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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有个家 作者:雷雨

_7 雷雨(现代)
  你没有强奸过妇女?
  没有。
  你没有贩卖过妇女?
  我自己都二十几岁了,连女人腥腥都没有闻到过,哪里还有卖的呢!
  胖子恶狠狠地说,你说你没有爬过女人的窗子,为什么脚断了呢?或者是被别人的男人发现了,给你打断的,是不是?你们马蹄水有几句话是怎么说的呢,“世上有个马蹄水,烧火佬儿一大堆,老的还没死干净,年轻的人又学会。”
  猴精表叔听了这话站起来说,烧火也是公公老汉和儿媳妇的事情嘛,我连女人都没得,儿子也没得,想去烧火也没有地方嘛!我这腿是被民兵打断了,不该读那几天悖时书,也不该长这双悖时手,到处乱写乱画惹的祸。
  胖子很感兴趣地问,你就是那个写反动标语、侮辱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小孩?
  猴精表叔轻蔑地说,是我写的不假,但是不是反动毛主席,而是歌颂他老人家。
  胖子嘿嘿地笑着,在屋子里不停地转着圈儿。
  猴精表叔一双眼睛盯着他,看他还有什么新花样。
  胖子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忽然转身问到,全村的年轻人都跑了,你为什么不跑?是向共产党的专政机关示威挑战吗?是讥笑共产党的干部无能无力都是他妈一群饭桶吗?
  猴精表叔更加沉着地说,犯了罪,走到天涯海角也抓得回来;没有犯罪,走到大堂之上也说得清楚。
  过了一会儿,胖子仍然十分凶狠地说,给老子回去,老老实实地种庄稼,孝敬父母,多养猪,多喂鸡,多挣钱,给老子把媳妇正大名分地娶一个回来......
  后来猴精表叔才知道,胖子就是当时的公社书记,一个老土改干部,文化水平虽然不高,但是很得民心,很能办实事,据说现在已经退休了。但是,今天的场合和二十几年前的不一样,审问的人更加让人生畏,审问的小屋子也更加让人害怕。猴精表叔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在独凳子上,接受穿西装人们地审问,并且进行了很机警地回答。
  你知道为什么请你到这里来吗?
  不知道。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不知道。
  这里是纪委的警示教育基地,是教育党员干部的地方。
  我不是党员,也不是干部。
  但是你是一个公民,有协助调查他人的责任和义务,如果有隐瞒包庇,或者诬陷,你是要负责任的。
  知道的我一定说,不知道的我一定不说。
  你认识司空霸吗?
  猴精表叔终于看见了庐山真面目,这次纪检部门要查的是司空霸的问题,如果说不认识肯定是不行的,一个村子里的人,又同在一个小县城里生活,怎么可能不认识呢?如果说了假话,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因为人家有言在先呀,“隐瞒包庇,或者诬陷,你是要负责任的”。所以,猴精表叔就显得很诚恳地说,认识,但是不熟。
  你住了一套廉租房?
  住了。
  怎样住的?
  正常程序。
  送了好多钱?
  没送。
  穿西装的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差点连屋顶上的吊灯都震动下来了,猴精表叔也吓得一个激灵,也差点从凳子上滚了下来。穿西装的人说,再不老实交代问题,你是要吃亏的!
  猴精表叔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人家给你帮了忙,怎么能够去出卖他呢?你给钱他收钱,“强盗偷肉,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猴精表叔很自然地说,我符合住廉租房的条件,凭什么给他送钱呢?我一个城市无业游民,一不会偷,二不会抢,哪里有钱给他送?
  穿西装的人仍然态度很强硬地说,你符合哪些条件,说!
  猴精表叔是那种爱学习的人,时时刻刻关注国家大事。看电视,专看央视和省县台的新闻联播;看报纸,就看《人们日报》和省县党报,比国家公务人员还认真呢。如果发现对老百姓有利的政策精神,一定会千方百计找到政策的原文,逐字逐句研读,反复揣摩精神,一定要把政策弄懂、弄透,弄出新的意义来。所以,你平常想“拈他课”,也是很难的。猴精表叔胸有成竹地说,国务院、省、市、县政府都出台了《廉租房管理办法》,居住的条件主要是四条。一是县城所在地的非农户口,二是城镇最低收入家庭,三是无住房或者家庭人均住房小于10平方米,四是两人以上的家庭,也就是说单身汉子不安排,那是民政部门的事情,不是房管部门的事情。四个条件我都符合,怎么不能申请居住呢?
  审讯人员见审不出什么问题,只好放猴精表叔回家了。猴精表叔刚走出纪委警示教育基地的大门,就看见车子里的司空燕儿了。
  司空霸和公羊角是两个单位的人,也是两个不同的案件,所以县纪委就成立了两个专案组。审查司空燕儿的是另一个专案组了,目前两个组还没有交换意见,审讯或者情况核实对象都是各叫各的人,各办各的案,也就是白马人说的“黄牛角的水牛角,各吹各的角。”
  司空燕儿没有见过这样的场合,被带进审讯室就哭得泪人儿一般,无论陪审的女干部怎样劝阻都不奏效。审讯人员没有办法,只好把她带进羁留室,让她哭够哭完哭清楚了再说。司空燕儿不知道他们要问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小学生都知道的事情,只要不枪毙自己,他们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要我说什么就一定说什么,不要自己说的也全部说出来。市面上传说的两个腐败分子,都和自己有牵连,司空霸是自己的大伯,天天在他家出入,特别是司空傻儿被枪毙了之后,几乎都是住在他家里了,还说没有关系吗?公羊角是自己的情人,不,应该是姘夫更准确一些,从中学开始一直到现在,前前后后好几年,是他强奸自己吗?是他勾引诱惑自己吗?为什么自己有时还主动去找他呢,为什么自己和他在床上时总是那样卖力呢......
  公羊角是性爱的高手,这是不得不承认的客观事实,虽然年近50岁了,勾腰驼背了,瘦如猴精了,是人高马大、壮如水牯、20多岁的张三三不可比拟的。司空燕儿经过了两个男人,也可以说是两代男人,有比较才有鉴别,有鉴别才有感悟,有感悟才有收获。公羊角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农,把耕牛牵到地里了并不是立即加档套绳犁地,而是让耕牛在地里敞放一歇,让它找青青的草,找嫩嫩的草,找自己最喜爱的草。老农就坐在土埂上,一边裹叶子烟吃,一边欣赏耕牛吃草的摸样,一边想着对面山上那个总爱哼几句“郎在高坡放早牛,妹在檐下梳早头;郎在高坡招一招手,没在檐下点一点头”的小情人。天上飘着淡淡的白云,山间吹着轻轻的凉风,田里叫着嘎嘎的娃声,耕牛的铃铛“当当”地敲着早春,嘴巴上的烟雾冉冉地升腾着......耕牛吃饱了,吃好了,吃得心情愉快了,老农的烟瘾过足了,情人也想够了,才开始耕田犁地,从上午犁到下午,从晴天犁到雨天,从冬天犁到春天。这样犁的土地深,犁的垄子长,犁的时间久,犁的效果好。但是没有经验的年轻人就不同了,下地就着急,枷牛就开始,往往是耕牛一边懒洋洋地拖着犁铧,一边东张西望四处找草吃。年轻人不停地用鞭子抽打,不停地用嘴巴吆喝,耕牛愤怒了,心情不好了,牛脾气硬起来了,造反革命罢工了,或者跳出犁槽找草吃不配合你了。年轻的农民见此情景,既怕犁铧伤了牛腿,更怕犁铧铲了自己的胯裆,干脆卸枷解绳让耕牛去吃草。土地没有犁两铧,水田没有耕两垄,望着茫茫的荒田荒地,年轻的农民只有仰天长叹,姜还是老的辣呀!张三三就是一个年轻的没有经验的农民,很多时候司空燕儿还没反应过来,就悄然地趖下身子说好了好了,累死个么子那个人。
  司空燕儿不解地问,就这样急急忙忙的,连草稿子也不打一张?
  张三三一边笼裤子一边埋着头说,又不是低年级娃儿,做家庭作业还兴打草稿子。
  司空燕儿一脚踹过去大声骂道,你好了我还没有好!喝酒打冷疙瘩,还要去坛子里拈一夹酸菜呢。
  但是,公羊角就不一样。他是性爱的高手,调情的专家,风月场上的老大,也是女人生离死别的冤家。就是第一次和一个陌生女人做爱,他也是精心准备和万分卖力,留下她一生不忘的美好记忆。司空燕儿至今还记得她和公羊角的第一次,生涩而难忘的人生第一次,让一个男人把自己从少女变成少妇的第一次。那次是个星期六,妈妈没有在家,好像上面要来检查什么卫生、文明城市一样的事情,城市保洁人员必须24小时值班保洁。司空燕儿正在家里做作业,公羊角就提着几大包东西进来了。司空燕儿一边写作业一边抬起头有些戒备地叫一声“干爸爸”。
  公羊角满面春风地说,你看,干爸爸给你买什么东西来了?
  女孩天生有个坏毛病,见不得钱财,见不得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见了,心海就荡漾了;见了,心潮就滚涌了;见了,心防就拆除了。本来,司空燕儿有些忌恨公羊角的,特别是他和妈妈关在卧室里的时候,妈妈总是像母猪一样“嗯嗯”不停,公羊角也像水牯一样“吭吭”不止,特别是那架木板床“闪嘎闪嘎”地叫个不停,像乡下人用锯子解木板,也像乡下人挑水谷子走田埂。司空燕儿上过生理卫生课,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是就是不知道怎样在干,用什么姿势在干,为什么男人女人都这样费力费劲,还哼起了有节奏的调调来。生理老师没有讲过,只是叫同学们自习那几个章节,说你们长大了自然会懂,自然会做,自然会无师自通。公羊角自己有老婆,司空燕儿是见过的,长得像棵黄花菜,也许秋茄子更像一些,软软的,垮垮的,全身泡肉烂肉,一点都不耐看。司空燕儿曾经悄悄地问过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就不怕街坊邻居说长道短吗?妈妈红着一张满足的俊脸说,你还小,长大了你就明白了。司空燕儿当时是不会明白,不明白妈妈是生活的需要,还是生理的需要,或者是感情的需要,就有些为自己死去的父亲打抱不平,就有些怨恨自己的妈妈了,同时也就有些忌恨公羊角了。但是,今天不一样了,公羊角给她买了鹅黄色的绒衣,苹果牌的牛仔裤、李宁牌的白色网鞋,还有泥鳅、豆干、牛肉干、鹿肉片、巧克力等许多好吃的东西。公羊角笑眯眯地说,去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就去调!
