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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军阀史话

_50 丁中江(当代)
  (三)本执政兹已决定引退,自即日起着由国务院摄行临时执政权,此令。
  同时发出下野通电云:
  “祺瑞忝居执政,一载有余,时局愈纷,心力交瘁。自经本月九日之变,内疚尤深。兹决定引退,已于本日下令将政权交付内阁暂维现状。谨布悃忱,诸维公鉴。”
  张作霖在国民军宣布投靠吴佩孚的时候,捏了一把汗,他自郭松龄之变后,元气已伤,担心吴佩孚真的和冯军联合讨奉。可是吴态度光明磊落,对冯军不假辞色,因此使奉张印象更深。他有急电给吴云:“鹿等施其挑拨伎俩,我辈一切举动无不光明磊落。”
  吴佩孚既然拒绝国民军投降,国民军唯有自谋出路了。当时的情况,北京是守不住的,只有撤出北京城,重新作一番部署,其部署是:张之江在张家口统筹全局,鹿钟麟在怀来指挥南口的保卫战,宋哲元、孙连仲在多伦以抵挡奉军吴俊升、汤玉麟的骑兵,徐永昌、韩复渠,石友三则在平地泉、丰镇一带防山西阎锡山袭扰国民军后路。国民军后方的安全地带是甘肃,由刘郁芬率孙良诚、张维金入甘。派李鸣钟和刘骥绕道赴广东连系国民党。
  南口是京北重镇,有居庸关和八达岭等天险,万里长城也经过这儿。早在15年3月间,国民军刘汝明的一师约15000多人就开到南口加强工事。守南口的决定,是刘汝明所部三十旅旅长王书箴建议。
  二三八、颜惠庆摄阁
  15年4月15日,国民军退出北京,当夜王士珍等与警察当局吴炳湘会议至深夜,决定三点:(一)派专使阻奉军和直鲁联军入城。(二)北京城内治安由警察维持。(三)城外治安由唐之道负责。可是16日国民军撤退完毕后,段祺瑞即密令唐之道军分两队入城,一队进驻鹿钟麟的警卫总司令部;一队进驻天坛。
  张作霖4月16日曾有十万火急电致张宗昌、李景林、张学良和褚玉璞,不许他们的军队进入北京城,电云:
  “天津张督办效坤、李督办芝辰、张军团长学良、褚总司令蕴山鉴:此次我军共申义讨,攻下北京,薄海人心,同声快慰。查京师首都,国本所系,使馆林立,中外具瞻,年来为赤贼蟠据,残民以逞,鹿贼弃军潜逃,秩序益为扰乱,地方苦痛不堪,我军师以义举,志在救民,业经迭电申明军纪,严加约束,弟等谅有同情。前已与吴玉帅电商,各方军队,均不入城,以免民心惶恐。对于古代建筑、清宫故址及历代重宝,均须妥为保护,用示优崇,务使市廛不惊,秋毫无犯,以维军纪而慰人心。易胜企盼!并将此电希严令前方各将一体凛遵。上将军。铣。”
  但是由于唐之道部队已入城,所以各方军马也开始入城。17日直鲁联军师长王翰鸣率骑兵二百,入京谒治安会,表示唐之道军既已入京,敝军亦当参预。接着徐源泉亦率八十骑由永定门入城,张贴布告,宣布联军驱逐“赤”军经过。褚玉璞亦于当天抵达永定门外。18日晨奉军由永定门入城,维持西城一带治安,唐之道军依然警备东城。
  奉方重要人物张学良、张宗昌、李景林、褚玉璞均于4月22日入京,当晚11时赴延庆楼谒曹锟,并把曹锟接到福禄居去住。曹锟表示最近以曹锟名义所发各电都是鹿钟麟所捏造,本人无意再掌政务,深愿直系和奉系能捐弃前嫌,开诚合作。
  23日王怀庆入京,24日齐燮元入京,这两位代表吴佩孚的高级人士也往谒曹,王怀庆是吴所委的北京卫戍总司令,他带了一份吴拟就请曹宣告总统下野的通电。吴并于23日王怀庆入京当天,发一电给曹锟,电云:
  “百万飞火急,北京曹大总统钧鉴:前两次奉到钧电,知为鹿氏所窃发,故不奉复。刘君春霖来,奉读手谕,敬审起居祥和,并闻睿虑周至,曷胜欣慰。懋帅王怀庆现已入都,佩孚托呈各节,计达钧听,请将宣言稿即日发布,安一时之人心,固百年之邦本,胥于是赖。恭候聪察。无任惶悚。吴佩孚叩。梗。”
  吴代曹拟的下野通电很简单,略谓因病倦政,着恢复13年10月内阁摄政云云。
  直系复活,重回北京,现在又变成奉、直两系短兵相接了。共同的敌人——国民军虽已退出北京,可是实力并未瓦解,尚且负隅南口。北京中枢所在,问题多得不得了,奉、直两系能否相安,大成问题。不过在这开始的时候,奉张对吴佩孚相当容忍和礼让。以当时力量而言,吴的力量是乌合之众,且在北方不多,奉军和直鲁联军实力都很强大,然张作霖在北京警卫问题上,就让吴一步,吴发表王怀庆为北京卫戍总司令,张不仅表示同意,而且还致电王怀庆云:
  “北京探送王上将军懋宣弟鉴:养电悉,京师根本重地,我弟出任维持,极所欣慰。惟现在进兵南口,余孽未清,尚在军事时代,芳辰(李景林)效坤(张宗昌)近在京畿,遇事请与商酌进行,以便接洽。张作霖。漾。”
  24日北京临时治安会发出两道通电:
  一电:“奉天张雨帅、汉口吴玉帅、太原阎百帅、南京孙馨帅钧鉴:漾电计达,现在效坤、芳辰、汉卿(张学良)三总司令并王懋宣帅均应本会之要求,先后莅京。效坤诸司令之任务,专在检阅近畿军队,视察军纪以及谋军用票之流通,定奉票之价格。预定二三日内诸端就绪,即各归原防。本会筹思再四,在中枢未定之时,京师地方关系重要,拟即请懋师担任维持,以定人心。至近日京郊大军云集,虽深知各军军纪均甚严明,仍恐纠查难周,或生意外。拟即挽芳辰总司令留京,受理总执法事务。一面更推为本治安会会员,以资遇事接洽。特电奉闻。临时治安会王士珍、赵尔巽等敬。”
  二电:“奉天张雨帅、汉口吴玉帅鉴:中央自经变故,政务久已停顿。及合肥下野,阁员星散,更属负责无人。中枢中断,实为历来所无。长此迁延,不惟庶政停滞,而外人见我久无政府,国际地位恐亦受其影响。前途茫昧,危险不可胜言。迭电吁请两公克日入都,仍乞从速命驾。倘一时实属暂难启程,务望会同指定资深望重之全权负责代表来京主持。或玉帅来电摄阁云云,亦望早日实现。否则国本动摇,老朽等殊难负此重咎也。临电迫切,伫盼惠音。王士珍、赵尔巽等同叩。敬。”
  25日晚齐燮元、王怀庆、张学良、张宗昌、李景林等会议,结果:(一)对护法或护宪,听吴主张。(二)对国会问题,拟一变通办法电奉请示。(三)对治安问题请王怀庆即就卫戍总司令职。(四)对于张之江、门致中向吴张输诚问题,须以张、门两人先将“赤党”驱逐为前提。
  张学良将这些决议案于26日携回奉天向张作霖请示。张宗昌亦于27日离京赴南苑检阅部队。
  北京的治安问题由王怀庆负责,军纪问题则由李景林负责,等于直、奉各出一人。
  段祺瑞下野后,虽然由胡维德以外交总长代理国务总理,摄行政务,可是这只是一个过渡,中枢组成的形式和人选都需要待新的后台大老板吴佩孚和张作霖决定,所以北京治安维持会一而再电促张、吴两氏入京,就是要等他们协商一个双方都同意的政府。
  然而急惊风遇到了慢郎中,北京方面是这么迫切地盼望,这两公却毫无来意。为什么他们迟迟其行呢?这中间自然是有原因的,在张作霖来说,他当然不同意吴佩孚的决定,可是他不好意思明显地反对,同时经验告诉他,北京的政权是个陷阱,万万不可轻易投身其中,所以他一再表示对于中枢政权没有意见,他的没有意见却保留有反对权,当他不同意吴佩孚的意见时,事实上吴的意见就行不通。至于吴佩孚呢?
