过临津江。他们直奔绰号为“城堡山”的148高地。如果他们占领了这个高地,他们便能打垮格罗斯特营。
  中国人突然发起冲锋。身着卡叽布军服的中国士兵们的棉布子弹带斜挎在肩上,交叉在胸前。在他们身后,骡子驮着枪炮和弹药,两人一排的队伍搬运着迫击炮和机枪。当中国人靠近时,他们投掷了木柄手榴弹。江边响起迫击炮声,火焰向东边蔓延着,把“城堡山”包围了。就在中国人坚持顽强地攀上高地的同时,肉搏战开始了。他们还遭到精心策划的防御炮火的袭击。维克斯(Vickers)炮弹把岩石和山坡劈开,碎片砸向成群的进攻者。向高地扑来的中国人进入了迫击炮和机枪的射程之内。午夜时分,他们开始后退,为的是重新编队,再次发动进攻。筋疲力尽的守卫者们,伤亡惨重,但是击退了进攻者。可是,中国人轮番不断地发动进攻。格罗斯特营一个遭到重创的排被迫撤退。最后,经过6小时的激战,守卫的至高点“城堡山”被中国人夺去了。
  残忍的战场在暗淡的曙光下展示在人们眼前。坚守着另一边高地的格罗斯特营士兵们,沉浸在汗水和尘土的污秽中,朝陡峭的山坡下望去,他们可以看到上百名用灌木伪装的中国人。到早晨8时半,卡恩中校才弄清,A连和C连正遭到中国人潮水般的冲锋的攻击。他命令这两个连撤退。旅长通知卡恩,第二天才能增援。但是,如果他办不到的话,格罗斯特营也要坚守住。
  在英国旅的右侧,第1军也正遭到猛击。有一个菲律宾营增援的坡多黎各第65步兵团,也一败涂地。在他们右侧的土耳其部队的命运也一样。他们一旦被击垮,波多黎各人和菲律宾人也将被迫后退,因而使远在东边的第25师陷入危机。在他们的右侧,第 9军在汉城附近、朝鲜半岛中部地区的一次主要进攻中被击退。志愿军的两个师已经摧垮了在其左翼、装备很差的韩国第6师。在夜间,6师的两个团溃不成军,撤了下来。一个团后退了6英里,另一个团后退了12英里。奉命反击的预备团,不久也糊里糊涂地败下阵来。这三个团都丢下了好多武器装备,而且韩国第27野战炮营丢下了13门榴弹炮。“从各方面来看,”突出部战役的英雄,新上任的师长威廉·霍格少将说,“这几个团的溃败和伤亡,是毫无理由的和不光彩的。”
  愤怒已极的阿尔蒙德命令第31步兵团团长威廉·麦卡弗里上校阻止韩国军队的大溃退。“把他们赶回自己的阵地,”他说,“不得已时,可以朝他们开枪。”
  麦卡弗里——驻朝鲜美军中最年轻的团长——不情愿地让一个步兵连在河床上散开,后面有十几辆坦克为他们助威。后来,他遇到阿尔蒙德正与韩国的一个中将发生激烈的口角:“任何一位挡住我的士兵的人,”韩国军官说,“我都要打死他。”
   “我要朝你的军团中任何一个不停止撤退的人开枪,”阿尔蒙德驳斥道,“除非他们回到了自己的阵地。”
  陆军准将弗兰克·法雷尔,一位驻朝美军顾问团的顾问,在这两个愤怒的人之间走来走去,试图给他们调解。麦卡弗里注视着这场穿梭外交。阿尔蒙德会朝那些向河下游慌忙逃跑,赤手空拳的友军士兵们开枪吗?阿尔蒙德并不这么认为。但是他已经预料到,如果他不这样做,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幸运的是,老练的法雷尔已使阿尔蒙德确信,他应该让韩国的士兵们撤退,重整旗鼓,然后再投入战斗。麦卡弗里不停地感谢法雷尔。因为他知道,除了使用武力之外,是没有什么可以阻止韩国军队的后退的。如果击毙这些盟军士兵的话,他可以想象出报纸的头版头条会写些什么。总之,韩国人的溃退,在范佛里特的中间防线上,打开了一个10英里长的缺口。
   4月24日凌晨3时,卡恩指挥部里的电话暂时没有声响。但是几分钟后,传来消息说,C连已经被打垮。中国人现在占领了凹地。“指挥部收拾东西赶快走!”卡恩说。他命令格罗斯特营撤退,挖壕固守,等待援军。
5
  李奇微飞到朝鲜,会见范佛里特和第3师师长罗伯特·“矮人”·索尔,他对索尔的左翼,由严阵以待的英国旅固守的地区,非常关注。索尔向李奇微简单地汇报了自己解救格罗斯特营的计划,并不知道执行救援任务的菲律宾人和“百人团”坦克已经撤回。范佛里特和李奇微俩人都很生气。为什么索尔等了那么久才进行救援工作?索尔解释说,波多黎各人还没做好准备,而且布罗迪旅长当时确信格罗斯特营还能坚持一天。
  李奇微和范佛里特同意取消骑兵1师的反攻计划。一旦格罗斯特营被解救出来,第8集团军应该于次日开始全面撤退。范佛里特还想保卫汉城。他指出,第8集团军比1月份时被中国军队赶出汉城的那些军队的装备好得多,而且久经战场考验。再者,现在天气很暖和,甚至连作战夹克也不用穿。范佛里特比李奇微的大炮还要好得多。李奇微最终同意坚守汉江北岸以及首都。中国人也许会遭受重大伤亡,不得不同意进行停火谈判。
  李奇微发表了一个公开声明:“在我看来,现在,这场进攻是我们的共产党敌人想把联合国军从朝鲜赶出去,或者消灭他们的又一次重大努力,他们置自己的部队进一步受到挫败和朝鲜不断遭到破坏于不顾。这次战斗是联合行动,它将很好地证明,它是具有决定意义的。”
  对于被围困的、等待援军的格罗斯特营来说,那个早晨是漫长的。在破晓前,卡恩决定把兵力集中在重新命名为格罗斯特高地的235高地。几乎所有重型武器都被毁坏了,他们把其他武器搬上高地,以准备拼死一战。在几小时的黑暗过去之后,中国人的军号响了,紧接着就是一次猛烈的进攻。中国人被打退了。进攻持续了整夜,每次进攻都被格罗斯特营打退了。
  到25日的拂晓,格罗斯特营的弹药快用光了。军号又响起来了。法勒·霍克利上尉建议吹中国人的军号来迷惑中国人。卡恩命令鼓手长吹起床号、射击号——他所知道的全部号令。鼓号队中唯一一把军号是托尼·伊格尔斯的。“我来吹,”他自报奋勇地说。
