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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大传

_2 王义祥 (当代)
  袁绍当众同意赦免董重家族,董重便自刎于后堂中了。
  这完全是场闪电般的行动,使何进集团在一日之间便彻底摧毁了势均力敌的董重集团。而这,都是曹操奇谋妙策的规划,何进对曹操大加赞赏。
  张让、段圭等见董太皇太后这股力量已溃散,只好转过头来更加讨好何太后,他们一方面加强贿赂何苗及舞阳君,祈求减轻来自何进的压力,一方面却暗中重整蹇硕残留集团,并拉拢司隶军董重军团,以求伺机报复。
  屠夫出身的何进,除了屠杀,别无高策,六月中,何进不顾大臣反对,竟然毒杀软禁于河间的董太皇太后。这当然有些太过分了,立刻引起了原亲附及同情董氏集团的大臣及军团领袖的极度不满。
  张让、段圭等乘此机会,大肆散布流言,以挑起更多的人对何进不满。这样一来,逐渐汇集了一股相当庞大的反何进联盟。
  七月间,袁绍在军中偶然听到一个传闻,说张让、段圭等正阴谋政变,这虽然只是流言,但却引起了袁绍的警惕。袁绍便去大将军府,向何进建议道:
  “张让、段圭等向外放出流言,诬赖大将军鸩杀太皇太后,欲谋篡大位。如今文武百官人心惶惶,态度极端不稳,朝廷危机重重,随时会酿成大祸。昔日窦武、陈蕃欲谋诛宦官,宦官便流言窦武等造反,使京城王营士兵心存畏惧,因而反过来支持宦官,窦武、陈蕃终于事败遇害。目前,我们的声望及力量都足以压宦官,不如乘势彻底诛杀阉臣,铲除祸根,此天赐之机,不可失也。”
  何进认同袁绍之言,便向其妹何太后提出解除宦官统领禁卫军的职权。
  可是,何太后却有自己的考虑,她害怕如此一来,外臣权势太强,会严重威胁内宫。皇帝年纪还小,缺乏自主性,容易被左右,何太后出于平衡内宫及政府力量,便表示:“宦官统领禁卫军是章帝以来的传统,祖先遗命,不得随便破坏。”
  何进无可奈何,只得退出后宫,去向袁绍通报情况。袁绍摇头叹息。
  张让、段圭等知道了何进要何太后解除宦官统领禁军职权的事,便决定加快反扑行动。他们一方面通过何苗及舞阳君向何太后表示忠诚,另一方面公开表示:宫内禁卫军是属于皇帝和太后的,旨在保护内廷不受权臣欺凌。太后本来有怕外臣压宫之忧,当然对张让、段圭的话信以为真。
  于是,何太后逐渐亲近张让、段圭等人,使宦官力量得以东山再起。
  这时,大元帅皇甫嵩又公开表示尊重并支持皇权,致使驻守司隶区的军团大多转向同情内廷,进而倾向反何进联盟,使宦官集团力量大增,逐渐能与袁绍的禁卫军团暗中较劲。
  八月初,袁绍评估双方力量,知道己方情势在恶化中,乃建议何进召集驻在外藩各州郡的军团,引兵进入京城,强迫解除宦官集团的兵权,以绝后患。
  何进亦感到事态严重,立即召集朝廷反宦官集团的文武官员,及清流派的士族,在大将军步广里的官邸共商大事。
  前面所述的曹操、曹仁、曹洪三人,便是前往步广里的宫邸参加这个秘密会议的。
  这个时候,大将军官邸内已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紧张气氛。
  除袁绍、袁术兄弟外,主簿陈琳、侍御史郑泰、黄门侍郎荀攸、助军左校尉赵融、左校尉夏军、左校尉淳于琼等文武大臣均在场。最引人注目的,是元老级的军团将领,现任青州的卢植,也亲自来到现场。
  当曹操那矮胖身材出现在议事厅时,并未引起特别的注意,因为大将军何进,正略带紧张神色向大家说明最近的情势,以及他们的应对计划。
  何进身材矮小,却是个大号胖子。他外表粗鲁,说话语气及手势上有十足的江湖味道。他原为洛阳城的屠宰商,因妹妹入宫而握有权势,在后汉以南阳家族为主的外戚集团中,他称得上是一个“异类”。但何进为人相当直爽,加上慷慨疏财,又没有官架子,所以很得清流派士族的支持,成为继二十年前殉难的窦武以后,以大将军身份主导反宦官集团的实力派领袖人物。
  何进向与会的文武官员解释道:“在洛阳城内的禁卫军团,大约有一万余名;在内廷,由宦官直属的禁军则有一千余人。因此,若以掌握洛阳城为主,我方拥有绝对优势。但是洛阳外及长安间的司隶区,驻有朝廷直辖的军团约二十余万。这些军团的立场分歧,因此无法以皇权要求他们保持中立。为顺利推动诛灭宦官的计划,我与袁将军打算征召其他大军区领袖出兵勤王,以成大业。为此,特把大家找来,想听听大家对这件事的看法。”  
第三章 良谋难展 英雄无奈(6)  
  主簿陈琳便言道:“俗谚云:‘掩目捕雀自欺也’。连捕雀这种小事都不应自欺以得志,何况国家大事?今天将军仗皇权之威,统掌军国大事,又深得文武重臣支持,在洛阳城内我们已握有绝对优势。司隶区驻军意见虽多,但彼此牵制,行动上势必犹疑。这时若想诛灭宦官,应以‘鼓洪炉燎毛发’之势,当机立断,以闪电突击的手段争取胜利。如果出檄征召外藩军团,让他们仍有兵临京城的机会,万一其中有人萌生异心,倒戈一击,岂不授人以权柄?功不成反生大祸,则后患无穷。”何进听了表示:“这乃儒生之见,不懂得军事之机要。兵法有三:‘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能够取得完全压倒之声势,才能避免不必要的战乱,剿除宦官也才能完全没有阻力……”
  这时,坐在角落里的曹操,突然大声有力地鼓掌,并且大笑起来,说道:“对,对,最好不要有流血,但这件事还有更简单的办法,根本不用劳师动众。”
  曹操的举动,引起全体与会者的注意,由于曹操一向足智多谋,因此何进也很重视他的意见。便问:“孟德,又有什么奇谋计策吗?”
  曹操说:“奇策倒谈不上,只是按道理来讲,这样做最不容易出错。”
  接着,曹操便谈了他的看法:“司隶区内的军团虽然意见分歧,甚至有不少是亲董重军团的将领,但到底他们名义上的共同领袖仍然是皇甫嵩元帅。皇甫嵩元帅为人审慎、谦恭,若以避免内战为由要他出面压抑司隶区蠢动的部分军团,我想他一定会答应的。禁宫内的宦官部队一旦失去外援,根本成不了大事。”
  又说:“严格来讲,宦官擅权之事,自古有之,但大多是皇帝假以权宠造成的,基本上,宦官并无大权。然而,宦官人数众多,又经常处在皇上身边,因此若强以兵压制,反倒会让他们假借皇上之名强烈反抗。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循法律途径,针对他们的罪行,找到证据,将打击面缩到最小,仅惩罚几个重要元凶,便足以消除宦官的擅权了。这样子,只要派出一个狱吏,以公开调查审判的方式,便可以轻易解决问题了,又何必召集外藩军队进来呢?更何况宦官里面也并非全是有罪或邪恶之辈,若予尽诛,实际上也不公平。打击范围拉得太广,牵连者必众,反而容易泄露机密,不但达不到目的,更可能危及自身。”
  何进听了,颇有些不高兴,说:
  “孟德对阉宦难道还存有私心吗?”
  这个指责,正好说中曹操身为宦官之后的弱点,曹操一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答。
  侍御史郑泰立刻打圆场说:“曹将军的建议的确有道理,只是目前司隶区部队军心未定,皇甫元帅对这件事的立场也不太清楚。为今之计,是先稳定军方态度,才不至于发生内战,庐植和皇甫元帅一向私交甚笃,是否可以出面设法请皇甫元帅去稳定司隶区军团军心呢?”
  卢植听了,郑重地站立起来,他身材高大,声如洪钟,说话的样子便非常具有说服力:
  “好吧,这件任务就交给老夫负责。不过,我也要表示我的看法,我非常赞同曹将军的意见,也很不希望由外藩调动军队入京,希望大家及袁将军能审慎评估其中之利害。在此之前,我也有个建议,为了在法律名义上更能掌握司隶区各部队动态,大将军最好能说服皇上及太后,任命袁将军为司隶校尉,以便便宜行事。”
  庐植字子开,冀州涿郡人,长得高壮魁梧,有一百九十公分以上。他个性严肃,急公好义,文事、武艺又样样精通,年轻时,尝与汉末明儒马融为学,马融每在教课时,旁边必列有美女数人弹奏笙乐,在所有学生中,只有卢植从来目不斜视,视若无睹,马融甚奇之,以为这个学生日后必成国家栋梁大材。
  建宁年间,卢植征为博士,不久升迁尚书,参与国家大事之决策。黄巾党人事变起,拜为中郎将,和皇甫嵩、朱俊等同时奉召为讨平黄巾军的主战军团指挥官,立下不少军功,黄巾党平灭后,庐植复任为尚书,和皇甫嵩、朱俊同时被认为是声望最崇高的三位元老重臣之一。
  由于卢植地位超然,讲话有分量,何进和袁绍都不好直接反驳,曹操的建议便被列入会议记录,以审慎评估。但是以何进及袁绍为主的强硬派集团仍不顾反对,暗中派遣特史,带着伪造的皇帝密诏,星夜奔往各军区调动军马。
  曹操自然早料到何进的真实态度及作为,在会议结束后,便对清流派领袖郑泰表示:“制造天下混乱者,必定是我们这位大将军何进了……”
  何进派密使奔往各军区传密诏;最先表明积极态度的是董卓,董卓乃凉州刺史,手下统领二十万西凉军团。
  凉州位于西方边疆,因为必须和羌人作战,又有护卫皇帝直辖司隶军区任务,所以军容庞大,兵力精足,作战力之强,仅次于司隶军区。
  但是,司隶军区派系复杂,有不是由并州、豫州、兖州、冀州等派驻的军团,利害关系不一,立场复杂,相互牵制。即使皇甫嵩也仅能以其战争英雄的声望,成为名义上的领导者而已。因此,过去,当董卓以西凉军团为后盾,多次违抗皇命,拒绝调动时,便有不少中央军政大员建议皇甫嵩以司隶军区部队强制董卓就范。但皇甫嵩在评估双方实力后,自知司隶军的复杂情况与自己在司隶军中的实际操纵力,仍表示宁可诉之法律以解决董卓抗命事件,而拒绝以武力相对抗。  
第三章 良谋难展 英雄无奈(7)  
  现在,何进在得到董卓愿意以军力支持的文书后,十分高兴,立刻召集清流派反宦官集团会商,并对自己的计划表示十足的信心。
  侍御史郑泰却担心地表示:“董卓豺狼本性,引军入京城,必食人也!”
