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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孤女1洞熊家族

_13 琼·M·奥尔(美)
  ·
  “勃劳德·”这位自尊心很强的老猎人说。“我还没有把话讲完。等我讲完后,你可要求发言。”
  让佐格讲完,勃劳德{”首领警告说,“如果你还不懂得在正式会议上如何检点你的举止,你可以离开这里!”
  勃劳德于是坐了下来,挣扎着控制自己。
  “弹石带不是重要的武器。我只在自己年纪太老弄不动梭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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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开始发展使用弹石带的技能。只有其他武器才真正是男子们的武器。我说应该允许她打猎,但只限于使用弹石带。让弹石带成为老男人和妇女使用的武器,或仅限于这一种武器。我现在发言完了。”
  布仑说:“佐格,你是知道的,像我所知一样,使用弹石带比木梭枪困难得多,有许多次我们狞猎失败,空手而回,由你为我们供应肉食。你不要为女孩的缘故而小看你自己。梭枪的使用没有什么难处,只需要有一条强壮的手臂就行了。”
  “不,还需要有强壮的腿和心脏,功能良好的肺,和很大的勇气。”
  佐格说。
  德路盖说:“当我独自一人外出,手头只有一根弹石带,又没有其他武器,躲过了一头猞猁的袭击之后,又面对另一头猞猁向我扑来,我真不知道要多大的勇气对付它才行,这恰恰是艾拉的遭遇。我赞成佐格的建议,可以允许她只使用弹石带打猎。神看来是不会反对的;她仍然会给我们带来好运。我们这次猛犸狩猎不是完成得很顺利吗?”
  布仑说:“我不能同意这就是我们最后作出的决定。我想不出理由可让她活下去,更谈不上允许她打猎了。这是家族的传统,你是知道的,佐格。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神能真正同意吗?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家族妇女从来不打猎。”
  佐格说:“是的,家族妇女从来不打猎,但是这个女孩能打猎。如果我不知道她能,或者我没有亲眼看见过她能,我可能甚至连想都不敢想。所有我要说的就是让她把早已在做的事继续做下去”
  布仑问:“大莫格乌想说些什么?”
  你还想指望他说些什么,她生活在他的火塘里,”
  勃劳德怀恨地突然插话。
  “勃劳德,”
  布仑大发雷霆。“你要指责和反对大莫格乌在部落大众面前说出他的感想和观点吗?他是不是大莫格乌,家族唯~的大莫格乌?你难道不相信他会说出什么是对的和正确的道理来吗?”
  大莫格乌开亩说:“不,布仑,勃劳德提出一个很好的观点。我 290
  对艾拉的感情是众所周知的,不能使人容易忘记。我非常疼爱她。即使我想尝试把私人感情放到一边去,但我还不敢确信我能不能做得到。自从昨天你回洞后,我就开始禁食和静坐沉思,布仑。昨夜,我发现我从来不知道的记忆途径,也许因为我过去从未想过。”
  “很久以前,远在我们家族形成之前,妇女帮助男人们狩猎。”
  说到这里,在听众间出现一阵不相信的喘息声。大莫格乌接着说。“这是确实的。我们将要举行一次宗教仪式,我会将你们的记忆带到那个时代。当时我们正在开始学习制造工具和武器,生下来就具有与现在相似而内容不同的记忆遗传,这些记忆就是妇女和男子们共同狩猎,供应食物。当时男人们不一定经常供应妇女们,妇女像一头母熊一样,依靠自己打猎供应她自己和孩子们。
  只是到了后来,男人们开始为供应妇女和她的孩子们而打猎。再以后妇女和孩子们就干脆呆在后面全由男人们供应了。当男人们开始照顾妇女和孩子们和当她们开始得到男人们的供应后,家族就起源了,并促进它的发展。因为在此以前,如果一个孩子的母亲因觅食而死亡,那么孩子也得饿死。后来人类停止了互相斗殴,学习互相合作,共同狩猎,情况就有了改变,也是家族的真正起源。在家族起源初期,有些妇女也仍然打猎,并允许她们与神对话。
  布仑,你说妇女狩猎是从来投有过的事。这句话说错了,家族妇女以前是狩猎的。当时神也同意她们狩猎,不过它们是不同的神,是远古时代的神,不是现在的图腾之神。它们是强大的神,但它们很久以前就隐退了。我不敢肯定,它们是否可以正确地称为家族之神。即使不能这样称呼,但是它们仍然应受到我们的尊敬和崇拜而不必害怕它们,因为它们不是恶神,而是强大而有益的神。”
  男人们惊呆了。他所讲的事是发生在如此遥远的古代,使他们很少能回忆起来。地们几乎完全忘却,听来全是新的。现在,由于他的叙述,激发一种令人敬畏的追忆,不止一个人开始颤抖起来。
  大莫格乌又说;“我猜想现在家族出生的妇女也许想去打猎,但是我敢确信她们不会打猎。这是因为年代太久了,妇女们改变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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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们有了改变一样。但艾拉与我们不同,外族人是不同的,比我想象的差异更大。我想让艾拉打猎不会对我们部落造成多大改变,也不会影响其他妇女。她打猎,她想要打猎,也使其他妇女像我们一样感到惊异。我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了。”
  布仑同:“还有谁要发言?”