  司空燕儿正为自己的穿戴发愁,一年四季就是那么几套衣服,穿得像个叫花子,哪里能够和那些局长主任的女儿们相比呢,一天换两套呢,穿在身上就让人多看几眼,男生们在后面牵起了线线。司空燕儿是那种争强好胜的女孩,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输给人家,什么事情都要夺个第一名。当然,这种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更是可以讨论的。你说,为什么人家的爸爸当局长主任,我连爸爸都没有?为什么人家的妈妈坐办公室,我的妈妈却去捡垃圾?为什么人家房屋连片,我家连饭都吃不饱?为什么人家出生在繁华的城市,我却生活在连水都没有喝的贫穷山村?也许人的贫穷、富贵、前途、福禄是在出生那一瞬间就确定了的,同样是男女两情相悦十月怀胎,如果孩子出生的地点不同,出生的家庭不同,未来的命运肯定不同。用八字先生的话说是孩子出生时,“脸朝东还是脸朝西,脸朝上还是脸朝下”,其命运不一样,有的“此人生来命堪忧,忙忙碌碌苦中求;中年若是能节俭,老来方可免忧愁”;有的“此人生来命不同,红星高照在天空;一生衣禄早注定,公卿将相在其中”。可是,司空燕儿就是对命运不满的人,也就是敢于造反革命的人,敢于和富贵之人比肩的人。所以,时时刻刻幻想着白马王子从梦中走来,大款大爷从天上掉下来,让她的幸福生活瞬间即到。这时,干爸爸公羊角来了,把幸福的大门为她轻轻地拉开了,从此她就是一只趾高气扬的幸福鸟,一只人见人爱的百灵鸟,一只众人追捧的凤凰鸟。司空燕儿从内心深处感激地说,谢谢干爸爸。
  司空燕儿从卧室里跳出来,穿着连牌子都没有剪掉的绒衣、牛仔裤和白网鞋,胸脯更加突兀了,臀部更加圆熟了,就是那张瓜子脸儿也显得更加红润了,完全不是一个16岁小女生的摸样,而是一个26岁成熟少女的胚子。公羊角有些心惊肉跳了,有些心猿意马了,有些激荡不禁了,有些烈火燃烧了,像公鸡一样尖着嗓子说,燕儿,真好看,比仙女还美丽呢!
  司空燕儿脸上燃烧着云霞低着头说,谢谢干爸爸。
  公羊角上前一步抓住她滚烫的手儿说,你用什么谢呢,我的燕儿?
  司空燕儿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说,干爸爸想要什么呢?
  公羊角一把拦腰抱住司空燕儿动人的身子激动地说,就这样谢!就这样谢!
  司空燕儿比公羊角高出一个头,两个还没有完全成熟的小馒头一样的乳房把公羊角的小脑壳夹杂在中间,糙得司空燕儿的胸脯痒痒的,心儿跳跳的,头脑混混的,嘴巴涩涩的。司空燕儿有气无力地挣扎着喊道,干爸爸,你是我的干爸爸呢!
  公羊角越抱越紧地说,那些明星干爸爸、大腕干爸爸、高官干爸爸,有几个是干的?都是湿漉漉的、湿湾湾的、湿扯扯的爸爸!
  司空燕儿觉得公羊角没有说错,你看影视界那些干爸爸,娱乐界那些干爸爸,还有官场上那些干爸爸,不都是小女生们的情人吗?但是,司空燕儿不想跟着她们学,自己只是一个16岁的中学生,怎么能这样早就献身了呢?如果不献身,自己又拿什么来感谢干爸爸呢?司空燕儿忽然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妈妈和公羊角在一起叫床的情景,于是就祈求着说,妈妈回来了,妈妈要回来了!
  公羊角虽然个子矮小,但是力气却很大,一边抱起司空燕儿往卧室里走,一边喘着气息说,你妈妈今天不会回来了,你放心和我去玩吧。你和我玩了,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女人嘛,迟早都是那么一回事情,就像一碗回锅肉,早吃热气腾腾的,迟了就温嘟嘟的了,再迟了就冷冰冰的没有人要了。
  司空燕儿被公羊角按倒在床上捏拿得既害怕又向往。害怕的是妈妈突然回来了怎么办,被邻居看见了怎么办,被同学么知道了怎么办?向往的是一种朦胧,是一种尝试,是一种少女的祈盼。可是,公羊角就是不慌不忙,一件一件地脱她的衣衫,一根一根地脱她的裤子,一遍一遍地在她光滑的身子上揉摸,揉摸得她的下身像冒出了泉水一样。司空燕儿有些害怕了,不仅害怕妈妈突然回来,害怕把自己的床单打湿了,更害怕自己突然昏过去再不会醒来。所以,司空燕儿就紧张地闭着美丽的眼睛,心海油锅一样煎熬地等待着公羊角让自己昏死过去。
  还是在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有一位比她大两岁的女同学送给她一张请帖说我要结婚了。司空燕儿相信她说的话,因为这位女同学是一位房地产开发商的女儿,家里有的是钱,有的是社会地位,读书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老师和家长拿她都没有办法,“愿读书你就进教室,不愿读书你就去网吧”。女同学在小学就开始谈恋爱了,谈的都是街上的混混,不是吸毒的,就是打架的;不是膀子上雕龙的,就是胸脯上画凤的。司空燕儿担心地问,你不读书了,安心在家生孩子了吗?
  女同学扯着她的耳朵说你真笨,我们只是试婚,合得来今后就真结婚,合不来今后就“拜拜”。
  司空燕儿还是担心地问,你爸爸妈妈同意你们结婚吗?
  女同学笑着说,只是请几个小兄弟姐妹到我们租的房子里作个证婚人,结婚了我还要来读书呢!
  结婚那天真的很简单,有女同学的女同学和男同学,有男同学的男同学和女同学,全都是18岁以下的青年男女,闹闹热热地坐了两三桌。生活虽然简单,但是程序却十分齐全,全部按照大人们的样子学。迎亲、拜堂、入洞房、闹洞房,每一个环节都没有遗漏。特别是闹洞房,有夫妻相拥同吃屋上悬吊的苹果,有夫妻反手背压红色的气球,有夫妻比划动作猜字谜,还有夫妻抱着布娃娃学奶孩子......洞房闹到晚上12点多钟大家才散。女同学忽然拉着司空燕儿的衣角红着小脸儿说,我有些害怕,你别走留下来陪我吧。
  司空燕儿像个大人一样说,结婚是天大的好事,你怕什么呢?
  女同学咬着她的耳根子说,你没有看过书吗?
  司空燕儿不解地问,哪样的书?
  女同学更加小声地说,《生理卫生》和《新婚必读》。
  第一本书谁没有看过呢?是学校发放的课本呢!只是里面的图案让同学们有些脸红和紧张,因为它第一次让孩子们看见了异性的生殖器,了解了生殖器的构造,知道了生殖器的功用。司空燕儿心里砰砰地跳着问,看过呀,你怎么了?
  女同学的小脸儿就更加火红了,男孩子的生殖器哪样粗大,像一根棒棒硬的吹火筒筒,据说还要喷迷魂水,要钻进女孩子的子宫里了,女孩子就要中毒昏死过去的。
  司空燕儿吓得心里像拍簸箕,气息也呼吸得更加紧密了,也忽然明白妈妈和公羊角在一起总是要“嗯嗯”地叫了,原来是自己中毒了有些痛苦,有些麻醉。于是就对女同学说,你“哼哼”也许会好一些,大人们都这样呢,你夜里小心一点,我要走了。
  司空燕儿回到家里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一直为女同学担心着,担心她昏死过去了会不会住进医院,担心她昏死过去了还能不能醒过来继续和她做同学。第二天早上天都没亮,司空燕儿就站到学校门口焦急地等起了,一会儿就看见女同学蹒跚地来了。司空燕儿立即迎上去悄悄地问,没有事情吧?
  女同学幸福地笑着说,很舒服的。
  司空燕儿莫名其妙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想,是昏过去舒服,还是醒过来舒服呢......
  公羊角把司空燕儿横存在宽大的床上,这里捏捏,那里摸摸;这里嗅嗅,那里舔舔,就像一只很有经验的狼狗,并不急于下口。司空燕儿的欲望却越来越强烈,强烈得心肝好像要飞一样,强烈得身子好像火烧一样,强烈得喉咙好像被塞住一样。于是,司空燕儿就紧紧地箍住了公羊角干瘦的腰杆,丰腴的身子莫名其妙地摆动起来,喉咙里有节奏地哼起来,像小猪猪找奶儿一样,像小羊羔找草儿一样......
第七章请你去作证
  毙我,放我出去,你们要我说什么就说什么!
  司空燕儿被带到审讯室,纪委审讯的干部威严地说,那就全部说吧。
  司空燕儿坐在独凳子上,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自己虽然刚满20岁,但是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是说和公羊角偷情做爱,还是和张三三刮宫流产?是说自己打牌赌博,还是上班迟到早退?是说妈妈和公羊角暗度陈仓,还是伯伯收受贿赂?真的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呢!司空燕儿眼巴巴地望着审讯干部,可怜得像一只从水里捞起来的女猫,希望他们能给一点提示和指点。
  审讯干部再一次威严地说,赶快坦白交代,组织的忍耐度也是有限的。
  司空燕儿木楚楚地说,我从哪儿说起嘛!