   “不行,你这该死的,不用你吹,”鼓手长说,“你呆在这儿守着你的布朗式轻机枪。”
  鼓手长从团号吹起,然后吹了一个长长的起床号,吹得非常感人。伊格尔斯从未听过吹得如此漂亮的起床号。战斗中,在朝鲜的一坐高地上,军号声引起了一阵轰动。军人们发狂地欢呼着。当中国人跨过山头时,格罗斯特营士兵们跳出战壕,高喊着,刺刀伸向前方。中国人被军号声和突如其来的冲锋惊呆了,溃不成军地败下阵来。鼓手长继续吹着他的全部曲目——各种号令都吹到了,只是没吹撤退号。
  破晓时,伊格尔斯可以看见上百名中国人朝山坡上前进。被痛击了整整一夜的A、B两个连的残部,急切地请求空援。几分钟内,两架P-80战火轰炸机出现在空中,银色的机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们盘旋着,然后飞过来投掷凝固汽油弹。这些汽油弹突然燃起桔红色的火焰。当冻得结结实实的汽油弹落到敌人身上时,伊格尔斯和他的战友们欢呼起来。他们仍旧守卫着格罗斯特高地,是出于一个奇迹。
  旅长意识到不会再给格罗斯特营任何援助了,他命令卡恩中校撤退。卡恩把法勒·霍克利和其他军官召集在一起,把他们带到山崖上,指出每个人向南撤退的路线。然后他对自己的军医希基说:“博比,恐怕我们得把伤员留下了。”
  希基停顿了一下,说:“好吧,先生。我很明白现实的处境。”
   A连首先撤退。2点57分,法勒·霍克利发出同主力部队撤退的信号。不一会儿,传来命令说,由于炮兵部队也正遭受攻击,因此不会再有大炮支援了。卡恩修正了他的命令。他们得分散开——每个人自己想办法撤下去。
  法勒·霍克利见到希基,他说:“快点,博比,我们差不多是最后一个撤走的啦!”
   “我不能走,”大夫说,“我必须和伤员在一起。”
  法勒·霍克利爬下格罗斯特高地。在穿过凹地时,连长一路上听到机枪响。当他那伙人来到山脊上时,凹地的峭壁变狭窄了。他可以感到敌人枪炮的呼啸声。虽然没人中弹,但他知道,他们当时能像大镰刀前的草一样被刈倒。“我们在他们的枪炮口下沿着小道朝前走,完全暴露在他们的火力之下。他们传达的信息非常清楚:我们在上边,你们在下边,你们完全暴露了,我们在隐蔽处。而你们在我们的视线之内。”
  法勒·霍克利知道,他的士兵们能幸存的话,只有一条路可走。他提高嗓门,大喊了一声:“停止前进!”
  士兵们站住了,脸庞上显露出希望的神态。
   “放下武器!”
  几秒钟后,在山脊下,他听到支援连的连长也发出同样的命令。“这些话语像回声一样,一种令人耻辱的回声那样,在我的耳边回响。在为完成任务竭尽全力之后,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向敌人投降了!”
  整个凹地现在宁静下来了。一些中国人向他们跑来,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他们并没做出不友善的举动,但是拒绝让俘虏们搀扶伤员。他们都继续朝高地下边走着。因为有伤员。所以步子走得很慢。
  当接到撤退命令后,托尼·伊格尔斯撞坏了他那把心爱的机枪,然后赶上一位名叫库克的下士和一位中尉。“我们能做的事情就是,用仅有的子弹,匆匆朝这儿开几枪,朝那儿开几枪,”中尉说,“让他们觉得我们所有的人还都活着。”三个人躲在树丛和灌木丛后边,不停地走着。时不时地放一枪。半小时后,中尉命令两位战士撤退。他留在后边,掩护他们。伊格尔斯和库克猛冲下高地。不久又遇到另外三个人。在一个隘口,伊格尔斯说:“我来侦察一下。”他一下子撞上了一挺机枪后面的三个中国人。他们没开一枪。五名英国人都被赶下高地,加入一大批俘虏的行列。头上有几架海军陆战队的飞机,它们倾斜着机翼致敬,好像在说:“好啦,你们的战争结束了。”
   21岁的二等兵萨姆·默塞尔那天一早就受伤了。他恢复了知觉。他的一位祖先参加过滑铁卢战役,他的父亲在格克哈步枪队服役,曾在印度打过仗并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萨姆早在三年前就参加了格罗斯特营,并且非常想一试身手。一切静悄悄的。战斗结束了吗?他在急救帐篷内可以听到外边悄悄的说话声。为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爬出帐篷。一些人坐在那里,低声交谈着。默塞尔发昏的脑子渐渐意识到,抵抗已经结束。然后他看到帕德尔·戴维斯,他同往常一样镇静。默塞尔感觉好了一些。
  突然,3个中国人出现在他们头顶的山坡上,他们衣衫褴褛,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兴奋得不停地讲着。所有格罗斯特营的士兵都举起手来。戴维斯通过一位被俘的南朝鲜翻译,问一位中国军官,他们是否可以把担架上的伤员抬进凹地。
   “不行。别担心,”回答道,“我们中国人民志愿军一会儿会把你们的伤员抬下去的。”
  默塞尔站不起来,但是他痛苦地举起手来。一个中国人用枪捅着他,直到他最终艰难地站起身来。他试图走走步,一个军医帮他迈了几步。但是那个中国人大喊起来,摇头示意军医走到前边去。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默塞尔尽可能一瘸一跛地慢慢走着。他随后知道的事就是,一颗子弹射出,他旋转了一下,倒在地上,子弹击中并穿透了他的左腿。