  虽然布仑还没有拿定主意,但是已大致有了个底。提出太多新的概念,使他应接不暇。
  “古夫要求发言,布仑。”
  “古夫可以发言。”
  古夫说,“我仅是大莫格乌的一个助手,我不像大莫格乌懂的那么多,但是我想他忽略了某些方面,他的谈话中努力不谈他对艾拉的亲自感受。他集中在回忆,而不谈女孩本身。可能他害怕陷入用他的爱心说话而不用他的理智说话的错误,他没有提到她的图腾。”
  “你们想到没有?为什么强大的男性图腾选中这个女孩”他回答他自己提的问题,“除了乌萨斯外。穴狮是最强大的图腾。穴狮比猛犸更强大。它猎食猛犸,虽然仅限于幼小的和老年的猛犸。穴狮确要猎食猛犸,但穴狮也不猎食猛犸……”
  布仑给弄糊涂了,做着手势插话说:“古夫,你没有把话说清楚,一会儿说穴狮猎食猛犸,一会儿又说不猎食猛犸。”
  古夫说:“我说的是公穴狮不猎食猛犸,母穴狮猎食猛犸。当我们说到保护图腾时,常常忽略说明这是指公穴狮。公穴狮是保护图腾。但谁是猎手,最强大的食肉兽?最强大的猎手是母狮!是女性!是母狮把它的猎物带给它的配偶。公狮也能杀伤动物,但它的任务只是当母狮出去猎食时保护幼狮。
  公穴狮之神选中一个女孩作为它的图腾是足以使人惊异的,是吗?有没有人想过可能她的图腾不是公穴狮而是母穴狮?是母狮.猎手?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个女孩需要打猎了。为什么她得到图腾给她的信号?可能这就是母穴狮给她的信号。也可能就是母穴狮在她左腿上留下标记。这可以说明,如果说她具有这样一个图腾是属于少有的例外情况,那么她能打猎就不足为怪的了。不知道这样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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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是不是准确?但是你们必须承认这样解释是合情合理的。不论她的图腾是公穴狮或母穴狮,她受到图腾的指示而去打猎,我们能阻止它吗?我们能否定她强大的图腾吗?我们敢违反她图腾的意愿处死她吗?我的话说完了。”
  布仑的头在旋转发晕。一个一个新概念向他袭来得太快了。他需要时间思考,清理一下思路。母狮当然是猎手,但是又有谁听见过雌性的图腾?所有的神灵,所有保护神的精英都是雄性的,是不是?只有长时间来与神打交道的人才会说出打猎女孩的图腾是属于会猎食的母穴狮的图腾,古夫够格吗?布仑现在希望不要因古夫的推断而引向违背强大图腾的意愿。
  妇女狩猎是如此特别的全新的概念和如此地发人深思,使一部分男人中间发生争吵,推动他们从满足现状、保守和定型的世界观向前迈进一小步。每个人根据自己关心的事实和想象,说出他自己的观点。布仑必须把它们综合起来。这些概念太丰富了。他感到自己有责任考虑每一方面的意见,然后做出判断。他希望有时间再仔细地思考一下。但是做出决定的时间又不能拖延太久。
  于是布仑说:“谁还有意见?”
  勃劳德要求发言,布仑。”
  “勃劳德可以发言。”
  “所有这些观点都是饶有兴趣的,并能给我们在寒冷的冬天里细细去思考。但是家族的传统是一清二楚的,不论出生在外族与否,这个女孩现在属于家族的一员,家族的女人不允许打猎.她们甚至不允许摸一下武器或摸一下用于制造武器的任何工具。我们全都知道怎么惩罚。她必须去死。如果说很久以前妇女们一度打过猎,那与现在没有什么关系。一头母熊猎食或一头母狮猎食并不说明一个妇女就可允许打猎,我们既不是熊,又不是狮子。如果说她有强大的图腾,或说她给部落带来好运,那与她应得的处分毫无关系。如果说她用弹石带打得很好,或甚至说她救过我配偶儿子的生命,我当然为此表示感谢——我敢保证我在回洞途上曾说过多次,每个人都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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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但是也不能改变家族的传统和规矩。家族的传统是毫无通融余地的。一个妇女使用了武器就必须去死,我们无权改变,这是家族的族规。
  这次整个会议是浪费时间。你不可能做出其他决定,布仑。我的话完了。”
  多夫接着说:“勃劳德的话很有道理,我们这里无权改变家族的传统。一次破例将引至下一次破例,很快我们将无所依据。惩罚是死罪,女孩必须去死。”
  当下出现两个人意见一致,布仑不立即做出反应。他想,勃劳德的话是对的。我还能做出什么其他的决定吗?她救了布拉克的生命,但是她是使用武器救的。布仑不再坚持那天艾拉射杀鬣狗的当时所想采取的决定了。
  “我想在作出决定之前把你们的意见都考虑进去。但是现在我希望你们每人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男人们都围着火堆坐成一个圆圈。他们每人都握着拳头放在自己的胸前。表态时。将拳头上下移动表示肯定——女孩必须去死;将拳头横向移动时表示否定——女孩可以赦免。
  “格洛德,”
  布仑叫喊他的二把手,“你是不是想女孩艾拉应当去死?”
  格洛德犹豫了,他同情首领的两可抉择。他当了多年布仑的副手,几乎看一眼布仑的脸色就能读出他的思想。他多年来逐渐加深对布仑的尊敬。现在,他看出局面很难改变,他把他的拳头移向上,又移下来。
  格洛德做完动作后,问道:“其他人作出什么选择,布仑?”
  “格洛德说‘是’,德路盖呢?”
  布仑问。转向这位工具制造者。
  德路盖毫不犹豫地把他的拳头放在胸前横向来回移动。 ’
  “德路盖说‘不’,克罗格。你呢?”