  他认为13年10月冯玉祥倒戈以后的北京政府都是不合法的,现在应该恢复冯倒戈以前的原状,不过他并不是主张曹锟继续做总统,所以曹复任总统,然后宣布下野,吴属意颜惠庆组阁并且摄政。张作霖不表示意见,可是暗中则主张另起炉灶。张既然对颜阁态度冷淡,颜惠庆对于组阁就不敢轻易尝试。
  曹锟的下野通电一改再改,一方面由于奉方不赞成护宪,曹发表下野通电就是护宪;另一方面曹二爷的左右也包围曹,劝他不要下野,这样拖了近十天。
  4月30日晚直系在延庆楼会议,认为等奉天同意,旷日持久,不若由曹锟先宣布下野,恢复颜惠庆内阁的行政权,然后再向奉方疏通。
  5月1日曹锟下野通电发表,内云:
  “北京十三年十月之国务院、参众两院;各省军民长官、各省省议会、各法团、各报馆转全国公民公鉴:锟忝膺重托,德薄能鲜,致令部曲扬贰,纪纲失坠。十三年十月廿三日,冯玉祥倒戈,锟受闭锢,自是法毁乱滋,国无元首,迄今一载有半,良用疚心。今联军讨贼,巨憝已除,大法可复,国务院自当复政,依法摄行大总统职务。锟自惭失驭,久已倦勤,非弃屣以鸣高,且闭门而思过。所冀各方袍泽励翊协和,共循法轨,锟优游林下,获睹承平,欣幸曷极。特电布达,愿共察之。”
  曹锟通电发出后,即于5月2日迁居唐在礼宅以示不复恋位。颜惠庆则于2日晚通电请辞组阁,电云:
  “各报馆钧鉴:前岁中枢谬领,陨越时虞,获卸仔肩,何胜欣幸。顷读曹总统东电,谦衷罪己,敝屣尊荣,并以时会推迁,重提往事,在此际维持暂局,具有深衷。惠庆感触时艰,殊难再出,兢兢之情,当蒙共谅。蓬芦息影,早已决于寸心。砥柱回澜,会有待夫来者。掬悃陈词,伏维亮察。颜惠庆。冬。”
  曹锟江电发出后,张作霖对于护宪有措词甚巧的来电表示态度,张电云:
  “各报馆钧鉴:此次讨赤之役用兵至十数万之多。鏖战至数月之久。人民横遭痛苦,国家重大牺牲。所以然者,固将为政局谋永久之安宁,非为个人谋一身之私利。是以作霖屡经通电,声明对于法律政治,概不过问,悉听海内贤豪,公同议决。考国内兵祸之厚,良由武人干政,为从前最大症结。专制独裁,亦即民主最大障碍。近因中央失驭,各方商榷政策,函电纷驰,有谓宜恢复约法黄陂复职者。有谓宜恢复宪法仲珊复位者。有谓革命事业合肥继续有效者。有谓仲珊退位,宜以黄郛摄政者,有谓宜以胡惟德、颜惠庆摄政者。就表面观之,言之似各方有理。考其内容,是否为无聊政客视为奇货可居,又将以傀儡武人助其政权复活。作霖于政治法律,素少研究,实未能测其究竟。惟国家大事,理应公开讨论,不宜专断独裁。区区此心,始终如一。实鉴于累岁战争,民生困苦,实不堪再事纷扰。作霖罹分崩离析之忧,懔军人干政之惧,识见所囿,实不敢轻作主张,妄参末议也。敬告国人,诸希鉴察!张作霖。东。印。”
  张作霖既然如此表示,颜惠庆就更不好意思上台了。可是吴佩孚则于5月3日复颜电,请即日复政,摄行总统职务,而苏、浙、闽、赣、皖五省军阀亦由孙传芳领衔,于3日通电赞成曹辞颜摄。孙传芳是张作霖、吴佩孚以外当时的第三号巨头,第四巨头是阎锡山,阎没有表示态度。现在颜摄阁已经得到吴、孙支持,就是渐入佳境了。
  吴佩孚认为曹锟与宪法是两回事,曹已下野,贿选问题就告结束,宪法是自天坛草案中,经十数年历史编就,虽有不良议员参加,尽可修改,所以吴坚持曹可下野,宪法则不可不护。
  在僵局声中,5月3日张学良由奉天返京,4日下午王士珍、赵尔巽等宴张宗昌、张学良、齐燮元交换政见,调停奉、直歧见,决定三项办法,由北京元老列名分电张作霖、吴佩孚、孙传芳、阎锡山征求同意。三项办法为:(一)中枢无主,百政停顿,双方应赞同颜惠庆组阁,但声明系依照大总统选举法第五条第三项复职。(二)颜复职后即召集阁议,通过新总理替颜摄政。(三)宪法国会,应俟军事结束后,公开讨论。
  5月6日张作霖有复吴佩孚一电,使僵局好像有点融化,电云:
  “骏人(颜惠庆)事,仰承垂询,至纫撝谦。惟弟近日屡有宣言,对于政治法律问题不便过问,一经表示意旨,即与屡次通电自相矛盾,转恐被人指摘,引起纠纷。此事悉请我兄,放手进行,但于国家民生有益,弟毫无成见。余事已托张锡九兄面陈,敬祈接洽为幸。弟张作霖。鱼。”
  吴佩孚对奉张既不明白反对颜阁,乃随手推舟,致张作霖电云:
  “鱼电敬悉,谦让盛意,感佩愈崇。现中枢久悬,浮言百出,危险殊深,既承嘱放手进行,即当勉副尊意,转达骏人,请其即日摄政,以期法轨恢复,国本克定。摄阁成立后,诸事仍当领教妥办也。特复。吴佩孚。阳。”
  5月8日吴电齐燮元请其立即促成,齐乃约颜惠庆、顾维钧、王怀庆、潘复等与张宗昌、张学良共商,决定推颜复职。颜惠庆则于9日晚通电张、吴、孙、阎,列举军事、财政、交通三事,略云:
  “迭奉尊电,佥以政纲中辍,主持无人,责以复政中枢,俾维国本。意恳词严,曷胜感悚。方今世局泯棼,人情机陧,推寻根本,法律固所必尊,审度经权,事实仍须先顾。今暂置法律而言事实,惠庆之愚,以为现今亟应注意者,约有数端:(一)军事结束,士旅如林,均须安插,或化为工,或归之农,非筹钜款,无法措置。自后各省区存留兵额,应公开会议,审量各该地方财力民情,以为决定。饷糈所出,中央固已无力担任,地方亦宁可竭泽而渔,应尽全力以谋地方实业经济之发展,国家乃有苏息之望。(二)中央财政枯竭,久濒绝境。不谅者犹有军费之需索,军火之追呼。负度支责任者,莫不视为畏途。夫中央为各省区之中央,既欲尸其名义,不能绝其生存。所望各省区军民当局,顾念正本,酌予岁供。第一要需,厥为盐税。万不宜再行截留,中央政府亦须缩小范围,厉行撙节。每月经费,限一至约之数,一切收支,完全公开。(三)因军输而妨客运,路政既隳,百业交受其敝。所望各军当局,垂念群情,共维国信。车辆放还,各站腾让,即有军事运送,应与路局协商。尤要者,各路用人行政,必须统一。局长一席,必须部派,方能指臂相通,呼应一气。此外政务万端,难毕一言。而三者实为最急要之事,必其维持有术,乃有治轨可循。惠庆性本颛愚,言多戆直,骨鲠在喉,不得不吐。绝非以张大之词,为邀誉之地。敬希各方负有最高责任者,察此微忱,共完大计。果使事有可为,则群贤固在,何须执一以求。若其时犹未可,即一己作牺,讵有丝毫之补。剀切陈词,尚冀曲谅。颜惠庆。佳。”
  5月9日晚颜惠庆决定其内阁名单为:
  外交总长施肇基,施未到职前由颜自兼
  内务总长郑谦
  财政总长顾维钧
  陆军总长张景惠
  农商总长杨文恺
  海军总长杜锡珪
  司法总长张国淦
  交通总长张志潭
  至于北京的四大收入机关,其分配是直系的张英华督办烟酒署,奉方的潘复督办税务署,盐务署及崇文门均请奉方派人。
  11日晚颜惠庆派秘书吴南如赴国务院,索取民国10年和13年两次内阁摄政命令,打算作为参考以为发令。同晚王怀庆又将保管的总统印玺五颗送交颜氏。
  颜惠庆兴冲冲地要上台,只有吴佩孚是出力支援,蛰居天津的张绍曾公开表示反对,张很锋利地问:“现在要恢复十三年十月政变前的情势,可是十三年十月的政变,与十二年六月的政变相同,十三年政变应该恢复,十二年政变应不应该恢复呢?其次内阁以政策为生命,十三年颜阁以讨奉为政策,现在恢复这个内阁还讨不讨奉呢?”原来12年6月的内阁就是张绍曾主持的,当时总统是黎元洪。