  何进反驳道:“我们拥有皇权,又有军队,董卓敢怎么样呢?何况这些读书人,事事总是多疑,如此是不足以成大事的。”
  而卢植也持郑泰的看法,说:“植素知董卓之为人,面善心狠,一入禁城,必生祸患。不如赶快派遣使者,阻止他前来,以免生乱。”
  郑泰再说道:“董卓一向不尊皇帝,有不臣之倾向。现在,他又领有重兵,足以威胁朝廷。若再授之以朝政大事,不正好加速促使野心得逞吗?这样下去,一定会危及朝廷的,大将军这次诛杀宦官,是为国家清除皇上身边之佞臣,怎么可以又去借重不尊王法的人呢?请立即阻止董卓率西凉军进入司隶区,否则后悔就来不及了……”
  由于大家一再反对,何进也感到有些困扰了。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便征求袁绍的意见。
  袁绍正是一个主张借助外藩力量打击宦官的人,因为他是力主彻底消灭宦官的,所以听了大家的话,最担心何进诛杀宦官的计划有所改变。何进这时问他的意见,他便说:“其实大家不必将事情想得过分严重,董卓这人,野是野点,其实还是很听招呼的。关键是现在形势比较严峻,如果西凉军团能够牵制住司隶区亲董重的部队,便有助于我们的整个计划,这有什么不好呢?当然如果大家担心西凉军团进入洛阳会扰乱朝政,可以退而求其次,先派特使迎董卓于渑池,要求他驻扎该地,就近监视司隶区军团即可。”
  袁绍的意见当然对何进很起作用,何进便又坚定了按原计划行事的决心。
  郑泰再次阻止这样做,并提出强烈抗议,但何进固执己见。
  郑泰无奈,只得退去,郑泰在退出后,告诉黄门侍郎荀攸说:“何公不听人言,恐将有重祸临身。”
  第二天,郑泰便挂印弃官而去。
  郑泰走后,尚书卢植更加心灰意冷。因卢植一向和董卓有宿怨,现在何进不听众劝,决定重用董卓,董卓必将报怨于他。卢植将此事告知皇甫嵩,并请皇甫嵩支持他离开朝廷。皇甫嵩也无可奈何,只能表示同情和理解。于是,卢植便向朝廷提出辞呈,准备告老还乡以避祸乱。
  尽管两位重臣相继离去,何进并不以为然,他依旧执著于按计划行事。并且,加快了行动的步伐。他虽同意董卓的西凉军进入司隶区,但一方面也担心己方实力不足,乃派大将军府秘书王匡,骑兵都尉鲍信等返回青州,大肆征募勤皇部队。
  卢植走后,皇甫嵩也动了心思,他怕董卓此次乘机夺权,便也令东郡太守桥瑁屯兵于成皋,并将司隶军区中最大的军团武猛都尉丁原的精锐部队调到洛阳附近,随时应变。
  何进的整个行动,很快被禁宫里的张让、段圭获悉。张、段等人无比震惊,何进不顾后果,引外藩军团进驻司隶区,显然是即将对后宫展开屠杀行动的一个序幕。张、段二人决定先下手为强,因为情势所逼,不得不这样办了。
  当天,张让紧急召拢赵忠、封胥、曹节、郭胜等大宦官,共商自保之道。
  段圭大声疾呼:“我们如果再不行动,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封胥说:“既然已经无路可走,就只有背水一战了!”
  其余宦官,无不气愤至极,纷纷表示赞同。
  最后商定,在八月二十五日发动事变,首先谋刺何进,以瓦解何进及袁绍集团的突击计划。事不宜迟,宦官们以缜密的头脑,制订了详细的行动方案:
  一、以何太后之名义,召见大将军何进,表示将由何太后出面,以协调宦官集团与大将军府间恶化中的争议。
  二、由张让亲自指挥刀斧手五十名,埋伏于南宫的嘉德殿门内,准备刺杀由此登殿的何进。
  三、由赵忠率领精锐部队五百余人,布防在南宫的大门前,以勇力阻挡袁绍部队进入。
  四、以曹节、封胥等率禁卫军三百人,在北宫布防紧守,若赵忠等阻挡不住袁军压力时,立即下令全部退入北宫,由曹节尽力抵抗袁军,以争取撤退所需的时间。
  五、由郭胜率领较勇猛的禁卫军,组成两百人的突击队。当张让刺杀何进得手后,袁绍军团必会进入南宫,郭胜的突击队立刻乘势攻入西城全市的富家民宅,并纵火焚烧,让司隶区亲董重的军团看到火焰后,攻进洛阳城以压制袁绍部队。
  六、反制行动若失败,郭胜的部队可由雍门杀出,攻入西郊及南郊的民宅,并立即放火烧屋,再利用混乱局面作掩护,逃离洛阳,投奔驻防司隶区的亲董重军团。
  七、反制行动失败时,曹节及封胥率队,由北宫杀入东北角步广里及永和里官邸区。何进的大本营在此,禁卫军杀出时,可沿途放火,以为疑兵。并可掩护张让、段圭等挟持皇帝及何太后,由永安宫往东门撤退。杀出洛阳城,分别投奔友军,再重行集结,联合亲董重军团回师进攻洛阳。
  八、军事行动由曹节任总指挥,张让、段圭负责挟持皇帝及太后,以必要时充当逃脱用的人质。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十分缜密细微的计划,不愧为终日动用脑筋的宦官所为。何进、袁绍在计谋上确实低估了宦官,他们只追求大的计划,而忽略了“小”的谋算。
  随着八月中,何进以袁绍领司隶校尉,从事中郎王允为河南尹,去负责监督宦官的行动以及董卓在何进授意下上书皇帝,表达勤王意愿,并进兵至平乐观的一系列事态发展,何太后也感到了问题有些严重。
  为了缓和事态,何太后除了保留少数侍奉生活的小宦官外,所有中常侍小黄门一律免职,遣归故乡。  
第三章 良谋难展 英雄无奈(8)  
  在宫中生活惯了的小黄门,顿时如丧家犬一般可怜兮兮的了。在无可奈何之下,纷纷涌到何进官邸,以“免职返乡,无法谋生”为由,请求何进饶他们一命。何进指着他们骂道:“天下汹汹,就是你们引起的。现在董卓军团将进入京城,必会展开屠杀,我看你们还是趁早离开京城,保住自己性命的好!”
  小黄门已跪在地上,一片哭声,呼天号地。何进不仅不为此动心,反而命卫士将其驱散。
  小黄门的举动,使袁绍认为秘密已经暴露,不能再等待了,应该迅速向宦官发动突击。但是何进说:“太后对诛杀宦官必定十分反对,目前直接行动,不太妥当,还是让董卓对京城形成压力后,再作举措,就自然顺理成章了。”
  何进没有同意,袁绍只得暂停行动。
  在这期间,宦官加紧了他们的计划实施。
  早在此前许久,张让就有意让养子娶了何太后的妹妹为妻,这时张让就向他的儿媳妇诉苦,说:“老臣得罪了大将军,本该辞职归乡,但每思念先皇及太后之恩德,实不忍弃职远离,眼下事态已发展得十分严重,老臣坐卧不安。请替我恳求何太后,希望能有机会表达侍奉之心愿,虽死无怨……”
  媳妇十分同情公公的处境,当即表示,一定去向她的母亲舞阳君陈述。张让感动得几乎流出泪来。
  媳妇便走到舞阳君身边,述说公公如何赤胆忠心于朝廷,但现在却被兄长何进所逼,实可怜悯,万望母亲从中缓和一下,舞阳君素来接受张让等不少好处,当然就十分认同女儿的话。于是,立即着人叫来何太后,要她想法尽快缓和大将军与宦官间的矛盾。
  同时,舞阳君又叫张让亲自向何太后求告。张让便在舞阳君的安排下,偕同何进之弟何苗,共同登殿向何太后禀告,“如今大将军假借皇帝诏令,引外藩军队进入司隶区,明摆着是要来杀我们的,希望太后念长久侍奉之辛劳,垂怜赐救。”
  何太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大将军与你们之间,隔阂日深,现在既然有沟通之意,我看你们可以亲自到大将军府谢罪,并明白表示你们的心意更好。”
  张让一听,顿觉不好,便哀求道:“太后有所不知,袁绍正急着捕杀我们。我们去了,不等于自投罗网吗?希望太后能帮助我们约大将军进宫,由臣等在太后面前直接向大将军求饶。如果他硬不肯原谅,臣等只有在太后面前请死了,免得互动干戈,危及宫内安宁。”
  这一番赤诚之语不能不令何太后感动,加之何苗在旁不断附和,太后便同意了张让的请求。
  于是,太后降诏宣何进登殿,以协商大将军府及宦官集团日益紧张的严重争执。
  何进接到诏旨是在八月二十五日,这时大将军府正在招待清流派士族共商大事,接奉圣旨后,何进立刻准备启程登殿。
  主簿陈琳表示:“内宫情势未明,太后此诏意向可疑,切不可去,去必有祸。”
  何进笑着说:“太后召我登殿,有何祸事?”
  袁绍也感到担心说:“如今,外藩军队入京的计谋已泄露,宦官必会反扑,大将军要进入禁宫,绝不可大意。”
  曹操出谋道:“事已紧急,请先召出张让等作为人质,大将军方可入宫。”
  何进哈哈大笑,以不屑的口气言道:“我们已掌握绝对优势,宦官求饶还来不及呢,哪敢对我们怎样?”
