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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战斗-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

_14 约翰·托兰 (美)
  清晨6时,进攻继续进行。这次攻势的重点转向法军坚守的整个区域中心453高地。虽然重炮和迫击炮轮番轰击使中国军队牺牲惨重,但他们仍一次次地汹涌向前。
  由于在有限的空间里装甲车很难发挥作用,弗里曼命令他的坦克后撤几千码以当大炮使用。令他欣慰的是,法军一直在以寡敌众死守阵地。现在双方开始了短兵相接的肉搏战。眼看中国军队就要占上风,法军营长下令上刺刀开始反击。中国军队即将取得胜利——一场足可使弗里曼的整个军队陷入险境的胜利——之时,他们被法军奋不顾身的冲锋陷阵所震慑而撤退了。
  晨雾慢慢变成灰沉沉的阴天。这些防守者无望取得空中支援,但法军的冲锋与拼杀却已改变了战斗状况。尽管双方交火持续了一整天,但中国军队再没有向高地发动猛烈攻击。相反,他们集结于453高地北面山谷的一个盟军力量空虚点,这个地方位于法军另两个连之间。一股股中国兵不断地向弗里曼的阵地外沿一排被毁坏的房子集结。在这里,由法军重机枪连骨干组成的防御核心小组击退了他们。
  很幸运,那天早晨弗里曼坦克连带着9辆汽车不久赶到。一个排被派往战斗最为激烈的热点山谷去阻击中国军队的一次突破。现在战斗又在东边3营阵地重新打响,I连承受了大部分的打击。他们像法军在453高地一样击退了敌人一次次的进攻。在他们阵地前尸体堆积如山。
  中午时分,中国军队与法军及3营的战斗交锋加剧。法军第3连最后被赶出自己的阵地,致使L连左翼阵地向敌人暴露无遗。中国人攻到山顶后,便操起机关枪向弗里曼营地内一阵扫射,摧毁了他的救护站、指挥部和车辆。法军几次试图夺回高地,但每次都付出惨重代价而终被击退。现在整个环形阵地均陷入激烈凶猛的恶战中。弗里曼已派不出一兵一卒去支援承受巨大压力的法军。
  在此危急关头,弗里曼毅然调派两辆坦克和一辆双管40毫米的高射炮车进入阵地,“这是能清洗山脊的最有效武器”。他命令所有尚能使用的迫击炮和大炮集中在高地。此时,那些法国军队已甩掉钢盔,戴上了法国军帽,他们的长官也在脖子上系上红布条,他们端着上好的刺刀高喊着“加梅戎”(Comerone)开始向高地冲杀。“加梅戎”是法国外籍军团在保卫一个叫“加梅戎”的墨西哥村庄时所喊的战斗号令。当时法国军团战士战斗到最后一人。而现在这支法国军队已打算这么做。
  正当中国军队胜利在即之时,他们在法军和迫击炮火攻击下又一次退却了。法军到达山顶后发现数百个中国人的尸体堆在那里。
  但是中国人并没有屈服。午后两点,他们把法军第2连赶出了阵地。高地另一侧,I连的形势也很不妙。一个排只剩下12个人,他们一直在用手榴弹和刺刀进行拼杀,看来他们要登上那刀锋般陡立的山脊已属不可能。而中国军队又夺取了I连和L连中间的高地,并再次向弗里曼营地中心扫射攻击。激烈的战斗在453高地继续着。子弹低低飞啸而过,伤亡人数不断上升。3时,弗里曼担心两营之间的中心地带陷落,便划定一个必要时为保卫东边隧道所需的最小限度内部阵地范围。但这将是最后的措施。“危机已经来临,”他后来报告说,“接着就像一场好莱坞式的战斗,太阳破云而出!”
  停在附近机场跑道的战斗机现在可以飞掠鲜血染红的战场了。弗里曼看到四架“海盗”式飞机透过云端一字排开。地面上,战术空军指挥部指示“海盗”瞄准进攻L连的中国军队。由于交战双方混在一起难以分清敌我,飞机在上空盘旋了四次才辨别出敌军。然后飞机爬高以作俯冲准备。飞机冲下来,并投下了“野菊切割机”——一种500磅重的炸弹——正落在厮杀酣战中的中国军队中间。随后再次爬升再次俯冲投弹。这次投的是“大脑袋”,一种被美国大兵称为火箭的炸弹,同时还使用50毫米口径机枪向分散各处的中国军队扫射。
  多么精彩的空中支援!弗里曼想道。另一批飞机则集中攻击和消灭法军阵地前沿的中国军队。光秃秃山脊上的中国士兵犹如“暴风雨中之草木”纷纷倒下。经过总共24次轮番轰炸之后,残余的中国军队疲于奔命,而弗里曼的坦克却冲上去将他们消灭。高射炮车用50毫米机关枪——步兵们亲切地称之为“肉斧”——抢占有利地形以扫射受挫的中国军队。那天,侦察飞机第一次跟在战斗机后面为大炮提供目标线索。中国军队被追至其隐蔽的山丘后面并被粉碎。
  美国兵和法国兵纷纷从其战壕向外攻击,他们呐喊着向那些掉队落伍的中国军队进行射击。在阵地边沿及其附近,他们发现了1300具敌人的尸体。而敌人伤亡总数估计为3600人。中国第125师作为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恐怕已被谋略大师弗里曼消灭了。
  中国高级指挥机关对这次在原州和水原附近的失败看得十分严重,军队政治宣传部在2月3日编写了一本小册子。“美帝国主义阴谋策划的这个鬼把戏目的何在?正当我们准备休整和重新集结之时,敌人又发起了一场进攻。”为什么?因为美国人遭到了灾难性的失败,他们需要一次胜利来重振他们的声威。这就是麦克阿瑟上演全线反击之原因所在。”他们占领了水原和原州,从两个方向向我们夹击。这是一个新的阴谋。这个新阴谋必须粉碎。在战争的第四阶段,……我们有信心取得胜利,因为在敌我力量对比上我们占绝对优势,而且在过去的战争的三个胜利阶段,我们获得了歼灭敌人的良好经验。”下一次攻势将会轻松些,因为他们不必去突破坚固建筑的防御工事。“相反,我们可以自由地发挥我们的游击包围战术,这是敌人十分害怕的。……作为对他们拼命挽救面子的回敬,我们现在有进一步让杜鲁门、艾奇逊和麦克阿瑟等人出丑的最好机会。……让敌人继续去牺牲他们的生命……最后他们终会要命不要面子。”
2
  在江界的联合国军战俘们一直在受着中国的政治思想教育,每天都要听课。他们被告知,最“进步的人”将会被送往前线以南并释放。
  中国人挑选了一些战俘成立了一个战俘委员会,并命令他们写一份须每个人签字的关于世界和平的呼吁书。一位名叫哈里森的美军上士起草了一份自以为能令中国人满意的、而没将政治宣传内容写进去的文件。结果此文件被驳回,另外四份材料也遭到了相同的命运。最后,由首席翻译官起草了一份呼吁书译成英文。战俘委员会拒绝签署,但在受到威胁之后表示同意签字,条件是其他战俘没有此项义务。中国人同意了他们的要求,于是战俘委员会的成员们在呼吁书上划下了潦草、难以辨认的或是拼错了的他们的名字。
  这项计划的失败导致其它苛待。俘虏们被禁止使用“战俘”一语,而必须称自己为“被解放的新朋友”。甚至连日常会话里也得使用有关共产主义道德的词语。宗教被斥责为企图控制人们头脑的资本主义诡计,然而战俘们却被允许保留着圣经和有关宗教的文章。他们还被允许举行有关宗教的讨论会和阅读会。
  战俘们虽然有时会受到一些军事审问,但更多的是受到有关个人历史的盘问。审问官好像只对那些符合他们教条的回答满意。比如,当战俘被问及他们父母的收入和社会地位时,就被劝导贬低他们的形象,中国人才会高兴并接受他们修正了的回答。
3