  默塞尔瞧了瞧朝他开枪的中国人,高喊着英军兵营里的骂人话:“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再扣一下扳机。幸运的是,他不懂英语。”那个中国人转身凝视了一会儿,然后走了。默塞尔感到高地不是停留的好地方,因为美国人很可能会回来用凝固汽油弹轰炸这个地方。他用力抬起身来,爬下高地。他最后来到谷底,中国人正在那儿抢夺部队的物资。他看到一个中国士兵掏出一罐科尔曼芥末粉,放了一勺在咀里。默塞尔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幸灾乐祸地注视着。只看到中国人跑到一边,把勺子扔到另一边,大喊着,找水喝。“天很亮,我可以看清他。他有30岁出头。我不能说这下使我忘记了在我身上发出的事情。但是,这件事帮了大忙,它使我的内心感到平衡。真的,这件事使我感到很开心。”
  默塞尔一瘸一拐地走到载满双方伤员的救护车,爬了上去。他们被拉到附近的一个村子。在那儿,默塞尔和其他两个人被推进一间矮小的朝鲜棚屋。默塞尔感到,能活下来,还是幸运的,尽管要忍受伤痛和饥饿。
  在江对岸,中国人非常害怕空袭。他们和他们的战俘们整个下午都躲藏起来。黄昏时刻,他们把300余名格罗斯特营士兵带到格罗斯特渡口。中国人激动的喧闹声是吓人的。在俘虏们看来,志愿军部队的每个师已标出自己的渡口。这种喧嚷声和愤怒的喊叫声,听上去好像这些中国人随时都能掐住对方的喉咙。由骡子驮着大炮的部队不时地超过步兵部队,飞驰过江。每个中国人都看来急于南进,投入战斗。
  俘虏们等待着轮到他们渡江北进。他们脱去衣服,只穿靴子,因为水中有尖硬的石头和有倒刺的铁丝网。他们在湍流的冰凉江水中慢慢地前进着,头顶上举着成捆的衣服。每个人都知道,在黑暗中,他随时都会被踩倒并被临津江急流卷走。既使他安全地过了江,在江对岸,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呢?
第31章 战俘
作者: 托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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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5日-5月初)
1
   1951年4月25日清晨,当中国人占领了溃不成军的防军身后的高地,组织伏击时,英国旅正在撤退。英国皇家爱尔兰轻骑兵的“百人团”式坦克试图突破防线,解救被围困的英国部队。由于中国人大胆地冲过来进行近战,他们被迫关上舱盖而战。
   “百人团”费尽气力,最终冲破包围。它们还用火力掩护诺森伯兰步兵营和乌斯特营的一个连,使他们脱离交战。很明显,中国人正在紧紧地控制后退之路。残存的乌斯特营的几个连中,只有一个连在同被切断的退路平行的地段冲过了高地。在坦克的后卫下,乌斯特营最后一个连和一支不屈不挠的比利时部队在凹地展开了撤退战。高地上布满了中国人,他们显露出发狂的胆量和勇气,屡次力图用人海战术来一举消灭“百人团”坦克。20磅重的炸弹和同轴机枪的火力落到蜂拥而至的人群中,但是仍有中国人攀上坦克,试图打开舱盖。但是他们又一次次地被其它坦克的火力击中,摔下坦克。一个指挥官为甩掉车上的敌人,横冲直撞地冲过一间房子。当“百人团”抵达安全地带时,坦克上高高地堆满了死伤者,坦克四周鲜血流淌。履带上也沾满血迹。
  英国旅的撤退使其东面的美军第3师陷入危险的境地。只有第7步兵团一个团留为后卫。这个团虽然损失了一个营,但是仍然控制着从议政府到汉城的公路边的高地。再往东,重新编队的 25师在没损失一门火炮的情况下撤了下来。但是由于韩国第6师的溃败,使第1军右翼的24师处于危险之中。24师的两个团撤退成功。但是,中国人截住了第 5步兵团,摧毁了纵队的中路。在黑暗中,曾在釜山环形防线上溃散的第555野战炮兵营,不得不丢掉13门105毫米口径的榴弹炮和60辆汽车。纵队的后翼也遭到痛击,损失了7辆“巴顿”式坦克。总之,那天晚上,第5步兵团伤亡人数达800人。
  在韩国部队溃退造成的大缺口的右翼,陆战1师正有秩序地向东南方撤退。次日清晨,年仅17岁的陆战7团1营的陆战队员唐·汉森下士,用望远镜仔细地巡视着山下的大道。他看到几百具尸体,还有被击毁的卡车、坦克、急救车和大炮。在路两侧,帐篷被推倒了,那儿有数不清的尸体。这片凄惨的景象,简直太可怕了。他不知道,他所看到的是韩国第 6师的一个团、第555黑人炮兵营和“三镍”营的遗迹。
  第3排撤到凹地底部。没有看到一个东方佬,人都走光了。有人按上喇叭,用无线电通知部队从高地上下来。汉森和其他人转圈挥动着步枪,朝发出叮当-叮当-叮当声响的地方走去。他们把树丛分开,发现了一名黑人士兵。“谢谢上帝,你们是陆战队员,”他说。
  他们把那个人从洞中拉出。“所有的人都逃走了。只剩下我,他们不愿打仗。”
   “他们都是黑人吗?”汉森问。
   “混蛋,不是。也有白人。他们都是一路货。我喜欢你们这些陆战队员,我希望我也能成为一名陆战队员。我会打仗。”
  保罗·范图尔上尉,一个白人军官,后来在给一个朋友的信中谈到这次撤退。“我参加了向后方的大撤退,有黑人,也有白人。在以后的几天几夜内,有机会看到不同种族的部队,没带武器或头盔。有一天晚上,我们差一点被切断退路,遭到伏击。我的排收留了几个掉队的伤员。他们讲,他们的团部已被打垮。这些伤员是白人,既没钢盔,也没武器。如果对第24师来说,这不是最光彩的时刻的话,那么对其他人来说,也不是最光彩的时刻。”
