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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警局

_3 罗森堡(美)
“他带着手铐。”她说。“他已经被压在地上且上了手铐,怎么能够反抗呢?你揍他只是因为你想揍。我以前不知道你会像那种样子,拉特索。你追随格兰特大久了。你开始学他的所作所为。”
“你搞错了。”他回答。“这个嫌疑人在与我打斗,企图逃跑。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闭上你的臭嘴,扯特索。”警长咆哮道。他知道对格兰特-卡明斯用希尔蒙特做盾牌的指控牵涉到了更严重的问题。“卡明斯和西蒙斯,我在办公室里见你们。其他人开始写报告。在我们对昨晚发生的事有一致看法以前谁也不准离开这幢大楼。”
三双眼圈发红的眼睛转向雷切尔。甚至特德-哈里曼看上去也很生气。“讨厌的女人。”汤森在雷切尔走过他身边时咕哝说
正文 第12章
雷切尔跟着警长走过了几条走廊,来到了大楼的对面,格兰特踩着重步跟在他们身后几英尺远。他们走近办公室后,米勒指着走廊里的一张椅子对雷切尔嘟哝了几句,接着挥手叫格兰特进他的办公室并且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她满嘴都是狗屎。”格兰特说罢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里。
“安静。”米勒警长发出嘘声,在一张小型金属书桌后坐了下来。“给我一点时间把这件事前后想一想。”警长久久凝视着格兰特的头上方。这个小房间跟放扫帚的储藏室大小差不多,这甚至还不算是他的办公室。他得和别的值勤队的警长们合用一间。如果他能升任中尉,他就可以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私人办公室了。
他用手支撑着头,想找个合理的办法来缓解局势。他拿起了一本加利福尼亚刑法典,想弄明白用旁观者作盾牌是犯了哪类刑法,怎样才能对格兰特提出合理指控。这件事肯定是违反了局里的所有规定,但他也担心格兰特的行为构成了可起诉的重罪。他想,可以指控他为故意致人死命或过失杀人,但他不认为可以把这种事归类为谋杀。格兰特肯定不是蓄意要这男孩的命,而动机在杀人罪中是个必要的因素。他认为,要是格兰特做了雷切尔所说的那件事,他一定是出于一种本能,就像一个人认为有人要打他时用手护住头部一个道理。
他相信雷切尔说的是事实吗?绝对是的。两年来他一直努力要把她培养成一名胜任的警官,他已经对雷切尔有了足够的认识,相信她是不会撒谎的。他同时也认为她有可能会搞错。她是个没有经验的警官,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相互开枪这种场面。然而,不管雷切尔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她都会去法庭作证。她在布轮特伍德的案子里清楚地证明了这一点。换了另一名警官的话,不管他有没有确实看到他把枪拿出来,都会作证支持汤森的指控。在警察局里事情就是以这种方式进行的。犯罪侦破学不是明确具体的,律师才是具体的。警察只知道告诉律师他们想要什么。如果警察不时地修正他们所陈述的事并且拿出他们一致的看法,每一个他们带上法庭的人都会被无罪释放。
雷切尔-西蒙斯作为一个告密者,很容易就成了局里最可怕的恶梦。当格雷戈里-贝茨局长十年前从锡米谷调到橡树林的时候,他接手的是一群缺乏训练、勉强够格的部下,但他把他们所在的警察局变成了县里最好的警察局之一。不像洛杉矶警察局,橡树林以前一直享有很好的名声。在他当警长的五年里,没有一名警官因行为野蛮或者施暴过重而被正式指出指控。如果在一般警察之间有哪个警察有种族歧视的偏见,他们会知道该把这种偏见保留起来。
米勒砰的一声合上了刑法典,他清楚眼下的问题与他这一生中遇到的其它严重的问题同样棘手。如果雷切尔把她对格兰特-卡明斯的指控告诉给记者,整个警察局将蒙受耻辱。传媒巴不得能得到有关警察施暴和行为不端的报导。警察的丑闻使报纸销路大增,并且使得耸人听闻的电视节日大有市场。一旦秘密泄露,全县都会知道橡树林警察局的那些野蛮的、性别歧视的警察,而把它以前的优秀纪录抛在脑后。
在海滩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变得不可收拾。
如果这个局势只牵涉到格兰特-卡明斯一人,这还不算太糟。相反,它牵涉到了主要的一群捣蛋鬼。米勒一直想使这群人离上司远远的。巡夜的工作挺伤神,米勒总是在那漫长而难熬的夜晚感到很无聊。他太接近格兰特这群人了,自从上了警察学校他们就是朋友了。他俩年轻时,相互换过女朋友,共同度过了那些疯狂的时光。他狠狠地对格兰特看了一眼,真希望自己从前该有远见把他调离他的巡夜班子。“是你还是汤森决定把安定放在雷切尔的啤酒里的?”
“汤森。”格兰特说着搔了搔半边脸。“这只是个玩笑,警长。她太死板假正经了,我们本想能看到她神魂颠倒的样子会很有趣。”
“好啊,我希望你们过得很愉快。”他吼叫起来。“那个小小的如你们所称的玩笑将使你们最终失去警徽。”
“不。”格兰特说着摇了摇头。“我保证她决不知道是什么引起的。她会把我们怎么样?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她醉得就像只臭勋。如果她不想痛痛快快地和我们瞎混一气,她又为什么要来参加这次聚会?”
警长将两只胳膊时在书桌上又开。“但她醒来时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对不,蠢蛋?”当雷切尔失去知觉时,他们就像是一群发情的公狗,一个接一个地摸弄她的胸脯,用她来说笑话,在她牛仔裤下面塞沙子。拉特索曾说她使他想起了在性器店里出售的一只充气的洋娃娃——软弱无力,毫无生气,嘴巴张开着等待作爱。
就警长所知,他们当中谁也没有过分到和她性交的地步,但他们的行为在公众看来已是极其厌恶和卑鄙龌龊的。他们都是积极的参与者,他自己也包括在里面。他的妻子会怎么想,他的孩子呢?他的大儿子很快要上大学了。他的一对双胞胎女儿才进中学。他们总是对他很尊敬,把他当作是上帝。
“老谈海滩的事干什么?”格兰特说着下已往前送了一下。“我决不打算对那儿发生的事承担责任。我是最后一个惹她的,记得吗?我看到你在兴致勃勃地玩她的奶头。拉特索甚至把你在她身上又柔又吻的样子拍了照片。”他向他心领神会地挑了个眼色。“知道吧,我以为你或许想为你的剪贴簿增加一个纪念品。”
“我会拧断你的臭脖子。”警长疯狂地叫了起来。“如果你讲的是事实,真有照片的话,最迟到明天晚上一定要把照片和底片交给我,否则你就是地球上最卑鄙下贱的人。都明白啦?”
格兰特没有回答。当他指使拉特索拍下照片时,心想可能会对他有用。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我发誓我没有把那个孩子推到身前。如果我在说谎,那么为什么其他人不跟着证实她说的事?这是一派胡言,就是这样。那个女人很危险,警长。她不适合当警官。她需要进行一次心理评估,去看看局里的津神病医生或别的什么。瞧瞧她是怎样把那次抢劫案搞得一团糟。”
“把钥匙锁在汽车里,引擎没关这确实很蠢,卡明斯,”米勒说,“但我认为这与她对你的指控是不能相比的。”
“还不止汽车钥匙的事。”格兰特告诉他。“她还把便携式对讲机锁在了汽车里,因此只好用付费电话来与局里联系。等到她想起要问问店员嫌疑人有没有碰到店里的什么东西时已经太晚了。”他停下,大笑起来。“这家伙碰到的唯一东西就是这该死的电话。那时雷切尔的指纹已经盖住了嫌疑人的。她求我帮帮她,我就帮了她。这就是我得到的酬谢。首先她踢了我的睾丸。现在她又乱编我的故事,想要说我对这孩子的死亡负有责任。”
“让我们往回退一些谈。”警长说罢,把酸水汩汩咽了回去。“把指纹的事再讲一遍。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为她把话筒上的指纹擦得干干净净。”他说。“她害怕一旦真相暴露就会被开除。我为她感到难过。另一天晚上我逮着了这个罪犯,所以这又有什么关系?”
“你销毁了证据。”米勒高叫着,唾沫从嘴里飞了出来。“你竟还有胆子坐在这里,当着我的面承认干了这事。”
“嘿,”格兰特仍像刚才那样不慌不忙他说,“你想要赶我走,请便。我是你手下最好的警官之一,你清楚。在你升任警长之前,我也帮过你几次忙,让你摆脱了困境。你忘了在莫宁赛德路的药品搜查?你看错了逮捕证上的号码。我们在弄错的房间里翻箱倒柜,住在那儿的老家伙得了心脏病。警察局因那桩事故而受到了控告,记得吗?因为你怕这会让你失去军士头衔,是我为你受了过。”
“滚出去。”警长边说边指着房门。“你这个尽闯祸的家伙,卡明斯。你不配带警徽。”
“没问题。”格兰特说着就站了起来朝门口大步走去。“只要记住一件事。”他边说边朝身后看看。“如果我遭了殃,会有很多人支持我。因为你可能是其中之一,所以我建议你想办法控制雷切尔。”
米勒警长从桌上的盒子里拿起一根牙签,将它插进牙齿缝里。他需要的是一支烟,或许是喝杯浓酒。他穿过房间,将门打开,头朝一边歪了歪,示意雷切尔到他办公室里来。
她没有坐下,而是面对他的书桌站着。
“坐下。”他说。
“我不想坐下。”
“很好。”他说着将手摊开放在书桌上,怒视着她。“我也站着。”
雷切尔坐进了椅子里。
“好的。”米勒警长边说边缓慢地坐进了椅子里。“让我在此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西蒙斯。你在集合厅说的话会让他丢了警徽。你明白这点?”
“蒂莫西-希尔蒙特死了。”她说。“我认为格兰特的问题与孩子之死是无法相比的。”
“没有一个人的话可以证实你叙述的在那里发生的事。”他接着说。“你怎么能肯定在你刚被啤酒瓶砸了头以后所看到的?就像拉特索在会上指出的那样,你的视觉会有可能不那么准确。”
“我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雷切尔坚持说,声音听起来很有把握。“我没有脑震荡,只是擦破了头皮。我一点也没受到影响。当那男孩对格兰特开枪时,我正看着他。汤森看到了格兰特干的事。他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友谊而不愿意承认罢了。说不定他们都看到了。甚至拉特索也变成了野兽。残酷会互相影响的。如果你问我,那我说格兰特-卡明斯就是源头。我猜想这些人以为既然格兰特能把人家狠狠揍一顿,他们也能。”
嗬,好家伙,米勒一面思考着一面用手指插进他本来就很乱的头发。这个女人从前是如此的顺从,几乎对自己的影子感到惧怕,现在突然变得具有这么大的胆量。他可以从她眼睛中,从她的姿态中看出这点。他得找个办法使她收回自己所说的。如果做不到这点,整个令人厌恶的不可收拾的局面便会公之于众。“让我们理智地来讨论这个问题。”他说。“说格兰特做了你说的那件事,我不相信。但只是为了推测,让我们假设一切都是完全按照你说的那样发生了。”
“假设!”雷切尔高声叫起来,从椅子里往上抬了抬身子。“现在我们得假设我在叙述真相,我的话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好吧,好吧。”米勒说时举起了一只手掌,“或许我用错了词。请镇静。你说过格兰特抓着蒂莫西-希尔蒙特的臂膀,那就是说这个男孩就站在他的身旁,对吗?”
“对。”她说话时一条退在前后晃动。
“如果这个男孩就站在格兰特身旁,那么不管格兰特抓他或没抓他到身前都很容易被子弹打中。你同不同意这一点?”
