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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孤女1洞熊家族

_23 琼·M·奥尔(美)
  “尤拉,”
  伊扎的女儿回答。
  “我喜欢这个名字,它的声音很好听。”
  伊扎又歇了一会儿,然后问一个问题。“艾拉怎么样?在家族大会有没有找到一个配偶?”
  “佐格亲戚所在的部落正在考虑她。他们开始时拒绝,但当她被接受为家族的女巫医后,他们决定再进行考虑。在我们离开前没有时间把事情谈妥。他们可能会娶艾拉,但是我想他们不要杜尔克。”
  伊扎只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睛。
  艾拉正在将肉干磨粉,为伊扎制备肉汤。她不断检查沸水熬制草药根,使煎汁具有正确的色泽和香味,她不耐烦地希望早点做完。杜尔克爬向她的身上,闹着要抱他,但是,她又将他推在一边。
  “将他交给我,尤芭。”
  克莱伯作着手势。这使这个男孩静下来一会儿,他坐在克莱伯的膝上,对这位男子的胡须发生了兴趣。但是玩了不久又生厌了。他揉揉眼睛,挣扎者松开抱紧他的手臂,然后劲直地爬向他的母亲。他疲乏了,又饿了。艾拉站在火堆前,几乎完全没有顾及这个乱动的婴孩在拉她的大腿。克莱伯把自己用手杖撑起来,然后把手杖扔掉,招呼尤芭把男孩放在他的手臂上。他在没有手杖支撑一下,费劲地一瘸一拐地走到勃劳德的火塘,把杜尔克放在奥茄的膝上。
  “杜尔克饿了,艾拉忙于给伊扎熬药。你能不能喂他,奥茄?”
  奥茄点点头,接过杜尔克,给他在她的乳房吮奶。勃劳德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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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眼发火,但是。大莫格乌的眼神一掠,就把他的怒火迅速压了下去。他讨厌艾拉,但不能触及保护她和供应她的男人。勃劳德为大莫格乌的威严所慑眼,不敢稍存憎恨之心。他早在几年前就发现这位严肃的圣人很少干预部落的世俗生活。把他的活动限制在神鬼世界里,从未出面阻止过勃劳德想控制与他同火塘的年轻女性的企图和行动,因此勃劳德确也没有与这位巫师直接发生冲突的念头。
  克莱伯拖着脚回到他的火塘,往堆在地上的包裹里寻找装有洞熊脂肪的膀胱袋,这些脂肪是家族大会里将洞熊脂肪熬炼后分给他的份额。尤芭看到他,赶紧过来帮助。克莱伯拿了洞熊脂进入祭神的小室。虽然他明知这是毫无希望,他仍然要求运用他每一种巫术帮助艾拉,使伊扎活下去。
  草药根沸腾了足够的时间后,艾拉将煎汁舀在一个杯子内,不耐烦地等候它冷却。刚才艾拉给伊扎喂过温热的肉汤,是由艾拉扶起她的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下去的,正像艾拉在5岁快接近死亡时,由这位老女巫医以同样方式喂她而使她复苏。在艾拉回来前几个月寂寞而孤单的夏天里,伊扎对拿到床边的食物吃得很少,甚至送给她的食物未尝过一日而仍留在床边。没有一个人在她周围照顾她,也不知她吃了没有,她常常忘记就餐,也不愿去打扰他们。其余3个人见到伊扎病倒,也曾想帮助她,但不知道怎么办好。
  多夫临终前,伊扎曾起身来看过他,但是,这位部落里最年老的成员死去得太快,使她无法施展医术,只设法使他免受点痛苦。他的去世给其余人带来凄凉。山洞由于他去了显得空旷.并使其余人想到他们自己也都离开神鬼世界不远。·多夫是自地震以来部落里死亡的第一个人。
  艾拉坐在伊扎身旁,往骨杯吹气,并不时尝尝杯里的扬凉了没有?她如此集中心力于伊扎.以致一点没有注意到克莱伯带着杜尔克离开,或看到克莱伯进入他的小洞去,她也没有留意布仑进来在注视她。她听到伊扎的喉间发出轻轻的水泡声,知道她已接近死亡不远,但她仍然不愿让她自己相信。她心中在搜索各种治疗方法的 488
  记忆。
  她想:可以用枞树内层树皮制作敷剂。是的,还有欧蓍草的煎汁。吸入水蒸汽也有所帮助。黑莓和它的植株,还有铁线蕨。不,这仅用于轻微伤风感冒。那么牛蒡根呢?可能有用。当然,在秋季如用新鲜根,效验最好。艾拉决定给伊扎服汤药、身上糊以敷料,必要时,浴在水蒸汽中。她要想尽办法,尽一切可能延长她母亲一~她唯一知道的母亲——的生命。她一想起伊扎将要去世,简直无法忍受。
  尤芭深刻地意识到她母亲患病的严重性。她没有注意到布仑的到来。部落里的首领通常只有当一家火塘的男主人在家时才去访问,当一家火塘的主人不在时而去访问是属于极不寻常的事。布仑的到来使尤芭神经十分紧张。她匆忙把乱扔抛在火塘周围的包裹捡起来整理好,望着布仑正注视艾拉和她的母亲。没有一个人指示她如何接待布仑的来访,她感到手足无措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布仑观察到火塘里有3个女性——一个是年老病重的女巫医;一个是专心致志在配药的年轻医药妇女,她与家族妇女毫无相像之处,现在已是全家族最高级的女巫医,还有一个是尤芭,也将注定成为一名女巫医。他很爱他的同胞姐妹,使他想起历历在目的往事:当她还是一个婴孩时·受到宠爱和娇生惯养,大家喜欢她。一旦这个健康的男孩——他自己——当上首领后,常常倾向她和保护她。他决不会同意给她选择的配偶,决不喜欢那个爱吹牛的家伙。这人曾耻笑过他跛腿的哥哥。伊扎当时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但她处理得很好。现在她的配偶死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快乐过。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妇女,一个优秀的女巫医。全部落人都赞许她。