2
  中国投入了大约35万人参加这场重大进攻。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勇猛善战,但也有一些人“投奔”到联合国军一边。联合国军印发的小册子中向他们保证,对他们施以人道,让他们吃饱吃足。姚青春(音译)是个国民党老兵,地主的儿子。1949年他被共产党人抓住后,送到一个集中营,然后编入第60军。当进攻开始后,他找机会投降。终于,在25日下午,他看到两个美国人登上高地,朝他的方向走来。
   “喂!”他大声喊着。两个美国人都没带枪。姚青春放下他没放过一枪的步枪,举起双手。美国兵给了他面包和香烟。他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林青强(音译)在地方政府当职员,他是被人民解放军征兵参军的,没有受过任何训练就被送到朝鲜了。他的任务是用骡子运送食品和武器。他和他的两个战友打算一有机会就投降。就在进攻开始前,他们离开自己的部队,沿着一条山间小路向南走去。当他们看到一伙韩国士兵正在吃饭时,便举手投降。他们讨饭吃,希望能受到优待。相反,朝鲜人把他们身上所有的东西和鞋子都枪去了,然后用枪托打他们。
  北朝鲜的士兵也有“投奔自由”的。韩蔡云(音译)下士不仅看到过答应提供良好待遇的小册子,而且听到过飞机上的广播,听上去像是答应提供同样的待遇。他无拘束地回答着美国人提出的所有问题,并且袒露说,他开小差的原因是由于受到歧视。尽管他以前曾当过国民党兵的排长。他说,他以前在国民党部队当兵的经历,“在我和其他军士接触中成为障碍。”
  二等兵金永春(音译)在战争开始时,是韩国军队的一员,却在7月初在水原被俘。在被监禁了5个月后,他被派到一个反坦克连当一名炮手。春季攻势时,使他第一次有机会开小差。他告诉审讯者,他的战友中绝大多数士气高昂。每三个人中有一人是热情的共产党员,几乎所有人都相信,红色军队可以取胜。但是,金发现,他的反坦克武器对付不了联合国的装甲部队。
  另一个战俘,二等兵金平奎(音译),曾被征入中国第193师,当一名步枪手。他泄露说,他那个连的士兵们被可怕的联合国部队的炮火吓坏了。由于没有吃的和缺乏休息而士气低落。
  李百春(音译)是个二等兵。他和其他11个人在开战一周后被征人北朝鲜军队。这批人中的绝大多数属于北朝鲜蓝友党,一个反共组织。在行军开始后的第四天,他们逃跑了,躲在山里。但是,1月份时被抓获,编入铁路警卫队。李,-位弹药兵,不得不参加一项打击韩国一个师的战役。但是,4月25日,当他的营撤退时,他开小差逃走了。
  朝鲜人民军第8师政治部副部长金泰铉中校4月25日在汶山负伤。他也看到了答应给予人道主义待遇的传单,但不相信传单上的话。既便如此,他还是配合审讯者的提问。“他的回答是谨慎的,前后一致的。”
  到4月26日,由于联合国的空军优势,中国和北朝鲜部队很难把弹药和给养送到前线,他们部队的实力明显地削弱。但是,如果他们不顾这些困难,能坚持施加压力的话,第8集团军很可能会陷入极大的困境。
3
   26日午夜,渡过临津江的一批英国战俘排成行,听一位中国军官操着生硬的英文训话。“英国军队的官兵们,”他说,“你们现在是在朝鲜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战俘。你们被美帝国主义者欺骗了。你们是反动的战争贩子用来对付朝鲜人民正义事业的工具,而这个事业是他们的兄弟、中国人民所支持的。你们是李承晚这个野蛮的傀儡政府的雇佣兵。但是,你们有机会通过学习,了解事实真相,改正你们的错误。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在你们国内,你们所爱的人正等待着你们。遵守我们的规定和法规,这样,你们就不会被处死。”
  战俘们聚集在马厩和棚子里。他们痛得像抽了筋一样蜷缩成一团。戴维斯 ——格罗斯特营的一个牧师,想睡一会。在渡江时,他把衬裤、多余的一双袜子、牧师的项圈和衣领丢了。大约在清晨2时,在黑暗中,他被一位翻译和向导带到一个矮小的地下隐蔽部。一位面无表情的审讯军官盘腿坐在一个小桌边。由于他脸上的伤疤,别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凝固汽油弹脸。在闪烁的蜡烛光下,他让戴维斯讲出英国第29旅的情况。戴维斯拿出日内瓦公约牌子,解释说,他只能讲出自己的名字和编号。
   “我们不知道什么日内瓦公约,”审讯官说,“你必须服从他的命令。”戴维斯虔诚地抬起眼睛,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说:“我是牧师,基督教神父,教徒——教授基督教信条的人。”
   “你是个上尉。”
  他们就军事活动问题审问了牧师达1小时之久。“我不知道任何军事情报,”他反反复复地说,“我不带枪。”
   “你撒谎!我们可以处罚罪孽深重的人。”然后,令牧师惊奇的是,“凝固汽油弹验”突然沉默下来,挥手示意让他出去。
  美国的第1军向汉城方向缓慢地撤退。在28日中午时分,占据了议政府附近称为“林肯线”的一个防区。这个地区设有一连串深深的、分散的战壕和地堡,里面摆满了机枪、无后坐力步枪和火焰喷射器。在战壕和地堡前,是一排排环绕的、布满倒刺的铁丝网,上面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杀伤性地雷、饵雷和无数个装满凝固汽油和白磷的汽油桶。