  成为联合国军俘虏的137000名北朝鲜人遭遇同样很惨。到12月初,他们所有的人一直被塞在釜山附近的一个转运营地。像朱少校那样投诚加入“民主”阵营的人,其待遇也同坚定的共产主义者一样严厉。朱起初还对追随他的战俘们说,“让我们一起为正义而战,为我们真正的祖国而战”,而如今,他已基本上放弃了希望。
  朱被与其他500名北朝鲜校官一起关押在一个特别的帐篷营地内。当中国共产党人已经参战的谣传传到各个营地,战俘中的共产党员便组织了一个解放同盟。而另一个投奔“民主”却仍遭虐待的少校朴金吉建议他们组织一个反共小组以为生存而战。
  但朱不同意。“那样,全世界将会笑看红狗打白狗。”朱建议只请求长官将他们和共产主义者分开。等到释放,他们就可以与金日成战斗了。
  看来1月底以前他们的处境不会有多大改观。因为一个最高级的北朝鲜俘虏到达了他们的营地。高级上校 [ 译者注:大校 ] 李河九被半数军官尊为英雄,而被其他人嘲为“第一号卖国贼”。尽管如此,他被邀请作为高级军官以代表整个战俘营,但他拒绝了。
  次日,北朝鲜军官们欢呼拥选李上校为代表。但使朱十分惊愕的是,他发誓他将再次忠诚于战无不胜的英雄金日成。“如果我再次犯错误,你可军法处治我。”
  一周后,2月1日他们全部被转移至马山附近离东南海岸不远的一个大岛巨济岛上。岛上匆匆建起四个围栏地,每个围栏又细分为8个战俘营。每个战俘营地打算关押1200个人,但巨济岛的围圈早已塞满了五倍于容纳人数的俘虏。
  朱少校的那帮人到达之前,这儿一直在忙乱地准备着可临时凑合的房屋、卫兵和居室的人员分配。
  空间非常之狭窄,致使管理控制拥挤不堪的营地成为一项复杂的工作。由于围圈仅由带刺的铁丝网隔开,故平民俘虏与战俘们之间可以自由地对话交流。巨济岛是个孕育阴谋与反抗的理想场所。
  新来的北朝鲜被俘军官很快接管了围圈,他们鼓动其他战俘去争取更为人道的待遇并改善食物与衣物。美国战俘营长官答复,他们必须绝对无条件地遵守整个营地的规章制度。李上校徒劳地抗议和反对。但当其他北朝鲜军官坚持要举行全体俘虏绝食时,他却反对采取此种强有力的步骤。大家置他的反对于不顾,而于次日晨向战俘营长官递交了绝食抗议书。
  几天来,那些红色军官一直在鼓动战俘们暴动反抗。绝食开始的那天早上,没有一个人去动食物。战俘营长官狂怒不已并告诉他们,这些战俘要么吃米饭,要么吃子弹。北朝鲜军官不仅没派代表到前门口交涉,反却鼓动他们骂出污言秽语。喧杂的吵嚷声中,一个战俘向战俘营长官扔了块石头,那长官随即拔出手枪开了两枪。顿时,猛烈火力从机关枪中喷发而来。有两个俘虏被打死,至少有三人被打伤。战俘营长官很快制服了这群俘虏。令朱少校厌恶的是,这帮战俘此时正围在饭桶周围,眼巴巴地伸出自己的碗。多么可怜而又愚蠢的一帮!他这么想。
4
  到2月初,华盛顿的低落情绪由于李奇微在北方缓慢而稳固的进展和弗里曼在中央战线两个铁路隧道意外的胜利而昂扬起来。但是,2月11日当3个中国师光天化日之下在原州北10英里处重创韩国第8师后,乐观情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在突然攻击之下,该师三个团很快在横城附近交枪投降了。7000余人和这个师的绝大部分装备均损失了。这场突发的灾难也危及到了韩国第7师支援的大炮和步兵。
  麦克阿瑟对这场灾难并不知晓,他致电华盛顿提出一个大胆的新计划。首先,他将“用大规模的空中袭击清除所有越过北朝鲜后方边境的敌人后继部队”,其次,“如果我仍未被同意袭击集结于鸭绿江边的敌人增援部队或炸毁那些桥梁,那么我将在敌人所有主要供给线上设置一块含辐射能的荒地——原子弹制造的副产品——以把朝鲜与满洲隔离开来。然后我将在北朝鲜两个海岸上端进行一次陆海联合作战和空军登陆,并封闭一个巨大的罗网。中国人不久即会饿死或投降。”参谋长联席会议的首脑们对其异想天开的建议并没有认真考虑。他们答复道:毫无可能。
  李奇微一得知联合国军在横城的大灾难,就命令第38步兵团和第187空降团战斗队用能找到的所有大炮在原州建立一个坚固的防御阵势。如果中国人的压力太大,他们就撤至东南与韩国第7师联合行动。
  他命令弗里曼打惯了恶战的第23步兵团开赴离原州西约6英里的砥平里建立阵地,此行动由第9军的预备队英联邦旅配合。直率的弗里曼得知他得去保卫砥平里很不高兴。阿尔蒙德2月12日中午乘直升飞机进入他的阵地,弗里曼建议立即撤至骊州,阿尔蒙德同意,但李奇微却认为砥平里是阻止中国军队前进的关键所在。该地必须坚守住。
  是夜,弗里曼召集他手下军官开会,告诉他们,他们有可能受到包围。“我们要留在这里并突围出去。”他说。英联邦旅正在途中增援,第5骑兵团同样如此。弗里曼使他的军官们相信了他们处在最佳防御位置。由于没有太多的兵力在砥平里周围山峦布防,弗里曼便在这个村子的周围建了一个严密的长方形的阵地。他的3个营,加上骁勇的法国营和第1别动连,共拥有14辆坦克、高射炮车、重迫击炮、18门榴弹炮和6门155 毫米大炮。过去几天中,弗里曼储存了他参战以来储存最多的弹药。他作好了准备。尽管知道基本上被包围了,但他的士兵们仍然很有信心。“嗨!那老头把我们带到了这里,他也会使我们脱险的。”这是士兵们一致的看法。
  晚10点,一个哨兵报告在G连前方的稻田里有人影。敌人以莱福枪射击,但弗里曼训练有素的部队并未上敌人的当,并没有向黑暗中枪声喧闹的地方开枪。他们耐心地等待着,等待进攻者跌入他们阵前的饵雷的绊索照明弹。由于阵地外围每个重要地点都已被定点,他们开始用大炮和重迫击炮向中国军队进行阻拦轰击。中国军队慌忙撤退,有的返回却再次被炮轰。顽强的中国人一次次地发动进攻。155毫米炮弹的火光使他们完全成为机关枪绝好的靶子。
  至午夜,整个阵地都处于交战状态。中国人一直在寻找联合国军的弱点和突破口,但对方守卫炮火十分猛烈,中国军队始终未能突破。直到凌晨2时才有片刻的宁静。很快,中国人又向机关枪哨卡右边的法国营发动了一个排的进攻。在军号和哨子的伴随下,中国兵端着刺刀呐喊着冲向法军。
  一声警报响起,法军一个班高举手榴弹叫喊着也向中国军队冲来。双方都勇往直前似要与对方拼一死活。但当他们冲到相距20码处时,中国兵突然掉头后撤。进攻在一分钟的狂怒之后结束了。
   2月14日黎明,发现只有3个中国人冲到了前沿阵地。一个被杀,另两个被俘。其余的则撤至东西两面的山丘后面。联合国军阵地内所有的建筑物均被掀掉了屋顶,但墙壁结实厚重的砖挽救了弗里曼的大部分人马。帐篷被打得千疮百孔。
  第一道曙光升起后,一发迫击炮弹落在弗里曼的指挥部附近。他当时正座在帐篷中的地上。他的作战官哈罗德·休梅克当时在另一帐篷前站着,当即就被弹片炸死了。另一只弹片击碎了一瓶威士忌,并划伤了弗里曼的左小腿。伤口锯齿般深陷,疼痛难忍。弗里曼随便扯了块布包扎了一下便蹒跚着下去察看阵地。一个小时以前有消息说通往南方的路已被切断,已无路可逃。已有一个艰难的夜晚,弗里曼已无预备部队,而他面临的最基本问题是给养的补充和200来名伤员的撤离。
  师部报告说,横城的形势十分严峻,而原州亦在被危及之列。步兵部队在原州南方受到很大压力。但对被包围的第23步兵团来说也有些好消息。第5骑兵团的一个装甲纵队已渡过汉江,并沿着西线扫清障碍向他们开进。英联邦旅也在沿第23步兵团主要供给线的东路扫清道路开赴而来。坚持!师部说。稍后得知弗里曼负伤的消息后,师部又电告坚持。要派一架飞机把他接出去。“我既然把他们带到这里,”弗里曼粗鲁地答道,“我就要把他们带出去。”