  他想;伊扎的女儿正在成长。他看一下尤芭。尤芭即将成为一名妇女。我将开始考虑给她找—个配偶。他应是一个好的配偶,能够跟她和睦相处。他又必须是善于打猎,一个效忠于他的猎人。但是除了伏恩之外还有谁呢?还有欧娜也应该考虑,欧娜不能配伏恩,因为他们是同胞。她要等候到鲍格成长为男子。才能匹配。如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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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较早成长为妇女,那么在鲍格成长到能与她匹配前,她会先生出个孩子来。也许我可对鲍格略加催促,因为他比欧娜年龄稍大。一旦他成长到能够泄欲,就能跟欧娜婚配了。伏恩能否成为尤芭的一个好配偶?德路盖对他施加好的影响,他也常常喜欢在她面前显能。可能他们之间互相有吸引力。布仑对他将来的一些打算,有条理地回忆了一下。
  土木香根的煎汁已经冷却,艾拉把瞌睡的年老妇女轻轻唤醒,温和地抬起她的头。喂汤药给她喝。布仑想;我并不指望你能把她从死亡中挽救过来,艾拉。他注视病倒的妇女。她为什么衰老得这么快?她是最小的姐妹}现在看上去比克莱伯还要老。我记得她曾为我固定过断臂。那时她比艾拉为布拉克固定断臂时的年龄太不了多少,但是她已经成长为妇女,并且婚配了。她那时在医疗上干得很好。她投有给我带来任何麻烦,除了以后我有少许负疚,使我念念不忘。我也老了。我能打猎的日子即将过去。我将把我的首领地位让给勃劳德。他具备接受首领地位的条件吗?他在家族大会中表现良好·我几乎在当时就将职位让给他。他很勇敢;每个人都告诉我,说我真幸运。我是幸运的,我真害怕他险些被乌萨斯选中随它而去。这是一项荣誉,但是这项荣誉我乐意放弃。果恩是一个好男子,这次对诺格部落的打击是不小的。当乌萨斯选择人时,总会产生这种有人难过的情况r但是没有获得乌萨斯选中的荣誉。对我说来还是幸运。使我配偶的儿子仍能在这个人世问行走。他是无所畏惧的。可能他是太大胆吧1年轻男子有点无畏精神和鲁莽点是好的,但是作为一个首领就应该更为清醒些。他应该把他手下人的安全~并考虑在内。他要考虑策略,使狩猎成功,而不是把他手下的猎人置于无谓的危险之中。是不是我应开始让勃劳德领导少数几个猎人,让他增长经验和才干。他不仅需要勇敢,而更需要学习领导方法,这需要有责任心和自我控制。
  关于艾拉引起他最恶劣的表现该怎么办呢?为什么他总要与她对抗?她看上去稍有一点不一样,但她仍是一个妇女。一个妇女兼 490
  具勇敢的品格是天生的。我不知道佐格的亲戚究竟能不能娶她?这里没有了她后也会感到不习惯,现在我与她相处已经很习惯了。她是一个优秀的女巫医,对任何部落来说都是宝贵财富。我将尽我所能使他们正确评价她的贡献。看看她吧。即使她的儿子也不能使她从专心对待伊扎上分心,而她为她的这个儿子曾经几乎早已步入神鬼世界。一个能勇敢地面对着洞熊,而救出一个男子性命的人是不多的。她能够无所畏惧,也善能学习控制自己。她在家族大会中表·现良好,几乎各方面都符合一个家族妇女的行为准则,不像她在年幼时那样任性。在大会以后.没有一个人不称赞她。
  “布仑,”
  伊扎以微弱的声音说。“尤芭。给首领送一杯茶。”
  她作着手势,挣扎着想坐起来。她仍然是克莱伯火塘的女主人……艾拉,拿一块毛皮给布仑坐。这个妇女很抱歉,她不能亲自侍候首领。”
  “伊扎,不必麻烦了。我不是要来喝茶,我是来看你的。”
  布仑作着手势,在她的床边坐下。
  “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伊扎问.
  “不多时候.艾拉很忙,我不想打扰她,也不想惊动你.想等候直到她的工作干完。家族大会中大家都怀念你.”
  “这次大会开得成功吗?”
  “我们的部落仍然名列第一。猎人们干得很好;勃劳德被选中为洞熊庆典第一名。艾拉也干得很好。她受到许多称赞。”
  “许多称赞!谁需要许多称赞?太多了会引起鬼神的忌妒。只要她干得好。为部落争来荣誉,就足够了。一
  她确实干得很好。她被家族人接受,并表现为一个完美无瑕的家族妇女。她是你的女儿,伊扎。大家对她寄予很大希望。”
  “是的,她是我的女儿,也像尤芭是我的女儿一样。我很幸运,神选择了我,使我有两个女儿,她们都能成为优秀的女巫医。艾拉能够完成训练尤芭的任务。”
  “不。”
  艾拉打断她的话。“你将能够完成尤芭的训练。你会好起来的。我们现在都回来了,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只要等等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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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好起来的。”
  她以最诚挚和不顾一切的心情作着手势“你必然会一天天好起来,母亲。”
  “艾拉,孩子。神鬼已在等候我.我必须很快随它们去。它们满足了我最后一个愿望,在我离开前看一看我所疼爱的人,但是我不能使它们等得太久。”
  肉汤和汤药激发了这位患重病妇女最后的精神储备。她的体温升高是身体内元气与疾病相搏斗所作最后的努力。她那为高烧所擦亮的眼神射出光芒,她的面颊颜色转红显出虚假的健康。但是使伊扎脸上呈现出透明似的光采是她体内残余的生命之火在燃烧,并非生命的复苏。这种怪异现象叫做回光返照.布仑过去曾见到过。这是生命力在准备离开前的挣扎。
  奥茄在勃劳德的火塘内哄着杜尔克,直到日落后很久才把睡着的孩子抱回来。尤芭把他放在艾拉铺垫的毛皮卧具上。这个女孩害怕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她没有一个人可以与她作伴。她不敢打扰正在尽力抢救伊扎的艾拉,也不敢打扰她母亲。克莱伯只返回来一会儿,用红赭石和熊脂调的糊在伊扎身上画符,一边在她上面作着手势。他随即回到小室内,再也没有出来。
  尤芭把带回的包裹打开,取出东西,放回火塘内应有的位置上,并做好晚餐,但没有一个人吃,又撒去了,然后,她静静地坐在睡着的孩子旁,心想着有什么事可做,有什么事可以使她忙碌一番a虽然,这不能解除她心中的恐惧,但是,有点活动至少可以填补她的空虚。这比干坐在火塘里眼瞧着她母亲死去为好·最后,她躺在艾拉的床上,蜷曲着身子靠着耍孩,孤苦绝望地按住他,试图从一个婴孩身上获得温暖和安全.