  那天晚上,北朝鲜第8师猛烈地攻击了韩国第1师。白善烨的部队放弃了一个高地,但是后来又从第73坦克营搞到的“巴顿”式坦克向这一高地发动反攻,打死大约1200名北朝鲜人。他们打得非常出色,年轻的白善烨也为此而提升为军团长。
  第二天是29日,星期天。6000名中国人乘小船渡过首都西边的汉江,对汉城发动猛攻。他们一到达河对岸,就会向金浦半岛下方移动,包抄对首都的防守。 “我们就是在这儿,最有效地发挥了制空权,”李奇微回忆说,“我们的飞行员突袭了正涉水渡河的进攻者,杀死很多人。被打垮的残部虽然成功地抵达南岸,但是,他们根本不是当时守卫半岛的韩国海军陆战队第5营的对手。”
  中国人和北朝鲜人加倍进行猛攻。当E·J·卡恩联络官问范佛里特是否将被迫撤离汉城时,尽管前途未卜,但范佛里特仍用强调的口吻回答说:“不行!”他把他的3位军长召集起来,对他们说:“保持部队完整。小股部队必须只布置在受援范围内。”在对一个有限的目标进行快速反击时,可使用装甲部队和步兵要考虑周全。“让由大炮和坦克保护的步兵团做好对较远距离目标进攻的准备,时机合适时,便可出动。”第8集团军已被迫后退到可攻击汉城的距离以内的地方,尽管如此,大批中国部队的后备军并没来参战。范佛里特推断说,几天之内一定会发动“第二次进攻”,目标就是占领汉城。
  范佛里特很可能过高地估计了敌人的伤亡人数,但是,毫无疑问,他使中国人遭到重创。至少中国一个师(即180师)被包围了。美国人凶猛地打击了曹鹏(音译)所在的机枪连,使他的部队没能再开一枪。就在头天晚上,这个机枪连的士兵们还被告知:“我们现在要同美国人作战了。我们每5个人对付1个美国人。”
  中国人向后退却,但无法摆脱困境。他们有5天没有一点儿东西吃。情形是混乱的。部队被调来调去。炮击十分猛烈。曹鹏的部队既不能开战,也不能撤退。
   180师的另一个士兵俞择安(音译)以前当过国民党兵。当他发现自己的部队被包围时,就扔掉了手中的机枪。他和其他8个人向前爬去,为的是可以投降。然后他们-定会有东西吃。他们等到一辆汽车开过来,便爬上大道。他们显露了自己,5个黑人士兵,手持卡宾枪跳下车来。黑人士兵搜遍他们全身,什么也没拿,并告诉他们,要把他们送到后方去。然后,他们给中国人香烟抽。俘虏们还得到了罐头食品。食物的味道很怪,但是他们饿极了,任何能吃的都好吃。
  张色青(音译)的父亲是个中药商。他念过初中,学过中国古典文学。他在部队的工作是教文盲士兵读书,教其他士兵唱歌。就在发动大举进攻前,他对一个个战士进行挑战,要他们争当英雄。当有人同意时,他便大声喊起来。比如:“林同志已经接受我的挑战,并且打算比他连里的任何人都要杀死更多的资产阶级敌人!” 宣传队的女兵便边唱边敲着盘子加入进来。战斗一开始,张便成了战士。当他所在的师一遭围困,他和其他4个人便藏进一个山洞。当他们认为战斗结束,偷偷爬出山洞时,便被俘虏了。
  在进攻中,除180师外的其他师也遭到损失。但北京却因收复了大片土地,面把这次进攻看成是一大胜利。在没有低估这次人员伤亡和物资损失的情况下,毛泽东决心再发动一场进攻,一定能占领汉城——这一次——彻底打垮韩国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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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免遭联合国部队飞机的扫射,英国俘虏们几乎都是在晚上向北艰难地行进着。在酷热的白天,他们躺在山坡的树丛下或简陋的小木屋中,驱赶成群的虫子,白费气力地捉身上的虱子。重新上路总是件痛苦的事。负担过重的肌肉已是紧绷绷的了。他们的脚底板已经痛到难以形容的地步。
   5月初,司号员托尼·伊格尔斯决定同B连的罗恩·奥鲁姆以及他们收留的2名美国兵一起逃跑。他们4个人躲在树丛中,直等到那批人晚上出发上路。伊格尔斯的任务是(学猫头鹰叫)发信号:“呼特!呼特!”他们将向东海岸进发。他们希望在那几能找到一条船,还希望美国或英国皇家的海军陆战队能收留他们。
  有几天,他们成绩不小。但是,奥鲁姆中暑了,伊格尔斯不能丢下自己的战友。“我要和他一起留下并设法帮他治疗一下,”他对美国兵们说,“如果你们两个人想接着往前走,那也行。”美国人坚持要他们几个人呆在一起。4个人又开始向内陆进发。一位朝鲜老妇人让他们在她家休息。但是,两天后,她说,他们必须马上离开。她的孙子看见他们了,而且要去告发他们。
  不一会儿,那个男孩和他的父亲来了,手里拿着枪。奥鲁姆被一个中国士兵带走了,但是其他人却留给北朝鲜警察听凭处理了。他们的手腕被用电线绑上了,在他们被迫蹲下时,一个警察点燃了一支烟,准备用它来烧3个俘虏的嘴唇。过了一小会儿,一个老头冲进屋,手里拿着一个沉重的棍子。他的全家在一次轰炸中全部丧生,他决心把伊格尔斯当作复仇的对象。为保护自己,伊格尔斯朝那个老头的裆部踢去。令伊格尔斯惊奇的是,那个警察无动于衷。但是一个会讲英文的警察对一个美国兵说:“过来,”并把他带走了。后来伊格尔斯听到枪声。那个警察又返回来,又抓住另一个美国兵。一分钟后,伊格尔斯又听到了枪声。
  那个讲英文的警察回来了,嘴里咕哝着:“你们这些美国人啊!”