  凭心而论,护宪拥颜颇值得商榷。吴佩孚一意孤行,对于他“再来的黄金时代”实在是不利的。
  颜惠庆于5月13日下午3时在北京怀仁堂宣布复职,并依法摄政。可是旧任阁员既不到职,新任阁员也裹足不前,由于新内阁以吴佩孚、孙传芳和张作霖三派的人联合组成,奉方既然以冷淡态度对付政局,奉系的阁员当然也表示退让。张作霖对颜阁态度是暂采旁观,对政治、法律问题则主公开。
  颜惠庆以国务总理名义摄政行总统职务,事实上等于是一个光杆,他只接到吴佩孚、孙传芳于15日16日各来的贺电。吴表示为国家深庆得人,凡可翊赞,无不勉力。并云:“摄政内阁成立,宏济艰难,仰佩无已。当躬率将士,恪守成规,用弼盛治,以利邦家。”孙电云:“当外内交迫之会,正贤达肆应之时,凡事主持公道,公开作去,前途荆棘当可又安。”
  颜摄阁后,发出两种照会:(一)通告摄行政务,并宣布阁员名单。(二)通知颜本人兼任外长。同时通电驻外使节,转告所驻在国,要求取得国际承认地位。5月18日各国驻华使节在荷兰驻华公使馆开会,大家认为一年前曾经承认段临时执政,现又承认曹锟时代之摄政内阁,似乎有点矛盾。外国政府最关切者,则为段执政时代所有中外缔结的条约,现政府是否承认继续有效,颜摄阁尚未表示,因此主张暂时观望。
  颜惠庆以外交家摄阁,可是他面临内外不通的窘境。
  二三九、吴、张两巨头北京会晤
  颜阁摄政徒具虚名,主因由于奉方不予支持,吴佩孚见奉方态度冷淡,乃于15年5月18日电张作霖,请促陆军总长张景惠、内务总长郑谦就职。张则有一坦白直爽之效电复吴,否认护法,有兄坚主护宪,弟自不反对,惟因有13年之事,关系人格,难以赞同。查13年黄郛摄阁弟所支持,此时颜又复职弟如何交代。电末并主张在军事未结束前,中央须以维持军事外交为重,最好大家能入京见面晤谈,并邀集袍泽名流,作一简单恳切之协商。又电云:
  “历次政变,均系政客从中播弄,傀儡武人。东电即系揭破鬼蜮伎俩,素仰质直,如湘事略定,即请北上,见面一谈,诸事无不可以解决也。”
  这两通电报,可算张作霖表露了最坦诚的态度。
  吴佩孚留在武汉,主要由于湖南问题,他想稳定了湖南再从容北上,可是天不从人意,湖南问题就是无法解决,他北上之期遂一延再延。现在中央政务已成僵局,似乎他不入京和张作霖面谈,就没有可以解决之道,他被迫只好作北上的安排,王怀庆在北京为吴准备行辕,吴来电要四照堂为行辕,第二次直奉战前,吴就是在四照堂点将,结果一败涂地,现在吴重返北京,和奉张同为战胜英雄,他选择四照堂是有深意的。
  张作霖的亲信王琦,奉命替张作霖准备行辕,奉张属意顺承王府,王琦负责修葺。
  由于吴、张均有赴京表示,时局重心便集中在这两大巨头何时入京?以及何时会面?
  颜惠庆摄阁后,由于各部总长俱不就职,因此自觉无趣,亟须找台阶下。到18日以后,由于吴、张有入京解决时局的打算,颜乃不复言退,财长顾维钧、农长杨文恺、海长杜锡珪、交长张志潭均表示可以就职。吴的高级代表齐燮元由北京返汉口后,曾电北京,谓杜锡珪、杨文恺、张志潭将于22日赴京。张志潭亦电颜谓俟杜、杨两位到汉见吴佩孚后,即同车北上。
  5月26日吴佩孚派刘玉春率卫队旅扈从北上。以杜锡珪为留守司令。齐燮元、张其锽,杨云史随吴北上。
  27日晚吴一行抵郑州巡视,28日晨抵开封,即晚赴洛阳阅兵。30日回郑州,立即北上,与阎锡山在石家庄会晤。
  31日吴在石家庄开军事会议,阎锡山、田维勤、王为蔚、王维城均列席。吴以靳云鹗逗留保定,顿兵不进,虚魔饷糈,贻误戎机,决定免除靳云鹗的讨贼联军副司令、第一军总司令、河南省长和第十四师师长本兼各职。派靳为陕西督理。
  吴把他身边三大将之中最有战功的靳云鹗免职,各方闻讯大为震惊。
  5月31日晚,吴佩孚偕田维勤、米振标、王维城、王为蔚专车抵达保定,驻节光园。
  吴抵保定时,先一天被吴免职的靳云鹗在车站迎候。
  关于靳被免职,传说原因不一,在当时不仅震动各方,而且引起揣测,据说:
  一、靳云鹗主张联冯讨奉,他曾受命入鲁攻击张宗昌,交手后对奉军的战斗力估价甚低,可是后来吴决定联奉,使靳到手的山东地盘,因为吴的联奉计划而打消,使靳大为怨望。
  二、回师河南,河南可以说是靳打下来,可是吴不派他督豫,却派久战无功的寇英杰督豫,他只落得一个河南省长,所以靳怨上加怨。
  三、孙传芳对联奉亦不赞成,他因为有赶走杨宇霆、姜登选的一段旧事,吴联奉,孙不便反对,因此暗中与国民军尚保持联系。孙、靳结合再组“新直系”之谣一天紧似一天。吴初未介意。后来国民军猛攻大同,阎锡山迭电告急,吴电令靳率部兼程赴援,靳在保定竟按兵不动,奉方疑靳受吴主使有收编国民军之意,因此奉方亦按兵不动。所以吴如果不去靳,即不能取信于阎锡山,也无法和张作霖合作。
  四、传段其澍往来于保定、长辛店之间,与靳云鹗、田维勤及孙传芳代表晤谈。这就是“新直系”呼之欲出。
  吴借阅兵为名,在开封、洛阳、彰德布置军事,靳部王维城表示绝对服从吴的命令,所以吴遂下令免靳。
  吴、靳表面上不伤和气,吴抵保定的当晚,靳随吴至光园共餐。吴安慰靳说:“人各有志,不可相强,你不赞成联奉讨冯,你就站开,让别人来干好了。我不勉强你。”
  吴委齐燮元兼任第六军总司令,留守保定,接替靳的职务。
  奉张为了配合吴,也解决了吴所不喜欢的赵杰部队,以示投桃报李之意。张由奉天动程入京的行期也一改再改,他的卫队旅由张学成率领,于31日晨10时抵天津,分驻河北。
  由于吴、张会晤在即,国会议员们乃于5月28日在北京召开参众两院行政筹备委员会,议决五项:(一)各以私人分电同乡议员北上。(二)调查在京议员人数。(三)推代表向颜惠庆索经费。(四)清理文件。(五)审查宣言。29日继续开会。30日发表宣言,略谓13年11月段祺瑞窃据首都,毁法乱政,国会中断。现在暴力既除,国家不可一日无国会。兹决在京继续开会。31日又电汉口吴景濂、庐山张伯烈请克日北上主持。
  可是国会议员虽吵得很凶,但没有人作主,不要说经费无着,甚至连院址也收不回来。
  吴、张虽已分别前往北京,但是吴到了保定即裹足不前,张作霖则于6月5日姗姗迟来,也只驻节天津。张是5日晨4时启程入关,郑谦、杨毓珣和八大处随员同行。6日晨抵天津,张学良、褚玉璞、李景林5日晚均赴唐山恭迓。奉天军署由杨宇霆代拆代行。
  张作霖抵津后,直鲁联军将领当晚在行辕公宴老帅,并开秘密会议。
  这时吴、张均同意,双方各派代表在天津开吴、张预备会议。这是双方幕僚人员想出来的好办法,因为吴既固执又武断,张也不是柔顺之辈,两巨头见了面,万一一句话不投机,一定当场决裂,真的决裂了,就很难补救。