她在开口说话前脑子里想了想。“有可能。”她说。“但我怀疑希尔蒙特的伤在那种情况下就不一定会是致命的。当格兰特把他推到自己身前以后,就使这个孩子的胸部直接中了枪子。子弹穿透了他的肺部。”
在尼克。米勒多年的警察生涯中,他干过一些残忍的事情,但从来没有被训斥过。他的纪录是完美无瑕的,他很有指望不断地往上攀升,这件事会不会从此阻挡他的高升?她这个骨瘦如柴、满脸雀斑的女人会最后把他打败?“你确实相信格兰特是故意这样做的?”
“当然。”她说着点了点头。“他这样做是牺牲了孩子的生命来护自己。我不知道他是否忘记了身上穿着防弹背心,或者他出了什么毛病。我只知道我所看到的。”
双方僵持了几分钟,米勒换了另一个策略。“你来局里以后我待你是不是很公平?”
雷切尔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警长要把谈话引向何处。“不总是。”她说。“我认为我上次的工作表现考核是不公正的。几乎每一项的成绩都被打得比一般要低。我每天都准时上班,总是尽我的能力把工作做好。从来也没有什么市民控告过我,我回应的时间总是符合局里的要求。”既然他们现在已打开天窗说亮话,她认为还不如把心中的话吐出来为好。“刑侦局无数次表扬过我写的案情报告。甚至麦迪逊副巡官也夸奖我那天晚上的强坚案子处理得好。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得到了这么蹩脚的考核成绩,只是因为我是个女的。”
“我并不是指你的工作表现考核。”米勒警长说,他心中责备自己对她太过分了。从很多方面来看,她所说的都是对的。她不是个坏警官。她有出色的记忆力,她的写作技能不比局里的任何人差。她的案情报告简明又有逻辑性,细节周详,严密准确。他只是对巡逻的妇女从来没有好感。巡警必须要有进攻性,要有计谋,并且对所处环境要有警惕性。雷切尔-西蒙斯并没有进攻性。“我的意思是,”他继续说,“我有没有给你最好的实地训练?”
“是的。”她说着,将一束红发捋到了耳朵后面。“在那方面我没有什么抱怨。”
“成为这个局里的一员就等于是属于一个紧密团结的家庭。”米勒继续说,他的语调已不像先前那样富有对抗性了。“家庭成员互相关心,互相照顾,有时候要相互通融一些。那一天你因指纹问题遇到了麻烦,有人就帮你解决了,那是真的吧?”
雷切尔惊诧得张口结舌。“你是指抢劫案?”
“是的,我指的就是。”他说。
“你决不能原谅格兰特所做的事。”她说的时候瞪大了眼睛。“他抹掉了重罪的证据。”
“但是他抹掉证据不是为了保全他自己的脑袋。”警长指出。“是吗?”
“是的。”她说时轻轻弹打着手指尖。“他是为了我才那样做的,但我发誓决没有要他把话筒上的指纹擦干净。我知道自己把事情搞得很糟,我想当时我是惊慌失措了。过去的一个月里你们都抱怨我,我刚刚丢了国家农场的工作。我叫格兰特帮我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他做什么。”
“根据你近来的工作成绩考核,”米勒说着皱起了眉头,“和处理抢劫案时不称职的表现,人事考核委员可能会认为这些已足够成为解雇你的理由。”
雷切尔从座位上向前探过身子,一只手压在腹部。“你说什么?”
“我相信你听得懂什么意思。”他一面回答一面翻弄着书桌上的一些文件。
她抓着椅子的扶手。“你想要我撒谎,对不对?”
“我没有那样说。”
“我需要这个工作。”她说。“我要养两个孩子。你在胁迫我掩盖格兰特对希尔蒙特所干的事。要是我不讲实情,我怎能晚上睡得安稳?我受你派遣将孩子的死亡通知了他的父母亲。你知道失去孩子是多么痛苦吗?这些人难道就没有权利知道他们的儿子是怎么死的?”
“好吧,”警长的声音低得近乎耳语,“有的时候一个人得将自己的立场作一番妥协。这个世界不会一帆风顺,西蒙斯,你懂我的意思吗?”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雷切尔说着站了起来。
“我们达成了协议?”
“我猜是这样。”她说时扶着椅背。“要么说谎要么丢饭碗。这是不是我们协议的本质?因为我眼下还不能丢掉这个饭碗,所以除了撒谎没有其它的选择。”
“很好。”米勒说罢用两手搓了搓脸。“今夜真长,西蒙斯。现在回家睡会儿觉吧。你可以下午晚来一些,写完你的案情报告。”
“我开始休假。”雷切尔告诉他,她感到嘴里有股讨厌的金属气味。“我还是不回局里的好。这一天在这儿呆得够够的。”
“在家把报告写完。”他说。“写完后顺便捎来。放在我的信箱里。”
正文 第13章
星期一上午10点钟,迈克-阿特沃特的秘书接到比尔-林沃尔德打来的电话,他是文图拉县选出的地方检察官。
五分钟后,阿特沃特从林沃尔德的办公室门口探进头来。“我的秘书说你要见我。”他说。“我在10点半有个开审会。我们谈话的时间够不够,或者你愿意我晚一些再来?”
“请进。”林沃尔德说,他脸上一副严肃的神情。“今天上午我自己也有会议。我们得现在就谈。”
因为比尔-林沃尔德的职位,他拥有一问众人羡慕,位于角落的办公室。办公室有落地窗户,室内宽敞,陈设考究。房间里有一张槭木书桌,桌面擦得光亮,两张高背皮椅面对林沃尔德的写字桌,一张小型会议桌在最尽头的角落里。林沃尔德六十不到,身材魁梧而结实,深色头发,圆脸。他的头发被梳过了,以此来掩盖他头上斑秃的地方,那片头发已用发胶固定住了。他的皮肤呈一种浅黄色,上面满是深深的皱纹。他是个水上运动的狂爇爱好者,在加利福尼亚的太阳下晒烤了数不清的周末。
林沃尔德的前任,哈维-莱德曼把这个部门经营得就像好莱坞电影制片厂,培养了一批杰出的检察官。除了迈克-阿特沃特,莱德曼最得力的部下都离开了这个部门,以寻求更肥的差使,他们这批人如今已被认为是文图拉县的法律事务津英。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拥有庞大的、享有盛名的律师事务所。一部分人当了法官。有一名甚至成了州最高法院的法官。
但对于阿特沃特来说,当一名出色检察官的回报还没能完全实现。这位律师仍在寻找完美的案子——一桩能给他带来渴望已久的盛名的案子。林沃尔德以前在像阿特沃特这样高水平的律师身上看到过这一点。他们的眼睛放射出发狂似的眼光;他们一来到这个部门就朝那些轰动的案子扑过去,而对于那些不够新闻报导价值的罪案则嗤之以鼻。他们几乎成了一群救护车的追逐者,频频出现在作案现场,在警察局结交有用的社会关系,他们付费给消息提供者,通过他们提供的信息研究案子。“你听说了周六晚上在橡树林发生的那起枪击事件吗?”林沃尔德问。
“足球运动员,对吗?”阿特沃特说着坐进了一张皮椅里。“是不是某种校际间的对抗,结果最后的局面不可收拾了?就我的理解,参与闹事的孩子们不是锡米谷球队的就是橡树林队的成员。锡米谷赢得了州的冠军。”
林沃尔德注视着半空。“自拉里当上市政会议员后我就认识了他和丽丝-希尔蒙特。”他停住口,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爱极了那个男孩。他们有过另一个儿子。他在大约十多岁时死于某种稀有的疾病。丽丝那时四十岁,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怀孕了。”
阿特沃特拨弄着一只耳朵。“报告上说希尔蒙特这孩子可能有机会参加大学队。”
“蒂姆是个好孩子。”林沃尔德说着想起了他自己的儿子和他的朋友们内心遭受的痛苦。“从来没有迹象证明他吸过毒。他有可能时不时地喝些啤酒,但希尔蒙特夫妇声称他们从未看到过他酗酒。”
“嗯。”他说,料想林沃尔德把他叫来只是为了表示哀悼。“我只知道今天上午的报告上说的事。听上去好像这个孩子在错误的时间到了错误的地方。”他看了看手表,起身朝门口走去。
“我指派你对杜鲁门开枪射击提起公诉。”林沃尔德说。
律师皱着眉头转过身来。“你不需要我来审理这个案子。”他背靠门说。“这是个简单的案件,几十个警官都目睹了这桩罪行。甚至可以让布莱克-雷诺兹审理它。据他的能力和理解力看,他现在只够7级。当你把他带来我们这几时,我认定他的智力不超过5级。”
林沃尔德摇了摇头。这个律师不断给人们分类的习惯太贬损人了。“我不想要雷诺兹。”他说时死死盯着他的眼镜。“拉里。希尔蒙特为这个城市服务了将近有十年的时间。他应该得到我们提供的最好的帮助。”
阿特沃特的胸脯喘着粗气。“过奖了,”他说,“但这不等于浪费天才吗?报告上说,嫌疑人是个少年,我可不审理少年案子。”
“杜鲁门是十六岁。”林沃尔德告诉他。“他犯下这么严重的罪,我们完全有理由把他当作成人来审判。我知道这不是谋杀案,但我要这个孩子进监狱,时间越长越好。这就是我要你来对此案提出公诉的理由之一。杜鲁门不是犯罪团伙的成员,就我们所知,他也没有犯罪前科。”他从书桌上拿起报纸,扫了一眼上面的文章。“我们在谈论锡米谷足球队的组织者。你知道这些事情会怎么发展,迈克。正如你提到的,这个队刚刚赢得了州冠军。你能想象得出这个孩子会从那个团体获得什么样的支持吗?”
“警察的案情报告送上来了没有?”阿特沃特问。
“没有。”他说。“但杜鲁门被拘留了,因此我们最晚必须在明天传讯他。今天上午早些时候我对警察局的米勒警长说过,他向我保证会在今天下午晚些时候将案情报告送来。”
一名双重杀人犯在等着审理。他是保险公司的推销员,发了疯将分居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杀害了。阿特沃特一直期望了三个月,急不可耐地要接一桩主要的和具有挑战性的案子一显身手。然而他知道这不是他需要的可以圆满结束他县地方检察官生涯的案子。文图拉县的保险推销员不会引起全国的注意,也不会使他的名字家喻户晓。他另有一个会帮他达到目的的时机,但得耐心等待。在这过渡期间,他不能够把时间浪费在审理少年犯案上。
文图拉警察局对这桩双重杀人案的审理很快就要进行了,最近哪一天都可以去逮捕他。如果阿特沃特卷入了希尔蒙特事件中,那么他想参与起诉的案子就会从他手指缝里溜走。“斯卡佩拉案子很快就来了。”他说。“罪行骇人听闻,而证据又不足。我审理了布轮特伍德一案,简直白白浪费时间。我们判他犯了两起酒后开车的罪状,都是轻罪。”
林沃尔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很看中这位律师在法庭上的技能,但是他的自负有时膨胀得超过了限度。“你想要说什么?”他说时脸上的肌肉紧绷着。
“如果你答应在斯卡佩拉案子到达以后派我去审理,”他说,“我就同意去处理希尔蒙特一案。”
“让我来告诉你。”林沃尔德厉声说,并用手指对着他。“不管我叫你审理什么案子,你都得接下来。我看出来多少年来你在这儿想怎样就怎样,但现在是放下你神气活现的样子的时候了,照我吩咐你的去做。”
阿特沃特看上去就像刚才被揍了一顿。他的头猛地往后一倒,一双半开的眼睛里闪着愤怒的光芒。他二话没说,猛地转过身冲出了办公室。
星期一下午,当特雷西从学校回家时,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她房间里的家具被重新安排过了,炉子上烤着一块巧克力饼。她发现乔穿着干干净净的劳动布衣裤,坐在起居室电视机前的椅子里看动画片。特雷西在他头顶上匆匆吻了一下,就到里屋去找她母亲了。
雷切尔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练举重,她的衣服被汗湿透了。“喂,宝贝。”她说着将杠铃放在地上。她站起来,跑上前拥抱了她。“你看过自己的房间啦?我清理了你的壁橱。我甚至把你的怞屉整理了一下。你喜不喜欢把床那样放?它使房间看上去大多了。”
“多谢。”特雷西说罢把母亲往后推,并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她的眼睛周围有一道道的黑圈,但看上去充满了活力。“我以为你今天要把乔放在露西那儿,然后弥补一些睡眠。昨天晚上我听到你在这儿走来走去。你是不是服了脱氧麻黄碱或别的什么兴奋剂?”