  艾拉不停地忙着侍候伊扎,想尽一切药物和治疗措施。她靠近伊扎,不敢稍离一步,害怕当她离开时悄悄溜走·她不是唯一在这晚上彻夜未眠的人。只有小孩们都睡着了.在黑暗笼罩的每一个火塘内.男人们和妇女们都眼瞧着火塘内红色的炭火,或两眼睁大地躺在毛皮卧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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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洞外的天空密云满布,遮没了星光。洞内的微弱光亮逐渐褪色为与敝开的洞口外一样,处在昏暗之中。山洞内除了还有行将熄灭的炭火外,黑暗吞噬了一切生机。在这静悄悄的凌晨时刻,夜晚的黑暗依然,艾拉在瞌睡一霎间后突然抬起头来。
  “艾拉,”
  伊扎以粗哑的低声唤叫一声。
  “怎么啦,伊扎?”
  她作着手势。这个医药妇女的眼睛里反射出火堆内红色炭火的微弱光亮。
  “我在离开前想对你说些事。”
  伊扎作着手势,然后把手落了下来。她正在努力继续作手势。
  “不要说话,母亲,歇歇吧。早晨天亮后你会好一点的。”
  “不,孩子,我现在一定要说,我怕等不到天亮了。
  “会的。你一定会,你不能离开。”
  艾拉作着手势。
  “艾拉,我要去了,你一定要接受。让我说完吧,我耽不了多久了。”
  伊扎又停了一下,艾拉以缄默而绝望的心情等候着。
  “艾拉,我一直疼你最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事实。我本想和你长久在一起,希望你待在部落里。但是我很快要离开了。克莱伯不会太久也将找到去鬼神世界的路,而布仑也老了。勃劳德将会当上首领。艾拉,当勃劳德当上首领后,你不能留在这里。他会想办法伤害你的。”
  伊扎又停了一停,闭上眼睛,挣扎着喘气,积蓄力量,继续说下去。
  “艾拉,我的女儿,我的异样的心爱的孩子,你一直在作出艰苦的努力。我训练你成为一名女巫医,这样即使永远找不到一个配偶,也可以有一定的地位在部落里住下去。但是,你是一个女人,你需要有一个配偶,一个你自己的男人。你不是本家族人,艾拉。你出生于外族,你是属于他们的。你必须离开这里,孩子,去寻找你的同族人。”
  “离开这里?”
  她作着手势,感到迷惘。“我能到哪儿去,伊扎?我不知道什么外族,我也不想知道到哪儿去找他们。”
  “在这里的北方有许多外族人,艾拉,在半岛外的大陆上。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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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告诉我,她的母亲医治了一个从北方来的外族人。”
  伊扎又停歇一下。然后鼓足全力说下去……你不能留在这儿.艾拉。去吧,去寻找他们,我的孩子。寻找你的自己人,寻找你自己的配偶。
  “告诉尤芭,我疼她,艾拉。你是我第一个孩子,我心中的宝贝女儿。我永远疼你……最最疼你……”
  伊扎发出水泡般吁气,终于停止了呼吸。她不再发出另一呼吸声。
  “伊扎,伊扎。艾拉尖声叫喊。“母亲,不要去,不要离开我!哦,母亲,不要去啊。”
  艾拉在嚎叫时,尤芭醒了,向她跑来。“母亲。哦,不。我的母亲去了,我的母亲去了P 女孩和年轻妇女互相对视着。 “她告诉我,要告诉你她疼你,尤芭。”
  艾拉说。尤芭的眼睛是干的,但是巨大震惊全部记录在她的大脑里。克莱伯拖着脚朝她们走来。在艾拉嚎哭前,他早已从他的小室里出来。艾拉在使劲的抽噎中,摸索到他们两人。他们在绝望中悲哀地紧抱在一起。艾拉的眼泪湿了他们两人。尤芭和克莱伯没有眼泪,但是他们的痛苦并没有减轻。
  “奥茄,你能再给杜尔克喂一次奶吗?”