  克罗格看看布仑,然后看看大莫格乌,最后看了看勃劳德。他把拳头移动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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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罗格说‘是’,这个女孩必须去死。”
  布仑作了确定,“占夫呢?”
  ’
  这位年轻助手立即动作,将拳头横向胸前移动一下。
  “古夫的意见是‘不’,勃劳德呢?”
  “勃劳德不等布仑喊他的名字立即将拳头移上去。布仑也同样快地转向他,他知道勃劳德的回答。
  “是,佐格呢?”
  这位老的弹石带大师昂然正坐,把他的拳头横向沿胸前来回移动,显出他强调这是毫无疑问的。
  “佐格想女孩不应该去死,你是怎么想的。多夫?”
  这另一老人把拳头向上一移,没等他放下来,所有眼睛都转向大莫格乌。
  “多夫说‘是’,大莫格乌,你的意见呢?”
  布仑问。他能猜到其他人如何表态,但对于这位老巫师的态度他捉摸不透。
  克莱伯感到极度痛苦。他知道家族的传统,他为艾拉所犯的罪责备他自己,因为他给她太多的自由。他为疼爱她而感到内疚,害怕将使他说出的话理由不充分而站不住脚,害怕对全部落负有责任的他犯有私心而考虑他自己,他开始想把拳头向上举起,因为根据他的逻辑判断,她必须去死。但是没等到他的拳头举起来又猛地移向侧边,好像有人抓住他的拳头拉向一边似的。他知道不能自己给她定罪,然而当决定做出后,必须由他遵照执行。他别无选择。定罪的选择出于布仑,只有布仑一人。
  首领宣布:“意见各半相等。这个决定只能由我作出,而不能是其他人。我只想知道你们每人的看法如何。我需要一些时间去想一想今天各人说的话。大莫格乌说,今夜我们有一个宗教仪式。这很好。我将要借助神的帮助。我们大家需要它的保护。明天早展,你们将知道我的决定。她那时也将知道。现在回去为宗教仪式做准备吧!”
  当人们离开后,布仑一个人独自留在火堆旁。天空翻滚着黑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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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压的云团,被一阵狂风吹过去。云团经过的地方,间歇地落下一阵阵夹带冰雹的暴雨。但是,布仑对这阵雨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正像对散置在火堆上即将熄灭的炭火一样无动于衷。天色接近乌黑。他最后立起身来,以沉重的脚步慢慢地踱回山洞。他看见艾拉仍然坐着像他早晨出门时看到的一样。他对他自己说,她正在预测最坏的结局,她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指望呢?16
  清晨,部落在山洞外集合。东方一阵寒风吹来,预兆暴风雪唧将来。临,但天空依然晴朗。早晨的太阳刚升过山脊,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与部落忧郁的气氛,形成强烈的对照。部落人都避免与别人的目光接触,无精打采地把手臂垂下,不再交谈。他们拖着脚步走到各自的位置上.却聆听那个对他们说来不再陌生的外来女孩命运的宣告。
  尤芭感觉到她母亲在发抖,她母亲的双手因痛心而紧紧地握着拳。孩子知道这不是由于冷风吹袭才使她母亲颤抖得这样厉害。克莱伯站在洞口。这位严肃的巫师看上去从来投有这样地令人生畏,他板着那张残缺的脸,凝滞得像凿成的花岗岩雕像。他的独只眼睛混浊得像石头。看到布仑对他发出的信号,他一瘸一拐地进入洞中,脚步是如此缓慢、沉重,像背上无法忍受的荷重。他步入他的火塘,看看坐在毛皮睡具上的女孩,然后以极大的意志力,走近她的身边。
  “艾拉。艾拉,”
  他轻轻地说。女孩抬头一看……时间到了,你现在应该出来。”
  她的目光呆滞,像毫无知觉似的。“你现在应该出来,艾拉,布仑在等着你。”
  克莱伯又重复一遍。
  艾拉点点头,站起身来。她坐了很久,以致双腿僵硬,有点不听使唤。她神不守舍而默默无言地走在老人后面,低头看着地上仍然能分辨出的过往人们践踏尘土留下的痕迹——一个个脚跟压痕、脚趾印迹、双脚穿着宽松的皮革套踏在地上模糊的轮廓线、克莱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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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杖的圆形压痕和他的跛腿拖着走的沟迹。她看到布仑的包着沾有尘土皮套的双脚,停了下来,并一下子蹲倒在地。当布仑轻轻地敲她的肩膀时,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朝向部落首领的脸。
  场面的冲击使她头脑清醒过来,心里产生一种莫名的害怕。首领的一张熟悉的脸——低削的前额、浓厚的眉、大而如鹰嘴的鼻子以及花白的胡髭一副往日自尊、严厉和看上去令人生畏的脸色现在不见了,代之以诚恳的同情和悯怜而悲戚的目光。
  “艾拉,”
  他大声地说,然后,继续用一种定式的手势表达,这种手势语言只在极严重的场合F才使用。“家族的女孩。这个传统是古老的。我们生活在它的下面,代代相传,年代之久几乎与家族存在的历史相同。你不是我们这里出生的,但是你是我们中的一分子,你的生与死遵循同一个习俗。当我们走向北方狩猎猛犸时,你被见到使用弹石带,而且你在这以前一直使用弹石带打猎。家族的女性不允许使用武器,这是我们古老传统之一。对这一事件的惩罚也是传统的一部分。这是我们家族的族规,是决不允许改变的。”
  布仑略探身向前,看一下惶恐的女孩的眼睛。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使用弹石带,艾拉,虽然我仍然不了解你以什么动机第一次拿起弹石带的。’如果没有你的话,布拉克不能活到今天。”
  他改正了说话的语气,用最定式的手势,使每个人都能看到。他说:“这个部落的首领感谢这位女孩。因为她救了我配偶的儿子的配偶的儿子的生命。”
  下面部落观众中有人相互交换一下目光。一个男子在公开场合下如此地谦逊是少见的;更少见的是一位部落首领。公开地对一名微不足道的女孩表示感谢。
  但是家族传统毫无通融余地,”
  他继续说。他向大奠格乌投去一个信号。这位巫师随即进入洞内。“我没有什么选择余地,艾拉,大莫格乌现在进去搬弄骨头,并大声说出不可宣称只有莫格乌才知道的一些名字。当他办完后,你将死去。艾拉,家族的女儿。你被诅咒,你已被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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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拉觉得血液从她脸上滴流下去。伊扎尖声喊叫,并转为持续的高声号啕,痛哭她失去的孩子。这种声音被布仑举起他的手后突然停止。
  “我还没有说完,”
  他作着手势。于是人群中一片寂静,迅速投过一些盼望的惊异目光。布仑还要说些什么话?