“当然不是。”雷切尔说完,因为女儿竟会想到这种事情而大笑起来。“我去了商店,给我们买了一块上好的牛排。我想在烤炉里烤一下。知道吗?来一次小小烧烤。我还买了几个纸盘子,这样我们就可以在户外吃了。”
“妈。”特雷西说,两手叉在腰间。“请你慢慢来好吗?你今天喝了几杯咖啡?”
“我不知道。”雷切尔边说边把杠铃片拾了起来,沿着里墙整齐地排成一排。“这又有什么关系?”
“你变得很怪。”她女儿说。“我见过孩子们吸过毒后情绪变得异常激动。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像这副样子?”
“没什么不对的呀。”雷切尔撒谎说,她将毛巾往脸上拍打。“我只是想把屋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既然我丢了国家农场的活,就没有理由叫你做所有的家务事。我请了几天假在家带乔,你可以和朋友们一块儿出去玩玩。”
“你没告诉过我你丢了国家农场的活。”特雷西说。尽管她曾逼着母亲要辞掉这份工作,但她也知道她们需要这份额外的收入。她一年多来一直穿着同一件衣服。她学校里的同学们为此跟她开玩笑。她给衣服的下摆镶了道边,又染了一下,带上了各种从她母亲那儿搜寻到的小玩艺儿,但她穿的仍旧是同一件衣服。
“呃,我没有说过?”雷切尔一边回答一边将毛巾整齐地叠了起来放在梳妆台边上。“嗯,这样更好。你是对的,宝贝。干两份活对我来说大多了,这对你和乔也不公平。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
“原因不止这些,是吗,”特雷西说话时胃里在剧烈地翻动着。“肯定有什么事不对劲了,从你的行动上我能看得出。爸爸去世后,你一连打扫整理了一个月。你最后因为太疲劳而倒下了,结果是在医院里过了一个星期。”
“坐下。”雷切尔说着,坐到床边上并拍了拍身边的那块空地方。自从格兰特和希尔蒙特的事发生以后,她就感到极度的痛苦。要是她放弃这幢房子,搬到蚣寓里去住的话,她肯定她们还是可以凑合着过下去,哪怕她丢了警察局的工作并且不得不到别另找活干。但是特雷西对学校和朋友们非常依恋,同时雷切尔想要在决定如何写案,情报告前看看,情况会有什么变化。“我们会发生什么最糟糕的事情呢?”
“不知道。”她的母亲已经玩了好几年这种花样了。她相信一个人必须要看得到最坏的事情并且学会接受它。如果你能样做了,那么你遇到的其它问题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这是她母亲反复灌输给她的教诲。“我想要是你被打死了。”
“我不会被打死的,你知道吗,”雷切尔说着拿起了她的手。“现在可能发生的第二大坏事是什么?”
“这真蠢。”特雷西说着猛地把手怞了回来。“我不像你,母亲。你相信坏事会变成好事。坏事就是坏事,这世界充满了坏事情、坏人和坏毛病。”
雷切尔将一只手指顶着下巴。“来,想想看。”
她女儿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丢了饭碗,好了吧?”
“我总是可以再找一份工作的。”雷切尔反驳说。“这不像我在警察局挣的工资那么高。我可以去一家繁忙的餐馆做女招待,很可能挣到一样多的钱。”
“爸爸去世后我们就谈到这件事。”特雷西说。“要是你当了女招待,我们就没有医疗福利了。爸爸有保险,记得吗?可我们到头来仍旧欠医院和医生几千元钱。”
“那是因为他的保险不包括某些化疗的药。”她母亲解释说。“要是一个人没有保险,或者穷得付不起医疗费,政府就会忖他们的治疗费。如果我们什么都没有或许反而会更好些……没有保险,没有储蓄账户,没有房子。”
“现在我们要靠政府的救济过日子?”特雷西叫了起来。“你答应过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决不会让我们靠救济过日子。”
“我并不是要靠救济的意思。”雷切尔说着想要笑起来了。“要是我丢了工作,并且要去当女招待,我们只要保证自己不生病。”
“对啊。”姑娘开玩笑他说。“看看爸爸的遭遇吧。一个人得有医疗承保范围。连我都懂这道理。”
雷切尔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又慢慢地呼了出来。“如果我们搬去公寓住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
“它还和学校在同一个区吗?”
“我不知道。”她母亲说着垂下了眼睛。“我还没有问过这一带的公寓的价钱。露西说锡米谷的租金要便宜多了。”看到她女儿脸上的神色,她又说:“不一定会这样。我只要我们对万一会发生的事有个思想准备。最近有些事不太顺心。”
特雷西将双手捂住了脸。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就搬到了另一个地方,在她最需要朋友时被迫和他们分手了。现在当她才和马特交上朋友,开始她和男孩的最初的友谊,母亲告诉她她们又得要搬家了,生活真是扫兴。有时早晨睁开眼睛,她想转过头去继续睡觉,或许从此不再醒来。
“为什么生活总是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特雷西哭了,她冲过大厅奔到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她母亲还是一个人呆坐在床上。
雷切尔给乔洗过澡后,让他睡在自己的床上。特雷西拒绝出来吃晚饭,她仍旧僵持着呆在屋内,房门锁着。牛排被放到冰柜里了。她正想要去给自己爇些汤,电话铃响了。
“是雷切尔吗?”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
“是的。”她说。“你是谁?”
“迈克-阿特沃特。”他回答。“你吃过晚饭了吗?”
雷切尔看了一眼炉子上烧得滚开的一壶汤。“那是一种邀请吗?”
“你喜欢中餐吗?”他问。“在法院过去一个街上有家出色的餐馆。他们能做全城最好的北京烤鸭。”
雷切尔看了看手表,几乎是8点了。“你还在办公?”
“我在翻阅一些警察的案情报告。”阿特沃特说。“准确些说是关于在皇家剧院前的开枪事件。当我看到主要的人中有你的名字时,就决定打电话来邀请你出去吃晚饭。”
“为什么?”她怀疑地问他。
“为什么有人会给可爱的夫人打电话邀请她共进晚餐?”他说着轻声笑了起来。“有你作陪我很荣幸。”
“你能肯定吗?”
“绝对是的。”他说。“我们可以30分钟后在中华宫碰头,要不你情愿我来你家接你?”
“你是不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信息?”她说。“如果是这样,现在就告诉我。”
“什么信息?”阿特沃特说。“如果你是指开枪事件,一切都在报告中说了。我注意到你的报告还没交上来。我猜想明天会送上来。”他压低了嗓子。“我给你打电话不是要和你谈公事。我们去不去吃晚饭?”
雷切尔探过身去关上了炉火。她得冲个澡换一下衣服,得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些。她知道自己不能够向阿特沃特谈关于她和格兰特-卡明斯之间的事,至少在她明白自己会怎么写案情报告之前还不能说。但是,因为这个律师在法院对她提起过这件事,她决定要让他请自己好好吃一顿。“告诉我地址,再过一个小时,我会和你一起去。”
“特雷西,”雷切尔隔着门对她喊,“我要出去几个小时。乔已经在我床上睡了。如果你饿了,在炉子上有一壶汤,你只要爇一下就可以了。”
“你走开。”女孩高喊。
“你不出来我不能离开。”她说的时候心想是不是该给阿特沃特一个回电,取消约会。“你的门关上了就听不到乔的声音。”她把头贴着门板。“我有个约会,特雷西。给我送花的那位律师叫我和他一块儿出去吃饭。”
门猛地推开了。“他没有结婚,是不?”
“当然没有。”雷切尔说。
“好极了。”特雷西说着朝母亲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希望你不要穿这身衣服。”
雷切尔朝身上看了一眼。她穿着去法院穿的粉色的上衣和白色的套装。“怎么啦?”她说。“它看上去不好吗?我没有很多平时穿的衣服。这是我最好的外套之一了。”
“它真难看。”特雷西一面说,一面拖着母亲的手,把她拉到了门厅。“你需要把头重新梳理一下,化点妆。”
“哎呀。”雷切尔说,她满面笑容。“你变得真快,我还以为你不理睬我了呢。”
当雷切尔把乔抱回他自己床上去睡觉的时候,她女儿在橱里搜寻衣服。“这件。”她说着手里拿了一件挂在衣架上的黑色针织套装给折回来的雷切尔看。
“我不喜欢那套衣服。”她母亲说。“我已经有五年没穿它了。我发胖后,穿上这件衣服就显得更胖了。”
“把那身难看的衣服脱下来。”特雷西对她说。“你穿上这套衣服看上去会美极了,很可能比你瘦的时候还要好看。等一等。”她又说。她双膝跪下,在母亲的五斗橱里寻找合适的鞋子。“你得穿高跟鞋,男人喜欢穿高跟鞋的女人。”
“我们别忘乎所以了。”她母亲说着笑了起来。“我只是去白吃一顿饭。”
特雷西站在那儿,上嘴唇抖动着。“别那样说。”
雷切尔看到孩子眼睛里绝望的神色时,胃里在翻腾。“到这儿来。”她说着走上前拥抱了她。“我不能只是为了解决我们的经济困难而和人家结婚。你不会希望那样的,对吗?”
“我不知道。”女孩说着将眼泪收了回去。
雷切尔把她脸上的一缕头发捋到了她脸后。“我们会好起来的。”她说。“请你相信我。我会照顾我们自己的。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正文 第14章
雷切尔走进中华宫的店门时,迈克-阿特沃特已经坐在接待区的椅子上了。她穿着女儿挑选的黑色针织套服、尼龙长袜和高跟鞋,她感觉不合适也不大自然。这家餐馆坐落在一个条形的购物中心里,邋遏又拥挤。有几个人等待着外卖订菜,只有餐馆后边摆着几张餐桌。
“我看我穿得太讲究了。”她说着将短裙抹抹平。“我不经常出来吃饭。”
“你看起来好得很!”他微笑着说。“别着急,我们不在这儿吃饭。我已经订好了菜,一会儿就该好了。”
“噢!”她完全没有思想准备。“我们打算去哪儿?回法院吗?”
“我的家离这儿只有几里路。”阿特沃特说。“今晚很美。我想咱们该在室外用餐,享受点新鲜空气。”
雷切尔向餐馆里面望了一眼。“这个地方并不太坏。”她说,心里觉得去他家里有些不安。“咱们为什么不就在这儿吃饭呢?”