  审讯干部说,想起哪儿从哪儿说。
  司空燕儿说,哪儿我都想起了。
  审讯干部说,你就从哪儿开始说。
  司空燕儿无奈地说,像盖的一床破棉絮,摸不到边边,我到底从哪儿说呢?
  主审干部弯着脸正要发作,陪审的女干部到底是同类,比男人们多一些柔情和细腻,马上提示说,从你们单位说。
  司空燕儿仍然不明白地说,说工资说奖金,还是说工作说生活?
  女干部循循善诱地说,就说生活嘛。
  司空燕儿摸一把腮边的泪水说,我们的生活很简单,多是吃食堂,每天三块钱,10人一桌,八菜一汤,三荤五素,再加几个咸菜。当然也有进馆子的时候,都是单位掏钱,不,是签单结账。
  主审干部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炸雷一般吼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不烙脚背不叫喊!说这些不痛不痒的事情,狗屁用都没得!避重就轻,避实就虚,避风就雨,纯粹是给别人打掩护,是一种极为不老实的表现,是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
  这一巴掌差点儿把司空燕儿震下了独凳子,连肠子都差点儿绷断了。司空燕儿哭着说,我不是在说嘛!你们问了什么,我就老老实实地说了什么嘛!你们还这样凶巴巴地吼人,没看见别人是个女娃儿呀,婚都没有结!
  司空燕儿的工作经历不长,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特别是与他人的交往不多,更没有组织和她谈过心、交流过感情,哪些话该说,哪些话是重点,哪些场合说哪些话,她真的不清楚。参加工作一两年来,大多数时间是和公羊角泡在一起,两个人都是脱成一个尽米米躺在床上做事,不厌其烦地做事,周而复始地做事。公羊角在床上说得最多的是两句话,“我的哪个亲亲儿,我的哪个心肝肝儿”,从来没有和她谈过政治、谈过理论、谈过思想、谈过工作,你说司空燕儿的水平能提高吗?白马人说“要得艺学会,跟到师傅睡”,意思是说当师傅的都把看家本领留着,不轻易教给徒弟,只有和师傅睡了觉,给了他甜头和好处,他才把绝技教给你。司空燕儿和公羊角睡了好几年,也没有得到他在政治上、在业务上的真传,能够得到一点的就是经济上。其实经济上的收获也是很有限的,公羊角的情人多,仅靠每月三五千元的工资让情人们“勤劳致富”,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公羊角就把情人们分了一个类别,划了一个等级,分类分等分别对待。经过几十年的实践总结,公羊角认为情人市场大致分为四类,一是经济情人,多是年轻的美女或者标准的靓男,这是要用钱养起的,你不养别人就帮你养了,你就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现在“有奶便是娘”的实用主义者多,董永七仙女那种“你挑水来我浇园”精神主义者少了。二是工作情人,多是本单位本部门本系统的人,年少的年中的包括年老的都有,是不需要给钱豢养的,因为你手中有权,你可以给她们好的岗位,好的待遇,好的奖金福利,叫“自产自销”,也叫“直接传销”。这样的情人最可靠,最忠实,生怕得罪你给他们小鞋穿,他们即使要给你戴几顶绿帽子,也都是悄悄的,让你无法发现的。三是肉体情人,也是真正的情人,多半是年龄相仿的中青年人,老公老婆那里得不到满足,所以就偷偷地跑出来寻找肉体上的情人,寻找肉体上的刺激和快乐,如果再不抓紧时间,就会“夕阳无限好,身体不行了”。这类情人就是白马人常说的“打平和”,一个出菜一个出锅儿,一个出油一个出盐,脱了裤儿就开始,穿起裤儿就分手,很有一点西方人的性平等、性自由、性解放的现象,他们多半是曾经的老同学、老同事、老部下。四是清水情人,也叫精神情人,他们多半是年老力衰的老人,或者是不敢下手的年轻貌美的女上司,或者是不忍心下手的年龄悬殊的女下属,但是天天又想着梦着,时时刻刻惦记着,白马人叫“清水皮绊”,武汉人叫“精神皮绊”,北京人叫“唠嗑”,西方人叫“意淫”,反正都一样,男女双方既没有经济往来,又没有肢体接触,纯粹是清清白白、规规矩矩、堂堂正正、道貌岸然的人。司空燕儿在公羊角的心里,应该是工作情人,所以给的钱也不很多,只够买衣服、化妆品、零食之类。现在,司空燕儿要钱钱没得到,要本领本领没学到,你叫她怎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呢,她根本没有坦白的内容和抗拒的理由。女干部再一次提醒她,你认识公羊角吗?
  司空燕儿老老实实地回答提问,认识。
  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的干爸爸。
  哪时拜的干爸爸?
  小学的时候就拜了。
  在哪里拜的?
  我们家里。
  为什么要拜他做干爸爸?
  因为妈妈。
  你妈妈为什么要你拜他?
  因为妈妈和他相好了。
  你妈妈什么时候和他相好的?
  记不得了,也许是小学的时候吧。
  他们怎么好上的?
  不晓得的,只是有一天从学校回来看见妈妈和他正在床上睡觉......
  审问人步步深入,环环相扣,渐渐接近主题了。司空燕儿越回答脸儿越红晕,越回答心儿越羞愧,越回答越接近自己的事情了,因而也就越来越害怕了。司空燕儿也知道,现在要收拾一个干部,政治上一般是没有办法的,只要人家不在公开场合反党反社会反人类,酒桌子上摆几个政治龙门阵,小圈子里发几句个人牢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政治帽子戴不倒人家头上去。唯有两个办法可以搬到人家,那就是经济问题和生活作风问题,而经济问题往往又因为作风问题而引发。男人女人们都不是东西,手里有几个钱了就要消费,就要享受,就要到处卖色买色,就要财大气粗起来,养起来了小蜜蜜和小白脸。那些局长、行长、处长、县长、总经理们不都是因为和小蜜蜜、小白脸的作风问题把经济问题引发的吗?你养小蜜蜜和小白脸,钱从哪里来呢?每月就是拿么几个工资,你又是买车买房买金银首饰,出手成千上万元,家里开的印钞厂吗?所以,只要审讯的人用手在你喉咙上轻轻一捏,你不得不全部吐出来,一吐就是几千万几亿元的赃款。就像老百姓说的,“百万受贿不算啥,千万在手也不怕;若是打擂比起来,还有亿元没说话”。审讯的男干部忽然提问,你是怎么和公羊角好上的?
  司空燕儿开始一愣,立即回过神来说,我们没有好上,是他强暴的我。
  强暴了几次?
  记不住了,反正好几年。
  好几年被他强暴,你为什么不去报案呢?分明是你勾引他、贿赂他、拉拢他!
  不不不,不是这样子的!我一个中学生,一个刚刚走入社会的小姑娘,敢去勾引一个局长吗?
  他强暴你时还做了哪些动作?
  这下就把司空燕儿难住了,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每次公羊角和她疯狂地做完爱之后,总爱在她身上题诗作画。什么“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呀,“桑条无叶土生烟,箫管迎龙水庙前;朱们几处看歌舞,犹恐春阴咽管弦”呀,“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呀等等,特别让她难忘和害怕的是去九寨沟那次。那是她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出远门,虽然看五花海、黄龙彩池、诺日朗瀑布很累,但是毕竟很兴奋,很让人的智慧和知识顿开,是欧阳慧妹那种没有来过的女孩无法理解的幸福感觉。所以当天晚上,她不顾疲劳或者根本没有疲劳,连续和公羊角做了三次爱,然后就甜蜜地睡着了,小巧的嘴角始终挂着迷人的笑容。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上卫生间的时候却惊呆了,自己胸前却长出一幅五颜六色的图案。在她惊魂未定之时,公羊角也来到了卫生间,满脸淫荡地说,你昨晚上睡得真死,我给你画了满身的图画还不知道呢!她瘪着小嘴唇说,你画的啥子嘛,稀奇古怪的。公羊角指着她丰润的乳房说,这儿是两座山峰呀,飞龙从山峰间飞过来的呀;接着指着她光滑的肚皮说,这儿是飞龙的身子呀,正在天空中翱翔呀;最后指着她毛茸茸的下身说,这儿就是飞龙的头呀,直扑大海呀。她左看右看,横看竖看,就是没有看见飞龙的头部,不禁好奇地问,你的龙头呢,都跑到哪里去了嘛!公羊角把手伸进她的下身说,这里是一片海子呀,龙头进了深林遮盖的海子你看得见吗?她正要浇水洗了,公羊角一把拉住她的手说,辛辛苦苦忙一大半晚上,怎么就这样洗了呢?让她飞到成都再洗嘛!可是,上飞机过安检时,她再一次吓得大汉淋漓。一名女安检员不仅要她把手机、钥匙、项链、手镯都拿出来,还用一把像锅铲一样的东西,照了她的后背,还照她的胸脯和胯裆。她以为是紫外线摄像机,生怕把胸前的龙身和阴道里的龙头摄下来,立即夹紧了修长的双腿,大声叫喊着公羊公羊!女安检员见她不配合很生气地说,胯裆里夹的啥子嘛,夹得棒棒紧,又没有人想吃你那个!公羊角在她的后面,生怕她被带到治安室去,到时候没有查出违禁物品,而查出了她身上的裸体笔画,更是说不清楚了。于是,公羊角一边接受安检,一边指导她说,岔开,岔开,把胯裆岔开,配合安检,龙头掉不出来,没有什么问题的......司空燕儿想,难道这样的事情也要向组织坦白吗,多丢人脸面的事情呀!于是,司空燕儿望着主问人撒着慌说,别的男人做的哪些动作,他就做哪些动作,难道你们还有什么不同吗?