  何进坚持立刻登殿,袁绍不得已表示:“大将军既非登殿不可,请准许我们动用禁卫军在宫廷四周作适当部署。并由我等引甲士护从,以防不测。”
  何进说:“那就照你说的办吧,总之殿是要登的。”
  于是由袁绍军团选出精兵一千,由袁术率领,布防在南宫外围。袁术全副武装,以青滇以外为指挥中心,随时准备应变。另外,以大将军直属部队组成的护卫团,由曹操及袁绍亲自率领,护送何进入宫。
  曹操更多了个心眼,他怕发生巨变,乃暗中指挥曹仁、曹洪率兵布防在宫廷及民宅间,阻断宦官可能的蠢动,防止事件扩大,带来洛阳城的全面混乱。
  午后二时左右,何进一行人到达南宫大门口,请求登殿。
  黄门传下太后意旨:“太后特宣大将军,余人不许进入。”
  袁绍、曹操都说,若是如此,大将军就不要进去。
  何进道:“已行至此,怎能不进宫。余人不许进入,也是宫中规矩,你们就在外面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于是,何进便进了南宫大门,除五六名贴身护卫外,曹操及袁绍等人都被阻于宫门外了。何进抬头挺胸,一身傲气,昂然直入。贴身护卫随其身后,跨入嘉德殿及三公府间的会议厅等待太后。
  可是,等了一会儿,太后并没有来。正盼望疑惑间,忽见张让、段圭带领大群武装甲士涌来大厅。何进正要喝问,武装甲士嚷嚷着已将他团团围困。
  张让大声指责何进道:“如今天下大乱,是长久弊端引来的,你怎么能将责任推到我们身上呢?难道说没有我们,朝政就马上会恢复清平吗?你可知道,先帝曾与何太后有过不快,若不是我们哭跪着劝导,使先帝回心转意,你们何家哪能有今天的富贵?想不到你们恩将仇报,欲加谋害,这不是太过分了吗?你们说我们是浊流,难道你们也敢保证你们都是清流吗?”
  何进知道中计,乃和几位贴身护卫奋勇突围,嘉德殿门后立刻又拥出五十余名埋伏的甲士,将何进更加围个水泄不通。
  何进等人奋力冲杀,终因寡不敌众,几名贴身护卫先后战死。最后只剩何进一人,凭着他杀猪的力气,击倒许多军士,且战且逃,一直退到嘉德门前。后来,终因力气用尽,而武装甲士却源源不断,几把刀几乎同时砍在他身上,他来不及大叫,就倒在血泊中了。
  在一旁大喊助阵的张让这才持刀上前,又在何进微微蠕动的身躯上连砍十数刀,使其肚腹肝肠都泄流出来,其状惨不忍睹。  
第三章 良谋难展 英雄无奈(9)  
  何进头颅还好,双目圆睁,好似怒对张让一般。
  张让、段圭击杀何进后,便商议下一步行动。事不宜迟,二人立即假传圣旨,宣布改组洛阳军政人事,由太尉樊陵出任司隶校尉,少府许相出任河南尹。并传令司徒府尚书,立即布达人事命令。
  诏书传至司徒府,值班尚书对此突发的人事命令感到不解,乃到会议室门口,大声向嘉德殿方向呼喊,“请大将军出宫议事!”
  张让便将何进首级割下,叫人丢出殿外,并大声回话:“何进谋反已伏诛,其余人马凡属被胁从者,尽皆赦免!”
  门外的人一看那颗血淋淋的头,果然是何进,一下子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
  袁绍及曹操接到紧急通知,急速赶往司徒府。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左右,袁绍对曹操说:
  “事已如此,只怪大将军不听劝告。我们只有集中优势兵力,奋力杀入宫中,救出皇上及太后再作道理了。”
  曹操听了,表示担忧,说:“我看情势还可能会更加严重。我认为张让他们是有计划的,目前皇上及太后都被他们挟持着,我估算他们一方面固守在宫内,一方面会设法攻入城内及城郊的民宅,并在那里放火烧城,造成大乱,让京畿附近的部队有借口攻进洛阳。到时候,皇甫元帅不一定压制得了他们,便有可能爆发严重的内战。”
  听曹操这样一说,负责京畿安全的司隶校尉袁绍也着慌起来,忙问:“曹将军,你说该怎么办呢?”
  曹操这时反而十分冷静,认真分析道:“张让他们最容易突破的地方,是从北宫西南方及南宫的西北方进入全市,再从雍门及广阳门,杀入西郊及南郊的民宅。这一带,你就放心了,我已事先吩咐曹仁及曹洪加强了布防。但是,宫殿东方的步广里及永和门,以及上东门外的民宅区,布防较弱,应速派部队增补。另外,要快些派人通知皇甫嵩元帅,请他增加洛阳城西方及南方的防务,阻止司隶区及外藩军团进入,让我们有足够时间来处理洛阳城的乱局。”
  袁绍听了曹操的话,连声说好:“曹将军真是想得周到,有了你的部队在皇宫西方防守,阉宦不能杀出。另外,袁术及大将军本部由南宫正南方进攻,我亲率部队东面截断阉宦退路,再绕往北邙山附近,将阉宦团团围住,赶尽杀绝,一个也不留。”曹操立刻说:“兵法上说:‘围师必缺’。包围得太紧,会让他们做必死之反扑。那样就可能伤及皇上及太后。北宫门紧邻北邙山,而且前有河川阻挡,山路行走困难,要从这里投奔司隶区的任何军团都非常容易。因此,不如放松北边防守,有意留下一个出口,以松弛宫内叛军的斗志,使他们得以由此杀出,以减少宫内的伤亡。”
  这时,留守南宫门外的何进本部大将军府侍卫部队,已获得何进遇害的消息了,所有将士就如捅了马蜂窝一般全出来了,纷纷涌到长乐宫门前大声叫着,要求宫中把张让他们交出来。
  袁绍、曹操闻知,立刻停止了讨论,既然军士已经闹开,得赶紧组织行动。
  袁绍急急返回袁术在青滇门外的本部,坐镇指挥,并安排城东及城北的防卫工作。
  曹操则赶往南宫及曹仁所布防的阵地,加强防卫,并紧急派人向在城外布防的皇甫元帅报告宫内的变故。
  而何进的本部则由吴匡、张漳等率领,不等袁绍指示,便主张攻打南宫正门。何进的部队早已群情激愤,这时一呼百应,一个个奋不顾身,全力攻击。
  宦官的禁卫军部队,依仗门墙坚守,进攻部队人数虽占有绝对优势,一时也占不到便宜。
  双方僵持在南宫门外,直到黄昏时刻,仍毫无进展。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袁绍见此情况也十分着急,催促袁术去加强攻势。青滇门的袁术乃下令放火焚烧青滇门。火势很猛,烧着了大门,门内的宦官部队不得不往后退。袁术叫兵士抬木柱冲倒大门,一马当先,攻入南宫。
  南宫门破,张让、段圭等慌了,赶快去见太后,报告说,大将军的部队已经叛变,并已攻入南宫,到处放火焚烧,即刻就要杀过来了,请太后及皇上等快逃。
  太后并没弄清真实情况,但已听见吵闹声和看见冲天的火光,顿时脸色大变,在紧急无计的情况下,太后、皇上及皇弟陈留王,只得由张、段等人挟持着,由复道走入北宫,想在那儿会合赵忠镇守在北宫的部队,再由北门撤出。
  宦官郭胜率领的突击部队见青滇门起火,知道情况变化,便依计划手持火把进攻,企图放火烧城。
  但是曹操早已命令曹仁布下弓箭手及五百名精锐部队,坚守宫殿及全市的道路,并下了“格杀勿论”的指令。郭胜的突击部队一来到,弓箭便如急雨般射来,郭胜的人马顿时被阻。
  郭胜正要率部退回,曹洪领的精锐步刀手从天而降一般出现了,将郭胜的人全部堵住。一阵冲刺屠杀,没多久,郭胜及所属突击队全被剁成肉泥。
  这时,曹操亲率的部队也由西北角攻入了南宫。
  段圭挟持太后在复道北端和张让等失散,为了逃命,他也顾不得去寻找了,便决定由永安宫出东门。
  适逢青州卢植在永和里官邸整理行李,准备弃官还乡,见宫中起火,便全副武装率领数名亲信,挥戈立于北宫东门的阁道下,遥遥望见段圭一人拥着何太后由阁道转向永安宫来。
  卢植扯起洪钟般的大嗓子,高声叱喝,“段圭逆贼,妄敢劫持太后?”
  段圭万没料到这儿也有卫队,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回头再退入北宫。
  何太后在段圭仓皇中,由阁道窗口跃下。
  卢植急往救护,何太后已是涕泪纵横,连说:“尚书救我了,尚书救我了!”
  卢植护着何太后,退往安全处暂避。  
第三章 良谋难展 英雄无奈(10)  
  另一边,袁绍攻入了嘉德殿,一方面指挥袁术、吴匡等清除南宫,并会同曹操部队攻打北宫;一方面和其叔父袁隗假传圣旨,捕杀宦官派的樊陵及许相等朝臣,并在嘉德殿组成指挥中心。
  半夜时分,袁术部队首先攻入北宫,宦官赵忠、封胥等拼力抵抗,先后力战而死。
  宦官曹节率数十位亲信杀入永安宫,准备转道攻入永和里,却遭逢何进弟弟何苗率部队攻打北宫,黑暗中一阵肉搏拼杀,曹节死于乱刀之中,几十位亲信也被砍杀。
  何苗因其兄何进被杀,对宦官也恨之入骨,因此见宦官就杀,毫不留情。但是,当他刚刚杀了曹节后,就遇见了追杀宦官的吴匡等将领。吴、张二人一见到何苗,心中怒火就起,痛恨何苗过去听信张让之言,不能与何进同心,因此才酿成这一大悲剧。于是,吴匡指着何苗大声对军士喊道:
  “杀何进者,轻骑将军何苗也!吏士能为报仇乎?”