阿特沃特拿起他订好的那份饭菜。“相信我吧!”他说着,挽起她的胳膊,领她向大门走去。“你会喜欢我的院子的。”
“好吧。”她说着,从他身旁闪开。“我开自己的车跟着你。”
迈克-阿特沃特的房子坐落在文图拉学院附近一条林陰路上,周围环境古老而优静,树木茂密,庭院修剪得整整齐齐。看到这位律师奢侈的生活作风,雷切尔还以为他住在一座宫殿里。他驾驶的是一辆崭新的梅塞德斯轿车。他穿的是最好的衣服。照她的看法,他的一切好像都过分地挥霍而且炫耀。当他把车开进一座不大的以拉毛粉饰的房屋的车道时,雷切尔吃了一惊。屋内,地上铺的是西班牙瓷砖,家具凌乱,颜色沉闷而又俗气。起居室引人注目的是一座大型的石造壁炉。在他参加田径运动的那阵子所获得的银奖杯排列在壁炉架上。尽管这座房子给人一种安逸的感觉,但除了奖杯以,没有照片,没有摆设,周围也见不到私人的东西。在雷切尔看来,这里更像是旅馆而不像是家。她走过去细看那些奖杯,对他说:“我有一次在电视里看到过你赛跑。”
“你在开玩笑。”他说。
“不是。”她羞涩地微笑着说。“那个时候我在读高中。你很出众。我常常奇怪你为什么没参加奥林匹克队。你打破过室内赛跑的世界纪录。”
“不错。”阿特沃特说着回忆起了那天的激动。“我保持那个纪录只有30天,后来被达米安-华盛顿打破了。那年奥林匹克选拔赛的时候,我的退筋扭伤了。选拔赛再次举行时,我错过了机会。”“接受这个事实想必很困难。”阿特沃特耸耸肩。他不愿意老谈这个话题。“你想不想看看这座房子其它的地方?”
“当然。”她说着跟他朝走廊另一头走去。他带她走进一间备用卧室,那儿堆满了电子配件和计算机零件。纸张撤得满屋都是。垃圾桶里的东西堆得掉到了地上。窗户全用黑纸糊了起来,并用胶带封牢了。房里杂乱而沉闷,使雷切尔不禁产生了一种优闭恐惧症感。
阿特沃特搓了搓下巴。“我早就想把一些股票卖掉,重新调整一下我的持股结构。如果这儿有扇窗户,那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了。”
他领她去看的第二个房间是他的卧室。这儿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他把木箱当作床头柜来使用。
他们走回起居室后,他对她说:“你可以看得出我不是很在乎室内生活。”他朝通向后院的落地玻璃门点头示意。“到室外去会让你舒服一些。我去拿几个盘子,为咱俩开瓶酒。我们在凉亭里吃。”他奔到厨房,拿了两支蜡烛和一盒火柴来。“也许你可以把它们点起来。”他说着把蜡烛和火柴交给她。“凉亭里有电灯,不过烛光更好些,你说呢?”
雷切尔穿过落地玻璃门,走进了一个草木青葱的乐园。露台有个格构型的篷顶,柱子上爬满了丁香紫色的紫藤花。她深深地吸了一下花儿甜蜜的芳香,摘下一朵放在鼻子上摩挲。
圣安娜风吹了起来,阵阵微风柔和而宜人。温度高达华氏70度。庭院的右边有个黑底的池塘,周围铺满了鹅卵石,凉亭位于左边,庭院中间是一条石头小径,两旁栽着郁郁葱葱的植物和正在开花的常青树。雷切尔发现了一朵黄色的仙人掌大丽菊、十几棵绛紫色的藤本植物、橙色的百合和花蕊是黑色的白色非洲鸢尾。
凉亭是锻铁结构的,但盖了白帆布,帆布的下端像窗帘一样捆在柱子上面。阿特沃特把凉亭内部当作他整个的生活区。这儿有一个火炉,有一个装有电视机和立体声收音机的娱乐中心,有一张摆着几十个彩色枕头的长沙发床,两张有垫子的躺椅和一张周围摆着四把椅子的小圆桌。雷切尔看到圆桌上有个双座蜡烛台,就把蜡烛插在上面并把它们点亮了。
等阿特沃特端着食品出来,雷切尔说:“你必定有个了不起的花匠。从前我嫁的是一名园艺建筑师,我不能不承认你的花园深深吸引了我。”
“你看到的正是一个花匠。”他一面笑着说,一面把盘子放在桌上。他又离开,拿了一瓶酒和两只酒杯回来。
阿特沃特脱下了外衣,解下领带,还把衬衣的袖子卷起。村衣上的几个扣子松开着,雷切尔瞟了一眼他的胸脯。他不像大多数的男人那样胸前长满了毛。乔的胸部看起来像个国家森林。阿特沃特胸部和两条臂膀上的皮肤是发亮的紫铜色,既无毛又滑润。她看了一下他的面孔,上面看不出一丝皱纹。
“这个庭院的布局非常协调。”她接着说。“不见得是你自己设计的?”
“啊,是我设计的。”他微笑着说。“现在咱们开饭吧。”
这顿饭吃得很快。两个人都饿得很,他许诺的只是个烤鸭,多汁,味道鲜美,把它们裹在小烙饼里,抹上梅子酱。阿特沃特再次斟满了他的酒杯后站了起来,把雷切尔领到躺椅旁。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看电视。”他边说边大口地往嘴巴里塞进吃的。“我很少使用房间。要是天气好,一般就在这里睡觉。”
“我是个不大看电视的人。”雷切尔说罢呷了一小口酒。“另外,我该早些回家。上个星期大忙了。”他们在沉默中坐了很久。就像面对大多数其他的人一样,雷切尔不大想跟他说话。她看得出来,阿特沃特也有同样的感觉。“你不像我所想象的那样。”她柔和他说。“噢,真的吗?”他说着,蹙起眉头。“是怎么回事呢?”“我不知道怎样解释才好。”她说。“我想象你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嗯,就是些高级的家具,昂贵的艺术品。我绝对没有把你看成在花园里干活的那种人。”
“懂了。”他格格笑着说。“你知道了一些事。别从封面来判断一本书。这里,”他挥手指着庭院又说,“就是我沙漠里的绿洲。等我退了休,我想搬到巴厘去住。那儿可以住在四面没有墙的房子里。”
“我曾经有过像这样的庭院。”雷切尔斜视着他说。“但我怀疑今后是不是还会有一个。”“为什么呢?”“我有不起啊!”她说着把一绺鬃发拢到脸后。“眼下我做的一切就是要活下去。”
他在躺椅上转到一侧,凑上去握住她的手。“雷切尔,我们都是以这样或那样的办法设法活下去。”他说。“也许你不相信,不过这却是真的。金钱并不是答案,像买某种牌子的汽车,买房子等。财产只不过是玩具。当然,能够支付账单固然很好,然而金钱并不能保证幸福。”
雷切尔想,他说话的口气好像是薪水挺高的人。“对不起。”她说着把手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我来这儿不是想谈我的问题。谈谈你自己吧。你结过婚没有?你有孩子吗?”
“没有孩子。”他望着别处说。
“不过,你结过一次婚,对吗?”
“很短暂。”他说。
阿特沃特变得这样吞吞吐吐的,雷切尔的兴趣被激发了出来。“出了什么事?如果你不在意我问这个问题。”
“我妻子是个病理上的说谎者。”他说着在躺椅上直了直腰。他就愿意告诉她这些,其它的事会叫人感到太尴尬。他三年的婚姻简直是场噩梦。他妻子因为在商店偷窃而一再被抓获。她在市里疯狂地透支买东西,甚至五年以后,他仍在拼命设法从她一手造成的像大山一样的债务里解脱出来。她花掉了成千成万元的治疗费,但没取得什么成效。后来他发现妻子同另外一个律师有了一年多的关系,他们的婚姻就此破裂了。他那时已经厌倦透了,他给了她一切,因为他明白自己的情绪绝对受不了再将这种婚姻拖延下去。她带走了家具,家用电器,并且要了在他认识她几年前就盖起来的房子。
“对不起。”雷切尔说,知道自己引起了他的烦恼。“我不应该勾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因为我丈夫去世了,所以我对离婚的人有好奇心。”
“离婚可以说与死亡相似。”他平静地说。“不过,它就是那样,因为是我们让它那样的。我们觉得自己非得与别人有联系,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满足我们的感情需要,才能适应社会。等这种关系消失了,它就变得类似一种截肢术。即使肢体得了病,当人们把它截去的时候,你还会感到痛得要命。”
“你以前爱她吗?”
“是的,我爱过。”他回答。“你可以爱某个人,但仍然很难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自从我离婚以来,我爱过许多女人。”
“但没能爱到同她们结婚?”
“是的。”他说着在躺椅上换了个位置。“我不在乎过单身生活。有些事情已经变得习惯了,你用不着去对付另一个人的问题。不用没完没了地把时间花在她身上,或者去对付她们令人讨厌的小毛病。”
他们又陷入了沉默,凝视着庭院。她的思绪转到了皇家剧院的枪击事件,还没写完的案情报告依然放在餐厅的桌子上。如果她对所看到的撒了谎,并在报告上签上自己的名字,那么就是作了伪证。她感到自己被逼着要去按照其他警官的意思去做。她不能让特雷西再一次地搬家,换一个新的学校,她若能说服自己这样做是为了自己的孩子,那么与道德观念的妥协也许就比较容易了。
“我能向你询问一些事吗?”阿特沃特说。“这是从我们在自助餐厅谈话以来我一直很好奇的事情。你对我说过,全亏了拉里-迪安警长,你才会再次说出话来。不过你没告诉我他是怎样说服你的。你那时已经有一年没有说话了,他必定说了什么很惊人的话。”
雷切尔神经质地咳嗽了一下。“通常我不想谈我生活里的那一段,记得吗?”
“对不起。”他马上说。“我不是有意的。有时候好奇心占了我的上风。”
“不,”她说,“我询问过你的婚事,所以你的提问是公平的。老实说,把我这块心病倒出来,也许会更好些。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大部分,最好也让你知道其余的。”她停了下来,两臂在头上伸展了一下。“拉里-迪安是个难以置信的人。像许多受到性暴力摧残的孩子一样,我对所发生的事只是责怪我自己。我对内森-理查森对我所做的事当然很鄙视,但同时我确信自己和他一样有罪。我不能肯定是他在旅馆房间里对我说过的一些事情老被压抑在我的心里,还是仅仅因为那些发生的事纠缠在我的脑海里。”“我想我没有完全听懂。”阿特沃特说。“你为什么感到有罪?”