  部队情绪十分高涨,这天天气也很好。炮兵们挖起深深的战壕,然后向各战壕的榴弹炮增配人员,热腾腾的饭莱也都做好了。
  令弗里曼极其恼怒的是,一架轻型飞机载着阿尔蒙德的作战处长杰克·奇利斯上校降落在机场附近。他是来接弗里曼的,但他的飞机在降落时撞毁了。而弗里曼转身回去的任务则是对付一场肯定来临的夜间袭击。他们用在村里找到的铁路枕木和米袋垒筑工事、急救站、指挥部、火力中心和补给品堆集所。弗里曼精力旺盛地蹒跚转悠着,监管着弹药的配给,并命令后备队军官侦察路线和地形,以便他们能带领队伍在夜色降临时行动自如。他又派遣一个巡逻队以便向他在白天袭击时发出预先警报。第23团战斗队已经做好了对付中国人下一个行动的准备。
  这一次,中国人民志愿军订立了一个计划。119、125 和126师的军官们认识到他们过低估计了敌人,并期望联合国军像在横城一样在首次遭进攻时就溃不成军。第23步兵团的不退让影响了他们整个区域战斗计划的推行。中国军队指挥官们认为敌人不过是设立野战阵地,而弗里曼却机敏地建立了防卫的关键措施——沙坑、带刺铁丝网、陷阱、绊索照明弹。此外,中国人的攻击并不是集中指挥。同一个师的各团之间不能有效地配合彼此的行动。这样,志愿军不仅不能歼灭敌人,而且还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即在撤退主力部队时混乱不堪,毫无秩序。中国人的新计划是,趁天黑集中大炮、迫击炮之重火力轰击敌人。炮火持续轰了一个小时,但弗里曼的防御措施使其伤亡一直保持在低水平。此后又响起了军号与哨子的不和谐声音。
   G连的士兵们在他们的壕沟里紧张地等待着。一个排已在一个小山丘顶端构筑工事。小山脚下,中国人开始攻击一个机关枪阵地。火光在G连阵地前燃亮,曳光弹照亮了大炮的位置。
  中国军队一次次向G连发动进攻,但都被挡了回来。晚上10时,又一次的凶猛进攻开始了。
  排长保罗·麦吉中尉向山下瞭望,发现中国军队已冲出干涸的小河岸,并开始向山上他的班长的壕沟开进。有个中国人扔了三枚手榴弹,但麦吉很快用一支勃朗自动步枪射杀了他。每打10发子弹,枪就卡壳了。他试着从套子中拔出了匕首,但却掉在了地上。黑暗中他找不见匕首,却抓起一支卡宾枪瞄准离他10英尺远的一个中国人。麦吉开了4次枪,那个中国人倒下了,邻近壕沟的另三名中国人也被打死了。
  麦吉派他的通信员去求援。通信员很快返回并带着15个炮兵上了山。战斗又打响了。一发迫击炮弹袭来,炸死炸伤炮兵各一名。其余炮兵见势便开始向后溃退,退到山脚下被那里的G连连长托马斯·希斯中尉挡住。他把他们重新领上山,但快到山顶时,他们又掉头逃走了。希斯在后面一边愤怒地喊着一边追赶他们,抓住几个人。“他妈的!”他吼着,“统统给我回到山上去,你们反正会死在这里,还不如回到山上并战死在那儿。”他一直喊着,终于将这些人拉上了山,形成一个防线。他们与中国人在各个壕沟进行了一场持续三个小时的凶猛残酷的徒手肉搏战。希斯得到了他自己连的轻迫击炮、H连的81毫米迫击炮和团部重炮连的炮火支持。但他仍无法阻止敌人占领山凹。他连续三次试图与那些躇踌不前的炮兵一起重新夺回失地,但都失败了。于是他决定返回去搬援兵。他组织了一个突击小队,并咆哮道,“我们要么攻上那个鬼山头,要么就完蛋!”
  但是中国人仍死咬住那个山头不放。他们无情地一条条壕沟向前推进,直至到达山顶。他们从高处开始向敌人大炮及迫击炮所在的盆地开火。到凌晨3点,G连已丢掉了整个山头。而弗里曼也被迫撤退他在路障上的装甲车队和在法军营地左边的士兵。混乱中,中国人突入了炮兵阵地。B炮兵连的部分士兵放弃了他们的大炮,开始向野战炮所在的位置溃退。炮兵连长集合他的队伍企图再次击退敌人,但已无望,因为G连的山头现正掌握在中国人手中。
  黎明时分,弗里曼精疲力竭的部队期望中国军队像以往那样突然撤走。然而,中国军队反而在阵地周围继续发动进攻。弗里曼只剩下230发81毫米和4.2英寸的迫击炮弹。8时,形势已十分严峻,他不得不动用团预备队B连帮助他恢复G连的阵地。B连几次夺得阵地却得而复失,始终未能保住。
  尽管如此,中国人还是从其整个夜间占领的阵地上被赶了出去。炮兵们使用直接射击、无后坐力炮、坦克和双管40毫米高射炮,把中国人炸下了光光的山脊。晨雾一散尽,友军战斗机进入阵地并有条理地清理山脊。中国人受不了这样的惩罚,便从除G连山头外的所有地点撤退了。志愿军顽强地防守着这个山头,决心战斗到最后一人。他们不屑掩蔽,而继续用来福枪和机关枪向轰炸他们的飞机射击。
  那日晨,2师副师长乔治·斯图尔特电告弗里曼催促他离开阵地。弗里曼强烈地抗议。当他的士兵们在战场上拼杀时他独自撤离指挥岗位?这是一个军官的最大耻辱。但是,斯图尔特坚持要他撤离。他说,骑兵5团很快会从东路赶到,砥平里的战斗已经结束。没有谁能怀疑他的表现。无疑地,他应被授勋和提升。弗里曼勉强同意将他的指挥权移交给奇利斯。他被直升机载往忠州的一个陆军流动外科医院。在这儿他见到了李奇微。李奇微向他道贺,并给他一种印象,即在美国稍作休息与文娱之后,他将被允许再返朝鲜战场。
  然后,李奇微飞过了正在行进的骑兵5团的装甲纵队。看来向砥平里的进军正在取得进展。李奇微电贺这个纵队的指挥官马塞尔·克罗姆贝上校。当B连终于冲上了G连山头顶端时,骑兵5团也到了。死硬的敌人似乎在踌躇,正在此时B连听到后方传来一阵枪声。骑兵5团的领头坦克在拐弯处出现,使山上的士兵欢呼雀跃。对弗里曼的团战斗队来说,这是另一种好莱坞式的结局。
  弗里曼,这位易怒的上校给他的部队写了封告别信:“官兵们,我想对你们说,世界上没有比第23团战斗队更伟大的战斗团体。……上帝保佑你们所有的人。”
   2月18日,李奇微接到西线第9军的一份报告。中国人已从汉江南岸地带拉了出去。第5步兵团在他们的战壕中发现600具敌军尸体和丢弃的武器与炊具。李奇微将这个消息告诉另两个军军长的同时告诫他们,“这也许是个欺骗。”但是这天晚些时候,从阿尔蒙德的中央战线也传来一个有关中国和北朝鲜军队大规模后撤的消息。看来中国与北朝鲜人正在往回撤。
  那天晚上,李奇微在第8集团军前进指挥部作战帐篷里会见了他的参谋人员。他说,有关情报表明中国军队在撤退。出乎每个人的意料,他宣布他们将于三日之内在中央战线对中国军队进行反击。此行动将被称为“屠夫行动”。
  过了一会儿,李奇微站在泛光灯照着的地形图前,向在大邱的记者们讲述了他的计划要点。合众社记者拉瑟福德·波茨报道说,“他有一个十分雄辩的口才,很少有军人除了麦克阿瑟,能比得上他。”“他所说的话充分反映出他对他的部队及敌人的心理有深刻洞察力。他为帮助第8集团军恢复自信所做的一切,使他在伟大的杰出的同行中受到普遍的欢迎。”
   20日早晨,麦克阿瑟飞抵朝鲜检查新的攻势。他与李奇微反复讨论了战略,李奇微强调,形势已经由于阿尔蒙德的战线遭到重击而变化了。等中国人的出击被完全制止后,第8集团军对那个危险穿插侧翼才能实施强有力的反击。“我告诉他了,”李奇微在其回忆录中写道,“同时我让我的参谋人员审查一下,看是否能用两个师渡过汉江往北出击,以切断正在进攻第10军的敌军退路。麦克阿瑟将军表示同意,并补充说我应固守汉江一线。我说我打算这么干。”
  麦克阿瑟飞往原州。“我对前线的情况非常满意。在那里敌人在战术上遭到不可估量的重大失败,”他告诉记者们,“其损失是现代战争中最为血腥的……我们的战略计划——尽管敌人在人数上占有巨大优势——的确效果很好,我已指挥我们的军队在恢复丧失的主动权。”