  克莱伯抱着蠕动不安的杜尔克走向这位年轻妇女。虽然他是独臂·而且抱着孩子,但所作手语对奥茄说来仍明白易懂。奥茄想,应该由艾拉喂他。这么长时间不给婴孩喂奶,对艾拉说可不是一件好事。但从大莫格鸟的表情,可明显看出他对伊扎去世的痛心和对艾拉的过分悲伤而惴惴不安。奥茄不能拒绝这位巫师的请求。
  “当然可以。”
  奥茄说,把杜尔克接过去。
  克莱伯一瘸一拐地回到他的火塘。他看见艾拉仍然呆坐不动。爱菠拉和尤麓已经把伊扎的尸体抬走,准备埋葬。艾拉的头发乱蓬蓬 494
  地,脸上仍然满是旅途中的尘垢,间以新淌流眼泪的条纹。她身上的披身自长途跋涉回来没有更换过,上面沾有污泥和尘土。克莱伯曾把哭闹着要吃奶的孩子放在她的怀里,但她对儿子的要求装聋作哑般不理睬。别的妇女知道,不论一个妇女悲伤到什么程度,孩子的哭声最终会唤醒她的。但是,克莱伯对于母亲和婴孩简直一点常识都没有。他只知道妇女们常常互相给别人的孩子喂奶,不忍看到杜尔克饿成这个样子,旁边却有着许多可以给喂奶的妇女。他曾将杜尔克送给过阿葛和伊卡喂奶,但是,她们的婴孩已接近断奶,奶已不多。而奥茄的孩子格雷夫刚满一岁,奶量旺盛。克莱伯就多次把杜尔克送给奥茄喂。艾拉的乳房多时未经吮吸,为乳汁所胀满,结成硬饼,感到疼痛;但是她心中的痛苦远比乳房疼痛更胜一筹。
  大莫格乌拿起手杖,蹒跚地走向山洞的后部。在大山洞的后部有一个不使用的角落,已运进许多石块,堆成一堆。角落的泥地上挖成一个浅槽。伊扎生前是家族的首席女巫医,不仅她在部落里有她世传的崇高地位,而且根据她与神鬼的密切联系,保证她享有埋葬在山洞内的权利。这就使照顾她的保护神能在部落附近游荡,便于她从鬼神世界的家回到这里拜访这些神们,也从而确保她的尸骨不致被食肉兽叨走。
  大巫师把红色的赭石粉末撤在椭圆形的地槽内,然后用一只手臂施行巫法手势。他祭过埋葬伊扎的土地后,一瘸一拐地走向已被搬运过来、盖上柔软的兽皮呈波浪形外表的尸体。他伸手揭开覆盖的兽皮,一具灰色裸体的女巫医尸体呈现在他的眼前。她的手臂和腿已被染成红色的动物肌腱绑扎屈曲像胎儿在腹中的姿态。大巫师作了一个避邪的手势,俯身下去,把红色赭石粉和洞熊脂肪调成的油膏涂在伊扎冰冷的尸体皮肤上。已经蟪曲的伊扎尸体涂以红色熊脂,象征婴儿出生时的血液,表示伊扎将以来到这个人问世界的同一方式投生到另一世界去。
  对他说来,再没有比完成这项工作更使他辛酸的了。伊扎对克茉伯有比同胞手足更深一层的情谊。她比任何人更了解他。她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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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莱伯诉苦,就知道他忍受的疼痛,知道他正为所受的折磨而感到痛苦。她.了解他待人宽厚、机警,对他的崇高品格、威严和克服困难的勇气由衷地钦佩。她长时间为他备餐,嘘寒问暖,并缓解他的关节炎疼痛。有了她,才使他如一般男子那样享受家庭生活的愉快。虽然,他从未接触过她的身体——现在是用油膏擦抹的冰冷的尸体。她对他的情谊比许多男人的配偶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长逝无疑使他悲痛万分。
  克莱伯回到他自己的火塘,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伊扎尸体的肤色一样。艾拉仍然坐在伊扎的床边,两眼木然地看向空间发呆。当克莱伯开始搜寻伊扎的私有物品时,她惊醒过来。
  “你要干什么?”
  她作着手势,护卫着伊扎生前的每一件东西。
  “我在寻找伊扎的碗和其他用具,要把她生前使用过的东西和她一起埋葬,给她在另一世界里使用。”
  克莱伯作着解释。
  “我会收拾出来的,”
  艾拉说,把克莱伯推在一边。她把伊扎曾用于草药配制和计量的木碗、骨杯,用于研碎和磨粉的圆卵石、平面石底座,伊扎个人就餐用的碟、盘、少许工具和草药袋整理出来,放在伊扎的床上,然后,她久久凝视着这一小堆代表伊扎一生的生活和工作的遗物。·
  “另外那些不是伊扎的工具,”
  艾拉打着手语,微有怒意。说完,她站起身来,奔跑出山洞外去。克莱伯眼看她出去。摇摇头,开始把伊扎的用具收集在一起。
  艾拉涉过小溪,奔向一块草地。这里她和伊扎以前曾经来过。她停留在一丛长着高雅长茎的蜀葵前面,采集了一大把各种鲜艳颜色的花朵。然后-她又摘取几株开出多花瓣、形状类似雏菊般花的西洋蓍草——这种草可制作敷料,治疗疼痛。她奔跑着穿过草地和树林,采集更多其他伊扎曾用于医疗魔法的植物:有白色叶子和带黄色的刺、开着浅黄色圆形花朵的蓟和颜色从深蓝到近似黑色的葡萄风信子花。’
  她采撷的每种植物都可在伊扎的药库里找到位置,但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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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选择那些开出美丽而颜色鲜艳、气味芬芳的花朵。艾拉两手捧着花枝,站在草地的边缘,想起伊扎曾带着她一起采集植物的情景,又不禁抽泣起来。花这么多,她的手臂抱不下,想到没有带采集筐,要带回去有许多时难。几支花朵掉落在地,使她不得不蹲下来,重又拾起,但当看到开着小花的木本马尾草的缠结枝条时,她想,有办法了。几乎使她破涕为笑。
  她搜寻她的披身褶裥.找出一把石刀,割取一根树枝条.在早秋的温暖阳光下,艾拉坐在草地的边缘,将开着美丽花朵的草茎,沿着用树枝圈成的圆形框架来回缠绕,终于把全部花朵编饰成一个五彩缤纷的花环。
  艾拉带着她的花环进入山洞.引起整个部落的惊愕。她迳直地走向山洞后部,把花环放在椭圆形浅槽内女巫医尸体的一旁。
  “这里还有伊扎的用具。”
  艾拉气呼呼地打着手语说,敢于面对有人与她争执。
  老巫师却点点头。他想,她是对的,那些正是伊扎的用具,是伊扎熟悉和一生使用的东西。将这些用具跟着她带往鬼神的世界去可能会使她快乐。但是我怀疑,在那个世界里还生长花朵吗?