“我想要那个洋娃娃。”雷切尔说,这几个字未经思考,脱口而出。“我真不敢相信我是那样说的。”她说,脸上显出惊讶的样子。“我不想要他那个难看的洋娃娃。我吓坏了。他对我做的是那么荒谬,令人作呕。”
“那么拉里-迪安又怎么回事呢?”阿特沃特提醒她。
“我记不起他对我说过的所有的话了。”雷切尔说,心里仍然因不自觉地谈到了洋娃娃的事而震惊。“主要是,他告诉我,我感觉到有罪是因为我让理查森把我骗到他的汽车里去。他又说我使自己确信我本应该更使些劲来摆脱他,本应该意识到理查森说什么寻找他女儿常去的那座房子完全是谎言。我妈也告诉我,他曾经诱骗过另一个孩子,并且描述他是怎样坚污了她。我猜想自己有一种属于幸存者的内疚感。我母亲总是提醒我我是多么幸运,因为理查森只是狠亵我,而没有糟蹋我,但他诱拐了另一个女孩子之后就糟蹋了她。”
“咱们谈谈那个娃娃玩具吧。”阿特沃特出神他说。“我相信娃娃是个象征。它代表了财富,代表了你母亲当时无法给你的一种嗜好。理查森要给你的时候,也许你并不想要它,不过后来在他死去以后你倒是渴望拥有它。因为你把娃娃和理查森联系在一起,并且知道它是邪恶的,那么这个娃娃和你想拥有它的欲望也就成了邪恶的了。”
雷切尔的神经绷紧了。阿特沃特单刀直入,竟然触着了她的潜意识。被诱拐以后她关在家里几乎整整一年。那个玩具已融进她的幻想生活。她认识到她当时并不想要拥有穿着粉红色缎子衣服的娃娃。她自己已变成了玩具。她停止了说话,因为玩具娃娃是不说话的。它们也用不着说话。玩具都不会死。它们会破碎,但当你去戳它时它不会流血,也不会哭。在被诱拐以后,雷切尔就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我最好要走了。”她突然说。
“咱们可以谈些别的事情嘛,雷切尔。”阿特沃特说。“天还早呢。为什么你不再呆一会儿?我再去开瓶酒来。”
“我不能。”雷切尔说着站了起来。“今晚很愉快,不过我应该回家了。我给你说过,这个星期很忙。”
阿特沃特猛地站起来,握住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他没有吻她。他只是搂着她。“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很好。”他轻声说。“我没有对许多女人说过这样的话,你要是留下,我会高兴的,雷切尔。”
雷切尔在他的怀里战栗不已。她已经有多长时间没被男人拥抱了?他身上的气味,他结实的身体。她没有思考,任凭他的双手在她胸部抚摸。自从她见到他以来,她就想接触他,用手指感受他的皮肤。她不能继续生活在过去里。乔已去世,回忆正渐渐模糊。连她女儿也知道她生活中需要一个男人。迈克-阿特沃特是个合适的人吗?她怀疑,但出于某种原因,她已不再在乎。“和我作爱吧。”她低语,仰起脸望着他的双眼。
“咱们到屋里去吧。”他说着,脸上露出惊奇但又迫不及待的神色。
“不用。”她说着朝长沙发那边歪了歪头。“在那儿。”
律师拉着她的手,把她领到只有几英尺远的沙发床边。他坐在她的身旁,弯身吻她的嘴唇。这不是试探性的接吻,甚至不是雷切尔认为的充满爇情的吻。这个吻甜蜜,美好。酒津使她放松了,和煦的微风吹拂着她的脸庞。他抚摸她的两臂、脸庞,手指摸到了她的锁骨。一点也没有催促的感觉,也不急着要作爱。20分钟过去了,两人的衣服都还没有脱。“你肯定这就是你需要的吗?”他问。“如果不是,我们可以到此为止。”
“不!”雷切尔急喘着。“我想和你融在一起。”她凑过去解开了他衬衣的纽扣,然后嘴唇贴到了他的胸脯。自从丈夫去世以后,她的激情凝固了,正像她是孩提时做的那件事一样,她把自己改造成了一个毫无生气的物体。她需要让自己的身体再感受一次,再经历一次性生活。阿特沃特人很好,但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爱他。她并不一定要爱他。她所要做的只是想和他作爱,而她做到了
正文 第15章
雷切尔站在迈克-阿特沃特家门口准备离去。“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律师说,“不是今天晚些时候,就是……”
她伸过手,把手指按在他唇上。“真是好极了。”她说。“让我们到此为止吧。”
他脸上流露出惊讶。他本认为雷切尔会要求他表示些什么要求,特别是像她这样的女人。大多数同他睡过觉的女人都是很世故的独立的妇女,她们接受律师只是因为他是迷人的伴侣,胜任的情人,才气横溢的谈话对象,除了可能做丈夫以外,他就是一切。
“这就是说你不愿意再见我了?”
“不是,”她说,“我当然愿意再和你见面。昨天夜里对我来说非常特殊。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和男人一起上过床。我只是希望你别感到有负担。”
“真荒谬。”他说着扮了个怪相。“我为什么会感到有负担?”
“因为我和你睡过觉。”雷切尔说。“我做那件事并不是为了取悦你,迈克,我那样做只是为了取悦我自己。”
阿特沃特大笑,但这种笑更像是一种神经质的反射。“你想说你利用了我么?”
“我看是这样。”她说,耸了耸肩。她不知道男人诱惑了女人以后是不是会有这种感觉。她成了进攻者吗?也许是他布置好了舞台,但使它成为现实的是她。她真想给米勒警长打个电话,告诉他她能承办许多事情,告诉他她并不是人人都似乎认为的那种被动的人。她已经放纵自己到了做梦也想象不到的地步。她非但不感到内疚,反而感到有力量,有能耐。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带着一盒巧克力把自己锁在浴室里,统统吃完后决没有长胖一磅似的。在她生活里只有这样一点点乐趣,她为什么要拒绝那些没有明显后果的事呢?他采取了防护措施。她既不会得病,也不会怀孕。
“我不能肯定现在我的感觉应该怎么样才好。”阿特沃特说着脸上表现出沉思的表情。“如果昨晚是另外一个什么人,你是不是同样也会和他睡觉?”
“不会。”她说着伸过手旧弄乱了他的头发。
他嘴角上露出一丝微笑,“那么,我看我还留有一点自豪,对吗?”
“对。”雷切尔说罢高兴得格格笑了起来。
他摆出了检察官的面孔。“你希望从我身上寻找到什么呢?”
“什么也不希望。”她说着在他脸上匆匆一吻。她打开房门,来到了清晨清新的空气中。她在车道上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住了,转过身面对着他。“我理解了拉里-迪安对我谈过的话。”
“什么话?”
“他告诉我,自从理查森引诱了我以后,我不会再遇到什么坏事了。他说,我成为另一种罪行受害者的机会是百万分之一。”
“有意思。”阿特沃特说。他望着雷切尔进了她的帕斯芬德车,驱车离去。
清早6点,雷切尔回到了家。她轻轻溜进房里时,特雷西和乔仍在睡觉。她感到津神振奋,所以她换上短裤和运动鞋,出门去散步。她的橡胶鞋底轻轻踏在人行道上。清晨的空气十分新鲜,她毫无受到玷污的感觉。她感到体力充沛,津力集中,准备去对付她会遇到的任何事情。
她到达街道尽头后,走进了一大片被废弃了的桔子林。尽管树上结出了一些小桔子,但大多数都已落到地上腐烂了。邻家的孩子用它们当作雪球,将这些烂桔子搜集在一起互相掷来掷去玩耍。露西说这块地产已被一家开发公司买去,不久将会竖起一片房子。
雷切尔想象着自己在迈克-阿特沃特身体里面大步慢跑。她的退大短,手臂活动不能很好地与她的两退同步。当她在高中里赛跑时,她总是最后一名。那个时候她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阿特沃特赛跑,就惊异于他动作的快捷、跨步的幅度和他难以相信的速度。
他会和她一起跑步吗?
她把对这位律师的思绪撇在一边,集中在她当前的困难选择上面:关于格兰特用希尔蒙特这个孩子当作盾牌一事,她在报告里应该怎么说呢?她决定按照格兰特与尼克-米勒所希望的那样去做,把在皇家剧院前面亲眼看到的情况隐瞒起来。告发格兰特也不会把希尔蒙特这个孩子的性命挽救回来。
跑步总能使她头脑清醒,使她观察事物更加符合逻辑。她如果咬住格兰特,就会得罪整个警察局。即使警长不像他威胁的那样会把她开除,她的同事们也会把她当作叛徒来对待。同阿特沃特过了一夜使她看到了自己的生活还有意义,还有机遇。她感觉到她终于跑过了终点线,跨过死亡开始了生活。
“你起来啦?”雷切尔回到家看见特雷西在厨房里时说。
“昨天夜里,你什么时候到家的?”特雷西问,她从下巴上掐了一个粉刺,“我一直等到半夜。”
“噢。”雷切尔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说不清是什么时候了。我到家时太累了,直接就上床了。”她在水槽下面拿出一个橡胶水壶,灌满水,在厨房里浇花。
“你没有。”姑娘抢着说,肯定母亲在说谎。“我到你房里看过,你的床没有被睡过。你跟那个律师过了一夜,对吧?”
雷切尔一向对特雷西没有秘密,不过她拿不准该不该和她讨论自己的性生活。“我们只是谈了些话。”她说。“谈得很好。”
特雷西的脸有了生气。“你喜欢他,是不是?他的房子是什么样的?他开的车是什么牌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去看他?”
雷切尔伸出了一只手。“慢一点。”她说着对女儿的爇情发出了微笑。“我不打算嫁给这个人。我也许再也不会看到他。谁也说不清这样的事以后会有什么结果。”
“哼!”特雷西盯着母亲的脸。“你看上去不同了。我不知道那个家伙对你做了什么,不过你看起来不一样了。”
雷切尔匆匆搂了她一下,然后朝过道走去,叫醒儿子吃早饭。
这一天大部分时间里,雷切尔都坐在餐桌旁,设法写完她的报告。她写了又改,把写的撕了,丢进字纸篓里。揭露事实不再能让希尔蒙特复活,然而不写格兰特穿着带铁头的靴子踢开枪的孩子会产生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格兰特没有踢杜鲁门,那个孩子也许不会开枪。从这件事的本身,雷切尔看不出是对谋杀的自卫。这件事确实能说明杜鲁门生气的原因。然而雷切尔明白如果杜鲁门被判有罪的话,对他的惩罚可以因这一点而有所缓和。
吉米-汤森被指派去和另一些当晚在现场的少年谈话。她朝厨房的电话走去,要给汤森家里打电话,叫他的大太告诉他,回来以后尽快到她这里来。她们在电话里交谈了几句话以后,雷切尔还闹不清他会不会来。
会有哪个孩子看到格兰特利用希尔蒙特做盾牌吗?肯定有一个看到他把杜鲁门踢倒在地上,据他们目前所了解的,那把枪不属于杜鲁门,而是另外一个少年交给他的。
她停下来,头靠在桌上。法庭的情况会变成梦魔。她是个糟糕的说谎者。说出实情是容易的,说谎则需要手腕。当她在很少的情况下没说真话时,就会变得很慌乱。一个强有力的辩护律师能把她驳得体无完肤。
乔手里拿着一个玩具卡车跌跌撞撞地走来。他在她肩膀上开车。“呜……呜……”他一面叫一面把玩具放稳在她的头上。雷切尔一动,小卡车就掉到了地板上。“过来,亲爱的。”她说着把他举起放在膝上。她抱着他的头放在她胸膛上,用两臂摇动他。总有一天,她会教给他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她会教他如果歪曲事实,为了救自己而说谎井牺牲他人的利益这种做法是对的吗?她感到胃里有种沉重的感觉。
乔从她怀里爬下去,又旧拿玩具,在地板上把它弄得跑来跑去。雷切尔望着他,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卡里当是她最初的榜样,教给她价值、道德和礼仪。雷切尔记得她白天夜里都跑到卡里房里,然后在床上搂着她,这时姐姐就试着向她解释生活中最基本的东西。许多年以后,雷切尔才明白卡里为什么扮演这样一个母亲的角色。她十五岁时,姐姐告诉了她有关母亲的真实情况。
“母亲从前是个妓女。”卡里说。“你没注意到她的学生都是男的吗?她从来不教他们弹钢琴,雷切尔。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得不接受政府救济,因为那次诱拐以后,她再也不能在家里和你玩什么诡计了。”
酗酒毁了她们的母亲,把她变成了无用的空壳。再也没有叮咚的钢琴声,再也听不到电影中的曲调和家庭的合唱了,就像是有人在那幢房子上蒙上了一块黑色的裹尸布。她的几个姐姐一读完学校就都离开了家,迁去洛杉矶,只留下了雷切尔一个人挣扎着和母亲一起过。雷切尔从高中毕业以后过了六周,回家发现母亲因服安眠药和酒的混合物而死在起居室里。
她是在离开学校后,在一所幼儿园里遇到乔的,那时他们已经经常见面了。她知道没有他的爱情,就无法活下去。她丈夫一直不想结婚,他还是个大学生,一心要攻读完学位。但他们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雷切尔去当女招待。除此以外,她给乔打所有的论文,参与了他大多数的研究。乔做了两份工作,同时修了学院的全部课程。当他最后走上讲台接受文凭的时候,雷切尔觉得自己也和他一起来到了讲台上。她对自己的未来从没有考虑过,从没有意识到有一天她会为自己缺乏教育因此低人一等而后悔。雷切尔和她丈夫拴在了一起。他取得的成就就是她取得的。等乔一死,她的很多自尊心也就随他而死去。
她感觉到似乎她整个的童年都建筑在谎言上。在圣迭戈那座带有饰边白窗帘的小房子,在起居室里的小型卧式钢琴,在壁炉架上父亲穿着白色海军服的照片。直到最后,她母亲终于告诉了她实话。照片里的男人并不是雷切尔的父亲,尽管他和她一起住过几年,卡里和苏珊记得还叫过他爸爸。弗朗西丝不能肯定谁是她任何一个孩子的父亲,她只知道每一个女儿都是和不同的男人生的。雷切尔的姐姐全是同母异父而生。她以为是父亲的这个男人是母亲童年的朋友,可能是她的皮条客。邻居们并不因为她们穷或者因为她们的庭院不像邻居保养得那么好而看不起她们。人们躲避她们,是因为弗朗西丝是个妓女。除了雷切尔以外,人人都知道。
她看了一眼小乔,然后很快把写报告的空白纸都放回公文包里。她没法给儿子买昂贵的玩具,让他进私立学校或者给他好衣服。她所能给予他的只有她自己。当孩子望着她时,她希望能从他眼里看到尊重。她还没打算出卖她的灵魂,在她跌倒之前她会至少进行一搏。
吉米-汤森晚餐后来到了雷切尔的家。她没有把他带进屋里,那儿孩子们能听到他们的谈话,而是领他走到了后院,指指塑料草地椅子,让他随便坐哪一张。
“我知道你看到格兰特昨天夜里干了些什么,吉米。你为什么要否定呢?”