  6月7日上午天津召开吴、张巨头会议的预备会。奉张派郑谦、张景惠。直吴派张其锽、张志潭出席会议,这次会议预定三天,讨论内容分为军事、政治和法律三方面。第一二两天大家交换意见,对于军事方面很能协调,就是奉、直两方合作进攻西北国民军,奉军攻多伦,吴军攻南口,直鲁联军任后方,各军粮糈自筹,吴、张相约不与国民军单独媾和。至于政治方面,颜惠庆摄阁问题奉方本采杯葛,而法律方面国会问题更为张作霖所反对,这样一来,天津会议中三大问题只有三分之一可以解决,三分之二都无法达成协议。张作霖乃电召杨宇霆入关,杨于9日晚抵津,即晚偕郑谦、张景惠与张其锽、张志潭继续会议。杨发表反对护宪的三大理由:(一)奉天在段执政时代已自由任免官吏。吴现在也是自由任免疆吏,两人所行所为都与宪法精神不符,此时高喊护宪,至少吴、张两人所派的疆吏和官吏均不合法。(二)如果依从宪法,宪法规定军费的支出不能超过国家财政收入四分之一,可是现在的军队,事实上数额超过了宪法规定若干倍。(三)宪法中规定军队是义务征兵制,今天亦办不到。
  奉方提出的理由都好像很有道理,总之奉方就是不赞成护宪,因为宪法是曹锟所颁,而第二次奉直战争,奉方就是高举反对贿选的大旗对曹,今日若护宪,是自食其言。6月10日整天会议,初步获致的结果是:(一)不谈宪法,(二)军事合作,(三)颜阁过渡,自动辞职。11日开末次会议,当夜10时杨宇霆、郑谦假张志潭宅宴张其锦,张其锽,即于12日晨离津赴保定向吴佩孚报告天津预备会议经过及结果。张其锽离津后,杨宇霆也于当天折返奉天。
  张其锽抵保定后,即赴光园谒吴,就天津会议中奉方具体态度娓婉向吴分析,如果在维持颜阁一事上坚持,必与奉方决裂,颜惠庆的摄政内阁仅为直系保持颜面,只要面子过得去,即应找台陛下。吴佩孚对张其锽的报告很重视,遂不再坚持颜阁问题。
  现在时局重心问题转到颜内阁身上,变成颜惠庆下台可以促成吴、张两巨头会晤,而吴、张会晤对中央大局才能有所开展,因此协调的箭头转到颜惠庆用什么方式下台?既然要保持吴的面子,先要让颜的内阁开成一次内阁会议,在此以前,颜虽宣布复职,可是内阁各阁员一半以上都没有就职,在实质上还不是一个内阁,因此吴的亲信便亟亟奔走促成颜阁和阁员就职。张其锽代表吴于6月18日入京,邀请摄政总理颜惠庆、财长顾维钧、交长张志潭、法长张国淦晚餐,商量促成颜阁办法。由张其锽电邀逗留天津的内长郑谦,郑于19日晚来京,于是吴、张双方代表又在北京开第二次预备会议,这次会议的主题是研究颜阁下台的手续问题以及吴、张入京日期。最后双方更迈进了一大步,就是不再提护宪护法问题,以减少外界以讹传讹。当晚张其锽回保定,郑谦回天津,分别向吴、张报告北京预备会议详情。
  6月20日下午4时,颜惠庆摄政内阁召开第一次内阁会议,也是最后一次会议,内长郑谦、陆长张景惠、外长颜自兼、财长顾维钧、农长杨文琦、海长杜锡珪、法长张国淦、交长张志潭均出席,会议决定,推杜锡珪代理国务总理,顾维钧并辞外交总长。
  杜锡珪代理国务总理后,以田应璜为内务总长、任可澄为教育总长。并正式通告杜锡珪于6月23日就任代理阁揆。
  北京国务院并于23日通电全国,略谓:
  “政枢中断,内政外交动呈险象,京师根本重地,同人等经各方敦促,不得不勉为事实上之维持。越月以来,区区苦心,当能共谅。现军事正在积极进行,而关税会议继续谈判,自顾菲才,实难胜任。亟请另选贤俊,主持一切。庶目前外交军事可赖推行,将来完成法律问题亦可循序而达。”
  这一道通电,前半段是敷衍奉张,后半段为秉承吴孙,措词对双方均能兼顾。
  杜锡珪在吴佩孚一年半以前乘决川舰浮江两湖的时候,曾暗中救了吴,因当时段祺瑞密令海军夜袭吴的座舰,杜锡珪在千钧一发的当口通知吴及时逃脱,否则吴可能就死在长江江上了。有这一段患难交情,所以颜惠庆内阁辞职后,吴即请杜代理,以作为投桃报李。
  颜阁问题,吴、张各让了一步,既维持了吴的颜面,又尊重了张的意旨,这一来吴、张会面的障碍总算勉强撤除,剩下来的问题就比较可以协调了。
  北京国会议员希望在张作霖未入京以前做成事实,可是大老板还没有取得协调,无枪无勇的议员能有何作为呢?
  杜锡珪的代阁勉强成立,这个代阁的目的,是促成吴、张的入京,并且表示吴、张的第一次和第二次预备会议,都已顺利完成了他们的工作。因此杜代阁后,即分别电迎吴、张入京。
  6月25日,张宗昌、张学良,由天津赴北京,为奉张布置。第二天张作霖入京,当晚5时抵京,下榻顺承王府,即接见奉系将领及杜阁阁员。并专访赵尔巽、王士珍等北洋元老。
  吴佩孚于27日离保定,即晚宿长辛店,28日晨始入京,下榻王怀庆寓。
  张作霖在吴抵王怀庆寓后,即驱车往访,吴在大门口欢迎,两人携手入花厅,打了一阵哈哈,张乃告辞。吴在张走后即出门拜客,先访赵尔巽和王士珍,然后赴顺承王府答拜张作霖,张亦降阶相迎。
  吴比张长两岁,奉张结交了这位新把兄,乐得无以复加,嚷着要照相以留纪念,吴、张并立前排中央,张宗昌个子最高,有鹤立鸡群之感,照相人对好了光不敢照相,吴有点不耐烦,呵欠连连,张正兴高采烈,以为相机出了毛病,那知是张学良用手做王八姿势,放在张宗昌头上,所以照相人不敢把这个怪样摄入镜头,等到老将回过头时,两个小张才吓得装起正经面孔,摄影才告完成。
  中午代理国务总理杜锡珪和顾维钧、张国淦、任可澄、杨文恺、张志潭等五阁员假怀仁堂盛宴款待双方,奉方为张作霖以下八人,直方为吴佩孚以下八人,并邀赵尔巽、王士珍、孙宝琦作陪。
  正式的两巨头会谈也是在怀仁堂举行,这个全国所瞩目的吴、张会议并无形式,亦无程序,仅在宴会前两人在怀仁堂的后客厅密谈了30分钟,就告结束,亦无公报发表,大家对他们的密谈也讳莫如深。其实所有问题都在预备会议中解决了。
  这个吴、张巨头会议,事前足足地筹备了一个多月。劝驾、促驾、协调、协商,极尽口舌之劳,奔走之苦,迄两巨头见面,不过30分钟的密谈而已。
  人世间的变幻真是白云苍狗,民国11年直皖战后,张作霖和曹锟在天津开巨头会议时,当时吴还是一个师长,张作霖已是大帅,颇有羞与吴共几而坐之势。后来吴在洛阳做起堂堂巡阅使被尊为大帅后,曹晋级为老帅,张气得也自封为老帅,他的儿子张学良被尊为少帅。如今时移势易,吴佩孚卷土重来,张却从三层楼自动跑下二层楼来与吴握手,且把正位让给了吴,“吴二哥”叫得亲热万分,比和曹锟的亲家还要亲密。
  张宗昌和新任直隶督办褚玉璞备了两份门生帖子送到吴的行辕,吴谦逊不遑,改送了两份兰谱以敷衍他们的面子。
  二四○、南口冯军苦战
  吴佩孚这次入京,架子端得很大,他并不在北京城过夜,怀仁堂宴会后当晚,即偕田维勤及全体随员出京回长辛店。张作霖偕奉方军要,以及北京政要名流均送至车站,吴是要指挥进攻南口的军事,张祝他马到成功,吴连连说:“仗老弟洪福。”
  张作霖于6月29日返天津,抵津后解决了李景林部,这是清算去年郭松龄倒戈的旧帐,由于张老帅出乎不意,使张宗昌为之肃然。
  吴、张离开北京后,全国的视线也离开了北京,留给北京的,是可怜而零落的内阁,穷得无隔日之粮的政府。
  7月6日杜代阁开第一次阁会,决议张国淦署内长、蔡廷干署法长。以金还为中国银行总裁、张嘉璈为副总裁。这一期间潘复是奉系的红人,他和张宗昌、张学良交情深厚,是二张身边不可少的人物,所以他当时炙手可热,一会儿传他要做财政总长,一会儿传他要组阁。二张在女人和麻将牌上是少不了他的。
  北洋时代的特色,除了那些颟顸、粗鲁、愚而自用的形形色色军阀而外,就是还产生一批那个时代的政客,这些政客不需要吟诗,而要会陪酒、陪赌和在女人方面有丰富的资料。