  这些话给人一种感觉,好像“屠夫行动”是麦克阿瑟而不是李奇微的主意。麦克阿瑟清楚地暗示他已从东京飞到了这里,与部下一起讨论了局势然后命令李奇微发动进攻的。李奇微不仅感到惊讶而且很愕然。他的虚荣已经造成一种没有想到的激怒。但对他打击最大的是“令人不快地想到还有一个我早己了解却几乎忘掉了的麦克阿瑟。”这位盟军最高司令官必须一直使他的公开形象闪烁着光芒。
第29章 李奇微在行动
作者: 托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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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底-4月5日)
1
   2月中旬,彭德怀被召回北京解释第三次战役及第四次战役第一阶段失利的原因。他告诉毛泽东,“我以为速胜是不可能的”。
   “能速胜则速胜”,毛主席回答说,“不能速胜则缓胜。”他花了几天时间研究彭的报告,而后得出结论:“我们必须准备在朝鲜作战至少两年以上。”显然美国人在准备进行一场消耗战。“由于联合国军的轰炸,我们的补给只有大约2/3送抵前线。”为了打一场持久战,中国军队决定在朝鲜采取轮番作战的方针。
  大批新军已经跨过鸭绿江。以支援计划在4月份进行的春季攻势。更多的军队很快也将过江。第一批部队已经遭受到令人震惊的损失。毛对补给运抵前线状况的估计离实际情形差得很远,甚至在某些部队,有75%的人被饿死或在开赴前线途中丧失战斗力。
  秦海洋(音译)是第32师一位年轻的农民子弟,当他跨过鸭绿江的第二天,他的部队就突然遭到来自空中的打击。凝固汽油弹“雨点儿”般落下来,很多人被活活烧死。那情景很恐怖;几百位战友倒在一起化为灰烬。幸存者逃到附近的树林里一直躲到天黑。他们吃了一点干粮(由每个人携带,装在像长筒袜一样的袋子里),又继续前进了。几匹马驮着重武器,机关枪不得不拆开由人扛着。
  翻越雪山艰巨而危险,不时有人滑倒坠入山下。到前线的长途跋涉要花费2-6个星期,只能靠每个人携带的物品。大约一个星期后口粮吃光了,他们只好见什么能吃就吃什么。白天,美军飞机一见有东西移动就轰炸,部队只好隐蔽起来。夜晚他们不生火。但就是这些预防措施也未能有效地避免人员伤亡。
  向南开赴的路上,他们遇到许多从前线下来的伤员。那些虚弱不堪的人乞求把他们枪毙掉。像秦一样,大多数人都不忍心杀死一个同志。
  尽管秦有手套和一条毯子,寒冷的夜晚还是很凄惨。白天,部队通常只是蹲着,偶尔打个盹。他们到达前线时,秦所在的250人的连队只剩下40人。
  魏祖亮(音译)被征入人民解放军之前是开盐店的。他那12人的重机枪班随第12军跨过了鸭绿江。他们用的是苏制武器,备用枪管由魏扛着。他班里的人只有1/3抵达前线。
  曹鹏(音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也曾在国民党军队中服役。部队到达目的地时,他的重机枪班只剩下一支步枪。配给的炒面和饼干本打算维持到他们到达前线的,但一个星期后他们就没东西吃了。一路上看到许多人不是死就是伤,这尤其令曹苦恼。当那些还活着的人向他们乞求帮助或食物时,曹什么也帮不上。几乎每天敌机在行进中的战士们头顶盘旋,用中国话劝降,保证给他们好吃的和体面的待遇。
2
   “屠夫行动”未能名副其实,李奇微得到麦克阿瑟的同意,拟订了一个新的“撕裂者行动”,意图使联合国军一直推进到三八线。考虑到麦克阿瑟在全面发起进攻前夕可能出现在朝鲜,那样将再次把行动计划暴露给中国人,李奇微采取了直接行动,给这位将军发了一份电报,下属之中几乎无人敢大着胆子发出。电文开头儿令人作呕地圆滑:“怀着莫大的荣幸和骄傲期待着您的视察。您每一次视察都带给我们极大的鼓舞。”接着他礼貌地请求麦克阿瑟不要在全面进攻开始时来。
  对于您选择视察日期的原因了解不详,相信您将考虑到敌人从中推断的可能性。无论如何,他了解您个人的英勇无畏。他毫无疑问地获悉:每次大规模攻势前夕,您都亲临视察行动以及您无畏而机敏的露面……如果这一推断适合于您,请不要在总攻发起之日视察。是从长计议贬低其推断的价值还是给敌人增添一次证明其推断的机会呢?如果不选择在总攻之日视察将更有利于证明您行动机敏。先生,您知道您的期望是我唯一的指导,我希望这个意见有可能不会影响您的思考。
您忠诚的李奇微
  为了使麦克阿瑟推迟视察日期,李奇微于3月6日早上召集特别会议以防止麦克阿瑟再次声明:是他亲自下令恢复攻势的。与此同时,李奇微谨慎地赞扬了将军给予第8集团军的行动自由和支持。
  第25师将首先发起进攻,目标是夺取汉城以东汉江北岸一处9英里长的前线地区。“撕裂者行动”于次日(3月7日)凌晨2时30分以猛烈炮火开始,成千上万发炮弹落在汉江北岸,炫耀着令人生畏的火力。一个半小时后,在第89坦克营和第21高射炮营的半履带高射炮车掩护下,第24团开始渡江。首先乘攻击艇渡江的是E连和F连。由于先前的火力掩护,他们没遇到什么抵抗,迎着轻武器火力向前推进。
  战地美术记者约翰·格罗斯随一个步兵连等待渡江。在过去的几周里,他访问了希腊、土耳其、澳大利亚和加拿大部队,现在有机会亲眼目睹进攻中的同胞了。
  格罗斯感到像个被遗弃的孤儿,他身边踡伏着一个怕得要死的美国兵。这个美国兵说,“我的两条腿走都走不动了”。
  一发迫击炮弹落在一排坦克附近。“伙计你有伴了”,格罗斯说。
   “我该做些什么,先生?”美国兵问。
  格罗斯想起亨利·海明威的《英勇的红徽章》里的故事:他开始想逃跑,后来想到他的兄弟们会说他是胆小鬼。于是格罗斯把故事讲给这个年轻士兵听。
   “你们班其余的人全在那边儿,”格罗斯说,“你不走,他们会知道你没和他们在一起的。到了晚上,看你对他们怎么交待。”
   “多谢,先生”,这个士兵说完就朝一条船跑去。
  格罗斯原打算在南岸一直等到对岸安全了再过去。格罗斯现在为了使那个怕得要死的士兵进入险境得负点责任了,他也疾跑到河边。那儿有一群人湿漉漉地正在发抖,他们的船翻了,正等着疏散。格罗斯见到一位神态自若的工兵,他是第77战斗工兵连的,这支黑人部队先前由查尔斯·布西中尉指挥,现在由戴维·卡尔斯利中尉指挥。格罗斯问这位工兵他是否可以搭船渡江。
   “你这该死的找对人了。我在这儿就是为了不让一个人留在这边。上来吧。”
  一枚炮弹在江心爆炸,激起高高的水柱打在格罗斯身上,疯狂摇动的船桨早已把他打湿了。终于,船上的人们爬上岸,开始向一座陡峭的山攀登。前头的士兵跳进敌人的散兵坑,然后像从蹦床上反弹起来似地又突然蹦出去。格罗斯瞪着眼朝坑里看:他看见一具无头的死尸,其他敌人的尸体到处都是,凝固汽油弹的火舌还在吞噬着他们。
  这儿不像在诺曼底,美军和德军都倒在四散在地上的信纸、干粮,烟盒和快照堆里。在这里,格罗斯只是偶尔看到一个饭碗,一双便鞋,几张当作卫生纸用的传单。格罗斯跟着由一名中尉带领的一个排继续前进。他们悄悄地沿着河岸往下走,遇到了往回走的车辆——担架上躺着伤员。一颗迫击炮弹在附近爆炸,炸着了两个人,格罗斯看到一个人倒在了树丛里,他的两条腿被炸飞了。另一个美国兵紧紧抓着他的右腿哀叫着:“我被击中了!”