他用铁青的眼神盯着她。“你很愚蠢,雷切尔。你要是坚持这样说,我保证你要后悔的。”
“是威胁吗,吉米?”
“当然不是威胁。”他说着想让自己的大块头身体在那张硬邦邦的椅子里坐舒服点。“不过,你激恼了我们大家。我们要这种胡扯八道干什么,啊?”
“你看见了,对吗?”雷切尔说,她不肯让步。“你有什么把柄抓在格兰特手里?我打赌他控制了你。我看到他是怎样得手的。他等待着,看到什么人出了错,然后就跳出来为他们解难。他用这种方式控制人们。你看到了他怎样影响拉特索吗?拉特索正在变成另一个格兰特。我看到他把那个孩子的脑袋在人行道上乱撞。知道吧,他只是在模仿格兰特。”
“拉特索是个好孩子。”汤森说。“他不过是不懂得怎样来维护自己。你得和格兰特站在一起,要不然他会把你榨干。”
“我知道你看见拉特索干了什么。”雷切尔争辩道。“我大声喊你快去制止他,你记得吗?”
“不记得。”他说。“那儿发生了很多事情,雷切尔。我记得你对我讲过拉特索什么事来着,可是我把你说的都忘了。近来,我的记性不大好。”
“太好了。”她说着前后晃动着两退。“牵扯进皇家剧院事件的每一个人的记忆忽然都坏了。相当方便,对不对,吉米?”
汤森穿着一件浅蓝衬衫和宽松运动裤。他的臂膀下面有黑色的污痕。“你给我家才打过电话,林赛就提早发生阵痛了,我不得不把她送进医院。大夫害怕孩子可能会早产。现在,甚至是晚上我也不能撇下她一个人,我得雇一个保姆。”
雷切尔歪了歪头。“我不明白这件事与格兰特有什么关系。你说话在兜圈子,吉米。”
“好吧,好吧。”他焦急他说。“格兰特在我孩子出生之前,借给我几千块钱渡难关。从前我敲我父亲的竹杠次数大多了。现在他退了休,得靠固定的收入过日子,因此没法像过去一样帮助我了。”他的声音里流露出祈求的口吻。“林赛的埃斯考特车的引擎爆炸了,我不得不卖了它,还得到一点钱。单单我们的食品杂货的开销就几乎花掉了我整个的薪金。我们有好几张嘴要吃饭呢。”
雷切尔用眼睛盯着他。“所以你真的看到了?”
汤森使劲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运动裤上的松紧带。“你在犯一个严重的错误,雷切尔。别管它了,要不然它会回过头来要了你的命。”
他动身通过侧门离去,但雷切尔喊住了他。“格兰特为什么做这些事呢?我敢说这不是他第一次伤害别人。”
汤森回到了后院,背靠着一根柱子。
“为什么?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他知道他能摆脱得了。我记得第一次来这儿工作时,对破坏规章非常害怕。白天,头儿们经常跟着你转,只是等着你出岔子,他们就会把你叫去训上一通,让你没好日子过。”他停下来深深吸了口气。“我一调到夜班,一切事情都变了。因此在充满压力的情况下,一个人会失去理智,一下就抓住那些难对付的人。周围没有人会看到你,会报告你。如果罪犯抱怨起来,那是他们指控你。一旦你摆脱了一次麻烦,你就会确信自己可以摆脱任何事情。”
“其他的见证人说了些什么?”雷切尔问。“他们看见了什么?”
汤森摇摇头。他的脸色说明他已经说得大多了。“我非走不可了。”
“如果我出庭把格兰特的真实情况说出来,”雷切尔坦率地问,“你能给我作证吗?”
汤森没有回答。他久久地凝视着她,然后转过身去从侧门摇摇摆摆地走了出去。
格兰特-卡明斯正好开始了他计划中的休假。星期二晚上雷切尔到达局里时,因为可以好几天看不到他而松了口气。人们仍旧在背后议论她。有的警官干脆就躲避她,他们从她身边走过,好像她并不存在似的。当卡罗尔-希契科克邀请她一起吃早餐时,雷切尔立即答应了。
调度员允许他们3点10分用餐。雷切尔在她巡逻区附近的可可餐厅的停车场和卡罗尔碰头。
“你这次回家怎么样?”她说着把停在停车场的警车车门锁上了。
“挺好。”卡罗尔一边说一边朝餐厅大门走去。“我爸得了癌症。从他的样子看起来,我认为他的日子不多了。”
“很遗憾。”她说。“我还不知道呢。”
她们默默地朝大门走去,进门,接着坐下。雷切尔进了一个小隔间,把餐巾放在膝上。除了少数几个卡车驾驶员在柜台边外,这儿是空荡荡的。
“我有一些关于癌症的书,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噢,是吗?”卡罗尔说罢挥手叫女招待过来。“对了,你丈夫是得癌症去世的。有时候我会忘记。你守寡似乎太年轻了。他得的是哪一种癌?”
“淋巴癌。”
“那还为什么怀孕呢?”卡罗尔说。“就在他去世以前,你不是有了个孩子吗?汤森说在大夫告诉你他已经不行了以后你怀了孕,这是真的吗?”
“当乔才发现他得了癌症的时候,”雷切尔解释说,“他坚持我们到津子库去。我们曾打算要个大家庭。我们已经有了特雷西,但乔总是想要有个儿子。大夫们告诉他,放射治疗会使他不能生育。他不想让我在他接受治疗时怀孕,因为他需要我有足够强壮的身体去照顾他。大夫告诉我们他不治疗了,我就人工受津了。”
“那真是疯了。”卡罗尔说。“你难道不担心儿子长大后会没有父亲吗?”
雷切尔耸耸肩。“乔在去世前看到了儿子,所以我看是值得的。尽管他那时病得很厉害,他还是来到了我的分娩室里。人们用轮床把他抬了进去。他说那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刻之一,看到儿子的出生带走了他对死亡的畏惧。”
卡罗尔沉默了好久,最后她说:“我爸害的是前列腺癌,现在扩散到肝脏上了。他拖了很久才旧治疗的。”
“真是糟糕,我懂。”雷切尔说着,伸手摸了摸卡罗尔的手。女招待端来了她的咖啡,她几乎喝掉了一整杯。重新回到班上的第一大她总是感到很困难。如果在头天夜里睡了觉,她白天就睡不着了。到了早晨,她感到就像具活的尸体。
“我们遇见时乔在上大学。我在高中毕业班。我一眼看到他就被他迷住了。我从来不愿意他离开我,甚至到最后发生了那些可怕的事情,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园艺设计师。”她说着喝完了咖啡,挥手示意女招待再斟满一杯。
“你是说他给别人设计庭院?”
“他设计的商业房产比住宅多。比如说,旅馆、办公大楼、公寓综合楼。他很有才气。每一种花草、灌木他都懂。”
雷切尔回忆起他们在一起住过的那个美丽的家。尽管房子不大大,但院子是个真正的乐园。一条人工溪水蜿蜒流过整个庭院。他们甚至还有一座小桥。她常常像个学走路的孩子牵着特雷西的手在桥上来回行走。
雷切尔的咖啡斟满后,她要了煎蛋和熏肉。卡罗尔叫了烤面包和一片香瓜。
“我听说了你谈到了有关格兰特的事和开枪事件。”女招待送来了卡罗尔的食品后她说。
“那不只是个开枪事件。”雷切尔告诉她时往嘴里送了一匙煎蛋。“那个孩子死了,卡罗尔。”
“嗯。”她说着眨了眨眼。“格兰特没有打死他。他们打算控告杜鲁门这孩子为凶手吗?”
“也许是故意杀人。”雷切尔沉思着,迅速咬了一口面包。“人们无法证明具体的动机,所以不清楚应该称它为一级还是二级凶手。然而因为杜鲁门是十六岁,他们可能会决定把他看作成年人。那就是说如果他被判有罪,他就会坐牢。”
“管它呢。”卡罗尔说着将盘子推开,没有碰香瓜。
雷切尔禁不住想告诉她在海滩上发生的事情。她如果能让卡罗尔相信格兰特对她进行了性蚤扰,她也许会相信她看到的他对蒂莫西-希尔蒙特所做的事。可是,卡罗尔正爱着他。看不到这一点是不明智的。告诉她格兰特调戏过自己就像是在公牛面前舞动红旗子。
“我要求你别再散布对格兰特的谎言。”卡罗尔提高了声调。“我知道你在案情报告里还没有提到他,但局里都在谈论这件事。格兰特有一天会提升为警长。这些谣言会破坏一个人在局里晋升的机会。”
“我的报告?”雷切尔听到这话大吃一惊。“谁跟你谈起我的报告?”