  审问人也结过婚,也和女人睡过觉,也没有翻出新花样,也就不好回答她的反问了,只好把话题转移到别的方面了。审问人继续问,你到城管局工作,给过他钱吗?
  没有。
  他给过你钱吗?
  给过。
  多少?
  记不得了,多则上千,少则几十元。
  公羊角还玩弄过哪些女人?
  别的我不知道,也许有欧阳慧妹吧。
  她是干什么的?
  卖根粑凉粉的。
  公羊角是怎样玩弄她的呢?
  我帮忙介绍的。
  为什么介绍她?
  因为我们是同学,她很漂亮,公羊角也看上了她,多次要我喊她到城管局去上班。
  为什公羊角玩弄了她没有给她安排工作呢?
  这个我不知道,每次欧阳慧妹去,我都没有在场。
  公羊角给她钱了吗?
  也不知道。欧阳慧妹曾多次巨额捐款,上过电视上过报纸,还上过政府的新闻网,她一个卖凉粉的姑娘,无父无母,无产无业,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呢?多得自己用不完了,还要捐出去?
  审问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知是赞许司空燕儿的分析呢,还是肯定自己的判断,别人是不知道的。
  审问继续进行着......
  司空霸大清早到福利院找诸葛孔亮算命,在门外等了半天诸葛孔亮才摘了耳机起床开门。诸葛孔亮现在生活过得很舒适,吃饭有食堂,洗衣有小工妹,小病有卫生室,无忧无虑,无忧无愁,无思无欲,想睡觉就可以睡个太阳当头照,想游玩也可以玩个全城任逍遥,日子过得像神仙一样。但是,诸葛孔亮毕竟80多岁的人了,树老叶黄,井枯水干,眼昏耳聋,背驼腰弯,全身的器官都衰竭了,各种疾病都涌来缠身了,因而经常是病歪歪的样子,除了爱睡个懒觉外,哪里还走得动呢。不过,有欧阳慧妹经常跑来看望他,和他说话,和他亲近,也算是一种难得的天伦之乐了。欧阳慧妹不在身边的时候,诸葛孔亮就塞着扩音器听收音机,收音机很小,像个小手机,是欧阳慧妹送的。欧阳慧妹说,爷爷,老年人最怕寂寞孤单,我们不在身边的时候,您就听听收音机吧,里面有唱歌的,说话的,还有说笑的,闹热呢!
  诸葛孔亮勾腰驼背地把门打开,司空霸满脸微笑地迎了上去,十分热情地说一声,老先生上午好呀!
  诸葛孔亮的视力严重下降了,三步之外的人就看不清楚了,男人看起来是个墨坨坨,女人看起来是个花坨坨;同时耳朵也不灵性了,听话常常是张冠李戴,扯七拉八,让人啼笑皆非,捧腹不止。诸葛孔亮知道,他这里除了欧阳慧妹来看望他外,其他都是来找他算八字的,也就是有所祈求的人。诸葛孔亮大声地说,不早了,太阳都晒干屁股了呢!屋里坐,屋里坐!
  司空霸知道他耳背,也大声地说,我是司空霸!
  诸葛孔亮也大声地回答说,晓得的,镇里的主任,父母官儿!
  司空霸在屋里坐下说,老先生身体还棒实呀,都耄耋之年了!
  诸葛孔亮在自己那把老藤椅上坐着说,行将就木了,天远地近了,哪里和你们年轻人比较呢!形势好,社会好,你们都有享不完的福呢!
  司空霸谦虚地说,哪有什么福不福的呀,就想找您老来讨个墨线呢。
  诸葛孔亮闭着眼睛说,你说吧,你的八字我记不住全了。
  司空霸也是经常来算八字的,但是诸葛孔亮是不可能记住的。每天找他算八字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官员百姓、商贾老板成十上百,哪里就能都记住呢?唯一能让他记住的是欧阳慧妹,因为欧阳慧妹是他的孙女,自己孙女的八字都记不住,还叫人吗?他常常这样想着,这样幸福着。
  司空霸说,1966年冬月十六,午时三刻。
  “午时三刻”,诸葛孔亮是有记忆的,因为司空霸从乡下调进城之前找他第一次算八字时就记住了。“午时三刻”是杀人之时,是人鬼变换之时,是阴阳交替之时,历朝历代施刑斩头,都是选在“午时三刻”,就是解放初期他家几十上百口人在孔明广场被枪决,也是选在“午时三刻”。所以,当年司空霸第一次报出自己八字的时候,诸葛孔亮还追问了一句,你没有记错吗?司空霸很肯定地说,我出生的时候刚好区里来了一个干部搞运动,他有一块怀表,看准了时间,中午11点45分,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在诸葛孔亮的八字生涯中,午时出生的人很多,有富贵的也有贫穷的,有高官的也有百姓的,有健康长寿的也有多病短命的,但是在午时三刻准确出生的人的确很少。这个时刻出生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刽子手,阴险凶狠,杀人不眨眼;一种是罪恶人,好事不做,坏事做绝,受千刀万剐之刑。那么,司空霸肯定属于后者了,因为他没有亲自下手杀过人。
  趁诸葛孔亮推算八字的时候,司空霸想起了自己的一些生前生后事情,想起来也是很辛酸的。大学毕业的时候,机会确实很好,别人都被分配到乡镇或者企业了,他却到了县财贸办公室,成了一名人人羡慕的县直机关干部。世界上的事情没有十全十美的,如果有了就是灾难的开始,因为“月有阴晴圆缺,季有更替轮回”。就像我们常常说的“绝代佳人”,纵观历史画卷,佳人们都是没有后人的,都是要绝代或者短命的,因为她们本应该发达而丰富的生殖功能却萎缩了,把肌肉长到脸蛋上、胸脯上或者臀部上去了,这就是她们的缺陷,比如貂蝉、杨贵妃,比如赵飞燕、卓文君。司空霸不是白马王子,更不是绝代男人,因为他身上饱含有无数缺陷,比如矮小瘦弱,农村寒儿,脸部还有许多麻子点点,因此没有哪一个娇媚的女孩看上他,更没有哪一个家境富裕的丈母娘看上他。同学们都结婚了,同事们也都结婚了,他仍然单身一人,“月照影成双,板床独自眠”。不仅如此,他那些结婚的同学们、同事们,提拔的提拔,重用的重用,进修的进修,下乡镀金的镀金,他熬得嘴巴皮上都长胡子了,仍然是个办事员。原因是组织上派人来考察他时,一问他结婚没有嘛,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再问他恋爱没有嘛,他仍然只有老老实实地回答还是没有。组织就开始对他的工作能力怀疑了,一个正牌子大学生,一个县直机关干部,连一个简单的女朋友都搞不掂,还能把复杂而繁重的人民群众工作搞掂?还能斗志昂扬、意气风发地带领全乡、全局、全县人民致富奔小康吗?正当他叹息哀怨的时候,丘比特的高粱杆箭射到了他万般渴求的小腹上,给他带来了爱情、官运和幸福。
  那天,他刚把财办主任的讲话稿写完,女工委员就轻轻地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女工委员是一位很慈善的中年妇女,单位上的年轻人都叫她大姐。大姐笑眯眯地说,小司空呀,正忙大材料呀,大学生就是会写,笔头一动就是几大篇,领导要念大半天呢!
  司空霸搓着手谦虚地笑着说,随便写几句,大姐请坐呀。
  女工委员把司空霸上下左右看了个遍忽然说,今年都29岁了吧。
  司空霸脸儿都红到了脚板心,常言“二十而冠,三十而立”,自己现在立家立业都没有,真是羞辱呀,用白马人的话叫做“粪桶底子,掉得干干净净”。司空霸不好意思地轻声回答,嗯。
  女工委员又说,没有女朋友嘛。
  司空霸还是细着声音回答,嗯。
  女工委员笑着说,该找了,该找了,立家才能立业,立业不可能没有家呀。你看那些事业有成就的,几个是单身汉子呢?
  司空很颓丧地说,我这样的条件,哪个姑娘愿意嫁给我呀。
  女工委员提高嗓子说,大学生就是本钱,不是说“五十年代贫苦人,六十年代解放军,七十年代找工人,八十年代大学生”吗?有了一张文凭,什么都有了,姑娘们在屁股后面一串一串地跟着呢!
  司空霸接着说,大姐,都快进人九十年代了,姑娘们看重的是钱而不是人,不是说“有钱就好说,没钱单身过”吗?
  女工委员忽然神秘地说,我身边就有一个女孩子,就要找你这样的大学生,老汉还是个科级干部,她和她妈妈都在银行上班,还有一个哥哥在省城工作呢,家境也很好,没有一点负担。
  司空霸不敢相信天底下还有这样不劳而获的好事等着他,于是就好奇地问,谁呀?
  女工委员很诚恳地说,我们主任的姑娘,你见过。
  司空霸想起来了,一个脸巴有点圆、个子有点胖、右脚有点跛的姑娘,二十六七岁了还没有人来问津。自己曾和单位上的单身青年们扯闲白的时候说过,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找主任的千金。几个无聊的年轻人还编了歌罗句,“一脚短,一脚长,就像鸭母去赶场;遇坎子,像爬墙;遇窝坑,像滚塘;遇到天黑歇一处,抱起睡个高低床”。现在好了,你不找她,她偏要来找你!司空霸犹豫着,不知道怎样回答女工委员的话。
  女工委员也看出他犹豫不决的心思,立即紧追不舍地说,虽然姑娘的右脚有一点跛子,但是踮起脚走路是看不出来的。再说,结婚时啥都不要你操办,不要你花一分钱,结婚了还可以推荐你到乡里当副乡长呢,实职副科级干部,这是年轻人一辈子追求的事情呢!