  看护兵爬向树丛里的那个人,血从那人嘴里汩汩地往外流。看护兵用步兵夹克裹紧伤员,格罗斯脱下他的军用胶布夹雨衣给伤员盖上,然后与趴在雪地上的第二个士兵交谈。这名战士说他自己是列兵约·汉德逊,来自阿肯色州哈里斯博格。
  这个排准备向下一个目标进发。“你不介意把汉德逊送到岸边吧?”中尉排长问格罗斯。格罗斯欣然同意,他已经看够了。
  格罗斯像副拐杖,扶着汉德逊慢慢地向河边走去。他们和树丛里那个垂危的人一道被抬上一辆水陆两用车。汉德逊在营急救站处理好腿伤后,格罗斯扶他朝疏散伤员的吉普车走去。他们在路上看见一摊血,还有扔掉的毯子和衣服。最上头是格罗斯的军用胶布夹雨衣和夹克,下面盖着的士兵已经死了。在吉普车边,格罗斯和汉德逊握手告别。这时格罗斯才感到自己有多冷,跑向血滩边找回他的衣服。
  他再次渡过江,画他的战地素描。偶尔有敌人的零星炮弹落下来。他沿着堤岸走到新拿下的一个小镇里。在一间被遗弃的屋子里,他发现两张不协调的肖像——一张是圣母和圣婴的彩色石画,另一张是毛泽东的肖像。刚出镇子,他遇上一名押送着两个战俘的韩国士兵。韩国兵误以为格罗斯是美军军官,就急忙把战俘移交给他后跑开了。两个战俘是北朝鲜人,穿着肮脏的棉制服。一个好像手臂负了伤,另一个还在流血,他的手指甲掀了起来,只连着一点儿皮。
  格罗斯从枪套里掏出45毫米手枪,这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他像一个单独作战的突击队员,押着战俘向后方走。他突然发现他押着三个战俘,不只两个了。第三个是个面目冷酷,赤着脚穿着破烂的中国兵。他从哪儿加进来的?显然他一直躲着,后来才决定做格罗斯的俘虏,因为这个美术家个子不大,看起来也不那么军人气。
  看着首批部队渡过汉江后,李奇微在江边他的指挥部同第25师师长会合。有消息说麦克阿瑟将于上午晚些时候抵达水原。早都料到会如此,李奇微乘了一架轻型飞机去迎接将军。刚一飞上天,他就告诉驾驶员林奇飞越汉江。他想亲眼目睹这次行动。看到河滩有一片干燥的、铺满砾石的着陆地,林奇把飞机停下来,将军走在先头部队第 25师官兵中间。一切进展顺利,他们朝水原飞去。
  在那儿,李奇微见到了麦克阿瑟。麦克阿瑟说,“如果此次行动达到预期目的,你就可以用你的部队干一切能干的事情了。”
  李奇微承认他在日前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谈起有关“撕裂者行动”的事。他机敏地补充说,他告诉记者们在他以往的经历中,从未得到上司如此多的大力支持。这似乎是讨好麦克阿瑟。“不要受他们的任何影响”,麦克阿瑟又说,“马修,任何时候,只要你认为对的你就做,不要考虑我想要你怎么做。干吧,出了错,我百分之百地支持你。”
  麦克阿瑟用几小时视察了骑兵1师。回到水原后举行了一个记者招待会,他肯定料到这次招待会将在华盛顿引起轩然大波,他过分自信地说:有迹象表明,中国军队将在春季发动一场大规模攻势。“即使在目前受到限制的条件下,我们显然也可遏制住共军的攻势。他们休想凭武力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朝鲜。”敌人已经败了两次。“必须做出能给敌人以致命打击的决定——决定权要远远超出授予我作为军事指挥官的权限,决定权既不是纯政治性的,也不是纯军事性的,而是必须通过这些决定,把由于红色中国在朝鲜不宣而战导致未解决的、混乱不堪的难题提交到最大国际范围内寻求答案。”
  拉瑟福德·鲍特和其他记者吃惊地感觉到此番话将会对第8集团军的士气产生影响。鲍特报导说,“实际上,他是在告诉部队他们将被推上死亡线,因为政府除了穷于应付根本没有政策。麦克阿瑟发表谈话的目的当然是针对远在朝鲜以外的读者。”
  这些话不只意在华盛顿,而且也是讲给北京听的。麦克阿瑟对中国诋毁而具挑战性的言词出口时,恰值美国政府正试图把毛泽东拉到谈判桌边之时,艾奇逊大怒。当时华盛顿正与它的盟友讨论这一问题,以图寻求某种解决办法。“从朝鲜刮出的这阵风,使每个人感到死亡的威胁,表明这位将军对盟国正与美国官方讨论的问题毫无同情心,并煽动美国舆论对其政府正在考虑的事情的敌对情绪。”
  两天后,当“撕裂者行动”一直向北推进时,麦克阿瑟又发动了以使他获得更多的行动自由的战役。当合众社的休·贝利问及以后的作战计划时,麦克阿瑟回答说,“这个问题更多地牵扯到军事指挥官的职责以外的重大决定,这些决定绝不能忽视一场拖延的和没有什么结果的战役会使盟军付出的惨重的代价。”实际上,他是在要求对华全面开战。
3
  在战争的狂飙席卷一条50英里的前线时,在麦克阿瑟的公共卫生军官、陆军准将克罗福德·F·萨姆斯的东京办公室里,正在发生一件使人震惊的潜在的事情。几个星期前,一名深入到东海岸元山附近敌人阵地后方的特工通过电台报告说,敌军正染上一种疾病,其症状是发高烧、腰痛、头痛,大面积疮肿。萨姆斯将军担心这是一种没见过的满洲地方性流行病。要是中国人带来这种瘟疫,就会把没有进行免疫的联合国军消灭。萨姆斯向麦克阿瑟报告说,这种瘟疫可以像流感一样通过呼吸道迅速地,大范围地扩散。黑死病(鼠疫)死亡率几乎百分之百,这种疾病是黑死病的一种后期症状,此事和任何军事行动一样重大。
  萨姆斯详细查询了战场上所有医务人员,发现没有人熟悉这种瘟疫,而在北朝鲜也没有任何卫生谍报人员。48岁的萨姆斯决定自己必须亲自去这个地方,以确定是否真存在一种瘟疫。他在埃及时曾见到过这种流行病,因此对此病有所了解,此外他熟悉元山地形。他求助于在特别行动部队和海军中的朋友把他一人或带一小队人马运到海岸,以期给麦克阿瑟一个明确的答案。
  这一行动全部由海军中尉尤金·克拉克筹划,他曾在仁川搞过两星期的间谍活动,对元山一带也很熟悉。这次行动对克拉克而言简直是轻车熟路。他并未感到有多少困难,只是确实担心被染上这种瘟疫。
   “别着急,中尉,”萨姆斯说,“我会给你和其他人注射疫苗的,但你应知道要分阶段打,共打三针,可是我们没时间了。”
   “好吧,你就碰运气吧,我也听天由命了。”
  克拉克考虑到北朝鲜人也许会有萨姆斯的照片,于是机敏地提醒他最好刮去胡子假扮成外科医生。萨姆斯高兴地接受了他的建议,他不想成为另一个迪恩将军。
  他们跟尹钟(音译)一起向釜山进发。尹钟是一个朝鲜小伙子,曾跟克拉克在仁川搞活动。萨姆斯此番行动对他的手下保密,说成是去第8集团军进行例行访问。在釜山他们登上一艘防疫船号LGIL1091,船上配有必要的实验室设备,用于化验化脓的疮伤和血样。
   3月8日早上,船开往元山,次日中午抵达港外约定地点,然后被护送通过布雷水道。萨姆斯的小分队首先去了附近的丽岛。他们从当地居民那里打听到,中国军队中许多人得了伤寒和天花。一名韩国海军陆战队军官已经分别派了两组特工人员上岸摸情况,但是22名特工无一返回。由于中国军队已进入这一地区,韩国人不愿冒险再派另一组人马。
   3月10日,小分队返回丽岛向其他特工人员和难民进行了调查。他们报告说,元山一带大面积传播的疾病主要是天花和伤寒。克拉克了解到,空投的6名韩国特工已在沿海着陆,除了一人外都被北朝鲜或中共的人抓获。最初报告瘟疫病症的那名特工现在已在中国军队据说大量患病的山区的西南20英里处了。大浦里附近的一家野战医院据说同时接收了1500位重病号。