  何苗大惊,急忙引军退逃,但吴匡部众,一拥而上,将何苗及其部下全数砍杀。
  可惜何苗就这样死在乱刀之下,在其未最后咽气之时,他真后悔不迭,实怪自己太不机敏,轻信张让表面谦卑之言,才使弟兄二人,一同死于非命……
  袁绍下令部队封闭所有宫门,不许任何宦官出宫,他要将所有宦官消灭。
  曹操闻知,立即赶来对袁绍说:“袁将军千万不可如此,即是宦官,也不能一概而论,务必分出轻重好坏,予以区别对待。如果一应诛杀,伤及无辜,实是可悲之事……”
  袁绍根本不听,愤然道:“宦官擅权,由来已久,后宫已养成这样极坏的作风。即使一般宦官,也沾染了擅权心理,若不尽除之,无异于留下祸根。”
  于是,袁绍继续传命看守宫中,对后宫全面收搜。凡见宦官,不分老少,一概就地诛杀。由于大开杀戒,也不审查验身,不仅杀了无辜的宦官,就是有些年轻而无胡须的朝臣,也被误认为宦官而遭屠杀。
  曹操面对这一人间地狱,极为悲愤,但也无可奈何,只得一面派人救灭宫中大火,恭请何太后先行权摄朝政;一面遣人追寻张让等,以救援皇帝以及陈留王。
  早从黄昏时候起,皇甫嵩便在城南的辟雍村附近成立临时指挥部。他一方面指挥武猛都尉丁原的部队,布防洛阳通往司隶区各要道,严防外军侵入,一方面派特使奔驰于司隶区各军团间,解释洛阳城事变现况,并下达严守驻地指令,防止亲董重军团乘机妄动。
  确实,当宫中发出大火之时,远远望见这一情景,驻扎在司隶区的各军团,都呈现出极端不稳状态。军团领袖们纷纷派遣使者,向皇甫嵩表示严重关切,并准备随时将部队开进洛阳城应变。皇甫嵩只得宣称:皇上及太后已完全掌握洛阳情势,为防止兵变及陷入内战,在明晨皇帝召见各军团指挥官之前,严禁任何部队调动。各部队领袖务必坚守兵营,防止士兵哄闹,并重申军中戒令。
  从黄昏到凌晨这段时间里,皇甫嵩忙着安抚各军团,根本无暇关心洛阳城内的动乱。幸而曹操也不断派人报告洛阳城的情势,使这位洛阳城名义上的最高军事统帅,能较安心地坐镇在大本营内。
  但是皇帝仍未找到,皇甫嵩也十分着急,他表面上镇定自若,暗中却几次密派亲信去催促袁绍和曹操,要他们尽快找到皇帝,如天明以后皇帝不出面,司隶军区会发生什么异变,谁也不敢负责。
  曹操知道,皇甫嵩的担心才是最根本的问题,现在宫中有何太后暂摄朝政,已颇为安稳,当务之急,是将皇帝找回来,否则这种安稳必不长久。所以,曹操将所有精力,都投到了寻找皇帝的事上。他将所属部队分为几路,去到宫廷内外,命令任何偏僻角落也不要放过。因为张让为了逃命,是要去拣不为常人注意的地方躲的,并吩咐军士,若发现皇帝被挟持着,万不可轻举妄动,速以大范围包围,然后来禀报,以便采取有效措施,才不至于伤及皇帝。曹操在寻找皇帝的同时,何太后及时在嘉德殿作人事任命,她任王允为司徒,杨彪为太尉,刘宏为司空,以暂时收拾宫中变局。
  当初卢植本要辞官还乡的,由于宫中变化,也暂时忘了此事。并在深夜时分,也自告奋勇,偕同河南中部掾史闵贡,率领数十骑,举火把奔向北邙山,追寻皇帝及张让等的行踪。
  其实,这时张让仍在北宫之内,因为北宫还在战乱中,张让拥皇帝及陈留王避于太仓附近。
  二更时分,袁术及吴匡军杀入北宫,随即放手屠杀宦官,惨叫悲号之声此起彼伏,张让一行人听了都吓得发抖。空气中弥漫着酷烈的血腥味,那火把的红光,也似乎被喷射的鲜血染得更红了,黑暗的天空也是殷红的颜色,如同火堆的余烬一般。
  张让对皇帝说:“皇上,你是看见了,他们是要对臣等斩尽杀绝啊!”说着他竟悲愤不已,只得双手掩口,将悲声压在胸内。
  年轻的皇上也不免深受感染,但这时他是无论如何也救不了张让等宦官的,杀红了眼睛的士兵,谁还能听皇上喝斥,同时,皇上也暗自担忧着自己的安危,一是他怕乱军误伤,二是他怕张让等在最后无法的时候伤了他和陈留王,所以,他现在是出自本能地作着两方面的防范,对张让的话,他于同情的表示之外,也小心应酬着。
  随着袁术及吴匡军的攻击,太仓附近也不是久留之地。张让带数十名贴身侍卫,又要拥皇帝及陈留王离开,正行进间,碰到由永安宫转回的段圭。
  段圭告诉张让:“前面也行不通了,只有奔北邙山去。”
  披头散发的段圭,便引张让一行冒险突围,步出毂站。
  一路倒还顺利,张、段人等不免窃喜。但是到达小平津渡口时,便一下子被闵贡部队发现。闵贡布军堵住去路,仗剑厉声责备张让,说:“尔等擅断朝政,扰乱朝纲,罪该万死,今还想挟持皇上,往何方逃窜……”  
第三章 良谋难展 英雄无奈(11)  
  张让大喊贴身侍卫:“既然无路,只有拼死一战了!”
  但是刚刚交手,贴身侍卫就死了不少,余下的纷纷跪地投降。
  张让见此情况,只得转身向皇帝叩头再拜,辞谢道:“臣等死,陛下自爱!”
  说完,纵身跃入河中自杀。
  段圭却没有这个勇气,还想逃跑,刚走几步,就被闵贡从后面飞刀击杀。鲜血迸射过来,溅在皇上左袖,皇上一声惊呼,竟自有些瘫软。幸而陈留王在旁边,一把将他扶住了。
  闵贡见皇上受惊,也赶紧上前搀扶,这才稳住了皇帝一颗扑通乱跳的心。
  闵贡扶持皇帝和陈留王回宫,由于火烛已全部用尽,几乎难以挪步,闵贡突然看见草丛中有萤光闪烁,乃令军士捕捉萤虫,置入薄绢之内,形成微光,以烛照道路,一步步引皇帝前行。
  就这样极艰难地行了许久,才模糊发现前面有民宅。闵贡这才高兴起来,亲自前往叩门。其实这家人早已听到平津河口的砍杀声,不得不开了门,却伏跪地上求饶命。闵贡好言道:“我们诛杀阉宦,与百姓无关。今皇上在此,举步维艰,特求借手推车一用。”
  主人听了,一迭连声道:“有有有,拿去用就是了。”
  借得手推车后,闵贡在前防卫,让皇帝与陈留王坐在车上,由兵士轮流推行。许久,才到雒舍,借得两匹马。皇帝独骑一匹,闵贡与陈留王共骑一匹。又南行三里左右,看见了大片火把之光,毫无疑问这是己方的人马,闵贡便在马上高声呼叫:“皇帝在此!速来救援!”
  连喊两声,那边才听见,来人正是袁绍、鲍信、淳于琼等,他们专为寻找皇帝而来。一听见“皇帝在此”的声音,便惊呼喜唤起来,一行人策马上前,见了皇帝,翻身下马跪拜。
  皇帝居然省事了许多,叫大家快起,现在还是回宫的要紧,要不然宫中人等会急死了。
  于是,大家纷纷上马,护着皇帝前行。
  天明时刻,行至显阳苑附近,忽见前方行来大队人马,黑压压一片,犹如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半天乌云。骑在马上的皇帝不知来的是何方军马,阵容如此之大,心中暗自吃惊。还是陈留王眼尖,远远望见旗上有一个“董”字。
  袁绍立刻说:“一定是董卓的部队。”
  来的的确是董卓的西凉军。
  董卓自从受何进之诏,积极响应,从西凉赶来,本想直抵洛阳的,谁知由于何进等人意见不一,将他阻于渑池屯驻。他心中很不了然,但一时又无借口向洛阳靠近。自他获悉洛阳事变后,认为时机已到,好不高兴,连忙拔动军营,引兵西向。行至半途,便望见宫殿火起,火光映红了大块天空,也把他的欲望烧得火红,便命令马不停蹄,加紧夜行军,他对部下号召:
  “京城正在兵变,我军岂能坐视不管?速速进兵,以应其变。”
  袁绍等护着皇上和陈留王遇见董卓时,董卓的西凉军已经急行军一个通宵了。董卓正骑在马上随部而动,忽有兵士来报:“皇上正在前面。”
  董卓知道皇帝是因兵变而离的京城,显然也是一个通宵未曾合眼了,不由叹道:真是一场不小的变故啊!
  董卓立刻停止行军,并在北邙阪奉迎皇帝。
  皇上由袁绍一行人护着,对面站了,董卓向皇帝行君臣之礼。
  皇帝看见董卓全副武装,并带有重兵,不免有些畏惧。慌张间只顾流涕,不知如何是好,双方一时沉默,听得见风吹董军大旗的猎猎声。
  卢植见状,便策马独骑走向董卓跟前下令:“有诏却兵。”
  董卓一看见卢植,立刻想起他和卢植之间的许多不快事,便不予买账,并当场讥讽:“公等诸人乃国家大臣,不能匡正王室,使国家动荡不止,何却兵之有?”
  说罢,竟独骑超越卢植,直到皇帝跟前请安。
  本来就有些怯惧的皇帝,此时见董卓一副傲慢态度,更不知如何是好,乃全身颤栗,无法回话。  
第三章 良谋难展 英雄无奈(12)  
  众人不免着急,因此时是应该由皇帝说话的,若大臣代言,岂不授董卓寻隙之柄?正在这时,比皇帝更年幼的陈留王,忽然勒马上前,鼓起勇气斥道:“来者何人?”
  董卓大感意外,但对如此问话,却不能不答,乃答道:“西凉刺史董卓。”
  陈留王说:“你是来劫驾?还是来保驾?”
  董卓迅速回禀:“特来保驾!”
  陈留王质问道:“既来保驾,天子在此,何不下马?”
  董卓顿时大惊,立刻翻身下马,跪拜于道左。
  陈留王这才缓言相慰道:“将军不愧为天子良臣,不辞道途遥远,赶来保驾,实堪赞誉。今京城祸乱,源自宦官伙战,幸有朝廷一班文武,赤胆忠心,机智勇猛,已将阉臣诛杀,祸根尽除。朝廷已归于安稳正常,不必顾虑,一切按部就班,照常行事可矣!”