  对于第一条,司空霸并不怎样动心,不就是节约几个钱,把读大学时的账还清楚吧,早还迟还都一样,“虱多不痒,账多不愁”,这是白马人总结出来的名言。对于第二条,司空霸是动心的,在马蹄水老家,他们这一支人祖祖辈辈几代贫下中农,没出一个大学生,更没有出一个科级干部。据老父亲讲,还是爷爷的爷爷时代出过一个甲长,最后都被白莲教砍杀了,真是“朝中无人莫做官”呀。现在有这样的机会,自己还能放过吗?当了副乡长,就有车子、位子、票子了,官场上说的“五子登科”,一下子就有了其中的三子。司空霸想,“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过了这个时,就没有这顿饭”。女工委员见他还在五心不定,立即站起来说,你有难处就算了,我去找别人的。司空霸跑过去拉住女工委员的衣袖说,我同意的......
  在当副乡长的时候,他做的第一件违心事,至今想起来都有些害怕,简直是草菅人命、善恶不分。他那时分管政法,也就是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工作,刚刚上任就接到报案,村里出了人命案子。人命案子的原因很简单,两家村民的矛盾因为孩子而起,一家是两个男孩,一家是两个女孩。生男孩家的大人瞧不起生女孩家的大人,认为他们是母鸡不会下蛋;男孩家的男孩瞧不起女孩家的女孩,认为她们是稻草没有力气。这一天,几年的矛盾终于凝聚发酵总爆发了,男孩们把女孩们逞在地上要她们做新娘子,女孩们不愿意羞辱就哭喊了。女孩的父亲跑上来拉着男孩子们要找他们的父亲评理受教育,男孩子们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女孩子们的父亲,女孩子们的父亲气急败坏就扇了男孩子们几巴掌。这时,男孩子们的父亲听到喧闹也赶来了,立即和女孩子们的父亲对打。男孩子们的父亲打输了,嘴巴打歪了,牙齿打落了,眼睛打肿了,架也就打结束了,女孩子们的父亲拉着女孩子们正往家里走。忽然腰杆上被捅了几刀,转过身来一看,是男孩子们的父亲,手里正握着血淋淋的杀猪刀。女孩子们的父亲一句“你好狠”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倒在草丛中了;男孩子们的父亲转身就走了,钻进了密密的树林里。司空霸带着派出所的干警赶来的时候,女孩子们的父亲被女孩子们抱着,还能断断续续地说话,眼睛放着祈求的目光。女孩子们的父亲对司空霸吃力地说,他欺辱我......生女孩......给我......偿命......
  司空霸大声地答应他说,一定抓住他,依法严惩!
  女孩子们的父亲在在女孩子们的怀抱里悠然死了,他的眼睛是慢慢地、慢慢地合拢的,并且一直看着司空霸坚定的目光死去了。司空霸把手一挥,对赶来的村干部和群众们说,都拿着扁担棍子,把山围起来搜索,绝不能让犯罪嫌疑人跑了!
  干部和群众们像赶野猪一样,一边“嚯嚯嚯”地吼着,一边往山顶上搜索。最后在山顶上一个野猪洞里抓住了犯罪嫌疑人,就是男孩子们的父亲,也是杀害女孩子们父亲的凶手。村民们放着鞭炮庆贺胜利,庆贺可以除地方一霸了。犯罪嫌疑人被被派出所的干警押送到县里了,司空霸就带着乡干部们回到乡政府睡觉休息了。半夜时分,司空霸正在做一个美梦,忽然听到房门上有隐隐约约地敲击声。司空霸轻轻地拉开房门一看,外面站着一个蒙面人。蒙面人塞过一包东西说,请救今天被抓的人一条命,我们会终生感激你的。
  司空霸披着衣服警惕地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蒙面人呜呜着声音说,你不认识我,认得包里的东西呀!
  司空霸正要打开包里的东西看,蒙面人却转身翻墙走了。司空霸立即在灯光下打开小布包,里面是厚叠叠三万元钱。回想起死者祈求的目光,司空霸心里犹豫了,害怕了,双手颤抖了。但是,看着花碌碌的票子,想着自己每月几十块钱的工资,心潮涌动了,心思转动了......后来,杀人者因为“防卫过当”判了有期徒刑15年......
  诸葛孔亮的话打断了司空霸的回想。诸葛孔亮用苍老的声音说,常走夜路的人,总会撞到鬼的呀。有血光之灾呀,镇长!
  司空霸一个激灵地说,怎么办呀,老先生?
  诸葛孔亮很诚恳地说,我只会推算,不会打整呀!
  司空霸祈求着说,如果打整,会免灾吗?
  诸葛孔亮模棱两可地说,也许吧。
  司空霸默默地望着诸葛孔亮那张核桃壳一样苍老的脸庞,什么话也想不起了。
  诸葛孔亮见他没有走,又自言自语地说,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生命轮回,世事难料。
  司空霸面色灰暗地从诸葛孔亮家出来,和一个低头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司空霸正要开口大骂,一看是公羊角,也就算了。
  根据全省统一部署,近期白马县挂起了两股风暴,一股是“反腐倡廉”风暴,一股是治理“庸懒散软”风暴。
  第一股风暴主要是治“贪”,贪财、贪色、贪杯、贪权、贪赌,是现行干部中流行的一股洪波暗流,腐蚀、损害、击倒了一大批领导干部。科级干部动辄受贿几十上百万,县处级以上干部受贿动辄几千万过亿元,你说一个基层国家公务人员,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呢?就是一个央企老总的正常年薪,也还没有那点零头呀。一些贪官还总结出“蛋生鸡,鸡生蛋,鸡鸡蛋蛋,蛋蛋鸡鸡,永远无穷”的捞钱原理。也就是说,先用零花钱买一个小官,利用小官的权力捞一些小钱;再用小钱买一个大官,利用大官的权力捞一些大钱;利用大钱买一个高官,利用高官的权力捞无穷无尽的钱。再说,金钱和美色是一对生死相依的孪生姐妹,随时形影不离,同床共枕,相拥而眠。一般说来,占有了金钱这位美轮美奂的大姨姐,一定会占有花开花朵的小姨妹;要想占有花开花朵的小姨妹,还要美轮美奂的大姨姐说媒呢!你看那些贪官,少的养情人三五个,不多不少的养情人十几个,多的养情人几十上百个,最多的还有“一千零一夜”呢,难怪老百姓“反腐倡廉”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呀!
  第二股风暴是治理党政干部的机关病,具体的说是思想上的平庸,作风上的懒惰,纪律上的松散,工作上的疲软。比如说上级部门要求对老百姓不许乱收费、乱罚款,单位就没有了收入,个人也就没有了奖金,因而办事就没有了积极性,也就是说给老百姓办事与不办事,效果是一样的。所以,机关干部就长期坐在机关里,都不愿意下去上门服务,更不愿意深入基层和企业调查研究,整天呆在办公室里上网聊天,下棋打牌,炒股泡妞。如果老百姓找上门来了,或者不理不睬,或者哼哼哈哈,或者指鹿为马,让你跑断了大腿、跑驼了腰杆,就是解决不了具体问题。比如有一个农民工为一家大理石厂下车卸货,不小心被大理石片砸破了喉管,造成语言失音、食道破裂,成了一名实实在在的残疾人。找大理石厂索赔医药费和生活补助费,大理石厂说我是承包给搬运队的,责任不在我,要陪由搬运队陪;搬运队说我们根本没有注册,没有任何资质和抗风险能力,是由几个农民工临时组建的一个搬运队,有搬运就凑在一起劳动,没有搬运就各自回家了,发生了安全事故,应该找安监部门解决;安安监部门说从根本意义上讲,这还不算一起重大安全事故,只是一起劳务纠纷案件,我们管了就越权了,事实上也管不了的,应该由劳动仲裁部门解决;劳动仲裁部门说你没有正式的劳动合同,形不成雇用和被雇佣的劳动关系,不是劳动仲裁部门管理的事情,应该找公安部门协商解决;公安部门接待来访后说,这不是打架斗殴、杀人放火的治安案件和刑事案件,并且事情已经结束了,对社会公共秩序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还是没有造成破坏性的危害,你这是一个需求赔偿的经济纠纷案件,最好是去找法院判决,判多判少、判与不判,全凭法院一句话;法院是人民的法院,对老百姓也是恩爱有加、惠顾有情的单位,不仅让座泡茶,还专门派人接待了解情况,然后说你这是人民内部矛盾,一个要医药费和生活补偿费,一个不愿意给医药费和生活补偿费,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找法院判决你划不来呀,你一要给起诉费,二要给律师代理费,三要执行费,再说你的证据也不充分,都是一面之词,没有相关部门法定的确认,法院怎么能够采信呢?你还是去找他们的主管部门经济信息局吧,儿子惹事老子应当管吧;经信部门接待后很和蔼地说,不是我们不管,而是无法管,我们一管就有“瓜田李下”的嫌疑,处理得再公平公正公道,别人也会说三道四的,你们还是去找工会吧,他们专门管理农民工的事情;工会接待后面有难色地说,我们都是敲边边锣、打边边鼓的人呀,没有任何强制的行政和执法手段,抓人我们没有手铐,裁决我们没有文本,罚款我们没有依据,吊销营业执照我们没有资格呀,你还是去找安监部门吧,不行就去找劳动仲裁部门吧,再不行就去找公安部门吧,还是不行又去找法院吧......当事人前后跑了一个月,腿都跑肿了,嘴巴都说干了,找人眼睛都看细了,最终没有结果。不过,一个暴风雨之夜,白马县城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大理石厂长一家五口被杀,大理石生产车间被炸,死伤十余人,其中有喉管被砸破成了残疾的当事人,他的身体都成了肉酱,飞得满厂子都是,是做了DNA才认出来的。据县电视台的新闻报道,在暴风雨的当晚去了很多干部和部门,有县委县政府的,有安监公安检察院的,还有劳动工会经信部门的......