   2月12日,由于决定不再使用笨重的装有实验室的船只,小分队登上一艘山卡尔森中校指挥的美国驱逐舰“华莱士·L·林德”号。“林德”号的任务是炮轰沿海所能发现的目标。它一直向南行进到大浦里附近海面。天黑了,大海喧闹起来。船长说这时乘橡皮艇登陆太危险。克拉克和萨姆斯商量了一下,除推迟行动等待时机外别无选择。“林德”号起锚计划向元山返航。次日下午5时,大海平静多了,小分队又登上“林德”号向大浦里进发。抵达大浦里后不久,他们换乘“林德”号上的救生艇,一名海军记者带着相机急忙加入进来。在离岸几百码的地方,小分队改乘充气筏。那个记者也想上去,被克拉克阻止。看起来很滑稽:他们三人一组乘充气筏向海岸划去,充气筏由救生艇用一根长绳子连着,船上的雷达一直跟踪,以使把他们很快拉回来。
  登上-片黑漆漆的海岸后,迎接他们的是令人恐惧的景象。仅一英里以外的是被雪覆盖着的高大险峻的群山。前面有几辆卡车闪着车灯,顺着岸边的公路向南行驶。突然,美军飞机投下照明弹,飞行员们不知道他们这样干危害了一次秘密行动。炸弹爆炸了,几辆卡车被火舌吞没。飞机开始扫射这支车队。克拉克和萨姆斯意识到幸存者将会散开来,这一地区很快将布满巡逻兵,但二人都决定不停地向约定地点进发。他们在岸上的联络员用步话机警告说,他们正接近布雷区,应该再向南运动。这时他们的作战服已被冰冷的浪头打得湿透了。他们没带徽章,但都拿着手枪和手榴弹。萨姆斯还带着一些试管、注射器和装着吗啡的可折叠的皮下注射器。这样做有双重目的。“首先”,萨姆斯回忆道,“通过静脉注射吗啡迅速使病人进入昏迷状态,这样我们可以把病人弄出来抬上船。在他平静状态下,我们可以进行化验诊断;吗啡注射器的另一个目的更玄乎一点,即我们已商定,一旦落在共军手中下场不会好,不如早些结束生命。”
  经过大约20分钟的英勇搏击,他们安全到达目的地,迎接他们的联络员是一位讲英语的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朝鲜特工人员高先生。高带他们通过布雷区并告诉他们这一地区挨炮轰是常事,附近只有一些中国公安部队。“我们过于担心了”,克拉克自嘲地说。在一片较偏僻的海岸附近,他们从一个伪装的洞口进入狭窄的通道,通道一直通向一个大山洞,高躲开了。克拉克和尹动身去找报告上所说的附近村子里的医院。他们试图抢出一个病人并把他带到山洞里来——抢不来活的,死的也行。与此同时,萨姆斯将向两名曾仔细观察过这种可疑瘟疫病人的特工人员询问情况。这位将军慢慢爬下通道,手扣着手枪扳机,因为他知道他可能正在进入他自己的坟墓。
  在萨姆斯询问特工人员的同时,克拉克和尹小心地找到了看来已饱经炮轰而没人住的村子。三个中国士兵懒洋洋地倚在上面搭着粗帆布的断壁残墙上。他们背着枪但很松懈,以致克拉克误以为他们是医院里的服务员。他闪身进去,看见两个病号躺在帆布床上。问题是得干掉三个守门的。克拉克悄悄地命令尹去牵制他们。不一会儿出了一阵声响,两名士兵跑去看,克拉克蹑手蹑脚走到第三名士兵背后,一刀刺死了他。第二名卫兵跑向医院,被克拉克用刀刺死,又一个中国兵从树丛里冲出来,被尹割断喉咙。他们把这三具尸体拖进树丛,而后冲进房子里看看里边有什么。克拉克希望发现一名死了的中国病号给萨姆斯带回去,但两个病号都活着。克拉克决定先向萨姆斯报告再杀死他们。也许没这个必要。
  克拉克爬回山洞时,萨姆斯已询问完毕并得出了满意的结论:这种病不是瘟疫。萨姆斯简洁地跟克拉克说,这些特工人员已仔细地观察了这种可疑的病例。脸上、腿上、胳臂上和身上发疹子,除了出血的天花不会是别的病。“没有任何身体感染或横痃性(鼠疫)或败血症之类瘟疫的证据。没有呼吸方面的病症。”萨姆斯总结道,造成混乱的原因主要是出现了“黑”,使北朝鲜医生误以为是瘟疫。因为朝语中的“瘟疫”意思是“黑死病”(鼠疫)。而且这些医生从未见过一例瘟疫。
  过了一会儿,萨姆斯小分队又返回橡皮艇。克拉克猛拉连在救生艇上的绳子,便被马上拖回救生艇。他们一登上驱逐舰,卡尔森上校就让他们每人喝一口“药用”白兰地,克拉克直指他们冰冷湿透的鞋和衣服。萨姆斯给麦克阿瑟发了一封电报,说他们对于瘟疫的恐惧已烟消云散了。不幸的是,公共关系部门把这一事件泄露给了新闻界。也许是克拉克拒绝带上岸的那个海军记者已经完全得知了这个消息。合众社头条新闻:“美军将军冒生命危险深入敌后调查致命的传染病。”这就是中国人认为美国正在进行细菌战的证据,结果后来使许多战俘遭受了不幸。克拉克和尹暗暗地庆幸,他们可以逃过注射另外两种防疫针了。
4
   3月15日,“撕裂者行动”正在按计划进行。11个师——美国6个,韩国5个,在遇到较弱抵抗的情况下横扫半岛。对于某些人来说,进展相当缓慢,只前进了1-2英里,可是李奇微仅要求在前进中肩并肩,各部队之间不留空隙。
  李奇微惊讶地获悉麦克阿瑟将再次来朝鲜,要在17日上午抵达水原。李奇微迎接了他,在飞往原州的短期旅途中,他们讨论了苏联参战的可能性。据美国联邦调查局、蒋介石及英国驻莫斯科使馆随员报告,苏联可能不久将加入中国和北朝鲜的一次重大进攻。李奇微说他已有所准备,一旦受到沉重压力,就马上撤退到釜山附近原来的“戴维森线”。
  此次访问期间,麦克阿瑟并未显露出他日益增长的不满情绪,但四天后当他看了参谋长联席会议发来的联合国正准备讨论解决朝鲜问题的条件的电报时,他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联合国强烈认为军队在向三八线以北进行任何推进之前,应做进一步的外交努力,以寻求解决的办法。采取外交行动和同意进行新的谈判是需要时间的。国务院认识到三八线没有任何军事意义,已询问参谋长联席会议,今后几周,为了给联合国军提供安全并同敌人保持接触,你需要有什么样的自由行动的权力。请你提出建议。”
  麦克阿瑟不明白要他建议些什么。华盛顿了解他关于如何结束战争的意见。他拒绝讨论如何收回当初美国要恢复朝鲜正当权力的誓言。他不得不重申一件事,他的行动自由受到太多的限制。他回复了一份急电,要求“不要再对在朝鲜的联合国军指挥官强加更多的军事限制了”。
  他指示李奇微,没有他的授权不要越过三八线。“如果新闻界硬要你谈这些问题”,麦克阿瑟补充道,“不要直接回答,就说事情由我决定”。
  李奇微从开始构思“撕裂者行动”之时起,就把注意力放在一个重要目标——春川城上。占据这一公路枢纽将会是一箭三雕:将迫使敌人通过拥挤的小路为部队提供补给;将给联合国军一个补给通道以支持将在朝鲜中部展开的行动;将从侧翼包围集中在汉城的敌军。尽管如此,第9军和第10军还是遇到顽强抵抗。为减轻压力,李奇微决定调用由弗兰克·鲍温准将指挥的第187空降团战斗队。他计划把他们空投在春川正北,由骑兵1师配合。“鹰行动”将在3月20日开始实施。
  到19日中午,伞兵部队和运输机已聚集在大邱。一清早,骑兵1师就开始了一系列渗透活动以夺取发动攻势的有利地形。而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除了公路上埋设的地雷外,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李奇微刚回到指挥所就收到了他们推进过程中没遇到抵抗的消息。他和迈克·林奇急忙返回狭小的临时机场,五分钟内上了飞机。马科斯·沙利文上尉和李奇微的高级助手陆军准将小瓦尔特·威顿紧随其后上了第二架飞机。两架飞机向春川飞去。