  “家族的传统是明确的。我作为一个首领,只能遵循习俗。一个女人使用了武器必须咒死。但习俗没有说执行时间多长。艾拉,你被咒死整个一个月亮。如果,由于神的仁慈,当月亮变化一个周期,变到像今天一样月相时,你如能从另一个世界回来,那么,你就能复活,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人群中引起骚动。这是意料不到的。
  “这是正确的,”
  佐格做着手势说,“从来没有听说过诅咒必须是永久的。”
  “那又有什么区别呢?怎么一个人死了这么久,还能活回来?可能的话,只要几天就可以了,怎么还要整整一个月亮?”
  德路盖问。
  “如果诅咒只维持几天,我不敢说是否满足惩罚的要求。”
  古夫说,“有些莫格乌认为,如果诅咒的时间过短,鬼魂不会到另一_世界中去,鬼魂将游荡在住处的周围,等候一旦时间过去,只要它的体力还能行动,就又回来。如果鬼魂停留在附近不去,恶鬼将随之停留在附近。这是一次有限制的咒死。但时间太长,将同永久诅咒没有什么区别。这样满足习俗对惩罚的要求。”
  “为什么不干脆把她咒死就完了?”
  勃劳德怒气冲冲地作着手势。“家族传统中对她的罪名从来没有什么暂时性咒死的。她已被处死,咒死是她生命的结束。”
  “你想这样咒法不能把艾拉真的咒死吗,勃劳德?你想她还能活着回来吗?”
  古夫问。
  “我没有想得这么多。我只想知道布仑为什么不只将她咒死就完事。他难道不能把决定说得更简单些吗?”
  勃劳德对古夫的提问有点惊慌失措。这个提问也是其他人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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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怀疑的问题,现在公开地提了出来。是不是布仑提出暂时性咒死是给她一个不管多么小的机会使她可能从死亡中回来吗?
  布仑对他的两可决断搏斗了一整夜。艾拉救了婴孩的生命,要为此而死是不公正的。他喜欢这个婴孩,诚心实意地感激她。但是有着比他私人感情更重要的原则问题——家族的传统要求处死她。还有其他的习俗可以一并考虑:报答的习俗,就是救一命还报救一命的习俗。她带有布拉克一部分魂魄,应得布拉克所欠她等值的生命债。
  直到黎明前,天空泛出微弱的鱼白色时,才使他最后想出一条途径。一些坚强的灵魂在暂时性咒死后仍能回来。这是一个遥远的机会,几乎等于没有机会,仅给她一线希望。为了报答救孩子的命,他给了她他所能做到的缝隙般的机会。这样报答是不够的,但是他能做到的就是这些了。这毕竟聊胜于无。
  忽然,场地降临死一般的沉寂。大莫格乌站在洞口,他看上去仿佛已死了似的——老态龙钟,脸也拉长了。这里再也用不着他作出信号。他该做的已做完。大莫格乌完成了他执行咒死的任务。艾拉已经死亡。
  伊扎的号啕撕破了空气。然后奥茄也大号,接着爱菠拉,所有的妇女都同情她而大声号哭。艾拉看到她所热爱的妇女为过度的忧伤所磨折,走过去安慰她。但正当她伸出手臂弯向她唯一能记忆的母亲时,伊扎转过她的背走开去,避开她的拥抱,好像伊扎并没有看见她。女孩感到迷惘不解。她看看爱菠拉,想对她提出问题;爱菠拉对着她视而不见。她走向阿葛,然后奥芙拉。没有一人看见她。当她走近时,她们都转身离开或闪向一侧。样子并非像故意地让她通过,但当她走近前去时,她们就像已有打算似的离去。她跑向奥茄。
  “这是我。我是艾拉。我正站在你的面前。你看见我吗?一她作着手势。
  奥茄的眼睛好像蒙上薄翳。她转身过去,走开了,一点没有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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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也不作出认识的表示,正像没有看见艾拉似的。
  艾拉看见克莱伯走向伊扎。她跑到他的面前。
  “克莱伯。我是艾拉。我在这儿。”
  她因极度痛苦激动地作着手势。老巫师继续走去,转向绕过倒在他脚边的女孩,正像躲过路上一块无生命的石头一样。“克莱伯。”
  她号哭了。“为什么你看不见我?”
  她立起身来走向伊扎。
  一
  “母亲f母一母亲。看我一眼吧!看看我。”
  她站在妇女的眼前作着手势。伊扎又发出高声号啕。她挥动手臂,锤打自己的胸部。.