  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大潮流中,白马县把两股风越吹越猛,越吹越烈,吹得好多人胆战心惊,当然也吹得好多人欢呼雀跃,更多的人是冷眼观望,不置可否。司空霸和公羊角的安案件,就是在这时加码加力的。
  这天上午,欧阳慧妹正在家里和东方明珠说事情,忽然就进来了三个干部模样的人,其中一位大肚罗汉说,我们是纪委的,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请你配合。
  东方明珠笑眯眯地说,主任们,先坐下喝一碗凉粉了再说嘛,大热的天气,你们为人民服务也很辛苦的。
  其中一位女干部说,算了,东方主任,我们来是干公事的,不是来逛街喝凉粉的。
  东方明珠仍然笑眯眯地说,一个卖凉粉的小姑娘,能有多大的事情呢?
  大肚罗汉立即严肃起来了,满脸的肥肉都在发抖,让欧阳慧妹感到很害怕。只听大肚罗汉用沉闷的声音说,东方主任请你先回避一下,我们有事要调查她。
  东方明珠想离开这里,又怕欧阳慧妹吃亏;不离开这里,别人又下了逐客令。东方明珠前后一想,只好躲进里边的屋子里去,即使欧阳慧妹有什么事情,自己也好出来照应。临走的时候,东方明珠仍然不放心地对欧阳慧妹说,问什么就说什么,有什么也说什么,政府是不会冤枉好人的。
  欧阳慧妹只有回答一声“嗯”,这一声用鼻音轻声地回答,显得是那么无助和忧伤,甚至还有些许担心和害怕。但是,这也是一种锻炼,让一个女孩,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应对这种复杂而且重大的政治问题、社会问题以及人生问题,对于自己的成长是很有好处的。
  欧阳慧妹正在浑浊浊地胡思乱想,不知道他们要问什么,自己的回答是不是让他们满意,如果不满意他们会体罚人吗?学生迟到了或者不交作业,老师就要体罚呢,或者站在教室外,或者跑操场,或者搬水扫则所,更有厉害的老师还要踢脚尖、扇耳光、打板子。还在小学的时候,欧阳慧妹班上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一位男同学上课就爱捣乱,不是东张西望讲话,就是在女同学背上画雀雀画乌龟,或者就把女同学的长发拴在桌子上,老师喊“上课”、班长喊“起立”,被拴住头发的女同学猛地一站起来,不是扯断了头发,就是扯得哇哇大喊大叫。有一次被班主任老师发现了,走过去一爪就把惹事的男同学提到了教室门口,然后一脚就踢出了教室。班主任老师虽然帮女同学解了恨,报了仇,威震了全班,但是惹事男同学的膝盖骨被踢破了住进了医院,家长找上门来,学校陪了医药费,班主任老师挨了处分......
  只见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男干部,从公文包里取出材料纸准备记录,大肚罗汉威严地说,开始吧。
  欧阳慧妹一惊,忽然想起过去的事情来,妈妈被被打伤到医院住院的时候,大肚罗汉不是带着人来调查过吗?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妈妈的坟墓上都长草了,还要来调查什么呢?但是,欧阳慧妹还是不敢怠慢,更不敢小视,人家毕竟是纪委的人,是组织上的人,她心里虽然犯疑和害怕,但是表面上仍然装出如无其事的样子。为了给自己壮胆,她就故意大声喊了一句“明珠妈妈,帮忙倒三杯菜来”,目的是想让东方明珠再来看看这三个人,给自己再壮壮胆子。
  果然,东方明珠亲自端着三杯热茶出来了,很热情地对大肚罗汉微笑着说了一声“主任好”,大肚罗汉没有还给她微笑,只是挥了挥胖胖的手臂,其中的意思也很明白,那就是“没有喊你,你就别出来”。
  大肚罗汉严肃地问,司空霸你认识吗?
  欧阳慧妹拍簸箕一样跳动的心思就更加不明白了,自己怎么又跟被组织“双规”过的司空霸扯上了呢?但是扯谎是不行的,也是不应该的,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组织的问话,我认识他。
  大肚罗汉仍然严肃地问,在哪里认识的?
  欧阳慧妹仍然机械地回答,很早。
  早到什么时候?
  初中。
  怎么认识的?
  搞计划生育被他关了黑屋。
  你找他办过事吗?
  找过。
  给他送钱了吗?
  没有。
  他向你索要了吗?
  也......没有。
  你知道别人向他送过钱吗,比如申请廉租房、迁移户口、办理低保、办理医保等等。
  不知。
  大肚罗汉的脸上就开始泛紫了,鼻孔也开始抽响了。停顿了好一会儿,大肚罗汉又严肃地问,你说的都是真话吗?
  欧阳慧妹此时此刻的心情更加平静了,因为她已经知道来者的意图了,就是收集司空霸犯罪的证据。因此,欧阳慧妹就更加遇事不惊地回答,真话。
  你对组织还有隐瞒吗?
  没有。
  你敢在证词上签字吗?
  敢签。
  于是,记录的人就把记录递给欧阳慧妹看了,叫她在每一页上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末了还盖了大拇指印。大肚罗汉趁机喝了一口茶后,又继续问下去,话语跟先前一模一样的冷峻。
  公羊角你认识吗?
  认识。
  怎么认识的?
  司空燕儿介绍的。
  你找他办过事吗?
  没有
  给他送钱了吗,或者物资?
  没有。
  他在办公室或者相关场合猥亵过你吗?
  也......没有。
  你知道他还猥亵过哪些女同志吗?
  不知。
  你见过他办公室那道神符吗?
  见过。
  在哪里贴着?
  门上......
  打整,是白马人趋避鬼怪的一种方法。打整的人叫端公,也就是人们经常说的道士,钟馗的玄子玄孙,专捉鬼捉怪的道人。
  公羊角不仅经常把端公先生喊到家里来打整,还喊到机关里去打整。还是公羊角在城管局当副局长的时候,城管局总是不顺利,不是今天有职工跳楼,就是明天有职工被公安机关捉住了,或者职工之间天天打架斗殴,文明单位刚刚创建成功,连奖牌都没有领回来,又被取消了文明单位的资格。没有了文明单位的称号,就没有了奖金;没有了奖金,职工就心存怨恨;心存了怨恨,工作就会稀里糊涂,甚至故意使坏。更为气愤的是,别局的干部像春天的笋子一样,提拔了一个又一个,而唯独他们城管局的干部,就像栽的水泥桩桩,三五年没有动静。同时,县委组织部的负责人还找公羊角他们谈话说,你们如果搞不好城管局的工作,就集体辞职吧!一把手局长是乡镇来的女同志,完全是“靠色起家,靠睡进步,靠嗲得奖”,没有什么主见,一切工作都依靠副局长公羊角作主。公羊角也是去找诸葛孔亮,要求他帮忙算一算,问题的结症到底在哪里,是办公大楼坐宅不好,还是班子成员的八字不合,或者是职工中魏延那样长反骨的人太多了。诸葛孔亮搬着指拇说,“为名为利终日劳,事事想要事事糟;中年应有转运时,积德积善福星高”。
  公羊角很焦虑地问,还要等多少年才会转运呀,就没有办法打整吗?
  诸葛孔亮脸色木然地说,我只会推算,而不会破解。你还是去找别人打整吧。
  公羊角丢下50元就走了,几经周折在城北的破庙里找到一个会功夫的端公先生。端公先生胖胖的,矮矮的,圆圆的,远看就像一个草墩儿。端公先生不像八字先生,八字先生只吃活人饭,上门饭,所以收入都不高;端公先生不仅吃活人饭,而且也吃死人饭,所以他们的生活好,收入也很高。比如,端公先生跳神驱邪的时候,都要用一只红毛大公鸡,滴血、烧纸、画字灰等,法式做完了,这只红毛大公鸡也就归他了。主人家就是想要也不敢要了,因为红毛公鸡上身上沾满了邪气、鬼气、不顺利之气,你还敢扯毛剖肚煮来吃吗?但是,端公先生不怕,因为他们生下来就是鬼怪一族,是鬼怪中的老大,他们要鬼怪走就得走,不然就用瓦罐封了鬼怪的灵魂,让他们永远不得投胎转世。所以,端公家里天天都有红毛大公鸡吃,吃得一家人个个都长得像一只大公鸡了,肥胖胖的,肉胴胴的,走起路来一跳一跳的,一家人出气都有一股鸡粪味呢。端公先生被公羊角悄悄地带到城管局的大院里,看见院坝中一棵老桂花树,就随口而出,“院中一棵树,几条龙困住;入地没有水,上天无云雾”。
  公羊角一想,真是神仙下凡了,进门就看见了问题的结症来。于是小心地问,就没有办法破解吗?
  端公先生大羊子尾巴一甩一甩地说,鼓眉日眼的事情,还要我教你们吗?
  公羊角很聪明地微笑着说,砍!坚决地砍!
  端公先生反问他说,砍了树蔸蔸怎么办?祸根不除,万事皆休!
  公羊角再一次很聪明地说,烧!彻底地烧!
  端公先生再一次反问他说,树根子都在地里,能够烧干净吗?祸根不除,天天神哭!
  自以为一生聪明的公羊角,立即感到了知识的贫乏、智慧的低能,望着肥滚的端公先生,求教式地问,依先生的办法呢?
  端公先生跟公羊角一样,烟酒色样样都会,赌毒黄门门俱全。他叼着公羊角给他点燃的大中华香烟,围着那棵虬枝龙须的老桂花树,转了几圈后十分坚决地说,请君出院,平安万年!
  公羊角立即明白过来说,对,搬起走!
  端公先生说,搬起走后,这里再挖一个小水池,养一群红嘴巴鱼儿,这个院子就清净多,富贵多了,风情多了。
  公羊角拉着端公的衣角说,先生,去我的办公室看看吧。
  端公先生随着公羊角来到他的办公室,进门就蹬脚大喊一声,嗨,好重的阴气呀!