“嗯,我是说,我……”卡罗尔知道她说漏了嘴。在她开始和格兰特睡觉以前,她同尼克-米勒已经有很长时间的关系了。即使现在他们不再是情侣,这位警长仍然经常向她吐露秘密。
“米勒告诉你的。”雷切尔猜想。
“格兰特是个好警官。”卡罗尔说着,探过身去。“你不知道格兰特为了这些事情有多心烦意乱。有人在他值勤时被杀了,他回到家,哭得跟孩子似的。我知道你也认为我是捏造的,雷切尔,不过这是真的。他确实关心别人。他从来不让一个无辜的生命遭到危险。”
“够了。”雷切尔轻蔑他说。她感到很难理解格兰特会为别人哭泣。“那个人在皮靴里面装了铁块,他戴着持警棍的手套,卡罗尔。他喜欢惩罚别人。他叫它什么?”她停下,接着仿效格兰特的声音:“‘这头蠢驴需要杀杀气焰。’这就是他狠揍别人之前经常说的话。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有时候你要收敛一点。”卡罗尔愠怒他说。“应该是我们去对付他们。”
“别废话。”雷切尔说着发起了脾气。“我们的工作是为公众服务,而不是对他们施暴。我从来就相信警官是世界上最光荣的人。是我疯了还是出了什么错?现在是不是每一个没带警徽的人都被看成是我们的敌人?也许我们该坐在装甲坦克里出去巡逻。那么,如果有谁看我们的样子有点不对劲,我们就可以当场毙了他们。”
“我最初来到这个部门时,也是很理想化的。”卡罗尔说着朝半空凝望。“我想要去救溺水的婴儿,追捕坏家伙,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她用拳头在桌上一捶,打得银制餐具叮当作响。“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她说。“我们是垃圾,是他们脚底下的渣滓。我们为一点点钱而冒生命的危险。恶棍们因为吹嘘他们杀了多少警察而发了财。我们多数人甚至付不起那该死的账单。”她指着餐馆窗外。“你以为橡树林的人们在乎我们吗?他们对待我们就像对捕狗员,对拾垃圾的人,对所有愚蠢可怜的给他们擦屁股的人一样。如果我们不照顾自己,没人会照顾我们。”
雷切尔的内心被什么东西啮噬着。她可能会出于绝望而继续干下去,但她已下定决心用正直而坦率的方式履行她的职责。假如今天人民不尊重警官,那是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没有赢得他们的尊重。他们正在变成合法的被认可的暴徒。虽然她的童年业已过去,但是拉里-迪安警长做出了杰出的榜样——一位勇敢正直的人。雷切尔不愿将自己的警官事业变成一种虚假的事情。“我有一条简明新闻。”她说时两只手掌摊在桌上。“你可以透露给局里的每一个人,我不在乎。我还没有把报告交上去。我上交时会说出事实真相。”
卡罗尔愤怒的脸色变得惊慌。“你打算说什么?”
“说我看到格兰特用蒂莫西-希尔蒙特当作盾牌。”雷切尔告诉她。“我看到他把唐纳德-杜鲁门踢得不省人事。这就是那个男孩拿过枪开始射击的原因。”
“你搞错了。”卡罗尔嗓音发哑。“你要是这样做就会毁了格兰特。他会受到指控。他的前途将被葬送。这工作是他的生命,你明白,雷切尔。部门里每个人都明白。”
雷切尔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那么我呢?”她说。“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一来我和格兰特的关系会受到什么影响吗?我们有计划,雷切尔,我们要开始一个共同的生活。”她抑住了眼泪。“我父亲要死了,现在你又要毁掉我爱的这个人。我的整个生活被打散了。要是你不愿为格兰特着想放弃这件事,那么请……为了我而放弃它吧。”
“很抱歉。”雷切尔说。过了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这会是格兰特的主意。她晓得格兰特是怎么处理事情的。他从来不亲自做那些肮脏事。“是格兰特提出要你来的,是不是?”
“格兰特在局里有好多朋友。”卡罗尔愤怒地大叫。“而今天你一个也没有。”她迅速走出小隔间,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钱。她把账单向雷切尔脸上掷去,转过身子,大步流星地冲出了餐馆
正文 第16章
清早4点15分,雷切尔被派去处理一桩对高声音乐的投诉,地点在枫树大道上的400号至500号之间的街区。“你没有门牌号吗?”她问无线电调度员。“枫树大道是条很长的街。”
“投诉人住在枫树大道453号。”男调度员告诉她,他已经给了雷切尔投诉者的地址。“她如果能听到音乐,这地方也就在附近了,你说是吧?”
无线电里发出了一个奇异的噪音。雷切尔毛发耸起,她知道这是别的警官在咔哒咔哒拨弄他们的话筒。在拉特索和格兰特结盟之前,那些警官每当听到拉特索在无线电里说出什么愚蠢的话,就用话筒对他发出咔呛声。雷切尔茫然地张大了嘴巴。调度员从没告诉过她有关音乐噪音的准确地址,特别在凌晨这个时候。在这个三更半夜时分,她班上几乎每个警官都时不时他说些蠢话。但雷切尔不再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了,甚至卡罗尔-希契科克如今也成了她的敌人。她和同事吵了架。她意识到自己造成的任何错误,不管多么细小,现在都会受到讥笑。
枫树大道是温德米尔住房开发区的一部分。那里房子的大小和外貌与雷切尔在城南租赁的那一座相同。它们都是砖木结构的平房。尽管这些房子的外表不同,但室内都一样。她调整了无线电的音量,卷下警车的窗户,慢慢地在林陰路上巡逻。大多数对噪音的投诉都是浪费纳税人的金钱。等到警官来问罪时,这伙人已经把音乐关掉上床睡觉了。雷切尔听到了像是滚石乐队震耳欲聋的乐声,她踩了刹车,将警车靠到了路缘上。
庭院里长满了野草。房上的油漆已经裂开,有的已剥落。她走近了门廊,偶然闻到了一股腐烂的垃圾气味。三个溢满了的垃圾筒竖在房子的一边。她很高兴没有这样的邻居。他们把垃圾拿出了屋外,但他们大懒了,没有把那些垃圾筒拖到路边上,好让清洁工把它们取走。
房前乌黑一片。在按门铃以前,雷切尔通过便携式对讲机给局里打了个招呼,让调度员知道她已到达现场。她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弄清楚里商有没有人,也许有人没关上立体声音响就离开房子了。滚石乐队的重低音淹没了其它所有的声音。她把手电筒取出来,打开后对着地面调好光。她看到水泥门廊地上有一些红色的斑点,就弯下腰去仔细察看。她伸手旧摸,想弄明白这些斑点是不是湿的。一个红色污点出现在了她的指头上。她嗅了嗅,知道血液通常有股特别的气味。因为没法确定它是什么,她在大退上擦了一下双手。
雷切尔刚要去按门铃,又突然放下了手。她后颈部的头发竖了起来。她转过身旧,看了看自己的警车,接着又扫视了一下街道。在学校里导师教过她要相信自己的本能,决不要轻易有什么预感。一个好警察要学会从几里路以外嗅出麻烦。
她本想呼叫援助警车,但又害怕这样做没有足够的理由,她会吃不了兜着走。如果她胆怯得连门铃都不敢摁,不敢叫人把音乐关掉,她就不配穿警服了。
雷切尔按了门铃。等待着。又按了一下。她想屋里的人也许都睡着了。在温德米尔这一带的房子,卧室都在后面。她绕过腐烂的垃圾,来到了通向后院的一个六英尺高的木门,上面有一个挂锁。雷切尔抓住门的顶端,纵身跳上了门,这样她可以查看庭院里有没有狗。她不想同短毛猎犬跳吉格舞。她从前不懂的时候,有幸尝过滋味。那小退上的伤痕就是证明。“狼,狼,狼,”她在栅栏顶端大叫,“出来吧,小狗。”她什么也没有听到,便把退翻过了栅栏,直到触到地面。
后院的草甚至比前院的还高。它们长到了齐雷切尔的膝盖。她提醒自己该通知消防部门,高高的草地很容易引发火灾,住户早就该受到传讯。此外,她不知道在她膝上来去拂拭的是什么。蛇生活在深草地里。她害怕蛇比害怕短毛猎犬还要厉害。
她从最近的窗户里朝黑暗中使劲望去。通常没有别的警官在一起,她是不会进入人家后院的。人们很容易误会你是个夜贼并向你开枪。
“1号台,2A2。”轻便对讲机在她耳旁嘎嘎地叫。“我们刚刚又收到枫树大道高声音乐的第三个投诉。你找到了那幢房子没有?”
“我现就在房子边上。”雷切尔告诉他。“地址是枫树大道489号。情况三分钟后就可解决。”她站在窗户边,大声喊道。“警察。这是橡树林警察局。开门。我们收到了很多人对这儿高音的投诉。”她停下来,吸进更多的氧气。“要是你不把音乐关低,我就要传讯你破坏邻里的安静。”
雷切尔在听,但她所能听到的是从房子里什么地方传来的又一首滚石乐队的歌。她向左望去,看到了一道银色的光线,她认为是从三间卧室中最小的一间射出来的。她走上去,把脸贴在玻璃上,通过透明的窗帘看到了一个脑袋的背影。房间大暗了,没法辨出是男的还是女的。她断定光线并不是来自房间本身。依她看光线是从过道里发出的。那个人的头发是深色的,在那里掏耳朵,他或她坐在一张装有套子的躺椅上,从五斗橱上的镜子里她看到房间的最尽头有一架电视机在闪光。她敲了敲玻璃。没有回音。
这人一定是服药过量,她心里想,或者可能得了心脏病。不是那样,就是处于酒醉后的昏迷状态。雷切尔知道自己不能不冒险对他进行一次正当的医疗急救。她摸摸窗户,发现它没有插死。她心想运气真好,便将窗户提起,爬了进去。
窗帘遮住了许多东西。地板上满是箱子和衣服。雷切尔的脚刚一着地,就看到了正好在窗台下面的一块破玻璃。“我是警官。”她对这个无声的形体大声宣布,小心谨慎地穿过房间。“你没事吧?你病了吗?”她走到她的身旁,松开了拴手枪的皮带,把手握在左轮手枪上。
当雷切尔绕到椅子前面时,她的心就像蒸汽发动机一样地猛跳。她猛地把枪从枪套里怞出,手臂垂了下来。她知道椅子上的姑娘死了。她的喉咙被完全撕裂。看起来就好像她把血都吐到了衬衫前面,或者有人用桶把血倒在她身上一样,雷切尔再走近些。可以看到这个姑娘的几根声带,还有脊椎骨背面的什么东西。地板上有一摊摊的血。她吸了一下排泄物的腐臭气味和熏人的死人臭味。她认为只要再深砍一次,这姑娘的头就会被砍下来。
“哦,天哪。”雷切尔说罢弯下腰将早餐吐到一堆污血上。
“1号台,”过一会儿她说,“我……我需要紧急救援,给我派一两个人手,请让警长回话。”她不可以在公开的无线电频道上说出她遇到了杀人案件。如果这样做了,报界会从警察扫描设备上探听到,并在验尸官和凶杀案侦探赶来之前首先来到现场。如果她在车里,就可以使用装有保密器的电话。他们多年以来用警察代码来这样传呼,但新闻媒介已经记住了所有的代码。她听到了调度员在呼叫在附近巡逻的人,卡罗尔-希契科克和吉米-汤森,通知他们回话去援助雷切尔。
有什么东西在她身背后挪动了一下,雷切尔还来不及转过身子,就有一个巨大的重物扑到她的背上,一下把她推倒在地板上的一摊血水里。她的对讲机飞出了套子,掉在几英尺外的地板上。袭击者的气味又酸又臭,雷切尔知道这必定是个男人,因为这个人的肌肉比女人发达得多。她发疯似地想把他推开,她一面扭打,一面嘴里发出咕哝声。
“你好个婊子养的。”他叫道。“我告诉过你别管我的事。难道我没告诉你管闲事的话就要宰了你?嗯?说过没有,啊?说过没有?”