  “我的孩子。我的艾拉。我的女儿是死了。她离开了。我可怜、可怜的艾拉。她不再活了。”
  ·
  艾拉看到尤芭抱着她母亲的腿在恐惧和迷惑中。她跪在小女孩的面前。
  “你看看我,看见吗,尤芭?我在你面前。”
  艾拉看见孩子眼睛里认出来了,但随即爱菠拉扑下来,把小女孩抱走。
  “我要艾拉,”
  尤芭作着手势,挣扎着要下来。
  “艾拉死了,尤芭。她离开这里了。这不是艾拉,这是鬼魂。它必须找到路到另一个世界去。你如与它谈话,鬼魂将把你带走。你如看见它,会给你带来恶运。千万别看见它。你不要得到恶运,是不是,尤芭?”
  艾拉不觉瘫痪在地,她确实不知道咒死的真实意义,虽然她曾想像过咒死的骇入场面,但现实却远为恶劣。
  艾拉巳不存在于部落内,不再有假冒的艾拉,也不再会对艾拉施加作用或恐吓,因为她并不存在。现在的她是鬼魂,尽管看得见,她的外貌与活的艾拉一模一样,但真正的艾拉已经死了。死亡是家族人员状态的变化,是走向另一个世界去的过程。生命力是一种看不见精神要素——灵魂。一个人可能在一个瞬间活着,而在另一瞬间死去,没有显著的外表变化,它也能照常行动和呼吸,但代表他生命力的灵魂早已离开。事实的本质是真正的艾拉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内,已被迫迁向另一个世界。至于现在留卞的躯体不论是冷的、不会动的或温暖的、仍活着的都是无关紧要的。
  300
  只要下一步就可以使人相信生命的要素——灵魂——已被驱走。如果她的躯体自己还不知道的话,很快也就能知道。没有一个人真正相信她(的灵魂)还会回来,即使布仑也不相信。她的躯体,没有灵魂的空壳,不能继续生活下去,除非她的灵魂回来。没有灵魂的空壳不能吃、不能喝,很快就垮台。如果这种概念被她自己牢固地接受,或如果和她亲近的人不承认她的存在,她就不再存在,没有理由去吃、喝或活下去。
  但是,如果鬼魂没有远走,仍停留在山洞附近,激活她的躯体,则各种驱除灵魂的恶鬼也飘荡在附近。它们要伤害仍然活着的人,要把另一个活人的灵魂一起带走。部落人知道常常有人被咒死后。他的配偶或另一个他所爱的人也一起死亡。因此部落人不关心鬼魂带走艾拉的躯体,或把不会动的躯体留下,而是希望鬼魂离开,尽快地离去。
  艾拉看到她周围熟悉的人,他们都避开她,开始做他们的日常工作,不过情绪紧张。克莱伯和伊扎进入洞内。艾拉起身并跟着他们,没有人阻止她,但尤芭被看管起来,防止和她接近。部落里所有的孩子们都被额外地保护起来。但是看不出有人去赶走她。伊扎搜集所有艾拉的东西,包括她的卧具毛皮和垫在凹坑内的干草,从地上挖出,带到山洞外面。克莱伯跟着去。俯身从火堆拿出。·根燃烧的木头。妇女把东西堆放在艾拉过去未留意的火堆旧址旁边,匆忙地回进洞内。克莱伯点着了火,对熊熊烧起的火焰作无声的祷告。这些祷词大部分艾拉不熟悉。
  随着沮丧的不断增长,艾拉看见克莱伯开始把她的其他东西也陆续丢入红热的火舌中。这里没有为她举行葬礼;这部分是由于惩罚,部分是诅咒。所有她的东西全部毁掉,不存留一点东西指望她再回来。她看到她的掘棒被火吞没,然后她的采集筐、干草垫、披身及衣着都被付之‘炬。她看到克莱伯拿她的毛皮披身时,两手发抖。他把它放在胸部一会儿,然后投入火中。艾拉的两眼热泪盈眶。
  “克莱伯,我热爱你,”
  她作着手势。他好像看不见。引起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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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般的恐怖感的是看到他拿起她的水獭皮医药袋。这是在参加这次招致恶运的猛犸狩猎前伊扎特地为她做的,也被投入冒烟的火焰中去。
  “不。克莱伯,不。不要把我的医药袋烧掉。”
  她请求。可是晚了,它早已被烧成灰烬。
  艾拉不能再呆下去了。她盲目地奔向山坡,进入树林中,对她痛心的遭遇和孑然一身啜泣不休。她不知道往哪里走,也不关心到何处去。一路上,伸出的树枝挡住她的路,但是她迳直闯过去,在她的手臂和大腿上划出许多伤口。她涉过寒冷的冰水,并不注意她的脚浸泡在冷水里,感到麻木,直到她在木段上绊了一跌,摔倒在地上。她躺在寒冷的湿土上,盼望死亡赶快来到,好解除她的忧患和痛苦。她一无所有。没有家庭,没有部落,没有理由活下去。她已死了。他们都说她已死了。
  女孩正在接近达到她要求的愿望。她将失去她个人世界的一切忧患和恐惧。她自从猎猛犸回来后,已两天多没有吃喝。她没有穿温暖的披身,她的脚冷得发痛。她衰弱而且脱水。但是,在她的身体内部蕴藏着比死亡的愿望更强大的因素,正是这同一因素过去曾促使她,一个5岁的女孩,在地震大灾难中失去母爱、家庭和安全的条件下顽强地活下去。一种执拗的求生存愿望,一种不屈不挠的延续生命的本能不会使她放弃生活,只要她仍在呼吸,她的生命仍将持续下去。
  她停留一F使她得到休息,感到刮破的伤口在流血。她寒冷得发抖。于是她坐了起来。她的脸上沾上湿的树叶。她舐舐嘴唇,她的舌头碰到水分,觉得口渴难忍。她回想不起在她的生活中有没有遇到过同样口渴的时候。附近的流水声把她带到水边。她低下头去长时间尽情地咕嘟咕嘟把水喝个够,感到满足,继续前进,但她因寒冷发抖得厉害以致牙齿打战。她两脚冰冷、疼痛以致步履艰难。她感到头昏眼花和惊惶失措。她的活动使她身体稍暖一点,对她正在降低的体温产生点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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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现在走到什么地方,她思想中没有目的地,但是她的脚却使她循着一条她走过多遍的路走去,这条路径因多次重复铭刻在她脑海里。时间对她毫无意义,她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她沿着陡峭山壁向上攀登,越过多雾的瀑布,来到她意识中熟悉的地方。她走出稀疏针叶树与低矮白桦和柳的混交林后,发现自己到了高山上与外隔绝的草地上。