  吴、张会议中决定的,是用兵南口,由吴佩孚、张作霖、阎锡山联合发表宣言,合作讨冯,并下总攻击令。奉、直、晋联合讨冯后,主战场在南口,统帅则推吴佩孚担任,关内奉军和直鲁军悉听吴指挥。
  吴把攻南口的责任交给了田维勤,悄悄告诉田:如果攻下南口,即以察哈尔都统相酬。田维勤是靳云鹗的部下,他的军队并不能打仗,吴以田为主力,又是走错了一着。而吴把察哈尔都统随便许人,也犯了政治上的大忌,因为察哈尔和绥远在奉张看来是他的禁脔。正因为如此,所以奉张虽然表面支持,实际上内心则不谓然,所以奉军按兵不动,有黄鹤楼看翻船之态。
  不争气的是田维勤,今天哗变一团,明天哗变一旅,久攻无功,而守南口的国民军却越战越勇,吴大帅长胜将军的威风为之扫地以尽。
  田也学寇英杰打假捷电的方法,报捷电十分之九不确,吴气得暴跳如雷。然而不如意事接踵而至,吴攻南口不下,湖南方面则告急电一日数至。吴咬紧牙关宣称:南口一日不下,则本总司令一日不南返。
  曹锟命彭寿莘劝吴放弃南口军事,早日回武汉部署湘鄂防务,吴坚持不肯。
  吴佩孚为了便利和指挥进攻南口,乃在保定设立总指挥部,所有南口和大同两方面的军事,都归该部直接指挥,吴自任总指挥,以王为蔚担任中路,出涞源,田维勤任右翼攻怀来,魏益三任左翼攻蔚县。
  国民军求和不得,乃改编七军,推张之江任总司令,第一军鹿钟麟,第二军宋哲元,第三军李鸣钟,第四军郑金声,第五军门致中,第六军石友三,第七军刘郁芬。每军均辖两师,其战略为在南口及多伦诺尔主守,对大同主攻。鹿钟麟派飞机在大同散传单,限人民自即日出城,否则掷百磅炸弹。张之江则函阎,谓国民军为自存计不得不取大同,俟大局定后,当即奉还云。
  国民军既然对山西采攻势,阎锡山乃迭电催促奉军、直军火速进兵,且谓“养寇贻患,晋难安枕,与其日寻干戈于将来,不若锡山让位于此日”等语。晋军分三路,中路商震由得胜口攻丰镇,东路张培梅由天镇攻柴沟堡,西路孔繁蔚由右玉攻绥远。阎自任总司令。
  国民军集中全力压迫山西,15年6月27日攻占大同,晋军右翼商震部退怀仁,左翼孔繁蔚部退英家窑,鹿钟麟、李鸣钟,韩复渠由得胜、镇川、驻市三口,分三路进攻雁门关。
  7月3日吴佩孚在保定会议,分编四军,吴自任第一军总司令,直辖田维勤、王为蔚等部。第二军总司令彭寿莘。第三军总司令阎治堂,第四军总司令齐燮元,副司令魏益三。7月中旬王为蔚部抵蔚县与方振武部接触,进袭狼牙口,入雁门关,魏益三部抵广灵。
  奉军、直鲁联军、直军、晋军联合作战,大体共分五项:(一)各方共出兵40万主力,另组别动队策应。(二)直军出兵七师四旅,奉军出师五师八旅,统归吴佩孚指挥,分三路进攻西北。(三)南口军事以奉军为主力,直军为副。(四)晋北以晋军为主力,直军为副。(五)直、晋两省扫除国民军后,再议第二步。
  吴佩孚这次东山再起,每次用兵都不顺利,他原以为一鼓作气可以攻下南口,怎知国民军坚守南口,他的军队久战无功,田维勤的部队且一再谎报军情,夸大战果,贻笑中外。
  他在不得已情况下,把进攻南口的主力,让给奉军,对吴来说,实在很丢面子。奉军和直鲁联军担任战场主角后,张作霖重新编组其部队分为三路,第一路徐源泉,第二路荣臻,第三路韩麟春。总指挥褚玉璞,后方总司令张学良,前敌总司令张宗昌。
  关于国民军在南口的苦战以迄失守经过,特抄守南口的刘汝明所撰回忆录有关此一段经过于后:
  “六月二十二日,石筱山(敬亭)兄到南口来视察。他参观了阵地以后,筱山兄叫着我的号说:子亮,你要小心敌人抄你的后路,我看八达岭、居庸关这一带山高且险,你的兵力又薄弱,如果叫敌人迂回过来把山占据,火车及一切都要绝断了。我听了,看看附近的人很多,便说:沿铁路两侧,我都埋伏得有人,你没有看到。回到师部我和筱山说:你顾虑得是,敌人如果从南口正面或附近来攻,我这一个师足可应付,倘若敌人要从南口以东三十里,或南口以西三十里向康庄、怀来迂回,我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筱山回去大约向张、鹿诸公报告了,鹿的手枪旅季振同团,立刻就进驻居庸关。
  西北督办公署参谋长曹浩森也以电话通知我:佟麟阁的第十一师进驻康庄车站以东延庆县与得胜口一带,陈希圣的第三师开到康庄车站以西地区,防守居庸关右翼的长城各小口。这两部是来掩护我的左右侧背,叫我和他们切实连系。曹浩森是日本留学,由李烈钧介绍来的,熊哲民(斌)是陆军大学毕业的,在我们南苑练兵时期,由刘骥介绍来的。陈希圣兄是接郑金声新任第三师长,他是山东荷泽人,与我的私交也很好。我们这时的全部兵力,除了骑炮兵,一共有十二个师,第一师是徐永昌,第二师是孙良诚,第三师是陈希圣,四、八、九,我记不清是谁,第五师韩复榘,第六师是石友三,第七师是马鸿逵,第十师是我,十一师是佟麟阁,十二师先是蒋鸿遇以绥远都统兼,后来孙连仲调任,石敬亭是西北军援军后方总指挥。
  佟、陈两师刚上来,敌人又开始猛攻,这次是张宗昌进攻南口正面,张学良攻得胜口迂回我的左翼,吴佩孚亲督田维勤、潘鸿钧两部选的精兵,从我们右翼,直攻康庄。从七月上旬起,张宗昌连攻了南口三天,每次都是攻到外壕边便叫我们击退。吴佩孚进攻的部队也毫无进展,只有奉军有三百多人从南口、得胜之间的空隙,乘夜爬山绕到居庸关东七八里处,立刻就被季振同团包围歼灭。季团的副团长也阵亡,士兵伤亡了也很多。敌人这次总攻又失败了,不过我们也很危险,幸而有石筱山的建议,我的侧背有了掩护,不然真也不堪设想。
  七月十日鹿打电话给我,他说:他的意见放弃南口的阵地,退守居庸关、八达岭纵深配备。他又说:古时战争大多数是守居庸关,既可以节省兵力,敌人的重兵器也不容易活动。我在连次获胜之后,也许有点轻敌,我认为南口阵地的工事是金城汤池,左右侧背有佟、陈两师也是安如磐石,不过我还是向鹿说:让我和三个旅长商量商量,再把我们的意见报告。我集合三个旅长和主要的幕僚开会,把鹿的电话传达一遍,再问他们的意见。
  胡长海、张万庆两位旅长都没什么意见,王书箴旅长却激烈反对,他除了和我相同的意见之外,还说守南口可以予敌人以威胁,可以叫他们寝食不安,何况南口已坚守了三个月,敌人不停的进攻,也没有越过雷池一步,弃之也未免可惜。我便打电话向鹿先生报告,把我们的商量结果告诉他,他也没有坚持,他大约已经知道广东方面北阀大军快有行动了。
  七月下旬张之江督办传来冯从俄国的来电,说蒋中正率领北阀大军进攻两湖,要我们坚守南口以牵制吴佩孚。这时吴佩孚与张作霖,经过几次会商也达成了‘军事合作到底,政治以后再谈’的协议,继续进攻南口。吴佩孚恨冯入骨,必欲把我们解决而后已。北伐大军虽已行动,他仍然把他的主力部队置于北方,进攻南口,等到后来他回到南方时北阀大军已经打出湖南了。