  快到这个镇时,李奇微看到骑兵1师的一个装甲纵队正从南边10英里处向这个山谷开进。李奇微感到又惊奇又得意,现在他面临着一个关键的决断。春川已被选为空降攻击和装甲部队联合行动的军事目标,能守住这个镇则继续按计划空投,守不住则取消计划。
  李奇微和林奇开始在镇外小范围内低空盘旋。沙利文和威顿在高空尾随。下面没有动静。李奇微的飞机持续下降直到林奇都能看清房子了,还是没有动静。时间飞逝,必须做出决定了。这时,骑兵师已在几英里之外了。
   “你认为我们能进去吗?”李奇微问道。
  在12月那些令人激动的日子里,春川被围困,林奇曾乘一架饱经战火的L-5战斗机到过这个镇,现在他驾驶着威力更大而更灵敏的L-19飞机。林奇考虑了各种情况后回答道:“可以,先生。我认为能行,不过得加点小心。”
  李奇微让他告之另一架飞机他们要着陆了。
   “老头子想进去”,林奇用无线电通知沙利文。
   “别冒险!我们还没占领这个镇!”回答说。
   “我们必须进去,沙利,”林奇说,“骑兵师就要来了,守不住这个镇,我们就得取消空降。”这将是一场真正的挑战。他们降到电线以下,擦着边儿滑行躲过一座石桥,接着马上降得更低以避开更多的电线;最后在通往火车站的一条又脏又窄的公路上着陆。
   “你们发疯了,”威顿说。
  林奇在电线下扫视着,飞机在桥上陡直上升,跟着又及时地在另一片电线下降下来,尖叫着奔向火车站前。林奇看了看,四周除了他们没别人。他打开门,递给李奇微一支卡宾枪。
   “掩护我,”林奇说,带着他的卡宾枪跑向最近的房子。一阵声响从地下室传出来,林奇警觉地朝着门道瞄准。一个满脸笑嘻嘻的小男孩走了出来,十几个当地人跟着出来了。林奇和将军开始朝大街走去,更多的当地人从各个房子里涌出来,他们两个人检察了桥是否有爆炸物,没发现有危险物,也没有中国人。一辆骑兵侦察吉普车后面跟着不下两辆吉普车和一辆装甲车到了。后来的这些部队惊奇地发现他们受到的是第8集团军司令和他的飞行员的迎接。最后,一辆坦克隆隆地驶进来,从里面走下骑兵1师师长查里斯·D·柏尔默准将。他接替的是盖伊的职务,在西点军校时就认识李奇微。
  帕尔默的第一项任务是配合空降团大约3000人的战斗队降落。可他发现由林奇和李奇微俩人组成的部队已占领了这个镇。李奇微告诉帕尔默要抓住时机继续向春川以北推进。李奇微希望获取尽可能多的地带。同时,他在考虑一回到指挥部就发布继续行动的命令。
  林奇让骑兵师离开公路,他们得马上起飞。他明白飞出去要更加小心。他们必须顺下坡、下风向起飞。当林奇他们费劲地调转飞机时,李奇微并不感到焦急。飞机刚离开地面,他们就跟沙利文和威顿一起往指挥部飞去。
   “你和老头子真可谓死里逃生,”沙利文说着,把飞机平飞在几千英尺外林奇的飞机边上。威顿插进来说道,“我打赌将军准发抖了。”麦克转过身看着李奇微,他正平静地研究地图,寻找第187团新的降落地点,现在春川已攻破了。
  回到骊州的指挥部后,李奇微取消了原计划在春川的空降行动,敌人退得太快了。他把行动名称改为“战斧”,时间定在3月22日。新的空降地点将选在汶山更北的地方。李奇微打算像在诺曼底那样参加空降,但又断定这样做是犯傻。万-摔断了脚踝将会迫使他放弃第8集团军的指挥权。而迈克·林奇会驾机让他从高空亲眼目睹这次行动的。
  李奇微在3月23日早晨,为麦克阿瑟授权他越过三八线的命令而唤醒起床。一个惊人的转变!“完全同意你在电报中提出的本阶段进攻计划,”麦克阿瑟继续说道,“不要发表任何讲话,让事实成为独家新闻。本阶段进攻行动之后的进一步行动将由你根据我以前给你的电报来决定。星期六在汉城机场见面。”
  听到第187团已于下午7时30分空降后,李奇微和林奇就从骊州的小型机场起飞了,一直飞往汉城以北第1军与空降部队的汇合处。就在他们到达的一瞬间,打头的两辆美军坦克触了雷。纵队停了下来。尽管急于抵达汶山,但李奇微知道他承受不起拖延合拢空隙的后果。他们降到树梢高度在报废的坦克上面盘旋。当部队看到飞机上的星号标志和他们的司令时欢呼起来。李奇微明白他们会竭力去干的。“展示司令旗”后,林奇又在空中绕了一小圈,而后飞向敌人防线后25英里处的汶山。这时离预定进攻钟点还差一刻钟。
  这次行动包括村北和村南两个空降区。第2和第3营以及第2和第4别动连在北边空降,第1营在南边空降。李奇微和林奇首先奔北部的空降点飞去,导航飞机也飞了过来。林奇核对着放在他膝上的作战方案。3分钟后将有3组飞机到达。第2和第3营着陆时,林奇把飞机保持在上方。李奇微建议他们再飞低点儿以便看清部队的整个行动。飞机降到500英尺高度,迈克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了。不一会儿,一个声音从后座问,“我们能着陆吗?”
  威顿上校和沙利文乘第2架飞机在几英里后面跟着。迈克提醒沙利文他正准备着陆。“别这么干,”威顿插嘴说。“告诉老头子,”林奇说,“我要让他负责。”鸦雀无声,而后又说,“没关系,行了!”
  迈克对准一条看上去足够长的公路,俯冲下去看了一遍。到处都是伞兵,李奇微挥手让他们让出道,他们没有挪动。林奇又飞了一次。李奇微回忆道,“我们又试了一次,挥动手臂用能想出来的各种语言诅咒他们,他们稍微向后动了动。”
  接着出事了!1营的领航飞机在南边空降失败了。第二批找不到降落地点的飞机向北边飞来了。这时李奇微和林奇正在100英尺以下的高度,突然间他们的上空挤满了伞兵。林奇无处可走。
   “抓紧,将军,”林奇喊道,“我们必须着陆!”
  对准降落点边上的一条大堤后,迈克放下阻力板来了个急转弯。绕了一圈,他第一次看清了。这条大堤不足300英尺长,比飞机起落架宽不了多少,两边倾斜达 8英尺,尽头上有一辆已在燃烧的坦克。他打开所有的阻力板,试图斜着着陆,但尾轮撞裂了附近一端的一个棚子,飞机摇摇晃晃地向前冲,靠近了大堤。他们在空中又试了一次。“上帝,保佑我再次降到大堤上吧!”林奇默念。他们着陆了。迈克全力刹闸,飞机在离报废的坦克10英尺处停住了。
  飞机立即引来了轻武器射击。“你先下去:”林奇说。“我来照看飞机。”
  李奇微走下大堤,像个谨慎的老兵,紧盯着一条阴沟。他看到5个中国兵都死了,头上的伤口还在冒血。敌人的迫击炮开始向这里开火,李奇微朝公路走去。他听到了斜坡上M-1步枪的枪声,一个穿棉军服的中国兵从小山上滚下来悬在李奇微上面的河边上。他没有动,李奇微以为他死了。
  将军走在队伍里,像是重访诺曼底。发现了187团团长鲍温将军,他询问起1营的情况。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被空投到这个主要地带。更糟的是,那架导航飞机里的亨利·威尔逊中校及其指挥小组成员都找不到了。
  李奇微有些不安。他没有按计划切断敌人,而且又找不到空降部队中的老友威尔逊中校。他决定立刻离开此地,以便调配一个联合纵队向西搜索敌人。同时,他将尽力查明威尔逊出了什么事。
  在倾斜的大堤上,林奇竭尽全力调转飞机以便起飞。他看见一些士兵,于是向他们求援。敌人的机枪子弹从他身边滑过,他急忙跳到大堤那边的安全处。
   “你们这帮家伙降错地方了,应该离这儿10英里。”这是主要空降地域。“我的头儿降在这儿,”林奇说,“如果我不马上准备离开这儿,他就要完了。”他指向机枪火力眼。“我们必须冲过去,夺过机枪。”
  林奇组织三小组士兵,建立了火力点,成功地向前冲击,最后扫除了机枪掩体。当林奇和几个士兵押着4名俘虏返回大堤时,其中一个人惊叫,“上帝!那不是李奇微将军吗!”