  她想不起来自从上次来到此地后已有多长时间没来了。她自从开始打猎以来,除了练习两颗石子弹石技术以外,很少来到这里。这是她练习的地方,而不是打猎的地方。那一次的整个夏天里,她是不是都在这儿?她有点想不大起来。她推开浓密交叉而已落叶的灌木树枝,进入她的小山洞内。
  山洞似乎比她想像的要小得多。“里面有一块旧的睡觉用毛皮,”
  她自言自语说,她回想起很久以前她把它带上来的情景。有几只地松鼠在毛皮里作窝,但当她将它带到洞外并抖开时,发现并没有损坏太严重——因时间长了,有点发硬,但洞内干燥所以保存良好。她拿来围在身上,感谢它给她带来温暖。她又进入洞内。
  这里有一块皮革。这是一件旧斗篷,她曾带到山洞来,塞以干草,准备作为一个坐垫。她想,我不知道那把石刀是否仍在这里。木架已经坍塌。但有的话,应在这里附近。这就是。艾拉从土中扒出燧石刀片,把土刷掉,开始割开旧的皮革斗篷。她脱去潮湿的脚盖,将斗篷割出的圆形皮块的周沿开几个小孔,用皮带穿过,作为干燥的脚盖,包住她的双脚,并在脚盖内塞以从斗篷下取出的保温蒿草。她把湿的脚盖晾开,使其干燥,然后开始取出其他储藏品。
  她想,我需要火。干草可作为良好的引火物。她把干草铲在一起,堆在石壁旁边。木架是干燥的,我可把它削为薄片,用于点火,并用它作为钻木取火的底盘。我需要一根术棒对着底盘旋转。这是我的桦皮饮水杯。我也可用它点火。不,我要将它留下,仍用于盛水。她想,筐给小动物咬坏了。看看筐的内部。这是什么?我的旧弹石带!我不知道它会留在这儿,我正想另外做一个!她拿起弹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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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这太小了,还被鼠类咬过。我需要再做一个新的。她停止下来,看着她手里拿的一长条皮革。
  我已被诅咒。就因为这根弹石带,才使我受到诅咒。我已死去。我怎么能想到火和弹石带呢?我已死。但是我自己没有感到死——我只感到冷和饿。一个死人能感觉到冷和饿吗?死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是不是我的灵魂已在另一世界?我甚至不知道我的灵魂是怎样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灵魂。克莱伯说没有人能见到灵魂,只有他能与灵魂谈话,但是为什么克莱伯又看不见我?为什么任何人都看不见我?我必然是已经死了。然而为什么我想到火和弹石带?因为我饿了!
  我能不能用弹石带去猎取一些吃的呢?为什么不能?我早已受到诅咒,他们还能对我怎么样?但是,这个弹石带不好用了;我用什么来做一个新的呢?用斗篷?不,它太硬,它搁置在这里太久了。我需用柔软的皮革。她向山洞内四周寻找。我如果没有一个可用的弹石带,就不能杀死任何猎物获得皮革做一个新的弹石带。从哪里可找到柔软的皮革呢?她绞尽脑汁,想不出办法。她坐在地上,因失望而感到伤心。
  她低头看到她的手搁在膝上,忽然注意她的双手搁置在什么上啦?我的披身!我的披身是柔韧的。我能从它割出一块来。她的眼睛发亮,充满希望地再环视洞内四周。这里有一根旧的掘棒;我记不起来在这里留有一根,还有几个盘子。对了,我曾带了几片贝壳上来。我饿极了,我希望这里附近有什么东西可吃的。等一等。有了!今年我投有来这里采集栗子,可能外面遍地都有栗子。
  她现在连自己也还没有意识到,这个艾拉己开始重新生活下去了。她采集栗子,带到山洞内,贪婪地吃下去。她的胃因为缺少食物,业已缩小。她吃到她的胃撑足为止。然后,她脱去旧毛皮和她的披身,从披身上割取一条皮革,用作弹石带。这条皮革虽然中间没有膨大部分的袋以装入石早,但她想能很好地使用。 她过去从未为寻找食物打过猎。兔子跑得很快,但也不算太快, 304
  她击中了。她记得曾经看见过那边有一个躲藏河狸的水堰。于是她走了过去,正当一头河狸要潜入水中,又被她击中。在回来途中,她看见小溪还有一块小的灰白色、外面白垩质的圆石。这是燧石。我知道这是燧石。她拾起这块结核,也一起带回。她将兔子和河狸带进山洞,又出去采集木材和寻觅一块锤石。
  她想,我还需要一根取火棒。它必须规矩而且干燥。这根木棒太潮湿一点。她注意到她的旧掘棒。这根棒能行,她对自己说。由她自己一人钻木取火。有点困难}她通常与另一个妇女轮流将取火棒作下压的旋转动作,保持棒的往复旋转。现在,经过她一个人的集中用力,终于将钻火木台上郁积的火星转移到干引火物堆上。她小心地用嘴吹入空气,得到的是小的舐舌似的火焰。她一块一块地加入干燥的引火柴,然后是旧木架的大块木材。当火焰稳定燃烧后,她又放上采集来的较大的木材,于是愉快的火堆温暖了小小的山洞。
  她想,我需要制作一个烤煮食物的架。她把剥皮后的兔肉用炙叉串着放在火上烤,并把河狸尾巴挂在上面,烤出脂肪滴在瘦兔肉上。我需要一根新的掘棒和一个采集筐。克莱伯烧了我的采集筐。他烧了我每一件东西,即使我的水獭皮医药袋也没能幸免。他为什么要烧我的医药袋啊?”