   “如果你要打死我,”伊格尔斯说,“就把我当作英国兵来打死,不要把我当作美国兵。我是英国人。”
   “是不一样,”那个警察说,并对他的同事们解释了伊格尔斯讲的话。伊格尔斯得去上厕所——他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害怕造成的。他被带到屋外,令他惊奇的是,他看到那两个美国兵——他们居然还活着。假枪杀是为了吓唬他们。结果,那两个美国人被气疯了,怀疑他们是不是毛泽东的门徒。
  听到枪响,一支中国巡逻队冲进村子。当他们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后,便高声叫喊着说,毛泽东如果知道北朝鲜的盟友们无视他的宽大政策的话,是不会高兴的。中国人把3个战俘带进他们的司令部,3个战俘在那儿看到罗恩·奥鲁姆。4个人都吃到了豆芽馅的小蛋饼,这是他们多日来吃到的第一顿真正的饭。“对我们来说,好像是在天堂。”
  伊格尔斯从未想过,他还会再乐意见到中国人。他们被押走了,和其他战俘关在一起。罗恩要求留下,因为他不能走动。但是其他人知道,如果丢下他,他会死掉的。他们半拖半拽地拉着他,沿着小路朝前走。他们最后加入了卡愚中校带领的纵队,不久便到达离鸭绿江半路的地方。他们在这个村子里休息了48小时。“凝固汽油弹脸”审问了这4个新来的战俘。他坚持认为伊格尔斯是魁首,因为他年纪最大。实际上他是最年轻的,只有22岁,但是其他3人说他们是20岁。“凝固汽油弹脸”把他的左轮手枪塞满子弹,旋转了几下枪管。伊格尔斯不想仅仅因为是个该死的魁首而死去。他讲了几句话。
   “凝固汽油弹脸”的眼睛发亮了。“啊!我就知道你是魁首,”他说,并且判罚伊格尔斯在洞里呆两周。两个美国人也受到同样的处罚。过后不久,一个美国人因患肺炎而病死。
  二等兵萨姆·默塞尔和其他伤兵乘一辆卡车到达平壤,当天晚上便住在一个破烂不堪的仓库里。第二天早晨,一位朝鲜妇女提着一大桶加了水的米饭走了进来。唯一的一位中国卫兵没理她。通过手势语,她暗示知道他们是英国人,英国人曾有一次帮助过她。她是来还债的。
  当天黑这批战俘准备出发时,一大群愤怒的朝鲜老百姓围在卡车周围,唯一的中国卫兵举着上了刺刀的步枪,阻止他们在这些敌兵身上实行报复。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清楚地表明,他将开枪打死任何一个攻击战俘的人。当他们安全地离开首都时默塞尔想,这是件令人惊奇的事。事实上,自从在格罗斯特高地负伤以来,他已经经历了好多怪事了。几乎每天他们都换一个新的卫兵,每个卫兵都冒着生命危险来阻止老百姓用私刑处死战俘。默塞尔有这样一种感觉,他认为,中国的上层指挥不知道有这卡车伤兵,正是他们的下级让这车伤员活了下来。到目前为止,他们受到良好的待遇,但是,下一个卫兵是否会同样关心他们的安全呢?
第32章 中国人的最后一次攻势
作者: 托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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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日-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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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1日上午10点,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露面,这是一个象征和平的神圣之门,他在这里检阅“五·一”游行队伍。广场上竖起了全世界无产阶级领袖们的巨幅画像,还有一些巨大的讽刺漫画,那都是谴责美国人进行朝鲜战争的。100多万人观看了由70多万男女老少组成的游行队伍从这里浩浩荡荡地经过,漫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直到午后很久,毛自始至终都站在城楼没有休息,这使在京的外交官们大为惊诧。贾瓦拉姆·潘尼迦回忆说:“在过去两个多月时间里,香港报纸都在议论毛的病情,说他已被俄国人撇到一边去了。事实上,甚至有很多在京的西方外交官也开始相信,毛病情严重。因为,自1月26日的印度国庆庆典以后,毛一直没有在盛大的公开场合露面,但这一次他居然像一块岩石屹立在城楼长达5小时零一刻钟,而且每两分钟就向群众招手致意。瑞典大使哈姆斯特罗姆坚持认为,城楼上的那个人不会是毛泽东本人,而是他的替身。他还反复列举了希特勒当政时期的一些轶事,以证明他的这一看法。丹麦公使莫奇也同样认为,毛是被人为的因素支撑着,在参加检阅仪式以前,他肯定注射了大量药剂。这就是西方人愿意相信的东西。”事实上,毛的身体确实很好,在最近的几个月里,他一直在这附近的一所小房子里进行活动,细细地研阅地图、和他的顾问们一起讨论朝鲜的攻势。
  潘尼迦希望停战,尽管他对前景感到悲观,但他还是与苏联集团保持着接触。波兰大使刚从北朝鲜回国,他报告说,朝鲜的现状十分可怕,“根据他的估计,有85%以上的北朝鲜房屋被毁坏,平壤成了一片废墟,人们生活在地洞、地窖之中。但是,北朝鲜人士气高昂,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富有战斗精神。这些情况别人也对我说过,他们去了北朝鲜,回来以后就对我讲了那里的一切。所以,我满意地认为美国人不可能取得军事上的胜利,尤其是中国空军成为一个重要因素以后。”
  这支空军由俄国的米格式飞机组成,美国人认为,飞行员大部分是苏联人。自4月底以后,不管是谁在驾驶米格机,这些飞机一出现就是对盟军的一个威胁,它们活动的区域被冠以一个带有几分敬意的绰号——“米格走廊”。但不管怎么说,美国空军后来又重新取得了制空权,在毛泽东所制订的进攻计划中,米格飞机没能成为一个重要角色。