  林奇说:“嘘,操蛋!我这儿有麻烦了。你们这伙人过来,帮我把飞机转过头去。”
  李奇微直着身走着,好像子弹不敢打他。“迈克,”他抱怨着,“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儿,可你还没把飞机掉过头来!”忙碌的驾驶员没空儿解释原因。
  李奇微和林奇上了飞机后,迫击炮弹又落在了大堤上。林奇及时地冲走了。炮火间隙,他关闭了风门,飞机隆隆地驶往大堤。在炸弹落在他们后面一刹那飞机起飞了。
  晚饭后,李奇微收到一份空降行动结果的报告。威尔逊及其指挥部人员已降落在南部地带,他们一着陆就被敌人的火力压制住了。这小队人马阻挡了一支敌军,直到被装甲纵队救走。
  将军还获悉在大堤附近抓获了8名俘虏,其中4名是他自己的飞行员抓住的。他转向林奇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没时间。”
  第二天上午11点,麦克阿瑟如约抵达金浦机场。李奇微亲自护送麦克阿瑟乘吉普车到汉城正北面的永登浦。罗伯特·“矮人”索尔少将指挥的美军第3师正在那里作战。
  访问期间,李奇微计划好了他要到达的战线,“服从战术情况,按照第8集团军的既定基本目标行动”。麦克阿瑟已通过无线电重申了他的肯定意见。难道将军对苏联想介入这场战争的估计发生了变化?没有,麦克阿瑟说。苏联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以其对国际形势的实际分析为基础的。但中国的全面溃败可能会把他们拉进战争。
   “那将是俄国的末日,”李奇微说。
   “那将是它的末日,”麦克阿瑟重复道。
  就在麦克阿瑟于下午2时40分离开金浦时,东京正在发布他的公告,其中包括了他所有的抱怨和愤慨。尽管看上去措辞文雅,但它又是一枚炸弹。麦克阿瑟蔑视总统给他的把军事和外交政策混在一起的命令。“现在我们已基本上清除了南朝鲜有组织的共产党军队,”他说赤色中国缺乏进行现代战争的工业能力,其军事上的弱点已清楚地全部暴露出来了。“因此敌人现在一定痛苦地知道,联合国军如果决定放弃把战争局限于朝鲜境内的耐心努力,而扩大我们的军事行动到中国的沿海地区和内地基地,这就使中国遭受军事上即将崩濒的危险。”朝鲜和朝鲜人民,他继续说,将不再是牺牲品。根本问题仍是政治性的,必须在外交范围内寻求答案。
  华盛顿于3月23日晚间10时收到了这份公告。一个小时后,一群高级政府官员聚集在艾奇逊在乔奇顿家里的起居室里。大家一致同意必须甩掉麦克阿瑟。他的电文是企图直接恫吓北京。它嘲弄了志愿军战士,并威胁敌人除非投降否则将被消灭。
   “上帝要毁灭谁,准首先让他发疯,”艾奇逊评论说。有人建议给杜鲁门打电话,但国务卿说他们应该先回家休息,把问题留待第二天解决。
  次日早上,杜鲁门对麦克阿瑟向宪法赋予他的作为总统和三军总司令发出的命令提出公开挑战感到震怒。将军的公告不仅对总统是个挑战,而且也影响到联合国的政策。麦克阿瑟这一行动使杜鲁门别无选择:“我再也不能容忍他的桀骜不驯了。”
  但杜鲁门还在犹豫。4月5日发生的一件事使他再也不能忍受了。那天少数党领袖乔·马丁在众议院宣读了麦克阿瑟给他的信,说将军同意马丁的建议,即在一场对中国的入侵中使用蒋介石的国民党军队。“看来让某些人认识到这一点相当困难,”麦克阿瑟继续道,“亚洲的这一地区已被共产主义阴谋家们选为征服全球的试验场所,我们已经卷入在战场上提出的问题。我们在这里为欧洲而真枪真刀地干,而那里的外交家们仍在没完没了地打嘴仗。一旦我们在亚洲败给共产主义,欧洲的陷落是不可避免的。如果赢得了这场战争,欧洲就最有可能避免战争并能维护自由。正如你所指出的,我们必须赢。没有什么能代替胜利。”
  这封信终于敲定了杜鲁门的决定:麦克阿瑟必须滚蛋。
第八部 “这次战斗是联合行动”
作者: 托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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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珍妮,我们终于要回家啦!”
第31章 战俘
第32章 中国人的最后一次攻势
第30章 “珍妮,我们终于要回家啦!”
作者: 托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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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6日-25日)
1
  第二天,也就是4月6日星期五那天,杜鲁门把马歇尔、布雷德利、艾奇逊和哈里曼(柯林斯不在华盛顿)召集到白宫,开会讨论有关麦克阿瑟的问题。杜鲁门没显露出已做出解除将军职务的任何迹象,他首先询问与会者的意见。
   “总统先生,”哈里曼说,“这个问题您去年8月就遇到了。你当时曾决定晚些时候再解决的。”
  马歇尔告诫总统,要谨慎从事,特别是国会正在讨论军事拨款问题,解除麦克阿瑟职务的作法,很可能会对国会的讨论起到反作用。布雷德利同意马歇尔的意见。他对“麦克阿瑟”是否“真的违反军规,做了不服从军令的事”深表怀疑。他建议慢慢来。他希望“能有时间进行思考,并与参谋长们讨论这个问题。”
  尽管艾奇逊认为应该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但是他还是赞同布雷德利的意见。“如果您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艾奇逊说:“您这届政府将面临一场恶战。”
  杜鲁门说:“让我再好好想一想。”
  当天下午,4位顾问聚在马歇尔的办公室,讨论了两个小时。马歇尔建议大家给麦克阿瑟家打电话,进行磋商。其他人坚决反对,马歇尔最后收回了他的建议。
  那天晚上,杜鲁门的情绪仍然非常激动。“麦克阿瑟通过乔·马丁又投掷了一颗政治炸弹。”他在日记中写道:“这看上去像是让人不能忍受的最后一击了。我已经决定,必须罢免我们驻远东的大司令官。”
  次日清晨8时50分,4位顾问又与总统会面。他们建议总统把采取行动的时间推迟到下个星期一,到那时,乔·柯林斯就回来了。杜鲁门不情愿地赞同了他们的意见。但是过后不久,布雷德利便产生了疑虑:“作为总统和总司令,杜鲁门制订了我们进行朝鲜战争的政策。而麦克阿瑟对他进行公开的、对抗性的挑战,这不仅仅是一个谁对谁错的问题。”
  当天下午,布雷德利召集参谋长全体会议。他通报了总统正考虑解除麦克阿瑟职务的情况,并且希望大家发表意见。与会者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一致赞同,应该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当天下午4时,一群表情悲痛而庄重的官员来到马歇尔的办公室,向国务卿汇报讨论结果。作为一名当事人来讨论罢免一位杰出军官的职务的滋味并不好受。每个人都发表了各自的意见。马歇尔直率地提示布雷德利,他第二天应向杜鲁门汇报参谋长联席会议所达成的一致意见。
  星期一早晨,在总统与他的主要顾问们召开的会议上,布雷德利转达了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意见。曾认为应重新考虑处理办法的哈里曼和艾奇逊,这时也认为应该解除将军的职务。杜鲁门这时才泄露,早在几天前他就做出决定,一定要罢免麦克阿瑟。那么谁来接替麦克阿瑟呢?
  布雷德利说,他和柯林斯已经推荐李奇微为接替这一职务的必然人选。他们认为,詹姆斯·范佛里特将军应接任第8集团军司令官。杜鲁门对这两个人选表示赞同。
  就在人们对麦克阿瑟的命运做出决定时,他正在向难得能有一周休假的阿尔蒙德告别。将军看上去郁郁不乐。“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那么,再见吧,内德。我已经陷入政治纠纷之中了,很有可能会被总统解职。”
  阿尔蒙德,这位麦克阿瑟的真正崇拜者,不相信他说的话。“噢,麦克阿瑟将军,我认为那样做是荒谬的。我不信总统想采取那种极端的行动。”
  次日下午3时,4位首席顾问又与总统会面。杜鲁门同意让当时呆在朝鲜的国防部长弗兰克·佩斯立即回到东京,当面向麦克阿瑟转达解职命令的建议。这样做,可以使得将军避免由军方渠道直接传达命令而带来的难堪。让穆乔大使转给佩斯的第8743号电报已经拟好,并拍发出去了。
  不凑巧的是,《芝加哥论坛报》驻远东电台的一位记者给该报社拍回电报,说根据权威渠道的秘密消息,麦克阿瑟将要被解职。艾奇逊对《芝加哥论坛报》得到秘密消息一事不以为然,但是其他顾问们却对此事极为关注。担心麦克阿瑟会对杜鲁门进行反击,并提出辞职,他们决定立即向麦克阿瑟传达一项命令,同时决定于星期一凌晨1时召开前所未有的记者招待会。一份公告也匆匆忙忙地拟好了:
  我非常遗憾地得出结论,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在他的职责范围内,已经不能全心全意地支持美国政府和联合国制订的政策。根据美国宪法赋予我的特殊责任和联合国赋予我的职责,我已决定,必须撤换远东司令官。因此,我解除了麦克阿瑟将军的指挥权,并且任命马修·B·李奇微陆军中将为他的继任者。
  不久,这一消息就通过新闻广播传到了东京。在东京,麦克阿瑟正在午餐上款待客人。大家正在安静地进餐,突然,麦克阿瑟夫人发现麦克阿瑟的助手西德尼·赫夫站在门口。她朝赫夫走过去。当赫夫告诉她从收音机中听到的消息时,他的眼中充满泪水。
  麦克阿瑟夫人走回桌边,拍了拍她丈夫的肩膀。她悄声告诉麦克阿瑟这一消息时,声音轻得连同桌就餐的人都听不到。一时间,他的面孔呆滞了,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望着他的妻子,她的一只手仍放在他肩上。“珍妮”,麦克阿瑟温柔地说,“珍妮,我们终于要回家啦。”
  他继续与来宾交谈着,仿佛未曾发生过任何事情。当客人们离去后,他打电话给惠特尼:“考特,听说那件新闻了吗?”在惠特尼听来,麦克阿瑟好像正在谈论一场重要的足球赛。
   “是的,将军,我马上就到。”在去使馆的路上,惠特尼费尽心机冥思苦想,他应该或能够说些什么。当他们见面时,他能够做的就是紧紧地握着麦克阿瑟的手,说:“将军,我可以肯定,结局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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