  热泪开始盈满了她的眼眶,顺着面颊流下。伊扎说我死了。我求她看看我,但她只说我死了。她为什么看不见我?我正站在那儿,站在她的面前。女孩哭了一阵,然后坐正了,用手擦去眼泪。她在想,我要做一根新的掘棒,但是我必须首先制作一把石斧。
  当兔肉正在炙烤时,她按照德路盖教她的制作方法敲打出一把石斧,用它砍下一根嫩枝,削成一根掘棒。然后,她去采集更多的木料,堆在洞内。她等不及免肉完全烤熟——烤肉的香味使她流出口水和空腹咕嘈作响。当她把肉取来咬第一口时,她确信从来没有尝到过如此美昧的食物。
  当她吃完后,夜幕降临。艾拉欣喜地朝向火堆。她添好燃料,以保证明天早晨以前不会熄灭,躺下裹以1日的毛皮,但不能入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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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着跳跃着的火焰,在她的脑际映出一幕幕一天来充满悲怆事件的情景,使她痛苦,不觉眼泪又夺眶而出。她有点害怕,更甚的是她感到孤独。自从伊扎发现她以来,她从未一人单独过夜。最后,过度的疲乏使她闭上眼睛,但恶梦一直扰乱她的睡眠。她呼唤伊扎,用另一种几乎完全忘却的语言呼唤另一个妇女。但是,没有一个人会过来安慰这个处于绝望、痛苦和孤独境遇中的女孩。
  艾拉到了白天总是很忙碌,她必须做许多事以保证她的生存。她已不再像她5岁时那样一个毫无经验、没有知识的女孩了。在部落生活的几年里,她必须努力工作,但是,她又从中学到许多知识和技能。现在,她编制了一个不漏水的篮,用来装烹饪用水;为自己编制一个新的采集筐。她鞣制她猎到的动物的皮,将兔毛皮衬在她的脚盖内f制作护膝,用带系住;制作手套,式样类似脚盖——圆形的片,像袋般系在腕部,在手掌处开有缝,以伸出拇指。她用燧石制作工具,采集干草,垫在床上,使睡时更柔软。
  草场的牧草也供应食物。牧草顶上结着沉甸甸的种子和谷物。附近不远有栗子、高灌木的酸果蔓果实、熊果、硬而小的苹果、含淀粉的马铃薯般的根和食用蕨类。她为找到乳巢莱而感到喜悦。这是一种无毒的植物品种。它的绿色荚果内有一排小圆豆。她又采集干苋菜的细小坚硬种子,可磨细后加到谷物中煮成粥。她的周围环境供应她各种需要。
  她到达后不久,决定要为她准备新的毛皮披身。冬天到来后,虽然没有出现风暴天气,但很寒冷,知道大雪不需太久即将到来。她首先想到猞猁毛皮,猞猁对她具有特殊的意义。但是,它的肉是不能吃的,至少不合她的口味。食物对她说来像毛皮一样重要。她能打猎,供应急需的食物并不困难,但是她必须储备,因为下雪后会把她封住在山洞内。获得食物是她要出去打猎的理由。
  她不器去猎杀一头温和而腼腆的鹿。长期以来,鹿群分享了她的隐避所。她没有把握确定,鹿能不能用弹石带射杀.当她看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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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群鹿在高山牧场出现时,感到惊奇。她决心利用这个机会,在它们移往低海拔地带前打一次猎。她用力在近距离射倒一头雌鹿,然后用木棍猛击毙命。
  它的毛皮是厚而柔软——大自然为这种动物抵御寒冬之用——炖鹿肉是一顿受人欢迎的晚餐。新鲜鹿肉的气味引来一头坏脾气的狼獾。一颗飞速的石子击毙了它,又使她想起第一头被她射杀的野兽就是狼獾,当时它曾偷吃部落的肉。她告诉过奥茄,狼獾很有用。狼獾的毛皮冬天呵气不结霜;它的毛皮可制作最好的兜帽。她想,现在,我正要用它的毛皮制作一个兜帽。她把杀死的食腐兽拖进洞内。
  她沿烘干肉架的周围生起火堆,构成一个圆圈,驱除其他食腐兽伺机偷肉,并加速肉的干燥。她也喜欢吃带有烟味的肉。在山洞后部。她掘了一个坑,太浅,因为山上小裂缝的背部土层不是很厚。她在坑内村以小溪边拾来的卵石,做成一个地窖。把肉藏在窖内,上面压几块大石。
  她在烘干鹿肉时,顺便鞣制出一块新的鹿皮,这块新鹿皮也带有烟气,但很温暖.连同一张旧毛皮,铺在她的床上,使她睡上去很舒适。鹿还提供一个贮水袋,这是它的胃,经清洗后可贮水,不漏水。鹿又提供肌腱,用作绳索。提供脂肪,这来自它尾巴上的肿块,是鹿储存供冬季消耗用的。她烘制肉干时,每天担心大雪降临。她睡在洞外火堆圈的里面,以便夜间随时给火堆添柴。当肉干窖藏后,她感到更为安全而如释重负。