  陈留王出言不多,却将事情原委,道得十分明白,且自始至终,并无失语。董卓甚奇之,不禁举头打量这个幼小的王爷,心想:这才是一个真正皇帝的材料,岂是幼皇刘辩所能比?同时,他又联想到,陈留王是董太皇太后养大的,董太皇太后与董卓乃同族。这样一想,仿佛在感情上与陈留王更近了一些,于是,便产生了废刘辩以立陈留王的企图。
  这天一早,一班人返抵洛阳,董卓的西凉军队以保驾名义与皇帝随行,皇甫嵩的兵马就不便阻挡,只得让董卓的西凉军进了洛阳。
  何太后听说皇帝回来了,赶快到嘉德殿去迎接。幼皇登上殿,见着太后就止不住悲伤起来。太后心中也是悲喜交集,母子二人当众相抱而泣。
  皇帝即日登朝,经一番动乱之后,仿佛换了一个新天。于是,在群臣建议下,改光熹为昭宁。犹如登皇基一般,再次大赦天下,并下诏安抚洛阳警卫部队及司隶区各军团,以整顿军心。
  虽然朝廷一派喜气洋洋,但又出了一件令人很不愉快的事情,那就是在改年号的第二天,清点皇室物品时,发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清点人员密奏太后:“找不到传国玉玺。”
  太后嘱人再细细查找,可是仍无踪影。太后只得告知皇帝,并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声张出去,着人暗中再行查访吧。”
  就这样,表面上喜汽洋洋的新政府便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董卓自率西凉军入洛阳后,便不愿走了,他将大部队屯驻在洛阳城外,无异于是对洛阳的一个极大威胁。
  以朝廷利益为重的皇甫嵩,在对董卓屯兵洛阳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便果断辞去军职,告老还乡了。他认为只有这样,才可能避免和董卓发生冲突,危及刚稳定下来的朝廷。
  而董卓自恃护驾有功,每日带铁甲军入城,横行街市示威,弄得人心惶惶。
  司徒王允见状,乃上书推荐丁原为执金吾,虽然执金吾有很强的兵力,但丁原与皇甫嵩相比,威望就差多了,因此董卓起初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依然每日带铁甲军入城,横行街市。
  朝中百官为此都很气愤,人们又记起当初郑泰反对调董卓进京的话来,现在看来,郑泰的忧虑是完全正确的,现在董卓已充分暴露了他的野心。但是事已至此,谁还会有什么办法呢?只有叹气而已。
  骑都尉鲍信私下向袁绍说:“董卓拥强兵,必将有异志,若不是图之,必为其所制约。不如趁西凉军刚刚到京城,立脚未稳之际,采取奇袭的办法攻击他,必将大溃其军,并乘此机会捉拿董卓,以绝后患……”
  袁绍也觉得鲍信说得有道理,但从不果断的袁绍顾虑重重,怕此事不成,反倒惹怒了董卓,使他有了乱来的借口,于是,便推辞道:“现在刚刚杀了宦官,大家都希望安定一下,怎么能再动刀兵呢?”
  鲍信又去见王允,希望王允采纳他的建议,一鼓作气,趁早除了董卓。王允也说:“董卓兵马多,不一定能拿住他。不如采取牵制的办法,过些时候有了成熟的机会再说。”
  鲍信只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带着自己的人马回到泰山去了。  
第四章 董卓独专朝堂 曹操招兵买马(1)  
  董卓字仲颖,陇西临洮人,即今甘肃省岷县。他体格雄伟,胆量奇大,臂力过人,性格粗野而残忍。
  董卓少年时候,便好游侠仗义,好打抱不平,曾经在羌中一带行商,结交不少羌族的部落酋长。没多久,累积不少财富,董卓便回到陇西,买下了大片土地,从事开发耕种。由于他认真卖力,渐渐有了非常好的成绩。
  董卓为人慷慨,出手大方,羌中各部族酋长有困难时,常请他帮忙,而董卓几乎一概应允,并杀耕牛款待,以叙友情。
  久而久之,各酋长都很喜欢董卓,并很感激他,因此,便商议予以重谢。各酋长收聚牛、羊、马各类牲畜,共数千头,作为重礼相赠。董卓因此一下子就成了当地的富豪。
  东汉恒帝末年,董卓以边疆六郡的良家子,被推举为羽林郎。
  董卓具有学武天分,臂力之大,无人能比。他经常随身佩带两套弓箭,能骑在马上左右开弓,一般人不能与之相敌。
  不久,董卓又受任为中郎将张奂的随身侍从官,随其征伐并州胡人。在这次征伐中,董卓大力而勇武,建立不少功劳,因此被拜为郎中,赐重绢九千匹。而董卓将所赐之物尽数分赐军士,因此深得军心,在部队里声望极高。
  后来,由于董卓在军中表现优异,又被升迁为广武县县令,接着,又出任蜀郡北部都尉,及西域戊己校尉。
  汉灵帝中平元年,即公元一八四年,董卓被征拜为并州刺史兼河东太守。黄巾党人事变期间,以中郎将持节代替得罪宦官的庐植领军,并和张角会战于下曲阳。董卓自恃武勇,根本看不起叛变的农人,因此采取硬碰硬的大会战方式,企图一举消灭张角军团。想不到被困入死地的农民,反抗力极大。董卓的军团寡不敌众,反被杀得溃不成军。朝廷因此撤了董卓的职,将他的军团并入皇甫嵩指挥,命董卓还乡,在家闭门思过。
  董卓被停职回乡后,并不气馁,他依然发扬他生意人的一贯作风,假装为了捕鱼,不断用金钱去贿赂宦官集团,以争取早日复职。
  这时候,正好韩遂结合西凉州羌族部落叛变。韩遂是汉代的羌人,曾被任为汉王室高级将官之职,与曹操、袁绍等交情不错。后来,韩遂奉命返回淳州,安抚羌人及汉人之间的冲突,并出任淳州军团要职。但黄巾党人事变后,汉王室财务几乎破产,朝廷高官们便将他们剥削的重点再度转向淳州,使羌人也陷入了民不聊生的惨状,勇猛重感情的血性汉子韩遂,便带领淳州境内的羌人部落叛变,并杀害汉王室派任的文武官吏,淳州几乎完全沦入他们手中。
  由于董卓对淳州羌人了解颇深,和羌人酋长也颇有交情,因此朝廷首先恢复其中郎将官职,并受任为西征平乱六军团之一的指挥官。
  重新复职被委以重任的董卓,率部与叛军相距于望垣硖北地方。
  而这次参加叛乱的部落非常多,并且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六大军团虽然阵容强大,但作战能力远不如羌人,反被数万羌胡人马团团围住,粮食至绝,眼看就要陷入全军覆灭的厄运。
  危急中,董卓突然想到一个逃走的好办法,他下令部队假装为了捕鱼充饥,用沙石截制水流形成堰堤的掩护,偷偷地撤军。
  撤到最后,再由断后部队把堰堤掘开,顿时河水汹涌而出,完全阻断了追兵。羌胡族人这才发现,但已经迟了,董卓军团已向东撤走了好远。一时水深流疾,无法渡过,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董卓逃脱。
  在这次西征淳州的军事行动中,进入陇西的六大军团,其中五个几乎全军覆灭,只有董卓军团全军而回。因此,董卓用兵能力再度受到肯定。朝廷下旨,军团暂时屯驻在扶风待命,并任董卓为前将军,领并州牧。
  为了对付淳州叛变,不久,朝廷便又任命董卓为淳州刺史,进行安抚的工作。由于情势恶劣,朝廷对董卓十分照顾和迁就,凡董卓有什么要求,几乎都无条件地答应。渐渐的,董卓就任性和傲气起来,自以为很了不得,将许多人都不放在眼里。后来,连和他一向尊重的老上司皇甫嵩的关系,也开始急剧恶化了。
  基于军情需要,董卓经常往返朝廷,共商军机,因此非常了解皇室中央以及司隶区的部队部署及其动态。
  眼见朝政腐化不堪,宦官派与清流派间斗争日益严重,情势极为不稳,董卓便难免兴起觊觎之心。他放弃安抚淳州的任务,而将主力军团就近驻扎在司隶区的扶风和河东两郡,随时准备长驱直入洛阳。
  最早发现董卓异样行动的,是皇甫嵩的义子阎忠,他要求皇甫嵩解除董卓的兵职。但皇甫嵩不愿司隶区陷入内战,只将董卓的违法行为上报朝廷,由皇帝下令调董卓回中央任少府的官职。但董卓抗命不听,皇甫嵩不得已调动军队,企图对董卓军团进行包围。就在这个时候,皇帝刘宏去世,洛阳陷入紧急夺权的漩涡中,谁也没有心情去管董卓的违命事件了。
  终于在八月二十五日的宫廷事变中,董卓达到了他长年的夙愿———将精锐的西凉军团开入首都洛阳。  
第四章 董卓独专朝堂 曹操招兵买马(2)  
  虽然西凉军团有数十万之众,但是董卓驻扎在河间的军队本来就不多,加上他为了抓住机会连夜急行军,真正跟随他到洛阳京城的军队不过三四千人而已。
  董卓到了京城,就打算自己掌握大权,可是兵马太少,怎么能把别人镇压住呢?谋士李儒便给他出了一计,他建议董卓吩咐将士在夜静更深的时候带领一支兵马悄悄地出城,到第二天白日,再带领这支人马大张旗鼓地进城,号称是西凉军调来的兵马。董卓就听了李儒的建议,如计而行。这么一来二去地兜了几趟,大家都摸不透董卓到底来了多少人马。有说五万的,有说十万的,还有说四城门外都是西凉的兵马。
  董卓的声势就这么大起来了。俗语说:“西瓜靠大边”。何进和何苗的军队,因为死了头儿,还没整编,他们就纷纷地投到董卓这边来了。董卓就真正有些强大起来。
  后来,骑都尉鲍信一气之下,率部回泰山以后,袁绍就更不敢跟董卓作对了。不但如此,董卓还听了李儒的话,先去拉拢袁家,利用一下他们再说。董卓还真有一套本领,不但西凉的胡人、羌人、汉人归顺他,就是何进和何苗的部下,因为受到了优待,也都心悦诚服地归顺了他。
  他又在李儒的建议下,说要重用名士。他听说当初蔡邕为了反对宦官,差点丧了命,被充军到边疆去受苦。后来虽说免了罪,可是这十多年来,一直流落在江湖,一介平民而已。董卓就派人到各处去找蔡邕,请他到朝廷里来。
  派去人找到了蔡邕,蔡邕推辞,说他有病不能去,董卓就冒火了,第二次派人去请,并对蔡邕说:“我请你做大官,你可别要我让你全家灭门!”