  伊扎的甩具、工具和花环放在妇女的墓内,部落人开始把石块堆置在尸体的上部和周围。这时,大奠格乌作着各种手势,祈求伟大的乌萨斯之神和伊扎的小羚羊图腾之神保护伊扎的灵魂平安到达另一个世界。
  “等等。”
  艾拉忽然打断他们的仪式。“我忘了一样东西。”
  她跑向火塘,找到她的医药袋,小心地取出一只已碎为两半的祖传医药碗。她又跑回来,把这只碎木碗放在墓内伊扎尸体的旁边。
  “我想她会将它带走的。.现在已不能再用了。”
  大莫格乌点点头,表示赞同。这是适当——比任何人知道的更适当的做法。然后.他继续做他的定式手语.当最后一块石头垒上后,妇女们开始在石冢的周围和顶上堆置木柴.一支由山洞口火堆点着的引火棒引燃了这堆烹煮用火堆,以准备伊扎的葬礼宴会。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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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在墓上的木柴火堆上烹煮,而火堆要保持燃烧七昼夜。从营火堆发出的热量可驱除尸体的水分,促使尸体干燥,成木乃伊,并使尸体无气睬。
  火焰升起时,大莫格乌开始作出最后充满哀悼的雄辩般手势,激荡了全部落每个成员的灵魂。他向鬼神世界诉说,他对这位女巫医诚挚的爱,因为她曾照顾过全部落人,看望他们。当他们患有像死亡一样神秘的疾病和疼痛时,她曾提供帮助,减轻他们的痛苦。他做的都是宗教祷词的手势,在每次葬礼中重复使用,有些手势原先只用于男子,对于妇女是陌生的,它的意义作了转移。虽然,外表形式是通用的,但热情和意念以及这位伟大圣人内心不可自拔的悲哀充实在定式手势中,其含意远远超出了形式。
  艾拉的眼睛是干的。她穿过跳着舞的火舌,看着这位独臂跛男子作着流水般庄严的动作,渐渐感到他的强烈的感情,与她自己的感情相吻合。大莫格乌正在表达他的悲痛,唤起她的心灵。正如他已深入到她的思想内部,代替她的大脑说话,表述她心中的感情。艾拉不是唯~一个感到他的悲伤就如同她自己一样的人。爱菠拉开始显露她的哀痛。然后,其他妇女一一有所表现。尤芭的手臂抱着杜尔克,感到一种尖锐的呼号声上升到她的喉头,内心的悲哀再也接捺不住,但发不出声来。艾拉抬头茫然地看着空间,跌入忧伤的深渊中而无法表达,到了欲哭无泪的地步。
  她不知道向有着无数个见不到的眼睛般的催眠火焰注视了多少时候。爱菠拉推推她,使她惊醒过来。她把茫然若失的目光转向首领的配偶。
  “艾拉,去吃点东西吧。这是我们与伊扎共餐的最后一次宴会了。”
  艾拉拿起一木盘食物,不自觉地把一块肉放进嘴里,她试图咽下,却咽不下去,几乎噎住。她突然站起身来,出山洞口,往外跑去。她漫无目标跌跌擅撞地向前奔跑,穿过灌木丛,跨过岩石。开始时,她的脚使她沿着一条熟悉的路走去,攀登到高山草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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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给她提供庇护和安全的小山洞。但是,她没有进去,又转向走开去。自从她把这个小山洞领给布仑知道后,这里好像巳不属于她自己的了,停留在这里会带给她许多痛苦的回忆。她继续向上攀登,登上保护小山洞免除冬天北风灌入和挡住秋天强风的峭壁顶上。
  艾拉受到狂风的扑打,在崖顶上双膝跪下。她怀着不可忍受的悲伤,在她蜇痛的心房的节奏下,一边摇晃,一边抢天呼地叫喊,发泄她心中的忧伤。克莱伯蹒跚地跟她走出洞口,远远望见日落彩云陪衬下她的剪影,听见远处传来轻忽的哀号声。虽然,他自己也悲痛已极,但他仍不能理解艾拉拒绝同伴们的劝慰独自一人外出痛哭的心境。他具有很深的洞察力,现在,也因他自己的悲痛而麻木;他没有理解她有更甚于悲伤的难言之隐。
  内疚重重地折磨着她的心灵,她为伊扎的死亡深深地责备自己。她留下一个有病的母亲在家。而自去参加家族大会}她是一个医药妇女,恰恰在她深深地爱着的母亲极端需要她的时候离开了。她责备她自己。为了保存她渴望得要死的胎儿。伊扎拖着病体跋涉到山中寻觅草药,导致她一病几乎死亡.从而削弱了她的身体。她深感负疚的是回忆在东边山区曾不自觉地随着灯光闯进山洞深处小室内,给克莱伯带来不可弥补的精神创伤。当前痛苦的是由于拒绝饮食,身体虚弱;因没有及时哺乳,引起乳房胀痛,导致全身在发高烧中。但是,使她伤心的是.她目前的忧郁和折磨,只有伊扎还活着的时候能帮助她。只因艾拉自己是一个医药妇女,奉献于解除人们的病痛和挽救生命,伊扎正是她的第一个病人,现在,却因失于救治而死了。
  艾拉的思想忽又回到现实,想到她迫切需要的是她的婴孩,她不仅要给他哺乳,更需要负起抚养的责任。生命要继续下去。但是,当她回到山洞时,杜尔克睡在尤芭身旁,已由克莱伯抱往奥茄处哺过乳。她睡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她意识到,这是发烧和疼痛,使她难于入眠。她的思想更深地趋向内向性,陷入悲伤和内疚之中。499
  克莱伯早晨醒来,她已外出。她走出山洞,又爬上峭壁。克莱伯能远远地看见她,为她担心,但是,他没有看到她的衰弱。她正在发高烧。
  “要不要我去追她回来?”