  虽然第一次春季攻势受挫,毛还是下达了命令,进行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的战斗。在5月的第一周,美国飞机报告说,在敌后发现了近 4000部车辆,其中一半以上车头朝着南方。这一消息吓坏了范佛里特的情报处长詹姆斯·塔肯顿,他对范佛里特将军说,看来中国军队马上要全力以赴进攻汉城了。第二天,范佛里特取消了“狂暴作战”计划,并通知李奇微,在未来的72到96小时内,敌人将要发起攻击,参加进攻的兵力,包括9个师的中国军队和3、 4个师的北朝鲜军队。大约有10个师的中朝军队随后发起第二次进攻,以增援主攻部队向汉城推进。范佛里特坚信,他的新防御线坚不可摧。由于他没有给这道防线取名,所以,人们就称之为“无名线”。
  李奇微致电参谋长联席会议,在他看来,对美军发动这样两次进攻是自取灭亡。中国军队怎么可能翻山越岭,以那么长的补给线发动一场重大的军事进攻?事实上,毛的计划大为不同,他打算在“无名线”上消灭阿尔蒙德的第10军,然后便挥师南下至原州,再折向西部的水原,这个计划比范佛里特和李奇微所料想的还要大胆,该计划一旦成功,那么,釜山将门户洞开。
  到 5月12日,中国军队还在集结以发动这场进攻。前国民党军上尉方海成(音译),现在是60军的运输员,那天上午,他奉命牵上战马,给先遣部队540团运送 200公斤TNT炸药,路上,他捡到美国飞机散下的一张传单,传单用英文、朝鲜文和中文写成,是一份投降指南。他把货物送到后,次日早上准备投降。这时,他突然发现离他准备这么做的约一百码远的地方,坐着40来名中国战俘,由一位端着机枪的韩国士兵监押着。突然,韩国士兵扣动了扳机,中国战俘被扫翻在地,一名美军上尉叫嚷着冲向那个南朝鲜人,给了他一顿拳脚。
  方海成被这一幕吓坏了,他在路旁隐蔽起来。两小时以后,他听见有一辆坦克驶来,一看,原来是一辆美军坦克,于是,他就站起身来,举起了双手。坦克停了下来,两个美国黑人探出头来,方海成可从未见过黑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两个美国人先搜了他的身,然后给他送香烟和口香糖,再把他带回后方。有一个美国人通过翻译对方海成的举动大为赞赏,方是他的第一个俘虏。
   3月份,34师后勤部队排级军官陈荒(音译)在跨过鸭绿江时,他是立志要做毛主席的好战士的。但是,开往前线的漫漫征途上,他的亲身经历使他断定,志愿军处于劣势,因为他们没有空军,不能在白天作战,他们缺乏后勤供给,他们的身体由于饥饿而变得虚弱不堪,他们的火力和武器质量远在联合国军之下,所以,他决定投降。
  他加入了一群逃兵的队伍,但在一条河边受了伤。那天,他正逃到河边,有4架美军喷气式飞机向他们俯冲而来,一番扫射以后,飞机投下了几枚凝固汽油弹,有一间草房顷刻间被大火吞没,只听有人在草房内发出痛苦的叫喊。夜里,又有一颗炮弹在不远处爆炸,弹片击中了陈荒,他顿时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吉普车内的担架上。老天保佑他,他是被美国人发现的,若是落入南朝鲜人手里,那他必定呜呼哀哉。
  中国军队接到了发起进攻的命令,同时,也传达了关于敌人战斗力的绝密情报。敌军的坦克和火炮配合密切,部队的机动性能好,“步兵装备着很多自动武器,火炮的射程远,火力大。”但另一方面,敌军步兵的战斗力差,“在进攻和防卫方面都很差劲,唯仰仗飞机、坦克和炮火的支援。”由于敌军装备沉重,天气和地形将大大不利于他们的运动,“敌人惧怕夜战和近战,所以,应当利用敌方的这些弱点。进攻的队形应有广度和深度。”
   5月16日,天气阴沉沉的,满天的乌云使得侦察机无法飞越前线进行侦察活动。整个下午,中国前线部队神不知、鬼不觉地派出了它的穿插部队。9个师的中国军队及4个炮兵团被悄悄地部署在华川水库以东靠近杨口的地方,准备对韩国第5、7和9师发起主攻。
  黄昏时下起雨来。几小时后,进攻开始了,中、朝军队约175000人发起冲锋,军号震天,炮火闪烁。当时,范佛里特准备迎击一次进攻,但不是在这个偏远的东部,他的防务重点在汉城前面的西部地区。不过,更为糟糕的是,他东部有两个军的指挥官为了防区管辖权的问题,刚刚经历了一场纠纷。韩国第5和第7师占据了阿尔蒙德第10军的右翼,而其右邻是韩国第9师,该师属于刘载兴准将指挥的韩国第3军团。对9师来说,唯一的补给线是一条山路,这条山路在转回到韩国第3军团防线之前,有几英里的路线蜿蜒在第10军的防区内。韩国第7师的指挥官对这段短短的入侵线路并未提出异议,但是,阿尔蒙德则不顾刘载兴的恳请,坚持要控制这一狭窄的地段,并且命令刘的一个营保卫山路所经过的那个向外凸出的地区,这条山路是一条退往其防线的道路。
  那天夜晚,中国军队钻了这个处在韩国7师和9师之间的空子,他们发现,这个要地几乎没有什么军队防守。几小时之后,中国军队便出现在刘的师的背后,现在,他面临的不仅仅是自己的部队被切断补给线的问题,而且还不得不仓促应战,他简直一筹莫展。到第二天结束时,阿尔蒙德的右翼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暴露了“无名线”的后方,并且威胁到阿尔蒙德自己的第2师。只是由于第2师和第10军的炮火,才避免了一场混乱,猛烈的炮火持续不断地倾泻在6个中国师的阵地上,延缓了他们的进攻。
  在击溃了韩国军队之后,彭德怀的部队涌向美军第2师,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山头,该山头由38步兵团3营K连防守。传统方式的战斗进行了两天,K连的士兵顽强抵抗,终于抵挡住了中国军队持续不断的大规模进攻。随后,19日早晨4时,阵地上突然一片寂静,敌人消失了。
  几小时后,阿尔蒙德遇见克拉克·拉夫纳将军,他接替麦克卢尔任2师师长。当时,华莱士·哈尼斯中校的3营在前线占据了一块伸入敌方纵深的地盘,他们认为,哈尼斯应当撤回来,以平直该军的防线。哈尼斯深信,他的部队能够守住他们现在的阵地,对他们的意见表示异议。但是,拉夫纳命令他把部队拉回南面。
  整整两天,刘载兴将军一直想从第8集团军获得补充和援助,加强他那被围困的两个师,但一无所获。他在绝望中飞往韩国第7师指挥部,当时,该师还在想方设法控制阿尔蒙德的东部。该师师长是刘的老朋友,刘向他求援,但是,这支友军已经失控,“无名线”上的突破口在向纵深发展,一切无济于事。
  那天上午,李奇微到达朝鲜,他乘一架联络机飞越了2师的新防线,然后回到第10军司令部会见了阿尔蒙德和范佛里特。
   “我以为,我们目前处境险恶”,范佛里特说,“阿尔蒙德将军,你以为如何?”