  蔡邕认为自己很有学问,白白死去未免可惜,就十分勉强地进京来了。可是董卓见了蔡邕,非常尊敬他,三天里头,连升三级,使蔡邕官至侍中。蔡邕鉴于董卓待他的真心,也就愿意归顺了。
  董卓自认为有了力量,就对谋士李儒说:“我想废去少帝,而先拥立陈留王,以后再看情况而定其他,你看如何?”
  李儒说:“这想法不错,但是,百官态度难一。袁隗、王允他们,可能顾全大局,不会说什么,更不会出面反对。可是卢植、丁原就不一定肯依了。卢植现在不过一个光杆司令,没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丁原,他不仅任了执金吾,更可怕的是他手下有一个部将厉害得很,我们不能不多留点神。”
  董卓惊问道:“那部将是谁啊?”
  李儒说:“就是那个拿着方天画戟,老站在丁原旁边的那个吕布哇。”
  丁原字建阳,曾任并州刺史。灵帝驾崩后,他以武猛都尉统领有司隶区几个重要军团,也成为清流派对抗亲董重军团的主力,董卓的部队进入洛阳后,司徒王允立刻任命丁原为执金吾,想用他来对抗董卓日益膨胀的力量。
  丁原是个标准的军中汉子,他的脾气暴躁、正直、热情,却缺乏应变能力。他公开反对董卓,却缺乏有效的对策及方法。董卓起初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只不过后来鉴于丁原的个人意气重,便暂不理他而已。现在听李儒说,丁原身边还有一个吕布,丁原进进出出都带着他,心中就不能不有所顾忌了。
  这时,另一个谋士李肃说:“吕布?他啊,我知道,你们不用担心。”
  董卓立刻看着李肃,问怎么回事。
  李肃很有把握地说:“我知道这个吕布。他表字奉先,五原人,跟我是同乡。吕布这个人,八个字就足以概括:‘有勇无谋,见利忘义’。只要多送些礼物,凭我这一张嘴,准能把他拉过来。”
  董卓顿时高兴起来,说:“只要能叫他归顺我,花什么都行。你就快快去办。”
  董卓就安排李肃快些去结交吕布,送他一匹千里马,叫“赤兔”。另外还有许多十分珍贵的礼物和两个美女。
  吕布果然大喜,特别是那两个美女和赤兔马,使吕布感激不尽,便对同乡李肃道:“董将军这样待我,我不知道怎样答谢的好。我吕布也是一个知情报恩的人,他需要我干什么,我就赴汤蹈火也为他办到。”
  李肃就提出,董卓十分看重他,希望吕布及时去投奔董卓。吕布当即答应,但李肃又说,要他务必先杀了丁原这个绊足石,才是董卓最喜欢的。这样,吕布提了丁原人头去见董卓,董卓必定无比高兴。
  吕布听了李肃的话,就决定投奔董卓了。
  就在李肃到来不几天,吕布趁着丁原没提防的时候,就把他暗杀了,提着人头来投奔董卓。董卓大喜,立刻大摆酒宴,接待吕布,当面拜他为骑都尉。吕布万分感激,情愿做董卓的干儿子。董卓更加高兴,又送给吕布不少金银财帛。从此,董卓的力量就更大了。
  在掌握绝对优势以后,董卓便着手重组新政府的工作。首先,他以连月旱象为由,罢免司空刘弘,由自己担任司空,掌握朝政的监督权。接着,董卓又采行曹操早年建议,平反陈蕃、窦武及党人的冤狱,回复其子孙官爵,并归还其财产。
  在这个基础上,董卓的首席谋臣李儒,便建议董卓早定废主之计。
  董卓便先邀请司隶校尉袁绍来商议大事。董卓很是客气,说道:“皇帝是天下的主人,应当挑个贤明的才好。而灵帝那么昏庸无能,一想起来就叫人生气。我看陈留王比少帝强多了,我打算立他为帝,你看如何?”
  袁绍一想,董卓真要废去少帝了,叫我怎么说呢?便一时无语。  
第四章 董卓独专朝堂 曹操招兵买马(3)  
  董卓见袁绍没开腔,又接着说:“其实,刘氏种已经传不下去了,不过现在还是立刘协吧,你看好不好?”
  袁绍这才回答道:“汉朝有天下,已经四百多年了,现在少帝刚即位,年纪轻,天下人没听到过他有什么不好。你要是废了嫡子,立个庶子,这是违反制度的,我怕天下人不能心服。还是请你三思而行。”
  董卓没料到袁绍会唱反调,不由得火起,怒道;“天下大权在我手里,我要怎么着就怎么着,谁敢反对?”为了加重语气,他拔出宝剑来,又说:“你看,董卓的刀不够快吗?”
  袁绍又顶他一句,说:“天下强大的人难道只有你董公一个吗?”他一面说着,一面摸着刀向董卓作个揖,出去了。
  董卓并不因袁绍反对而中止废立之事,又在三公会议室设宴款待公卿大臣及军政首长,事前更派遣吕布布防京师警卫部队两千余名于三公府附近,俨然摆下鸿门宴。
  当天,司徒王允、太傅袁隗率领百官皆到。
  酒过三巡后,董卓按剑举酒致意,并宣布道:“天下之主,宜得贤明,今皇上懦弱无能,更少智慧,长此日久,何以奉宗庙?吾将依伊尹、霍光故事,废帝立陈留王。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大臣一听,惊愕了,大家都已知三公府已布满董卓军队,惶恐不敢对,只得你看我,我瞧你。
  这时,群臣们已经知道,袁绍为此事和董卓顶撞之后,已在侍卫队保护下即日出城,将司隶校尉印系于上东门城上,率领直隶禁卫军团,奔往原根据地冀州寻求保护。其弟袁术得消息后,也连夜率领本部,返回了故乡寿春,司隶军区部队及其原来勤王的外藩军团,当天之中便离去了一大半。
  连袁氏兄弟都不敢抗衡,唯有躲避,群臣还敢说什么?一个个皆闭口不言。
  董卓更举剑大声表示:“吾意已决,有敢表示反对者,以军法绳之。”
  这时,那位生得高大雄伟的卢植站了起来,再度扯起大嗓门说:“古时候,太甲刚即位时做事便糊里糊涂的。昌邑王罪过千余条,才有所谓废立之事。当今皇上年纪尚轻,并无失德之事,是不能引用太甲及昌邑王的故事的。”
  董卓听了大怒,拔出剑来要斩卢植。侍中蔡邕忙把董卓拦住,劝他别这样过激,要能容得人才行。董卓对蔡邕颇为喜欢,就收了剑,宣布暂缓处罪,但是将他革了职,看管起来。
  议郎彭伯也私下劝阻董卓说:“卢植尚书是海内大儒,拥有崇高声望,若害之,恐天下震动,更不利于朝廷的稳定。不如赦免了他,不正可以表示你司空的宽宏度量吗?这对朝廷声望的提升也有实际帮助的。”
  董卓便放了庐植,但令他从即日起退隐,从此不得再过问天下大事。
  卢植被放出后,还怕董卓派人暗杀他,就急急忙忙地绕道逃到本乡,从此不再出头露面了。
  去了卢植,反对的势力几乎完全排除。董卓便将废立皇帝的议案写下来,派人去交给太傅袁隗,向他征求意见。袁隗也只得提送群臣议决。
  隔日,董卓再度召集群臣在崇德前殿,正式威胁何太后,废除少帝。
  其议文如下:“先皇在丧,无人子之心,威仪不类人君,今废为弘农王,立陈留王协为帝。”
  于是,逼着何太后下道诏书,立陈留王刘协为帝,就是汉献帝;少帝刘辩退位,改封为弘农王。
  袁隗低垂着头,去解少帝玺绶,以奉陈留王。少帝脸色煞白,袁隗十分尴尬,含悲不敢言。
  这时候,董卓早安排的人出面向献帝检举何太后迫害董太皇太后的罪行,将何进所为,一并嫁祸于她。献帝岂敢违反董卓之意,乃下诏,言何太后有逆妇姑之礼,着迁永安宫,加以软禁。
  是日,改昭宁元年为永汉元年,这正是公元一八九年。
  三日后,董卓派人给何太后送去一杯毒酒,正在永安宫哭得死去活来的何太后巴不得快点死,便一口将毒酒喝下去了。
  又一日,董卓派人将舞阳君杀害。至此,何进一族全被诛灭。
  十一月,董卓自立为相国,他指使亲信向皇上请求,给予他上朝时候三种特权:一、上朝可以不快步走;二、拜见皇上可以不报自己名字;三、上朝的时候,可以不摘下宝剑,不脱鞋子。
  皇上当然不能不照准,因为董卓指使亲信请求皇上,不过图个形式而已。于是,董卓在朝中摆出一副僭越的样子,无视皇上与群臣。大家只有暗中叫苦,连劝阻的胆量也没有。
  由于全国各地州郡没有拥护洛阳新政权的表示,董卓也深感不安。当时周毖及城门校尉伍琼,建议以官衔安抚反对派人士。董卓采纳了这个意见,便任用颖川人韩馥为冀州刺史,东莱人刘岱为兖州刺史,陈留人孔伷为豫州刺史,东平寿人张邈为陈留太守,颖川人张启为南阳太守。