  布仑问。他也像克莱伯一样对艾拉的反应困惑不安。
  “看来她需要单独,可能最好还是让她发泄一下吧。”
  克莱伯回。-答说。
  当克莱伯见不着艾拉时,为她担忧;当到了天黑,仍未见艾拉回来时,要求布仑去找她。当过后,他看见首领带领她返回山洞时,又后悔没有早一点让布仑去找她。悲伤和消沉使炎拉体质受损,衰弱和发烧直接威胁她的生命,终于使她跌倒在地。尤芭和爱菠拉照看着这位部落的女巫医。她神志昏迷,交替地寒战和高烧,稍一触碰她的乳房时,就疼痛得叫喊起来。
  “她将失去她的乳汁了,”
  爱菠拉对女孩说。“现在要杜尔克再去吮奶,可能有点好处,但太晚了。乳汁已经结成硬块,他不能再吮吸出来了。”
  “杜尔克还太小,不能断奶_,他怎样生活下去呢?艾拉怎么办呢?”
  如果伊扎还活着,或如果艾拉能积极配合治疗,挽救不会太晚。甚至尤芭也知道,有一种敷料可能有所帮助,药物能起点作用,但尤芭还太年幼,她自己也不敢肯定。爱菠拉赞同她的意见。但是等到热度退尽时,艾拉的乳汁干了,她不再能为她自己的儿子哺乳了。
  “我不许这个畸形的小鬼到我的火塘来,奥茄!我也不许你将他作为你的两个儿子的兄弟看待!”
  勃劳德大发雷燕,挥着动他的拳头。奥茄正畏缩地蹲在他的脚边。
  “勃劳德呀,他不过是一个婴孩。他要吃奶。阿葛和伊卡的奶不够·想喂他也没有办法。我的奶很多,还常常太多。如果他不吃奶,继续饿下去,勃劳德,他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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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不关心他的死活。他原先就不该活下去。我不许他到我这个火塘来。”
  奥茄定一下神.停止了颤抖,瞧一眼作为她配偶的男人。她不相信勃劳德真会阻止她喂艾拉的婴孩。他会语无伦次地大放厥诃,大发雷霆,但到头来,确信还是会让她去喂杜尔克的。他不可能如此地残忍,让一个要孩活活饿死,尽管他多么恨杜尔克的母亲。
  勃劳德,艾拉救过布拉克的命,你怎么能忍心让她的儿子饿死?”
  “她救布拉克的命而捞到的好处还不够吗?让她活下去,甚至还允许她打猎。我并不欠她的恩惠。”
  “她曾经不允许给活下去,曾被咒死。她从鬼神的世界又回来。是因为她的图腾总保护着她,需要她回来。”
  奥茄抗辩说。
  “如果按正常的方式诅咒她,她是不能回来的,并且决不可能生出那个小鬼。如果她的图腾是强大的,地怎么会失去乳汁呢?每个人都说她的婴孩将是不幸运的。难道还有比失去他母亲的乳计更为不幸的事吗?现在,你还想把他的坏运带进这个火塘来,我可是不允许的。奥茄,我再不想说别的话了。”
  奥茄一屁股坐回原来的地方,平心静气地想一下,仰起头来望着勃劳德。’
  “不,勃劳德,”
  她做着手势说,“决不能这样办。一她不再胆怯,眼看着勃劳德作出吃惊和震怒的表情。“你能阻止杜尔克到你的火塘来生活,这是你的权利,我没有办法。但是你不能阻止我给他哺乳。这是一个妇女的权利。一个妇女只要愿意,可以给任何婴孩哺乳。没有一个男人可以阻止她。艾拉救了我儿子的生命,我不能让她的儿子饿死。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终将杜尔克当作我儿子们的兄弟看待。”
  勃劳德惊果了。他的配偶胆敢违抗他的意志是全然意料不到的。奥茄过去从来没有如此傲幔、对他不尊敬以及不服从过,现在,竟然敢公然顶撞他,使他由震怒转为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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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竟敢如此违抗你的配偶,女人。我要把你赶出火塘去!”
  他发作起来。
  “我可以带我的儿子们离开这儿,勃劳德。我会要求另一个男人娶我。如果没有别的男人要我,大莫格乌可能会允许我和他一起住。不管怎样,我仍将给艾拉的婴孩哺乳。”
  他的唯一回答将是用他结实的拳头狠狠地将她击倒在地,不屑给她任何答复。他冲向她走去,突然又转回身来。他想:不能这样便宜她,我要看看这种明日张胆不尊敬人的下场。他走向布仑的火塘。
  “艾拉首先蛊惑了伊扎,现在又把她的任性传染给我的配偶!”
  勃劳德一跨进火塘的界石。就作着手势说……我告诉过奥茄,不许艾拉的儿子到我的火塘来,不许将这个畸形的男孩当作她儿子的兄弟。你知道她竟怎么说的?她说,她无论如何要给他哺乳!她说我不能禁止她。她甚至说,不管我愿意不愿意,要将他当作她儿子的兄弟看待!你相信吗?这种话出自奥茄,出自我的配偶之口!”
  “她说得很对,勃劳德,”
  布仑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你不能阻止她给杜尔克哺乳。一个妇女给哪个晏孩喂奶不是男人关心的事,也从来不需要一个男人操心。男子们有许多更重要的事需要做,而不是关心这些小事。”
  勃劳德非常不高兴竟在布仑处碰了一鼻子灰。如此激动地关心纯属妇女掌管范围的事,对勃劳德说来是降低身份。并且,除了奥茄之外·还有谁能给杜尔克哺乳?杜尔克是家族的一员,特别从参加洞熊节日以后,得到确认。家族人之间对自已人总互相照顾,甚至一个来自别部落的妇女,没有生过一个孩子,配偶又死了,也不能让她饿死。她可能没有一点价值。成为一个负担,但只要部落还有一点食物,就应该供应她吃的。
  勃劳德拒绝杜尔克进入他的火塘,就意味着不负有供应杜尔克和训练杜尔克之责。布仑对此很不满意,但也并不指望于他。部落人都知道他对待艾拉和她的儿子的态度恶劣。但是,他一定要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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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配偶给这个男孩哺乳.就显得勃劳德的理由站不住脚,因为都是同一部落的人。’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奥茄可以任性而不服从,以致非得将她赶出火塘不可?”
  勃劳德发火了。
  “你为什么对此这样关心,勃劳德?你是想把孩子饿死吗?”