  八月初,奉、直、鲁、晋各路敌军大举进攻,多伦、南口以及晋北方面同时激战,多伦首先失守。本来宋哲元是守多伦的,后来因为晋北紧张,宋奉命为攻晋总指挥,石敬亭为参谋长,多伦交给骑兵师席液池防守,奉军吴俊升、汤玉麟来攻,因为众寡不敌;加以席与旅长王镇淮意见不合,多伦就此失守。八月九日南口当面由奉、吴、张宗昌再举总攻,铁路以东奉、鲁军选了六个攻击点,每人攻击点都使用一个旅兵力,用宝塔式的攻击。铁路以西也有直吴军四五个旅攻击。攻击一开始先用排炮猛轰,再用坦克车及步兵排、连、营、团冲锋,我的三个旅同时告急,我的师属独立营,能作战的都开到前线去了,炮兵的驭手也被王书箴要了去,只剩下炮手放炮。以致到撤退时无人牵马拉炮,炮也丢了。到了十二日,敌人的坦克车九辆,将我们关公岭东沙河滩所筑的石墙冲倒,所有的副防御全毁,电网被破坏的也很多,电流也不通了。铁路机厂的发电人员,也潜逃无踪。战况如此惨烈,所幸将士都能用命,卒能将敌人一一击退。
  十五日早上九点钟左右的样子,鹿打电话给我说,多伦方面的吴俊升敌军,已威胁到张家口了。全军要向绥远、包头总退却。又说第十师苦战了四个月,敌人以数十万众倾巢来犯,中国战场上空前没见过的飞机、坦克车也来参战,而始终不能得逞,你们的英勇精神全军敬佩。现在因为多伦失守,不能不退,你要立刻经张家口、柴沟堡,向绥远、包头撤退。我说:现在已经九点多了,单是铁路两侧就有十几个旅攻击,战事正烈,白天无法撤,到天黑了再撤吧。鹿说:也好。他又说:指挥部即经张家口往绥远撤,你无论如何要在三天之内,通过张家口。第三师方面现在无战事,已经叫他们撤退了。十一师方面现在也正在打着,他们也是天黑了撤。鹿说完他的指挥部就撤了,当时如果我立即把鹿命令下达,重武器也许不会丢,部队损失也许不会那么多。可是我想,命令下早了,会使他们动摇,四个月都过去了,这半天就不能撑了么?那知到了下午三点,卅旅阵地就被敌突破,卅旅是在正面,廿八旅在关公岭方面,廿九旅在铁路以西。卅旅被突破,阵地便会被分为两半。我知道已不能再撑,便急以电话通知廿八、廿九两旅速向康庄撤退,如果南口不能通过,便翻山走到康庄车站集合。当时我手中还有半个机枪连,两挺重机枪,便叫连长胡光武带着占领南口的南面寨墙,掩护卅旅撤退。一直到六点多钟,卅旅的官兵也退回不少,但还不见王旅长。情势已不能再等,便带着一部分官兵,步行到居庸关,上了火车到康庄。到了康庄,令铁路方面准备火车,上满一列车便开一列车。这时候听说王书箴旅长被俘了。王旅长有胆有识,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以后被张宗昌在北京杀害,每每想起他来,都为之惋惜不已。
  我乘第三列兵车在十六日下午到张家口,督办公署已撤走了,车站的人告诉我,柴沟堡这边六七里处有督办公署的一列车翻了,人可以到翻车处下车,骡马必需在有站台的车站先下车。这几天平绥铁路也是连出事故。卓资山机车相撞,下花园翻车,柴沟堡又翻车,都有不少的人伤亡,所给予士气军心影响极大,在大军转进的时候,更扩大了失败心理,各部队几乎都已不成为有组织的部队,我们这次是打败了,败的已近乎分崩离析。”
  刘汝明回忆南口之战,只述国民军方面,至于奉军、直军和直鲁联军方面情况,兹再抄当时《国闻周报》一部分于后:
  “吴负责进攻南口军事后,由于田维勤部久攻南口无功,而田部陈鼎甲旅叛变于前,吴世孑旅之贾马二团又变于后,硕果仅存的只有张万信及纪某两旅,亦受包围。田部于此战斗力遂告消失。至于魏益三部亦不可恃。张宗昌自前线巡视回京后,乃与张学良商量,如欲速下南口,非变更战略不可,两张遂将前线险状告之张其锽,经张赴长辛店向吴报告,吴对变更战略完全同意,以南口及怀来任务全交奉军及直鲁联军指挥。
  南口方面,张宗昌八月三日晚据报,直奉联军占南口第一险要之二道关,乘胜进攻,前锋至长城外延庆附近,进窥八达岭,攻居庸关北口。张学良语人,此次攻克龙虎台及南口防线两道,系利用大雨,以炮火胁迫敌军退出战壕。三日夜半,于珍占领长城外虎峪村,又由得胜口攻葵花峪。张学良、韩麟春六日通电,谓右翼通过二道关,中央由得胜北三里,深入敌阵,敌屡次反攻,均无效。即此可见奉军纵以重炮压迫,面西北军犹竭力反攻也。七日晨起,西北军各路反攻极烈,双方剧战。张学良是日晨赴昌平,下总攻令。重炮声竟日不绝。
  七日昌平全线猛烈攻击,左右翼达山根南口正面,距国民军仅有里许,尚未克复,右翼系奉军第四混成旅,迂回虎峪山村后方。左翼系联军第十一旅,已达山根,迁回绕攻南口之右侧。张学良八日夜返京,九日赴前线督战。张宗昌亦有拟率卫队赴昌平说。
  八月十四日下午二时南口镇被奉鲁联军攻下,此次西北军失陷南口原因有三:(一)西北军之守南口,原以十三陵白阳城等处为东西犄角,以前联军正面进攻,常受东西两路之夹击,陷于不利,自变更战略后,联军分三路进攻,左右两翼,先后将十三陵、白阳城等处西北军击退。中路占领龙虎台等要隘,右翼又抄出得胜口,进攻虎峪村,断南口后路。南口虽险,至此犄角尽失,三面受敌,不易防守。(二)联军进攻兵力在十万以上,守南口之西北军,仅郑金声、刘汝明等部三万余人,众寡不敌。(三)长城附近山洪暴发,军用桥梁多被冲毁,后方接济异常困难。有此三因,西北军不得不弃南口而退。当十一日联军严令猛攻时,西北军竭力抵抗,损失甚钜,延至十三日势不能支,遂一面在居庸关岔道等处布防,一面将南口守兵撤退,由刘汝明担任断后,十三日夜间与联军猛烈激战后,即陆续撤退。至十四日清晨,大队业经撤尽,仅留少数军队阻止追兵,并将重要工程加以破坏。闻自十一日起至南口攻下止,双方血战四昼夜,西北军死伤一万余人,联军方面死伤尤众,约在二万以上,此南口攻克之经过也。南口攻下之前数小时,虎峪村先为奉军占领,尤使西北军不得不向居庸、康庄、延庆而退。
  奉鲁军以生力军两旅担任追击,而首先入南口者,则为奉军于珍部赵鸣皋之第三十七旅。其所恃则全在邹作华之重炮队也。据连日联军公布,十五日克横岭城镇边城,正面奉军达青龙桥,十六日午占康庄,又续进占怀来。直军方面,担任西路之田维勤部,前此迟回不进,但十六日亦电告克怀来。又谓纪旅占土木堡站,田已进驻怀来,马吉第部十七日晚入涿鹿,向宣化追击。谭庆林部十五日下午占延庆,别队占龙沙关,十七日占宁远,距张家口六十二里,张学良、韩麟春十六日通电,报告所部向宣化追击经过,谓西北军已在张家口备车,日内开始撤退。第一步退丰镇,第二步退平地泉,第三步退绥远,第四步退包头,然后渡黄河,一部退甘肃,一部退库伦。大同西北军亦向西退却。阎锡山十五日电告,已令各军由浑源、偏关、天镇三路猛攻。冀断京绥路西北军归路。吴俊升则派穆春任中路,万福麟任东路,汲金纯任西路。进攻沽源,大概此路西北军亦必在撤退之中。闻吴佩孚十六日电平凉张兆钾,希会甘军,集中皋兰,逐西北军出境。另由马福祥电诸马,出兵宁夏,阻冯军西退。盖今日奉直联军固以会师张垣为目的,而又不愿西北军退守绥远甘肃也。
  十五年八月下旬国民军退守平地泉、包头。而宣化、张家口、大同、丰镇均在所谓讨赤联军之手。初,直军王为蔚部十八日占宣化,奉鲁联军亦继至。直军报告十九日下午入张口,奉军则谓二十晨进占张垣。实则西北军大队早于十六日由张口撤退,辎重无大损失。晋军十九日克大同车站及怀仁,进攻丰镇。奉军第九、第十两军亦沿铁路前进会师。阎锡山二十二日电告,傅师卢旅二十一日攻克丰镇,西北军既失丰镇,遂退平地泉。接平地泉在丰镇西北一百五十里,如联军再进攻,拟退卓资山扼守。又一说,则谓西北军以平地泉、包头、绥远为三道防线。讨赤军是否再行进攻,则不得而知矣。