   “在我的右翼,中国军队到处如潮水般涌来。2师现正节节溃退,但是,我右翼的韩国第5和第7师在这次重大攻击之下正土崩瓦解,这种局势将继续发展,并会很快波及海边,波及到右翼的其他韩国军团。我认为,我们的处境十分险恶。”他急切地要求美国人从第8集团军的后备队中派出增援,同时,也希望有更多的炮火增援。但是,范佛里特仍挂念着汉城,中国军队的进攻能够转向韩国首都。
  阿尔蒙德坚决认为,必须把敌人阻挡在他的防区内。如果他不能马上得到增援,中国军队将会给他以毁灭性的打击,他请求当时在后备队的187空降团给予增援,还希望得到第3步兵师,“我将把他们以团为单位进行战斗部署,每团相间约15英里布防,把他们当作岛屿一样来使用,逼使前进中的中国军队绕道而行,或是去消灭他们。”
  范佛里特转向李奇微,问道:“我们俩单独谈谈行吗?”
   5分钟以后,范佛里特告诉阿尔蒙德:“我们就在今天夜里把187空降团交给你”。3师也将于午夜开始到达,归阿尔蒙德支配。
   “这下好了,我可以打击敌人的后方,把他们的交通线切断。”得到援助的阿尔蒙德高兴地说。
  李奇微和范佛里特想得更多,他们认为,阿尔蒙德能够抵挡住中国军队的进攻,他想在东部切断中国军队的计划是可行的,这将为第8集团军发动强大的全面反攻铺平道路,很多失地可以收复。按最坏的打算,中国军队未来的进攻会被粉碎。
  两位指挥官决定让阿尔蒙德牵制中国军队,比尔·霍格的第9军于次日发动一次进攻。阿尔蒙德反攻时,霍格的军队就北上,推进到华川,逼使那里的中国军队撤退。如果霍格拿下了华川,东部的大多数中国军队将成瓮中之鳖。为了保护霍格的左翼,第1军奉命于20日发动进攻。2天以后,三个军的部队将全面发起这场大反攻。
  为了观察这两次进攻,李奇微决定再呆一天。那天夜里,他致电参谋长联席会议,概述了这个新计划,电文最后说,“士气高昂。”
   5月20日,由于雨水和山区地形的原因,霍格的进攻受阻。在这一天里,李奇微走访了第8集团军的每个军和师的指挥部,并走访了前沿阵地。他对4个韩国师的仓惶撤退极为恼怒,命令韩国参谋长钟日昆将军解散他的第3军团。李奇微走了,他不知道钟日昆是否还能重新组建起他的部队。所幸的是,钟日昆有豪斯曼少校做他的顾问。
  李奇微于那天夜间离开朝鲜前往东京,一到那里,他就给参谋长联席会议发去电文。“我走访了所有美国军、师,还有韩国第1师,我希望你们,为了崇高的精神,并为了在战斗中把这种精神发扬光大,通令嘉奖所有这些军队。”4个韩国师的表现令人失望,这一点也十分明显, “我们正在继续努力以挽回这糟糕的局势。”
  第9军不顾雨天发起的进攻持续不断地向前推进,但崎岖的山地使得进军十分缓慢。5月23日上午,阿尔蒙德发动了反攻。随着三个军节节前进,范佛里特致电李奇微,报告了鼓舞人心的消息,“第8集团军的反攻正取得成效,很多以前由2师防守的阵地正在收复”。
  美国人不知道,中国人民志愿军已经把战线拉得太长了,他们夺取了土地,击溃了数以千计的韩国军队,在这同时,他们也遭受了伤亡,残剩的战斗人员已精疲力竭,并几乎处于弹尽粮绝的境况。
  彭德怀打击了“无名线”上最薄弱的环节,在联合国军防线上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从而愚弄了美国人。虽然如此,他的胜利是短命的。4个韩国师中,很多部队惊恐逃窜,但其他部队并没有惊慌失措。对彭德怀来说,他冲不破联合国军防线,把军队推进到原州,攻到釜山,这一点很快就显示了出来。他在山区受到阻挡,进军速度大为减缓,如爬行一般,所以,他下令停止进攻。
  同一天,5月11日,范佛里特出其不意地用两个军的兵力,在西线发起反攻,截住了彭的进攻。23日,阿尔蒙德用一个师的兵力参加反攻,这时,彭意识到,他的进军已大为不利。联合国军控制了朝鲜半岛两边的海域,也重新夺得了制空权。
2
  到5月26日上午,中国军队的形势极为危急,投降的人数规模空前。美国人估计这是由于营养不良及疾病造成的,但是,投降的人中,大部分是原国民党老兵,他们乘着战局发生转化,向“民主”一边“投诚”。
  但是,还有很多人为了他们的国家战斗到底。17岁的张达(音译)踊跃地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他被编入志愿军539团派往朝鲜,春季攻势旗开得胜的那些日子令人兴奋不已,但后来,他所在的团被美军第2师包围,很多连队的人数减至20人,而且已弹尽粮绝。5月24日夜晚,该团首长集合残部,命令他们突围。大家都饥肠辘辘,有人提议先把剩下的最后一匹马宰了,饱餐一顿再说,此时,马的饲养员的眼泪夺眶而出。“这可是一匹革命的战马啊!”他恳求着说,“它追随我南征北战已好多年了,你们不能杀它。”
  于是,大伙同意放跑这匹英雄的战马。此事一定,突围就开始了。到早晨,张发觉他已孤身一人,但他幸运地发现了一小口袋大米,他匍匐前进,但被一位朝鲜农民逮住。当时,他已虚弱不堪,无望脱逃,但他生出一计,用蹩脚的朝鲜话主动提出要把那袋大米送给他,这位朝鲜农民便把他的大米倒进一只布袋,正在这时,张猛地抓起一块石头,向朝鲜人的脑袋砸去,他重新夺回了他的大米——这可是他的生命呵!
  他匍匐着穿过一片旷野,不料被一发炮弹击伤,弹片飞进他的腿里,他从衣服上撕下布条,包扎了伤口,随后,他又蹒跚而行几个小时,试图返回自己的部队,但他还是昏了过去。当他醒来时,发现附近有一间朝鲜人的茅舍,他能看到从草房升起的缭绕炊烟,一位妇女忙着做饭。他问她,附近是不是有美军或中国军队。她说,军队都走了,还答应给他煮饭,然后,她就走出茅屋。张以为她是出去搞柴火了,但她回来时却带来了3名士兵——两个美国兵,一个南朝鲜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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