  这些人都不是董卓的亲戚、朋友,也不是原来的部下,就因为他们都有些名望,特地大胆使用,好让人家知道董相国任人唯贤,大公无私。
  只有对于豪门大族的头头袁绍及袁术哥儿俩,他是很不放心的。但周毖和伍琼劝他以恩德去跟他们结交,让他们都做大官,就不会过不去了。他们对董卓说:
  “袁家四世三公,不但名望大,还得人心。这一家的门生和官吏遍天下。如果不笼络他们,让袁绍、袁术去招集一批有势力的人来反对你,那恐怕山东不是你能保得住的了。还不如免了他们的罪,让他们也做郡守。他们免了罪,当然就高兴了,就不至于再生祸患了。”
  董卓想了想也有道理,就拜袁绍为渤海大守,拜袁术为后将军留在京师里。
  董卓的亲信,完全不给予显职,只充当将校里的军职而已。  
第四章 董卓独专朝堂 曹操招兵买马(4)  
  袁术留在京师里怕遭董卓的毒手,扔了后将军的地位,守在南阳不动。
  董卓不是外戚,也不是宦官,也不是儒生,也不是豪门望族。这些都不假。他是西凉的土霸,完全保持着强盗的气派。他听了别人的话选用儒生、名士,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怎样和这些人打交道。但是他对自己的将士和前后归附他的士兵儿郎们却有高招让他们高兴。他不仅默许,甚至有时纵容他们去抢美女和财物。当时的京师洛阳是个最繁华的大城,里面住着皇亲国戚、贵族豪富。一条街接着一条街全是阔老爷们的“高楼大厦”。家家户户有的是金银财宝。董卓的将士们一进去,要妇女有妇女,要财宝有财宝。
  军士们以检查户口,维护治安的名义闯进人家户里,大肆抢劫、强奸。
  将士们抢劫回来的东西和美女,由董卓验收。董卓拣看得上的留下一部分,其余都归将士们。将士们无不高兴,都夸董相国够义气。
  董卓听说何太后跟汉灵帝葬在一起,大坟里有许多奇珍异宝。就说:“珍宝埋在地下多可惜啊,不如拿出来用。”就令士兵们去刨开大坟,将珍宝悉数拿走。
  更有甚者,董卓有时公然在皇宫里过夜,任意和那些美丽的宫女和公主们睡觉。宫里没有谁敢说个“不”字。
  有一天,董卓带军队出城,到了阳城地带,正赶上那儿庙会,但见男男女女,热闹非凡。董卓心血来潮,灵机一动,便下令把赶庙会的人一概拿下,将男的杀了,砍下脑袋,挂在战车两旁;将女的没收为奴婢,装回城去。
  董卓一行人浩浩荡荡开回京师,声言是杀敌回朝,大获全胜。
  洛阳经过这次大变故,原先拥有军权的将领,死的死,逃的逃。即使司隶区原有的驻扎部队,不是向董卓集团投诚,便是逃离司隶区。因此,除了董卓自己的亲信外,实在已没有人可以负责洛阳城的军政工作了。但是为了提高新政权的声望,也为了争取更多的支持,这位新任的洛阳军政头子,必须是个深得人望的少壮派将领。
  董卓和几位大臣反复商议和交换意见后,找到了一个公认唯一适当人选,这就是原任典军校殿尉的曹操。
  当董卓的西凉军团进入洛阳时,曹操正指挥他的部队在宫中重整残破的宫殿及墙垣,并一一收敛遍地的尸体。他心事沉重,脸色发青,这一场亲眼目睹的动乱和残杀真使他难以忍受。他常自发问,作为人的基本良知,为什么在当权者的身上就丧失殆尽?邪恶者固然当惩,但无辜者为什么大量受株连呢?特别是那些还小小年纪的宦官,他们终日除了苦作和侍奉之外,连休息都不够,怎么会参与什么“阴谋”呢?他们或许连什么叫阴谋也不懂。但是,他们仍然逃不脱被惨杀的命运。也许他们在乡下的穷困父母,还盼望着有一天他们当宦官的儿子,会给他们带回去一点什么希望和福音呢!
  确实,曹操在这一点上是受了祖父曹腾的影响。是祖父告诉他,小宦官们的家世都是很苦的。有钱人家,谁愿送孩子入宫当阉童呢?曹操正是从这一点上同情那些小黄门的。所以,那些反宦官派的人物,曾指责曹操同情宦官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但是,他们笼统地说曹操同情宦官却不对,曹操并不同情那些擅权作恶的宦官,相反,对他们恨得很;曹操是同情无辜的宦官,特别是这些刚来的小黄门。
  而现在,不管有罪还是无辜,都一概惨死,他怎能不为此而哀叹呢?并为屠杀者不分青红皂白的举动感到惋惜。
  更严重的还是,随着这场流血政变的发生,董卓的西凉军乘机入京,并在京城耀武扬威,纵容军士作乱,不能不令人感到更大的担忧。
  曹操虽然并不认识董卓,但他深知处在眼前的乱局,任何外藩军团的进入,对朝廷都是严重的威胁,一旦处理不善,便可能会酿成内战。
  果然不久,便发生了少帝被罢,丁原遇害及袁绍亡命的事件,曹操知道祸事迟早一定会降到自己头上来,便不得不考虑自己该如何办了。
  根据他的分析,目前董卓的势力是很强大的,还无人与之抗衡,丁原一死,吕布倒戈,董卓几乎独霸天下。在相当长时期内,洛阳都不会安宁。作为一个朝廷将领,曹操无论如何也回避不了与董卓的关系,粗野而霸道的董卓又焉能容忍曹操做人的准则?一旦双方接触,必会碰出火花,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点燃祸火。他显然是不能在洛阳久呆的,只是还没有决定什么时候离开这儿。
  但是,他得作好充分准备,以免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首先,曹操要求父亲曹嵩离开京城洛阳。他对父亲说:“离开洛阳是为了避祸越快离开越好。”
  但曹嵩放不下京城内的庞大家产,表示必须变卖整理后才能离开。
  曹操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命都难保了,家财还有什么用啊!
  但是,爱财如命的父亲是绝不会听他这番道理的。曹操只得催促父亲快些变卖和处理,及早启程离京。
  为了防范变故,曹操又找来曹洪,悄悄对他说:“你即日离京,急返故乡沛国谯县,秘密将家里人移往另外地方居住,一定要做到任何人也不知道……”
  曹洪领命而去,曹操又遣人帮助父亲处理家财变卖杂事,使之尽快登程离去。
  这样布置之后,曹操才稍许安稳,但每日依然警惕着各方面的信息。
  果然,没几天,曹操便接到了董卓邀请他出任骁骑校尉任命,要他掌管洛阳的所有的禁卫军。
  曹操并不是汉皇帝的死忠派,他关心的是社会秩序及天下大事,特别是国家与民族的兴衰。因此,他非常不同意董卓任意破坏朝廷的作为。他深知自己势单力薄,虽然在洛阳城内拥有相当高的声望,但这只是一种虚名罢了,在政治斗争上是没有多少意义的,反而因此更容易危及身家安危。他想起当年李膺的死,不正是铁的教训么?  
第四章 董卓独专朝堂 曹操招兵买马(5)  
  因此,曹操宁可暂时观望,不像袁绍一样强烈地表现他的反对意见。
  可是,现在曹操面临重大抉择了。董卓的指令已经传来,观望是再也不行的,他必须作出选择。而这是他面临的一个重大的抉择: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若接受官职,便表示自己同意董卓在政治上的作为;若不接受,则必会立刻遭到整肃的命运,弄不好,项上人头都可能保不住。
  当然,曹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董卓给的官职的。要不接受,就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盘算着,如何逃走?逃又逃到哪里去?逃走以后又该做些什么?等等。就在他接到董卓指令必须作出回答的短暂时间内,他就这些问题,反复进行了思索和考虑。
  最令曹操眼下感到头痛的是父亲曹嵩,这个视财如命的富翁,似乎还没有处理好他那些家财。父亲没走,他该如何办呢?