  八月二十六日晋军攻克平地泉。阎锡山发电请奉鲁联军不必再进,西北军事晋军足以了之。又二十九日电告,晋军克平地泉后,追击队二十八日克卓资山,进逼绥远。但奉联军开干部会议,追击西北军,决以包头为止。包头以西,交阎锡山、刘镇华办理。双方所争,绥远地盘。盖奉方除汤玉麟任热河都统外,已任高维岳为察哈尔都统,三特区已占其二,岂容放弃绥远。而阎锡山本有任商震为绥远都统以固门户之意,所以电阻奉鲁军之西进。张学良、韩麟春三十一日晨偕高维岳赴张家口,将再赴大同丰镇,而察啥尔属之各官,奉直又均有委派,京兆尹李垣则又向齐燮元索还京西琢州、房山、良乡、固安四县收税各权,保大之军民政权亦有问题。
  国民军败退声中,冯玉祥十七日自莫斯科启程回国,廿九日已抵库伦、徐谦偕西北军代表李鸣钟、刘骥二十三日抵粤,徐出席中央执行委员会,报告冯在莫斯科,由徐介绍加入国民党。刘骥、李鸣钟提合作办法十三条,请委冯玉祥西北军总制,暂以总制名义,统制西北军。国民党中央党部乃于廿七日欢迎国民军加入党籍。”
  二四一、军阀杀记者
  吴、张在北京会晤时,吴愿独力进攻南口,张作霖笑哈哈地对吴说:“敝部悉听二哥指挥,我的部队就是你的部队。”南口攻下时,吴以主帅资格论功行赏,保举作战有功人员,他觉得奉军将领出力最多,应该予以嘉奖。
  杜锡珪代阁根据吴的保举单发表一批叙勋命令,其中最重要的是授张宗昌为义威上将军,张学良加上将衔。怎知吴的好意却碰了一个钉子,张学良首先来电坚辞,张宗昌及其他奉军、直鲁联军将领亦表示不受吴的保荐,且云:“本军系奉上将军(指张作霖)命令,叙勋授爵应由上将军查明具报办理。”
  张作霖是上将军,张宗昌在奉军中处于养子地位,吴荐张为上将军,张拒绝,当然是做给奉张看的。
  张宗昌不只拒受上将军,且有函给吴佩孚,要求改组内阁,并支持孙宝琦继任国务总理,北洋军阀只要军力一大,就要对中央过问,张宗昌何能例外。张函如下:
  “前略,现在中央政府,业已成立。当此军务未了之际。应以讨赤为其责任。乃观政府近日举措,殊不尽然,用兵之道,饷项为先。自古至今,断无饥饿之兵,能当大敌。宗昌所部各军,今日所负军事责任,何等艰难重大。政府当局,应如何劳身焦思,以助其功。乃自内阁成立以来,一筹莫展,以我国财政情形而论,固属困难万端,然政府如能处理有方,热心负责,则勉筹一二千万,以应急需,亦非不可能之事。而政府中人,未闻有此。若非全无能力,即为不尽厥职,二者必居其一。且政府对于宗昌等军,形同无视,宗昌屡次派员催促,当面请托,一概置若罔闻,全以空言相向。宗昌欲筹少数犒军经费,携赴南口,迟之甚久,未能足数,无法以慰前敌官兵。诸公高座堂庙,欲以空言驱人效命,宗昌则以何术能使将士用命乎?且用人为国家大政,况当用兵之际,尤以赏功问罪,示天下以公平,方能鼓舞人心,树为标的。即我公驾驭英豪,意欲澄清天下,亦非此道莫由。乃政府近日用人,则异于是,贤才未及登用,功绩未及酬庸。而向与讨赤无关之人,阁内阁外反日日见诸任命。似此用人行政,颇似植党营私,全无功罪赏罚标准,又何以鼓舞将吏克敌立功。以上所云,皆为事实。故以责任政府之义绳之,今日政府,实应负贻误军事之责。除非改弦更张,另组新阁,势必政治未良,影响及于军事。讨赤之事,无法进行,不仅宗昌无以对我公,即我公亦无以慰天下。宗昌愚虑所及,以为今日心阁,兼行摄政,权贵俱重,迥异平时。非得老成硕望,不足以镇中枢。前次曾以管见上尘钧听,以为孙慕老资深望重,中外所知,内政外交,皆为老辈,能于此时请其组阁,当能从容坐镇,以收中外人心。财交等部,职权重要,亦当妙选长才,分担艰钜。设能如此布置,实于今日军事,所裨非小。讨赤一役,庶几能尽其功。否则政府酣嬉于内,军士怨愤于外,大局前途,未知所届。”
  杜锡珪代阁又摄政,本来就完全是吴佩孚一人的主张,南口攻下后,张宗昌发言权突然增加,他表示对杜阁强烈不满,然而,奉系方面认为独揽中央大权的机会尚未到临,所以并不积极倒阁。
  吴佩孚这时身在北方,心悬南方,因为湖南问题严重,唐生智投靠广东的革命阵营。为革命军打通了北伐的咽喉要道。本来广东方面的革命军,从孙中山在世时起,就致力于北伐军事,因为湖南的梗阻,北伐军不能顺利进入湖南,因此北上之路未通。唐生智驱走赵恒惕以后,由于吴坚决支持赵恒惕和叶开鑫,所以唐生智乃投靠北伐军。北伐军支持唐生智北进,遂使湖南局势日益紧张。湖北方面日日有告急电给吴,吴因为南口没有攻下,无法分身。南口攻下以后,他便亟亟安排返回武汉,指挥两湖战事。
  8月22日张作霖派郑谦入关与吴佩孚接洽内阁改组问题,郑即偕张其锽由北京赴保定,竭吴请示,并代表奉张送吴南行。
  杜锡珪身不由主,自张宗昌倒阁通电发表后,为之意兴阑珊。8月20日晚宴阁员密议总辞职,21日通电全国军民长官,略谓:“前以军事方殷,中枢乏主,曾表示于最短时期暂维现状,今幸军事结束,自当引退让贤”云云。杜电发出后仅吴佩孚和孙传芳复电慰留,其他各方毫无表示,更使杜感到泄气。22日郑谦和张其锽抵保定后,吴佩孚在光园开会,郑谦、于国珍代表奉方出席,吴表示对西北问题应予彻底解决。自己对西北地盘和内阁问题不愿多主张,拟请张作霖主持,不过希望在没有适当人选以前杜阁暂予维持。光园会议后,郑谦于23日回京,24日返奉向张报告吴的态度。张表示中枢仍听吴主持,如果内阁局部改组,要奉方派人参加,则除财、交两部外,其他均无意见。孙传芳亦表示不问中枢政事,代表孙入阁的农长杨文恺亦留南京未北返。
  据说北京政局的内幕是三张联合排斥杜锡珪,所谓的三张是张国淦、张志潭和张其锽。张国淦是北洋老人,张志潭一直是吴在北京的代表,张其锽则是现在吴的红人,三张都有取而代之的野心。
  北京政局的症结,总理人选除了大军阀的支持外,最重要的是财政问题,然而当时的财政,谁也不能点石成金,因此谁也没有办法,除了借外债而外,任何办法都行不通。
  张宗昌攻下南口要钱,肃清西北冯玉祥部队也要钱,吴佩孚援湘军事也要钱。杜锡珪既非巧妇,如何能为无米之炊,顾维钧以办外交能手而负责财政,其意不过是动洋人脑筋,也毫无作为。
  当奉军入北京后,讨赤的气氛非常强烈。邵飘萍在那个时候是个炙手可热的新闻记者。他在郭松龄倒戈时,帮郭骂张作霖,当奉军进占北京,邵飘萍自己也知道处境危险,所以及时避入东交民巷,住在六国饭店。奉军派出特务去疏通邵的好友张汉举等,告以奉方对邵已有谅解,不会采取任何激烈行动,尽可放心回家。怎知邵的寓所已早在奉方便衣特务监视中,邵一出东交民巷就被跟踪,邵返抵家尚未进门,就被门口的特务所逮捕,这是15年4月20日下午7时左右的事。
  25日邵的报界友好和新闻记者13人联袂往竭张学良为邵求情,张学良以手作砍头式回答,大家知道邵是凶多吉少了,26日上午5时左右即被绑赴天桥刑场枪毙。
  邵被杀后,北京空气极为紧张,很多报刊都纷纷自动停刊,以免遭殃。原来民国初年军阀时代,新闻却是相当有自由的,军阀们虽然蛮不讲理,可是对新闻批评大体还能容忍。直到奉军入京后,形势才为之一变,邵飘萍被枪毙后,人人为之自危。