  公羊角心里“卡擦”一惊,端公先生就是法眼如炬,法心如海,法力无边,这间宽敞的办公室里,被自己玩弄过的女人不计其数,沙发上,桌子上,床铺上,浴缸里,哪里没有留下一滩滩精水淫水?就是自己坐的那把能够转动的牛皮老板椅子上,也是精水淫水如塘如海呢。在性爱上,公羊角是一个最爱创新的人,最爱总结成果的人。在老板椅子上做爱,是他和一名发廊女孩发明的。那名漂亮而且摩登的女孩和公羊角熟悉后,坚决要求参加工作,当一名风光霸气的“城管警察”。发廊女孩就跑到公羊角的办公室来献身,公羊角和她在床上做事的时候,总觉得不刺激不新鲜,很有些不满地说,天天都骑死马儿,骑得没有一点兴趣了。发廊女孩反击他说,是你的床铺没有轮轮沙,想骑活马儿也找不到呀!聪明的公羊角立即想起自己的老板椅子下面不是有四个轮轮吗,坐在上面想到哪里就可以滚到哪里。于是,他们就把战场搬到了老板椅子上,老板椅子不仅成了一匹动人的活马,而且还是一匹让人刺激的快马、飞马、彪悍马,满屋子跑,满屋子滚,满屋子嘎嘎地叫......但是,公羊角不想把阴气赶走,赶走了阴气,就赶走了女人,赶走了自己的桃花运。一个成功的男人身边,没有几个漂亮的女人,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一个男人一生的事业,说穿了就是为了漂亮的女人,说隐晦一点就是为了情爱性爱。
  端公先生自言自语地说,阴气就是阴魂,阴魂就是阴鬼,不除会有血光之灾的。
  听了端公先生的话,公羊角还是有些害怕的,因为“血光之灾”是要死人的。人都死了,躯壳都没有了,还要那么多漂亮的女人干什么?公羊角常常想起《聊斋志异》,里面有许多女狐的动人故事。夜半或者夕阳西下时节,勤奋好学的青年男子正捧书而读,年轻貌美的女狐就笑吟吟地过来了,和你相依而偎,同窗共枕,享尽男女富贵,玩尽世间风流。公羊角坐在办公室里看书看报或者签署文件的时候,真有一些漂亮的女子忽然伸进半边俏丽的脸儿进来,望着他吟吟地笑着,迷人的眼波殷殷地荡漾着。每每这时,公羊角就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慢地走过去,把女孩纤纤的手儿捉住,轻轻地牵进来,反手关好门后,就牵到了里屋的大床上,或者滚动的老板椅上,或者长长的沙发上、高高的办公桌子上,像《聊斋志异》里面说的,解带脱鞋,去夹散发,“软语如鸟鸣,渡河迎波涛”。公羊角始终游离在狐仙的动人故事里,直到女孩拿出一张发票或者报告要他签字的时候,他才回到现实世界里,和他交媾大半天的是真实的女孩,而不是他梦寐中的一只女狐!有一次,公羊角正在网上看“让女人尖叫的秘密武器”,看得口干舌燥,看得热血沸腾,看得想入非非。这时,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背上,有两团软绵绵的像肉包子一样的东西压了上来,他反过手去,就真的捉住了一只水滑滑的小手儿;他再用力轻轻一带,一个披肩发、瓜子脸、红衣衫的骨感女孩就笑吟吟地坐到他怀里了。他情不自禁地赞叹道,真是一只人间少有的火狐狸呀!
  可是,当公羊角和火狐狸在老板椅上完成了所有规定动作之后,火狐狸才吊着他酒瓶一样细小的脖子娇媚地说,哥哥,把我们楼盘的那点罚款免了沙。
  这时,公羊角才想起来,城南有个房地产开发项目,拟建筑面积5万平方米,仗着自己财大气粗,完全不按照《城市建筑管理条例》施工作业,拖运材料不遮盖不密封,满街抖落,满天灰尘,而且夜间通宵施工,严重干扰了城市居民的生活和工作秩序。问题反映到县城管局,公羊角立即指派执法大队前去调查处理,开具了一张总计20万元的城市卫生费、垃圾处置费及罚款单。公羊角忽然明白地说,你是开发商派来的公关呀。
  火狐狸瘪着小嘴巴说,我才不是呢,我是正大名分的售楼小姐!我是真心爱上了你的,你大哥有权有势,又还长得楚楚动人,特别是做爱的时候好威猛好男人吔!
  世上偷情的男人都有两大忌讳,一是怕情人说他没有钱,穷得像个干鸡子;二是怕情人说他不行,身体差得像个怏茄子。特别是在做爱的问题上,你要说他是天下第一猛男,天下第一圣男,天下第一钢铁男,保证他心里像灌了蜜糖一样,用白马人的话说,是“嘴巴笑得叉到脚后跟去了”。但是,公羊角还是故作原则姿态地说,怎么得行呢,罚款单子都开出去了呢!
  火狐狸忽然噙着了透明的女儿泪水,把头埋在公羊角干瘦的怀抱里伤心地说,如果完不成任务老总开除了我,我就来跟到你混吧,做你甜粘粘的小女人,给你泡茶,给你做饭,还给你生个小宝宝的!
  公羊角听了这话,吓得一个雷滚,差点从老板椅子上掉了下来,因为行政上的成功男人“一怕情人怀孕,二怕情人发帖,三怕情人扯皮上门”。所以,公羊角赶快说,费是要交的,款也是要罚的,一切都可以沟通商量嘛。泰国杀那么多中国人,南海那么多国家争夺,不都是可以沟通商量解决的吗?“互利双赢”不仅是处理重大而且复杂国际问题的基本原则,也是处理我们日常生活中棘手而且难得办理问题的基本准则嘛。
  火狐狸用小手儿摸着公羊角尖尖的下巴说,那就交1元钱嘛!
  公羊角吓得在老板椅上一弹,差点儿没有把火狐狸弹下椅子来。现在货币市场贬值,市面上把1元叫做1分钱,10元叫做1角 钱,100元叫做1元钱。火狐狸说的1元钱,就是100元的意思。人们都说“一百就一百,摸得搞不得;一千就一千,陪你耍半天”,当然又不同,是以元起价的。一个年产值过亿元的大型房地产开发企业,交100元的城市卫生垃圾处置费,也说得出口吗,还不如发廊一个小姐的钟点服务费!但是,公羊角不会那样表态,因为他是领导,是科级干部,不会那样没有政策水平和政治水平的。所以,公羊角就漫不经心地实际上也是否定地说,恐怕不行吧,至少还是要交个三五万,才说得过去嘛!
  火狐狸翻身趴在公羊角干瘦的肚皮上撒着娇媚地说,就1万元就1万元,多了就不交了!
  公羊角也一把抱住火狐狸动人的身子一锤定音地说,好,“一万就一万,陪我耍一天”,就依了小美人的......
  端公看着神情恍惚的公羊角问,局长,需要打整就要趁早呀,不然三个月之内一定见效的!
  公羊角忽然想起了自己在宾馆里那套总统包房,办公室里没有狐仙们的市场,可以转移到宾馆里去呀,那里不是照样可以颠鸾倒凤、暗度陈仓、舍生忘死吗?只要有腊肉,哪里都可以炖来吃的;只要有美女,哪里都可以走桃花运的。公园里、森林里、小车里、飞机轮船上、猪圈牛棚狗窝里,哪里不可以做爱吗?如果不进行打整,自己连老命都没有了,纵有千百美女在身边,也是没有用的。所以,公羊角立即回答说,就请先生施法术吧,不要忌讳的,见什么鬼捉什么,见什么妖驱什么妖。可是,我这里没有红毛鸡公呀!
  端公先生严肃地说,这好办,有100元的票子吗,折一个红毛鸡公就可以了。
  公羊角立即从屉子里扯出一叠没有开封的100票子,丢在自己宽大的老板桌子上。
  端公先生真是手大心窍,用100张100元的大票子折了一头形象逼真、活灵活现的红毛大公鸡。然后,端公先生就从怀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宝剑,神情庄严,半闭双眼,厚嘴叨词,上下挥舞,前后追赶,从公羊角的卧室到卫生间,从办公室到会客室,再从会客室追回到卧室,反反复复三四次,追得肥胖的端公先生大汗淋漓,口干舌燥,气喘唏嘘,“天地玄黄,师祖出岗;捉鬼捉妖,不见血光;聚集一起,封杀瓦缸”......忽然,端公先生大吼一声“逮到”,宝剑瞬间从他手里飞出,插在门板上了。端公先生立即把人民币折成的红毛鸡头抱起来,再把自己右手的食指轻轻咬破,当成鸡头上的神血,在事先准备好的黄表纸上画起了字灰。最后,端公先生就把黄表纸贴在了宝剑穿插的地方说,这下好了,所有鬼怪妖孽都被我用神符封住了,再不敢兴风作浪了,保你一辈子平安顺利!
  公羊角讨教地问,这道神符永远都不能揭下来吗?