  布仑问。勃劳德被指出这个问题,一下脸胀得通红。“他是家族的一员,勃劳德。虽然他的头部形状有点不一样,但并不妨碍,他会成长为一名猎人的。这里是他自己的部落,甚至已为他安排好一个配偶,你是同意的。为什么你如此激动地对待你的配偶给别的婴孩喂奶?这是不是为了艾拉的缘故,你仍然对她有情绪?你是一个男子,勃劳德。你命令她做什么事,她必须服从。现在她很好地服从你,为什么你还要和她计较?你贬低了你自己。我有投有说错?你是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勃劳德?你有没有足够的男子汉气概领导这个部落?”
  “我仅仅是为了不愿有一个畸形的孩子做我配偶的儿子们的兄弟。”
  勃劳德做着手势说,他的理由显然站不住脚。这种辩解是软弱无力的,但是他不放弃这种抗辩。
  “勃劳德,哪个猎人不抢救过别个猎人的生命?哪个男子身上不带着其他男子的部分灵魂?哪个男子不与其他男子兄弟相待?现在杜尔克要当你配偶的儿子们的兄弟你就如此反对,等他们长大后,你更要怎么样呢?你为什么要反对?”
  勃劳德哑口无言。他的话没有一句为首领所接受。他不能承认他千方百计地给艾拉找岔,否则等于承认他不能控制自己,承认他的男子气概不够。承认他不够资格当部落的首领。他后悔不该到布仑这儿来。他想:我必须把它铭心刻骨地记住。他总是站在她的一边。他在家族大会里如此地抬举我,把我引为骄傲。现在,就是为了她,又在怀疑我了。
  “好的,奥茄给他哺乳我就不管了,”
  勃劳德做着手势,但是,我不许他住在我的火塘里。”
  在这一点上。他知道是在他的权力范围之内·绝不放松……你尽可以认为这个孩子不会拖累人,但是我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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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我不愿负训练这个孩子的责任,我甚至认为这个孩子将来能不能成为一名猎人还值得怀疑。”
  “那是你的选择,勃劳德。我可承担训练他的责任f我在接纳他以前就作出过这个承诺。后来我决定接纳他。杜尔克是这个部落的一名成员。我可完全肯定,他将成为一名猎人。”
  勃劳德转身回到自己的火塘,看见克莱伯又将杜尔克交给奥茄,一赌气走出山洞去。他的狂怒没有消失。他一直走开去,直到布仑的目光看不到他为止。他对自己说,这都是那个瘸老人搞的鬼。说后又试图把这种思想从他的头脑里抹掉,害怕这位巫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勃劳德害怕神鬼,他的害怕心理比部落里任一个男子都严重。他害怕神鬼连害怕部落里那个与神鬼联系密切的那个人。一个渺小的猎人怎么能敌得过能带来恶运或致人疾病、死亡的无实体的神鬼呢?又怎么敌得过一个具有召唤神鬼能力的男人呢?勃劳德最近从家族大会回来,他在家族大会中曾有许多个夜晚和其他部落的年轻男子们一起度过。他们互相闲谈,讲了一些骇人的故事,试图恐吓对方。故事中有些讲到部落里的莫格乌给人造成不幸的悲剧。引起听故事的年轻男子们的反对。在故事讲到最后关头,他们把梭枪抽出来.纷纷责难那些狂妄的巫师们,制止他们给人们造成的痛苦和不幸。如;死亡、疾病、受折磨、被野兽尖角挑死或咬死以及各种恐怖的灾祸。这些恐怖的故事在勃劳德自己的部落内并不流行,但人人都相信大莫格乌是最权威的巫师。
  这个年轻男子曾多次觉得大莫格鸟不值得尊敬,而更值得嘲笑。大莫格乌的畸形身体,令人害怕的独眼和满脸疤痕,加重了被嘲笑的形象。在不熟悉大莫格乌的人心目中,大奠格乌看上去不像个人,几分像鬼。勃劳德利用其他年轻男人具有的害怕的心理弱点,对他们大肆吹嘘,说他并不害怕严肃的大莫格乌,欣赏他们露出不敢轻信而又敬畏的神色。尽管他讲的故事是胡编的,却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全家族人对这位不能打猎的瘸腿老人的崇拜和敬畏,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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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使勃劳德更加警惕他的威力。
  他常常白日做梦般地盼望他当上首领的日子马上到来,也盼望古夫当他的莫格乌。古夫的年龄与他接近,是他密切交往的打猎伙伴。他正以自己当首领的迫切心情盼望古夫做自己的未来巫师,确信能连骗带哄地强使古夫执行自己的决定,但又不敢梦想能取代大萁格乌。
  勃劳德穿回树林返回山洞时,突然下定决心;今后决不让首领再怀疑他,再不让他的好梦在接近实现前遇到困难。他想,当我当上首领时,我将发布我的一系列的决定。她促使布仑反对我,甚至促使我自己的配偶奥茄反对我。丽我当上首领后,我再也不用怕布仑站在他的一边保护她。勃劳德回忆起以往许多起事件,都是因为她而促使他犯了错误,多次窃取他的荣誉,多次凭他想象中认为欺侮他,损害他的利益.他把这些情节细细回忆一遍,坚定了对她进行报复的思想。他将要等待。他自言自语地说,那一天很快会到来的,到时候会使她伤心地感到不该来到这个部落里生活的。
  勃劳德不是唯一责备年老瘸子的人,克莱伯就深深地责备他自己,由于他使艾拉失去当母亲的乳汁。这是直到现在,才产生这小小的转变·克莱伯才意识到,就由于他的过分关心,产生了如此灾难性的后果。他一点也不懂妇女的生理特点,对妇女的常识实在太贫乏,直到他的老年才接触到母亲和婴孩。他不知道_个妇女给孩子哺乳是相互受益的.面对妇女本身说来,受益可能比尽义务更重要。这种情况没有一个人曾告诉过他。也没有人想告诉他,以致铸成大错而无法挽救。