  紧急中,机智的曹操又想出一条妙计,那就是“缓兵之计”。
  于是曹操派曹仁,去向董卓当面禀报,首先表示他曹操愿意就任骁骑校尉,并因此而感谢董卓。但是,目下他还不能立即上任,原因是由于处理前些时候的宫宦事变,过分劳累,宿疾偏头痛复发,现在在治理休养,不便处理公事,还要休息调养几天之后,才能前往报到。
  曹操一向有偏头痛的毛病,许多官员都知道,董卓问清左右之后,也就不以为意了,便暂缓曹操的任命事宜。
  这样一来,曹操便争取到了时间。他立即派遣曹仁,去对父亲曹嵩说了紧急情况。于是,曹嵩便从速贱价处理了余剩财产,在曹仁率少数家丁的秘密保护下,悄悄潜出了京城。为了安全起见,曹操要父亲绝不能返回家乡,最好奔东方的徐州避难。
  父亲临走的前一夜,曹操见了老人一面。他虽然平时并不喜欢这个短见而爱财的父亲,但此时此刻,也不免有些依依不舍。因为此地一别,又不知在何地能见面了。下一步曹操也是要逃走的,父子俩从此就可能天各一方了。毕竟是年迈的父亲,在流离中难免吃苦,而他做儿子的又不能随行……
  曹操不禁悲从中来,双眼也潮湿了,唯有再三叮咛曹仁一路上尽心保护而已。
  曹嵩第二天天未明时就启程走了,曹操整个上午独坐前厅,仿佛在用意念之功在为父亲送行一般。第一个半天十分重要,如果平安无事了,便不会再有什么意外。
  为了让父亲一行人走得更远一点,曹操故意再拖延了报到的日期一天。他向来催上任的使者表示,隔日午时,他曹操将亲赴宰相府晋见董卓。
  时值十一月底的寒冬季节,天色早暗,曹操吩咐官邸队员说:“明日我将亲自到相府晋见相爷,因此要做些充分的准备工作。这些事,你们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因此,不必在这儿侍奉了,以免造成对我的干扰和影响。”
  于是,随从仆役等,尽皆离去。
  曹操这才回到房中,关好大门。静坐片刻之后,立刻换上外出服装,披上御寒外袍。又将早已准备好的精短兵器取出,藏于袍内。他轻轻拉开门,探头看了看外面。然后走出门来,又依旧将房门掩好。
  曹操轻足细步,来到官邸后墙,一纵身翻了上去,下到外面。
  为了完全避免可能的跟踪,也为了不引人注意,曹操既不带任何亲信随从,也不牵马,决定一个人以步行方式摸黑出城,再另想办法离开。
  曹操由于身材矮小,再加上他有意双臂相抱,一个人走在路上,尽管有巡逻的军士发现,也未引起注意,还以为是无家可归的一个穷汉。
  尽管他心中很急,但行路也不匆忙,好像是随意游走着出了城的。
  一旦出城,曹操就健步如飞了,身后并无追兵,他放心大胆地走着。他终于来到一个小村镇,叩开一个客栈的门,向老板买马。老板只有一匹无掌老马,问曹操要不要?曹操毫无选择的余地,只得将老马买了。幸好曹操体型不重,那老马也颇能承载他。他便辞别留他住宿的老板,只说老娘死了,赶路奔丧。
  曹操策动老马,连夜不停,任寒冷的风在耳边吹。天亮了,他只是停下来吃一点东西,喂一喂马,即刻又登程上路。就这样他披星戴月,昼夜不停,一直向陈留地区赶去。
  曹操要到陈留去找曹洪。曹洪按曹操的安排,先将沛县家里人转移到一个众人不知的地方,然后再回到老家变卖了所有家产,将足够的资金带在身上,在约好的陈留地区等着和曹操会合。
  曹操离开洛阳的第二天上午,董卓久等曹操,却不见曹操踪影,便又派使者去催问,才知曹操已经不知去向。董卓顿时就明白过来,曹操是逃跑了。
  董卓有一种受愚弄和被瞧不起的感觉,不禁勃然大怒,大骂曹操,又大骂使者。
  李儒和蔡邕怎能咽下这口气,他立即派遣杀手朝着曹操故乡一路追杀过去,一面向全国发出通缉曹操的命令。
  曹操当然会估计到董卓派人追杀,又赶了一天路之后,为了避免暴露行踪,决定抛弃坐骑,改为步行。
  又走了一天一夜,到达司隶区边缘地带的中牟县时,由于饥寒难耐,乃夜出寻找食物。正行间,忽看见一队人走来,要躲已是来不及了。原来是巡夜部队,他们截住曹操,搜身之后,又再盘查。
  曹操不愿作无谓杀戮,乃不加以反抗,只要求有事需要晋见县令。巡逻队便把兵器给他搜了,押着他来到中牟县城。
  中牟县令已接到了董卓发出的通缉令,这时又听说巡逻队捉了一个夜行者,并且身藏兵器,就有了些怀疑。  
第四章 董卓独专朝堂 曹操招兵买马(6)  
  不一会儿,巡逻队将夜行人押至,中牟县令早已起身候在堂上。中牟县令探头一看,正是通缉令榜首上画的那个曹操。县令立即叫衙役将人拿下,严加看管起来。中牟县令退堂之后,值班功曹来叩见。这时县令正为曹操的事犹豫。他也想将曹操押解京城领赏,但又因董卓名声太恶,世人尽皆唾骂,他若得了董卓之功赏,便会被许多人指责;可是,他又不好放了曹操,要是董卓日后知道了,他身家性命就难保了。
  值班功曹叩见之后,议起曹操之事,县令不禁叹气。功曹就说:“我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县令似乎很敏感,立即催他:“说呀,我正想听听你的高见”。
  功曹就说:“当今局势正趋混乱,董卓以强盗之性,横行洛阳,朝纲为其颠倒,全国一片怨声。而满朝文武,无有敢言之人。有勇有谋有胆识如曹操者,实在罕见。今后救国家民族者,应是此人,所以曹操万不可杀。况如曹操这样声望崇高的英雄,如果因县令而丧命,定将招来万世骂名……”
  功曹一番真知灼见之语,顿时解了中牟县令之难。于是,他和功曹商议,决定悄悄放了曹操。这时,只有他二人知道这是曹操,其他人并不知道。曹操知道中牟县令要放他走,真是感激不尽,便说:“日后我曹操有飞黄腾达之时,定将百倍相报。”
  中牟县令说:“不图相报,只图以曹将军之文才武略,救社稷百姓于水火足也!”
  曹操更加感慨,双拳相抱再谢。
  中牟县令赠曹操盘缠及马匹,连夜送他出城。曹操策动快马,以尽快脱离司隶区。
  离开中牟县后,曹操不敢行走大道,他凭着高明的骑术由近路翻越山中小径,到达成皋。曹操忽然想起,他父亲有一个朋友,叫吕伯奢,就住在这附近。
  曹操行至一处客栈,正要向店主打听可有吕伯奢其人,忽见店主眨动眼睛,将他仔细打量,便立刻想起通缉令的事,一定这附近也张贴着通缉他的文告。便没来得及开口,翻身上马,转身驰去了。幸好那店主没有大声呼喊,或许因为他没有认得很清楚的缘故吧?
  曹操就不敢再冒昧打听了。他躲进一片丛林中,盘算着如何打听吕伯奢的事,正巧,这时从林边走过来一个老太婆,背了个背篓,在拾干柴。曹操估计这老太婆是不会弄清朝廷通缉人之类的事的,便决定向她打听。
  曹操下马走出丛林,来到老太婆面前。果然,这老太婆对他并不怎么在意,听他打听吕伯奢,就告诉他:“吕家在村东,单门独户,一座大院就是。”
  曹操顺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前面一个村子,村子外面,又一座独立的大院,房屋颇为高大整齐。
  他谢过老太婆后,依旧又进了林丛躲避,他决定晚上才去拜访。
  曹操之所以要到吕伯奢那里去,一是去那里讨些吃的,这一路上,他不敢怎么与人接触,怕被认出来,所以一整天只吃了一顿饭,此刻已是饥肠辘辘;二是为了打听一下他父亲是否从这儿路过?想知道一点父亲的情况。
  曹操让马在林中啃草,自己则倚靠在一株树下,好生休息着。但他的思想并没有停止活动,他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他将如何重新开头?现在的曹操,已经并不是在单纯考虑宏图抱负一类东西了,他想的完全是如何讨伐逆贼的问题。他心中被一种正义之气充斥着,这种正义之气,已经凌驾于个人荣辱之上了,在某种程度上,全系在国家社稷和黎民百姓的身上。
  这时的曹操,可以说并无任何豪壮气概。他现在是孤身一人,流落在荒郊野外,既无任何权力,也无任何实力,甚至个人安危都有些难以预料。他只有一种急切的心情,一种属于意气的东西在支撑着他而已。
  那位好心的老太婆已经远去了,曹操看着她的背影,在树丛和草稞间时隐时现,多么自由、真实、随意。在那一瞬间,他真羡慕这个老太婆,羡慕她无拘无束无顾忌的日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丛林中已是一片模糊。曹操这才起身去牵了马,缓缓地步出林丛。天不算黑,有许多晶亮的星斗闪在天空。但是空气很冷,一股股的夜风有些割脸。
  曹操来到大路上,没有碰上任何人,他便翻身上马,借助朦胧的星光,朝前面村落走去。快要走近村子的时候。曹操勒马止了步。因为吕伯奢的家在村子那头,他是绝不能从村中穿过的。他骑在马上,凭高望过去,发现村子左边是一片林子,右边是一片田畴,只有从右边绕过去了。
  曹操离开了大路,往右边去了。显然是田间小道,骑在马上也感觉出很大的起伏颠簸。
  也许是太寂静的原因,使马蹄声传进了村子,便引来了狗叫声。开始是一只狗在叫,后来就成了三只、五只……以至嚷成了一片。曹操就听见村中有些微微的骚动,还有灯火摇晃的影子。
  曹操不能不有些警觉,不过他认真分析之后认为,村里人并不全知道有朝廷通缉的要犯从这里经过。即使知道,作为普通村民,也与他们无关。而现在村中骚动起来,显然就认为是小偷一类歹徒在村外出没了。只有小偷一类人,才可能直接与一般村民利益相关,一般人家才会有所动作。
  因此,曹操就不管他们了,竟自在远离村子的田间路上走着。果然,因为他没有靠近村子,村中也就只是稍微骚动一下就算了。
  曹操按照白日拾柴禾的老太婆指引的地方,找到了那座大院。他依然又引来了狗叫声,是从大门里头传出来的。他跳下马来,去敲叩大门,大门即刻开了。由于狗叫,屋里早有人来到院门后面窥听。
  那开门的四十开外,大约是一位仆人。曹操问明了这是吕伯奢的家后,就向仆人报了自己的真实姓名。那仆人就叫他稍候。自己进去先告诉一声。
  许久不见仆人出来,曹操心中不免纳闷:难道这么早就都上床睡了吗?  
第四章 董卓独专朝堂 曹操招兵买马(7)  
  院中那条狗还在朝他吠叫,不过是拴住的,并无任何危险。
  一会儿,那仆人才又出来,引了曹操进去。曹操将马匹暂时拴在一棵树上,然后随人进到客厅。
  客厅内已经掌上了灯火,曹操进得门去,才看见是几张椅子上都坐了人,一数,竟是五个,最大的不过三十余岁,最小的也有二十来岁。曹操进去,五个男子都起身以礼相迎,曹操也拱手还礼,然后被指在一个空位上坐下了。
  坐定之后,那个三十余岁的男子才说:“家父并不在家,早于三日前去南镇了。”曹操这才知道,在座的都是吕伯奢的儿子。他和他们从无交往,因此彼此并不熟悉,当然也就谈不上了解。即是吕伯奢,他也仅因父亲的关系见过两面。他叫他吕伯,因和父亲是朋友,便以伯叔相称。那两次都是吕伯因事到洛阳,每次都在曹嵩居处小住些日子。曹操因为公务忙,并没有和吕伯有多的接触,何况当时他也并不感兴趣。凡是父亲的朋友,他都觉得是无深谋大虑的人,人以群分之故嘛。故而他对吕伯奢也并不怎么了解,不过在他印象中,吕伯还是个颇为善良的人。正因为此,他才在这次因难路过成皋时,要来找吕伯。
  所不幸者,吕伯不在,吕氏五兄弟,他又素无交往。但是既然来了,他也只得硬着头皮了,便说:“令尊大人与家父交谊甚笃,我早就常听家父谈起吕伯,并夸赞吕伯有五个聪明的能干的儿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吕伯曾两次来京,我都曾相见,不想这次登门拜访,却无幸见他。不过与你弟兄相见,也是另一幸事。”
  吕老大即说:“不知曹兄此次来访,有何贵干?即使家父不在,我等也能尽力而为……”
  其他四个兄弟也唯诺附和。不知怎的,曹操总感觉他们有一种虚与应酬的意味,心中就有些不悦。不过他毕竟不了解他们,何况对于他们来说,他可以说是不速之客了,来得这么突然,哪有无应酬之语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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