  几天来,天空黑云密布,遮住月亮。她关心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确切地记住布仑的话:“如果,由于神的仁慈,当月亮变化一个周期,变到像今天一样月相时,你能从另一个世界回来,那么,你就能复活,‘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她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在“另一个世界”但她更希望重于一切的。是她能够回去。她不敢自信,她能不能到时回去。她也不知道,当她回去后,他们能不能接受她。但布仑说:“能”她要执守首领的话。现在,乌云遮住了月亮,她怎么知道何时该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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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记得很久前,克莱伯教她如何在木棒上刻凹痕。她猜想,在火塘的一角堆有许多带凹痕的棒——禁止火塘内其他人过问——是克莱伯记载重大事件时间的符木。有一次,她出于好奇心,决心学他的做法,观察月亮的变化周期,每夜刻一凹痕,看看完成一个变化周期有多少个刻痕,倒是一件有趣的事。不料这事给克莱伯发现了,被他严厉地责骂了一顿。这次责骂加强了她对此事的记忆。但克莱伯警告她下次不准再犯。现在,她整天为不能计算日子而发愁,使她不知道哪一天能允许她回到山洞去。她决定每天晚上在一根木棒上刻一道凹痕。不论她如何控制自己,每当刻木棒时,总是沮流不止。
  她经常饮泣。一些小事勾起她对爱和温暖的回忆。当她走出山洞时,一只兔子从旁边草丛跳出,窜过小道,就使她想起陪着克莱伯拖沓地在野外散步的情景。她爱他崎岖不平、独眼、多疤痕的老人的脸。想到这里,不禁眼泪又流出了。她见到为伊扎采集过的植物,回忆起这位妇女如何为她解释每种植物的药用价值,使她抽噎不止。更想起克莱伯烧掉她的医药袋,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到了夜间,更使她难堪。
  她几年来习惯于白天独自一人去野外逛游、采集植物或打猎。但她夜间从没有离开过人们。独自一人孤单单地坐在小山洞内,眼看着火堆的火焰在跳舞,火光照在洞内石壁上,她哭喊着她亲爱的同伴。有几次她特别怀念尤芭胜于任何别人。她常常把她自己的毛皮抱在胸前,像抱婴孩摇啊摇的,口里哼着声音,似乎把尤芭搂在怀里。她目前的环境已能供应她生理上需要,但满足不了精神上的空虚。
  夜间,静悄悄地下了一场初雪。艾拉早晨走出山洞,精神为之振奋。洞外熟悉的如画景色一夜间变为一片洁白。周围的轮廓变得模糊起来,出现一个充满古怪形状和神奇植物的神话梦境般世界。灌木丛顶上盖着柔软的白雪,针叶树穿上白色华丽的新长袍,裸露的树枝也披上耀目的外衣,使枝条在湛蓝天空的陪衬下显得格外婀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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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姿。艾拉看看她的脚印,踩坏了闪耀着白色的,光滑无瑕的雪层, 然后又向白雪做成的地毯跑去。她来回交叉踩出复杂的图形,在奔 跑中打乱了原先的打算。她开始追踪一头小动物的足迹,过后又改 变主意,攀缘露头岩石的狭窄突出部分。这里的雪已被风吹扫干净。
  在她身后的山脉有一系列雄伟的山峰。山峰上的皑皑白雪和冰 冠,陪衬着蓝天,在太阳照耀下像一颗巨大而闪闪发光的宝石。展 现在她面前的远景是降雪后山下的风光。夹在两座盖雪的高山之间 裂缝处,可看见蓝色的海,正波涛汹涌地卷起白色的泡沫。但东边 的大草原依旧裸露,没有下雪。艾拉看到在她山下的山腰处有几个 细小的人影在白色的广阔地区急速奔跑。部落的山洞附近也下了雪。 有一个人影似乎很慢地一瘸一拐地走着。忽然间,一阵风吹来,雪 景中出现了幻象,于是她又从突出的山岩上爬下来。
  第二次降雪没有出现幻象。气温急遽下降。每次她离开山洞时.强风像挟带尖针般吹在她的脸上。天气十分寒冷。暴风雪刮了4天,落下的雪堆得很高,靠着山壁,几乎堵住山洞的洞口。她用手和所猎的鹿的髋骨开道,在雪堆里开出一条巷道,通向洞外。她花了一整天采集木材。为了烘干鹿肉,耗尽了附近倒下的树木。她在深雪中踉跄地行走,累得精疲力尽。她确信备有的食物已够,足敷吃到离开的日子,但是没有用同样的注意力储足木材,不知道现储的木材究竟够不够。如果雪再落下去,小山洞可能被埋得太深,以致走不出去。
  这是她从来到小山洞以来,第一次为她自己的生命担忧。洞前草场的海拔很高。如果她被陷在小山洞内,她将过不了这个冬天。她没有足够的时间为这整个寒冷季节作好储备。艾拉在午后回到小山洞内,打算明天去弄到更多的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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