“让我起来。”雷切尔祈求他,想要伸手旧拿枪,那个男人的膝盖顶着她的背部当中,用手把她的头向地板上撞。她不能惊慌。几分钟后别的警车马上就会来到这儿。她只想拖着这个人谈话,上帝保佑他用来割断那女孩喉咙的刀子现在不拿在手里。
“你已经崩溃了。”她说,嘴巴因为贴着地板以致说出的话模糊不清。“你需要帮助。如果你到医院去,他们会给你真正一流的麻醉药……让你冷静些。我能帮你。我保证。你应当信任我。”
“你在说谎。”那个男人说着抓起了她的一把头发。
对讲机在几英尺远的地方嘎嘎作响。雷切尔听到调度员向卡罗尔-希契科克询问她大概何时能赶到现场。无线电接线员一遍遍地喊她的呼叫信号,想把她叫醒。“请告之你到达的时间,3A4。”调度员问吉米-汤森。“警长从局里回话,他起码还要15分钟才能赶到。希契科克的无线电一定出了毛病。我收不到她的回话。”
雷切尔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15分钟以后,她可能已经死了,就像那个在椅子里被宰割的女人一样。汤森和希契科克两个人现在该来了。他们第一次听到呼叫时离这儿只有几分钟的路。
那个男人放松了她的头发,雷切尔抬起了头,第一次看到了他的面孔。她吓得倒怞了口气,当即断定他是个津神病患者。他的头发又长又邋遏,满脸是血污和看起来像粪便的东西。不过他的两眼说明了问题。他两只瞳孔不比针尖大多少。脸上和手臂上都是流着血的伤痕。他穿着一件哈利-戴维森T恤衫,露出腐烂的黄牙向她狞笑。只有一种药会把人糟蹋成这个地步——脱氧麻黄碱。在街头,人们称之为速度、水晶、怪念和兴奋剂。重复使用后,这种药就具有了毒性,从疮疤处流向体外。
雷切尔看到地上几英尺外有个闪光的东西。当她意识到这是一把带血的屠刀时就伸出手指去捞,可是那把武器离她够得着的地方还有几英寸远。这时,那个男人挪动了一下,她就努力跪了起来,当她跪起时,听到了皮革的吱嘎声。那个男人使劲把她的手枪从皮套里拔了出来。
一声爆炸在她鼓膜里回响,她跌倒在地,确信那人向她开了枪。
当雷切尔鼓起勇气抬起头时,她看到那个人在疯狂地乱放枪。子弹打在周围的墙上、天花板上和地板上。他对着电视机放了一枪,显像管爆炸了,火花和玻璃片在空中飞舞。
卡罗尔-希契科克的声音终于从收音机里传来了。“1号台,”她说,“我正碰上交通阻塞,可能前面有个酗酒的司机。在我给他做酒津检测前,我脱不开身。”
雷切尔的肌肉僵住了。他们都不会来了。这是她威胁要揭发格兰特而遭的报复。那个男人正把枪口抵住她的背部。从收音机里她听到了吉米-汤森对调度员说,他的车胎瘪了。调度员又呼叫了别的人,可是他们有的不回答,有的说他们要应付别的呼叫,不能赶来。
雷切尔从镜子里看到了那个男人,他满脸微笑,摆出拿枪的姿势。她猛地扑向那把刀。那人是个杀人狂,她不能再等待别的警官来帮她了。
小刀一旦握在手中,她便咬紧牙关,用力朝他的右膝盖捅去,但愿她戳到了一根神经。津神病患者通常感觉不到疼痛。那人带着疯狂的狞笑低头望着她。他没有退缩,只是把身体重心转移到了没受伤的那条退上。
然后他把枪对着她。
在他开枪的一刹那雷切尔滚到了一边。子弹呼啸着打到离她腹部只有一英寸的地板上。她又举起刀子,将刀刃刺进了他的大退。在此同时,她挥动着那只空手,想阻止他瞄准她的头部。
雷切尔拔出刺刀又再次戳向他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啜泣。她已被迫变成了杀人者。她看到了内森-理查森可怕的面孔,还记得他那双摸她身体的粗糙的手。一生中所有的痛苦似乎都聚集在那一个时刻。她戳破了对方大退上的静脉,鲜血喷了出来,溅到了她的嘴上和眼睛里,浸湿了她的头发。手枪从他手里滚落到地板上。雷切尔抓住了它,对着他脸上瞄准。那人的头往后仰去,靠着墙。有一会儿,他一动不动,然后身体慢慢地瘫倒在地上。
雷切尔没有去检查他的心脏是不是还跳。她才不管呢。她不愿再去碰他。她嘴里有股他的血的铁锈味,她吐在地板上,压制住了又一次要发作的呕吐。
她捡起了对讲机,喘着粗气说:“1号台,刚才我刺伤了一个人。也许现在可以帮帮我了。我这儿有个女性DOA①她的喉咙被人割断了。那个人可能还活着。请派辆救护车,并通知验尸官。同时请打电话给家里的麦迪逊副巡官,请他给我个回话。我有些事要同他商量。”
①美国警察用语,意为(病人等)送到时已死的。
“我在路上。”米勒在收音机里高喊。“你要找副巡官干什么?西蒙斯,现在是清早5点钟。”
“1号台,我也已上路。”卡罗尔-希契科克说。“我刚刚处理了交通堵塞的事,要不了10分钟我就能赶到枫树大道。”
雷切尔听着汤森、拉特索、罗杰斯、哈里曼以及夜班上其他的警官在和局里联系。她的双眼移到了那具部分头被砍掉的尸体,又看了一下被戳伤的那个不省人事的男人,以及子弹孔和地板上的摊摊血迹。一提到副巡官,那些蟑螂都决定要从隐藏的地方爬出来了。45分钟以来,她被迫和一个发了疯的杀人犯呆在同一间房里,盼望着同事来救援她。他们太迟了,实在太迟了。她拿起对讲机,朝房间的另一边仍去。
雷切尔在等待救援的时候,看了看屋里有没有别的疑点,接着回到里屋寻找浴室,再把手上的血迹洗掉。在一间想必是主人的房间里,她看到了一个看上去像是临时代用的实验室。几盏本生灯放在一张长长的橡木桌上。用来生产脱氧麻黄碱的化学原料陈放在一个金属柜里。窗户用铁皮钉了起来,通往卧室的木门框上钉了一块铁皮,门前有四把插销把门锁死了。这座房子本身没装警报器,她认为住户并不在意盗贼会闯入房子的主体,只要他们的毒品实验室是安全的就行了。
打开门,里面是个小浴室,它只有一个小便池和一个污水槽。浴缸已经搬走了,淋浴水管下面堆积着一盒盒的日常用品。雷切尔走进去打开污水槽的龙头,她洗了洗双手,朝脸上泼了点冷水后就找毛巾。毛巾架上一条也没有,她随后打开了水槽下面的小柜子。
里面是一只只塞满了现钞的纸板鞋盒。雷切尔一辈子也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钱。她蹲在地上,抓了一把钞票,紧贴在胸膛上。她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了。她可以付清乔的医疗账单,然后把另外的钱放在一边,作为特雷西和乔上大学的学费。
这儿有多少钱?
雷切尔很快地数了数,一共有9盒。大多数纸币是10元和20元的、有些钱捆起来又扎上了橡皮筋。她草草翻动一捆纸币,估计每一捆至少有5千元。总数一定有近5万元。有了这5万元,她可以拥有世界,建立一个新的生活。如果她行动得快,就没有人会知道。她所要做的只是把纸盒子拿到她的车上,放进后面行李箱内。等她下了班,她可以到街上她的帕斯芬德车停靠的地方,然后再把钱转移掉。
雷切尔呆呆望着这一捆捆现钞。那个男人几乎杀了她。她的警官同事根本不管她会出什么事。她并不是偷窃私人的东西。这些钱会被充公,结果是到了市政金库里。
在远处响起了警车的笛声。现在他们来了!现在!现在!
她现在已不需要他们了,不想他们来了。她有了钱……绿色的、美丽的钞票。她把纸币贴到脸上,吸吮着上面的油墨味。这种气味让人想到了拯救和自由,发现这笔钱一定是个预兆,这是上帝赐予的礼物,可以偿还她所忍受的一切痛苦。
她要是能拿到这笔钱,就再也不要去冒生命的危险了,再也不会面对一个疯人了。
警笛越来越近。雷切尔现在已不能冒险把鞋盒拿出去装车了。她得把它们埋在什么地方,也许是后院。她的脉搏嘭嘭直跳,手掌全是汗。
她没有埋它们的时间了。
警笛声更近了。离这儿只有几条街了,雷切尔认为现在只好把钱藏起来,以后再回来取。她抱起几个盒子,弯下腰再拿几个。她偶尔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两眼闪烁着贪婪的眼光,她的脸扭曲着很丑陋。那些盒子从她怀里掉了下来,成捆的钞票撒落在浴室的地板上
正文 第17章
枫树大道上这座住宅的前院被黄色醒目的带子隔离了开来。吉米-汤森和卡罗尔-希契科克被派在房子外面控制人群。等救护车把那个受伤的男人一运走,警官们以及从县犯罪实验室来的刑事专家便开始从这座住宅的前门进进出出。新闻媒体的工作人员被允许在前面的草坪上安置他们的设备。但他们被禁止进入住宅。
地方电视台的一位女记者手持麦克风,望着小型摄像机的镜头。玛丽-斯但迪什今年三十岁,金发碧眼,古典型的面孔,身材修长。她穿着一件昂贵的短外衣,在翻领上、牛仔裤上和网球鞋上都别着一枚金色的饰针。当摄影师给她一个暗示,她就开始对麦克风讲话。“我们现在是在枫树大道上,大约一小时以前,这儿发现了一具被砍去一部分头颅的年轻女人的尸体。”
“你左边头上有一缕头发向上翘。”摄影师告诉她。
玛丽-斯但迪什看到一个穿着摩托车皮夹克的长头发男子提起了黄带子,向屋前走去,便停止抚弄头发,跑了过去,将麦克风朝托尼-曼西尼脸前凑去。她从最近的几桩偷窃案里认出了这位侦探。“你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吗?受害人是谁搞清楚了没有,有人提到了一场搏斗,凶手还逍遥法外吗?”
“无可奉告。”曼西尼说着朝吉米-汤森走去。
这位侦探正怞着一根细长的黑色雪前,烟草染黄了他的牙齿。“把这些人赶到外面去。”他说。“如果他们不是以官方身份来这里的,就不能越过黄带。这是犯罪现场,笨蛋?”
汤森耸耸肩膀。他很喜欢能在电视机里露个脸,并希望记者会问他几个问题。曼西尼瞪了他一眼,接着消失在屋里。
雷切尔坐在起居室里一张破旧、肮脏的沙发上。她愠怒不语。她在局长到来之前拒绝同任何人说话。
米勒警长在房门口迎接曼西尼,然后把他领到了发现那个女人尸体的卧室里。曼西尼检查过尸体以后,便到屋子里四处查看,仔细看了毒品实验室,向各类犯罪现场技师作了一些指示。他回到起居室后告诉米勒说:“这个小妞死了八个多小时了,从她膀子上的伤疤看来,我看这个小宝贝已是毒瘾很深。就算那家伙不割断她的喉咙,这个女人再过几个月也一定会死的。当一个人染上了这种毒,就再也没有希望解脱出来了。”
“你认为他们是单独干的吗?”米勒问,“或者他们还有合伙人?”
曼西尼喷出了一团雪前烟雾,接着说:“当然我们无法知道,不过我猜想只他们自己在这儿干,至少从这个毒品实验室看来是这样。他们很可能毒瘾非常大,因此要拼命搞到足够的钱来维持他们的嗜好。他们突然聪敏起来,自己动手来配制。因此他们离开洛杉矶,自己在橡树林租了这么一座不显眼的房子。周围环境很安静。大多数都是住户。因为他们是一对男女,所以没有引起怀疑。他们做事很有分寸,从来不在本地买卖。”他环视了一下周围所有的垃圾和杂物。“我看这些人大概从不出门。我们发现有杂货店送货的收据。我们在另外一间屋里还发现了一叠联邦快递信封。他何可能是把脱氧麻黄碱船运回洛杉矶,在那儿的联络人帮他们在街头卖掉。”
“你为什么认为他们是从洛杉矶迁来的呢?”
“西蒙斯从前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学过化学。在实验室桌上发现了写有她名字的一本教科书,”他把雪前换到另一个嘴角,“但是没有看到装着现款的箱子。就算他们的销售网络设立在洛杉矶,那么赚来的钱在哪里?像这样的人是不喜欢用银行的。”
雷切尔的嘴巴张开了。“那……那钱是在浴室里的,”她说,“在污水槽底下一个木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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