  他弄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可怕的灾难会给她遇上?是不是由于她的孩子是不幸运的?克莱伯寻求理由。在他愧疚的回忆中。开始怀疑他自己的动机。这是不是真正的关心,还是由于她无意中伤害他而他反过来要伤害她?他够不够资格无愧于他伟大的图腾?大莫格乌有没有降格地有意作出这种卑劣的报复行动?如果令他作为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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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最高圣人的榜样,可能他的人民都应得去死。克莱伯痛心疾首,对于他的种族必然要灭绝的判断、伊扎的死亡和造成艾拉的悲剧的内疚,使他陷入忧郁而沮丧的深渊。大莫格乌一生中最艰难的考验接近到达终点。
  艾拉并不责备克莱伯.她责备她自己。但当她看到别的妇女在给她的儿子哺乳而她自己不能时,心理上的打击使她无法忍受。奥茄、阿葛和伊卡都到她处来,告诉她,她们将为她给杜尔克哺乳,使她感激。但大多数情况是由尤芭把杜尔克抱到她们中的一个去,坐在她们火塘里,直到他吃饱奶再抱回来。为了她的失乳,艾拉失去了她儿子生命中~个重要的部分。她仍然为伊扎伤心,并自责由于她的过失造成这位妇女的死亡。克莱伯对她避得远远地,以致她无法接近他,也害怕尝试接近他。但当每天夜间,她和杜尔克一起睡觉时,她要感谢勃劳德。他的拒绝接受.意昧着她没有全部失去她的儿子。 .在晚秋的日子里,艾拉又拿起她的弹石带作为独自外出的借口。过去一年里,她很少打猎,她的弹石技术荒疏了,但是通过练习,她的准确性和速度又得到恢复。大部分日子她很早离开山洞而回来很晚,留下尤芭照顾杜尔克。唯一使她遗憾的是冬天即将迅速到来。艾拉对打猎的练习进行得很好,但是。她有一个问题需要克服。自从她成长为全面发育的妇女以来,不常出去打猎。当近来出去打猎奔跑或跳跃时,她的两个沉重的乳房使她每跑一步就上下迅速地跳动,使她烦恼。她看到男子们系上皮革的兜档布保护他们暴露易受损伤的器官时。就制作一根宽带,固定她胸部的乳房,系在背上,使她觉得舒适。她并不理睬当她用上时侧面投来诧异的目光。
  虽然,打猎增强她的体质,外出占据她的思想,但她仍然背上深为悲伤的重负。从尤芭看来,欢乐已离开克莱伯的火塘,‘她怀念她的母亲。克莱伯和艾拉都沉浸在永恒忧伤的气氛中。只有杜尔克,以他无知的婴孩方式,带来一丝艾拉所承认过的快乐。他甚至能偶尔使克菜伯在怠倦消沉中提起一点精神。 506
  艾拉清晨离开山洞。尤芭走出火塘到山洞的后部去寻找物品。奥茄刚才把杜尔克送回来。克莱伯眼睛不停地注视这个男孩。他吃得饱饱地十分满足,不太想睡觉。他爬向这位老人,并拉住克莱伯摇摇晃晃地把自己用站立不稳的小腿站起来。
  “你快要开始学走路啦。”
  克莱伯做着手势。“在这个冬天过去之前,你会在这个山洞内到处奔跑了,小家伙。”
  克莱伯触碰一下杜尔克滚圆的小肚子,想对刚才他所做的手势引起男孩的注意。杜尔克的嘴角翘起,发出一种声音,这种声音克莱伯只从火塘里另一个人的口中听到过。他在笑。克莱伯又触碰他一下,男孩弓起身子发出婴孩的咯咯笑声,然后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克莱伯把他扶起,仔细地观察孩子,好像过去从未见过一样。
  杜尔克的婴孩腿是像弓形般弯的,但是,没有像部落其他婴孩弯得那样厉害;虽然,两腿也是圆胖胖地。克莱伯看出杜尔克的骨骼较细较长。他想,当杜尔克长大后,他的腿也会变直,像艾拉一样,也将长得较高。他的头颈当出生时又瘦又细,以致不能把头支起来;现在好了,像艾拉的头颈一样。他的头不太像她,是吗?他的前额高,与艾拉一样。克莱伯把杜尔克的头转过去,看看他的侧面。是的。肯定有像她一样的前额。但是他的眉嵴和限腈,却像家族人。他的后脑,也更像家族人。
  艾拉说得对。他不是畸形,而是混合型,是她和家族人的混合。他在怀疑,这种方式是不是总在进行?是不是图腾的混合?可能生出一个女孩并不是由于男子图腾弱的缘故。生命是产生于男性和女性的图腾的混合吗?克莱伯摇摇头,他不知道。但这个问题引起这位老巫师的深入思考,在寒冷、孤独而漫长的冬天里,他常常想起杜尔克。他产生一种感觉,觉得杜尔克是一个重要人物。但恰恰为此,他总设法逃避杜尔克在他脑际出现。507
  “艾拉呀!我不像你,我不会打猎。天黑后叫我到哪儿去躲啊?”
  尤芭恳求说。“艾拉,我真害怕。
  这位年轻妇女露出一副恐惧的神色,希望艾拉陪她一起出去。尤芭年龄还不到8岁。她想到要她离开安全的山洞独自出去过日子而感到害怕。但是,因为她的图腾第一次在她身内打仗,出去躲一躲是必要的。她别无选择。
  艾拉安慰她说,“你记得有个小山洞吗?当年我生杜尔克时,我曾去隐藏过。往那边去,尤芭。那儿比呆在野外安全得多。我将在每天傍晚前去看你,并带给你一些食物。这只需几天工夫就过去了,尤芭。你要记住带一块毛皮去以便睡觉,也带一块炭火去可以生一堆火。那边附近有水。住在那儿会感到特别寂寞,尤其是在夜间,不过你不会有什么事的。你要想到,你现在是一个妇人了,你将很快要婚配,而且不会很久你会有一个你自己的婴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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