  接着发生了《社会日报》社长林白水被枪毙的案子。15年8月6日清晨,宪兵司令王琦派兵到林白水家中去抓林,一共开来了三辆军用卡军,好像抓江洋大盗,宪兵说请林先生到司令部去谈话,结果车子直驶天桥刑场,仅在前门外宪兵分队停了10分钟,是打电话向王琦请示,总计从被捕到行刑,前后不过3小时。行刑前行刑人员问林有没有遗言,林说:希望自己的儿孙永不要做新闻记者。
  林白水被枪毙以后,第二天《世界日报》和《世界晚报》社长成舍我也被捕,被捕的情形和先一天林白水被捕完全一样,由三辆军用卡军押送到宪兵司令部,关进一间小房,由荷枪实弹的奉军驻守,成舍我心想,此命休矣。他是一位正直的记者。他的报纸是靠销路维持,他的从业人员都是考试进入,第一批考入的三名编辑记者中,有一位是黄少谷。
  成舍我的被捕,是因为他的报纸敢说敢写,对于奉军毫不客气的批评,他从不接受任何金钱上的补贴。他的报纸是正统的舆论,讲是非,别善恶,正因此而触怒了奉方,认为他一定有背景。他被捕后幸得孙宝琦出面向张宗昌疏通,而张宗昌正推荐孙宝琦为国务总理,对孙颇为买帐,因此成舍我被捕四天后竟死里逃生,被释放出来。
  二四二、誓师北伐
  当北洋军阀互相争伐不已之时,南方的革命势力有了极重要的变化。蒋中正在二次东征时即深深体会到没有强大的革命武力,是无法贯彻革命的抱负,因此主张:“要在一年之内统一两广,三年之内统一中国”。
  民国15年元月,蒋中正在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曾提出军事报告:
  “现在的国民革命军完全在政府的管辖之下,一个命令出来,完全可以动员,人数有八万五千人。兵士的饷额有一定预算,兵士的生活,也较前改善。又有军校陆军学生六千余人,足抵一师之数。再用此精神积极整顿,本党力量就不难统一中国。”
  蒋中正又对黄埔军校学生说出北伐的心愿:
  “北伐未完成,为国父毕生的遗憾;且以此重托于中正者,故回省以来,竭力提倡。中正以为无论何事皆可捐弃成见,惟此北伐问题,非贯彻主张,则昔日同志之牺牲,皆为无意义的举动。”
  15年4月3日,蒋中正吁请国民政府早日决定北伐大计:
  “北方自国民军退出京、津以后,中国形势之变化,其迅速与重要,非昔日沉闷与轻易之状态可比,如奉军占领京、津,则日本在华之势力愈为稳固。吴佩孚在鄂、豫之势力,英必竭力助长之。孙传芳盘踞江、浙,英必逼孙与吴联,……法国恨苏俄在华之势力复张,故急使与英、日联合战线,在滇助唐(继尧),以牵制广东之北伐。总之,此后列强在华,对于北方国民军处置既毕之后,其必转移视线,注全力于两广根据地无疑,且其限期,不出于三月至半年之内也。”
  同月30日这一天,再亲自向中央执行委员会及监察委员会,提请研讨北伐计划。这中间主要的方针大略是:
  “中国势力均衡,现已有所改变,正与奉系军阀张作霖交战之冯玉祥国民军,已撤出北京,退守平绥路,预料日本将予张作霖以财政与军事援助,使其摧毁冯玉祥之国民军。同时,英、日两国均可能支援军阀吴佩孚,使其进攻广东之国民革命军,在云南之军阀唐继尧,亦将接受外援,出兵阻挠北伐。在此一情势之下,国民党之正当策略,为谋取冯玉祥之合作,劝其退至西北,联合山西阎锡山之晋军,以牵制奉系军阀张作霖之向南伸张。同时,争取贵州及四川之地方部队,用以防止唐继尧之阻挠北伐。并应积极争取湖南唐生智湘军与江西地方部队,使其参加国民革命军阵营。尤应设法中立盘据苏、浙、赣、皖、闽五省之军阀孙传芳。倘以上各工作皆已进行,则国民革命军准备,当于三个月内完成。深信北伐军必能迅速占领武汉,将国民革命第一层障碍之直系军阀吴佩孚势力,完全消除。”
  民国15年6月5日,国民政府特任蒋中正为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兼军事委员会主席,统帅陆海空三军。7月1日以军事委员会主席身份下达了北伐的动员令:
  “本军继承大元帅遗志,欲求贯彻革命主张,保障民众利益,必先打倒一切军阀,肃清反动势力,方得实行三民主义,完成国民革命。爰集大军,先定三湘,规复武汉,进而与我友军国民军会师,以期统一中国,复兴民族。除第四、第七两军先行出发,协同第八军相机前进外,兹特将第一、第二、第三、第五、第六各军前进集中计划各项图表,随令颁发,仰即遵照。此令。”
  7月9日,蒋中正就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职,就职典礼上,由国民政府委员会主席谭延闿授印,中央党部代表吴敬恒授旗,国府委员孙科奉孙中山遗像。
  北伐誓师词是一篇庄严而雄伟的史诗:
  “嗟我将士!尔肃尔听,国民痛苦,火热水深。土匪军阀,为虎作伥,帝国主义,以枭以张。本军兴师,救国救民,总理遗命,炳若日星。吊民阀罪,残厥凶酋,复我平等,还我自由。嗟我将士!为民前锋,有进无退:为国效忠。实行主义,牺牲个人,丹心碧血,革命精神。嗟我将士,一德一心,毋忘耻辱,毋惮艰辛,毋惜尔死,毋偷尔生。壮烈之死,荣于偷生。嗟我将士!保此国家。嗟我将士!保此人民。遵守纪律,服从命令,惟纪与律,可以致胜。生命为私,纪律为公,生命为轻,命令为重,嗟我将士!团结彻终,相爱相亲。毋惧强敌,毋轻小丑,万众一心,风雨同舟。我不杀贼,贼岂肯休,势不两立,义无夷犹。我不牺牲,国将沉沦,我不流血,民无安宁,国既沉沦,家孰与存?民不安宁,我孰与生?嗟我将士!矢尔忠诚,三民主义,革命之魂。嗟我将士!偕作同仇,革命不成,将士之羞。嗟我将士!如兄如弟,生则俱生,死则俱死。存亡绝续,决于今兹,不率从者,军法无私。”
  从这一天起,“打倒列强!除军阀!国民革命成功!”的雄壮歌声,随着战斗的怒潮,响彻了全国各地。
  国民革命军统一军制,早在民国14年即成立第一军至第五军五个军,其后程潜所部改编为第六军,15年春两广统一后,广西部队编为第七军。5月唐生智投效,改其部为第八军。
  各军编制兵力和指挥官名单如下:
  第一军军长何应钦。
  第一师师长王柏龄,辖孙元良、倪弼、薛岳三个团。
  第二师师长刘峙,辖陈继承、蒋鼎文、惠东升三个团。
  第三师师长谭曙卿,辖涂思宗、徐庭瑶、卫立煌三个团。
  第十四师师长冯轶裴,辖郑振铨、蔡熙盛、周址三个团。
  第廿师师长钱大钧,辖王文翰、赵锦雯、李杲三个团及刘秉粹补充团。
  补充团长张贞。炮兵团长蔡忠笏。警卫团长朱毅之。
  第一军合共兵力步兵18个团,炮兵一个团。
  第二军军长谭延闿。
  第四师师长张辉瓒,辖谢毅伯、周卫黄、邓赫绩三个团。
  第五师师长谭道源,辖罗寿颐、彭璋、朱刚伟三个团。
  第六师师长戴岳,辖黄友鹄、廖新甲、刘风三个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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