  端公先生摇着脑袋说,千万不能!千万不能呀!孙悟空就是因为唐僧揭开了山顶的神符,所以才会有大闹天空的情景;洪太尉就是因为误揭了庙里的神符,才有水浒108人搅乱天下、大宋不宁的时候。
  再后来,一个月明星稀、鸟雀不飞、万籁俱寂之夜,在端公地秘密指导下,院坝那棵曾经花费5万元买来的桂花树也被500元卖掉挖走了,被一起挖走的还有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神秘鬼怪。从此,城管局的大院就干净多了,顺利多,富贵多了。不久,一把手女局长也提拔到政协了,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副县级干部;公羊角也因而得利,升任为一把手局长,主持全县的城市管理工作。
  不过,他办公室里的火狐狸仍然络绎不绝,成群结队。
第七章请你去作证
  公羊角从诸葛孔亮那里出来,正想去找端公先生再打整一次,忽然碰到了身材丰腴但是神情沮丧的白狐仙。
  也许,这是一段白狐仙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过去,人们对她另眼相待,多半是单位上的同事。女人们都是嫉妒的目光,因为她们没有得到局长大人的垂青,特别是那些相貌平平、年纪偏大的女人们,都骂她“一只烂破鞋,挂在裤腰带;只要男人要,双手送过来”;男人们都是鄙夷的目光,因为他们没有得到她白狐仙的性爱,特别是那些身体强壮、性欲勃发的中年人,暗地里都骂她“一朵牡丹花,插在牛屎粑;太阳一出来,牛屎不见了”。不过,大家都不敢明鼓响堂地当面说,谁说谁下课,谁说谁调离,局长公羊角完全有那个手段和能力。记得白狐仙刚来城管局上班的时候,有一个离婚男人“吃了豹子胆”,天天来追白狐仙,有事无事就爱在她身边擦来擦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想吃油渣锅边转”。白狐仙也被他转得晕头转向,爱情糊涂,脸焕桃红,差一点就和他上床“永结百年”了。不知公羊角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情,立即把白狐仙喊到办公室,脱了裤子狠狠地修理了一回;没过三天,那个准备和她“同床共枕”的离婚男人,就被贬到乡城建所去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人就敢“老虎头上拔毛,毒蛇嘴里取牙”,要把局长公羊角的“爱妃”戏耍一番。因为公羊角的问题,是“颓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公羊角的日子,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有一天白狐仙下班回去,家里的门楣上真的挂有一只男人穿过的破鞋!
  白狐仙小的时候在老家见过,一名少妇挂着破鞋游街的痛苦情景,使她终身难忘,铭刻在骨子里。那天,白狐仙跟着妈妈去乡场上卖红籽籽,也就是城里人喊的火棘籽籽,一种矮小带刺的灌木上生长,溜圆似球,小巧如豆,红艳如火,清甜爽口。一根小灌木树上,能够摘下几十斤红籽籽,可以和红薯、洋芋、包谷、大米一起蒸来吃,是当时人们救命的粮食。不过,吃多了有些问题,肚皮鼓胀,四肢浮肿,大便不畅,跟观音泥一样。但是,有吃总比没吃好,撑死总比饿死强,粮食没有卖了的,蔬菜也没有卖的,城镇人只有买红籽籽救命了。
  白狐仙跟着妈妈刚刚走到场口上,就听见“当”的一声锣响,接着就听见一个女人嘶哑的声音在拼命地喊,我是破鞋——我是破鞋——
  白狐仙挤进人群一看,一个身穿花格子衣服的中年女人,被几个民兵押着过来了。只见她左手提锣,右手握捶,胸挂破鞋,虽然披头散发,目光苦涩,但是身材姣好,脸颊白皙,嘴唇红润。特别是那一张胸脯,突兀而丰满,硕大而坚实;还有那一张屁股,溜圆而饱实,紧凑而富丽,让满街的女人们都嫉妒无比,让满街的男人们都啧啧称赞。即使是小白狐仙,也不得不承认她比妈妈的好看,比南宫梅妈妈的也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成熟的女人都好看。
  通过人们的议论,白狐仙才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少妇的丈夫得了水肿病死了,她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艰难求生。小镇上,土地少人口多,粮食少副业多,女人种土地产粮食,男人搞副业挣钱。一个女人仅靠工分分粮食,养活全家三口人,是相当困难的。正当她母子三人“锅儿吊起做钟敲,鼎罐敞起装月亮”,快要饿死的时候,公社的社长在一个月圆之夜,扛着一袋白灿灿的大米,悄悄地来到了她家里。一家人关着大门把大白米饭煮来吃了之后,两个孩子也都吃得饱累累的像猪儿一样睡了,社长突然拉住瘦弱而且有些哀怨的少妇说,你得感谢我。
  吃得饱累累的少妇空着巴掌说,我这屋里就剩几床烂铺盖了,送你也不会要的。
  社长淫笑着说,其实你狠富有,有金山银海。
  少妇更加不明白地说,我哪里有呀!要有,你就拿去!
  社长一把把她揽入怀里,捏住她丰腴的乳房说,这不就是金山吗?一座人人都想要的金山呀!
  少妇忽然满脸红晕,羞愧得说不出话来,因为这是她最大的一块心病。别的女人和她不一样,腰杆粗,屁股大,乳房却很小;或者脚杆小,屁股小,乳房也小。唯独她,全身上下都瘦得几根骨头了,乳房仍然饱满,像两个胀鼓鼓的小南瓜儿;屁股仍然圆实,像一张实心心的大箩斗儿,走起路时像要浪到天上去一样。生产队的男人们,都用一双镰刀般的眼睛,时刻弯割着她,皮剥着她,深深地针锥她的肉体和心灵。少妇没有办法,只好用沥豆腐的纱布包袱狠狠地捆着丰润的乳房,但是仍然不能和自己的胸脯一样整齐;走路时总是用力提着硕大的屁股,但是仍然不能见屁股收缩瘦弱。因而她时时刻刻都是红着一张俊俏的脸儿,看见男人就羞着一团。见社长这样说,少妇更加无地自容了,轻轻地拉开社长的手说,你是干部呢,不能摸我们光头社员的奶奶!
  社长就左手解开了她捆着的纱布包袱,两个乳房像小白兔一样,“哗”的一声就滚了出来,羞得少妇立即闭上了长睫毛的眼睛。社长继续用右手摸着少妇丰腴的乳房说,你答应过我的,你有什么,我就拿什么。你现在反悔了,舍不得了?
  少妇羞愧地说,社长要摸就摸吧,反正又不舍膘的。
  社长一边揉摸着一边说,只要你答应我了,我天天给你送米送肉来,孩子也不会挨饿了,你也不会挨饿了,都会养得肥胖胖的呢。
  少妇躺在社长宽大的怀里说,女人生下来就是让男人摸的,没有男人摸了,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社长知道,少妇的男人饿死一两年了,少妇也就干渴一两年了,盼望着男人一两年了,现在正是绝好的时机。社长一边在她滚烫的身体上游走,一边更加放肆地说,我要了你的金山,还要你的银海。
  少妇睁开情绪朦朦的眼睛说,女人身上除了几个洞,哪里还有一个海嘛!
  社长忽然把手伸进她的胯裆说,这不是海吗,你看海水都涌上岸了,裤头都湿透了!
  少妇一跃而起,咬住社长厚厚的嘴皮子说,你们当干部的真坏,就爱钻到女人的银海里去耍!
  社长抱起她一边往床边走一边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女人不坏,钱粮不来。
  社长和少妇的日子过得正舒坦,不知怎么回事情,区长也赶来了,也许是有红眼病的女人告状吧,立即打乱了他们甜蜜的日子。区长是个边眼,也就是一个眼睛,有一个眼睛是萝卜花,胎里带来的,看不见。少妇对他怎么也吊不起情感,哪怕区长比社长还大方,掏出了厚厚一叠10元大票子,看见区长来了就跑了。区长有时就在她门前等着,少妇干脆不回家,把两个年幼的孩子送到娘家去了。区长没有办法,就叫特派员把社长按“流氓罪”抓了,少妇还是不从,就叫民兵把她抓起来游街了......
  少妇继续敲锣喊着,我是破鞋——我是破鞋——
  街上赶场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有唾弃的,有同情的,有哀怨的,还有谩骂的。少妇虽然目光有些慌乱,但是脸庞仍然是红润润的,牙齿仍然是白净净的。白狐仙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用小布帕子抱着一包红籽籽,钻过人群就塞给了挂破鞋的少妇,然后用一双稚嫩的眼睛望着她问,他们没有打你吧?
  满场的人都惊叹不已,这时妈妈挤进人群一巴掌扇在她脸巴上骂道,不要脸的小妖精!
  ......白狐仙拦住公羊角说,我也成了一只破鞋,你就躲着怕见我吗?
  公羊角见前后无人,拉着她的衣角说,我们回家去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白狐仙充满疑问地问,回哪里的家?哪里是我们的家?因为公羊角的家不是她的家,她的家也不是公羊角的家,但是公羊角包租的宾馆,她经常去那里,在那里睡觉,在那里吃饭,在那里谈论局里的事情、县里的事情、国家的事情,谈得最多的是女人的事情,那里算不算他们的家呢?
  公羊角有些不耐烦地说,还有几个家?就是你那里!
  白狐仙那里还算他们的家吗?这几年,公羊角去她那里少了,公羊角见面总是捏着她肚皮上那一层连着一层的肥肉说,真像过年的肥猪肉,一点都不像那些小女人们的肚皮光滑白艳。不过,自从女儿高中毕业后,公羊角去的次数明显比过去多了,不仅陪她说话,还给她一些小钱,有时还拉着她上床,摆出一副惊天黑地的样子。她白狐仙虽然年近40岁了,仍然是有激情的,仍然被他驯服得时而像一只乖乖的绵羊,时而像一头脱缰的母马,时而像一尾摆动的鲤鱼。白狐仙是知道的,这个社会,一个女人缺少了男人,是根本无法生存的,世面上说“男人一杆枪,吊着有保障;男人一支烟,要吃随时点;男人一瓶酒,闻着醉心头”,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女人太弱势了,就是武则天、慈禧太后那样君临天下的人物,都要傍几个大男人在身边呢!所以,白狐仙是离不开公羊角的,是公羊角给了她一碗饭吃,给了她一生性福,但是也给了她许多痛苦和无尽的烦恼。
  那天,公羊角打电话叫她到红玫瑰宾馆里去,她白狐仙开始是很不愿意的,因为那里是公羊角的淫窝,无数次淫过她白狐仙,也淫过无数别的女人。白狐仙躺在那架宽大的席梦思床上,总是睡不踏实,好像有无数的女人垫在她的身下,公羊角好像不是和她一人在做爱,而是和一群叠着的女人做爱,像街上的驼背老汉穿麻圆卖一样。在城管局内部就有言传的诗句,“红玫瑰,女人睡;你去睡,我去睡,城管女人全都睡;公羊角,羊角公;白天弄,夜晚弄;弄得公羊羊角肿”。公羊角一次又一次地打电话,非要她去不可,说是关系到城管局生死存亡的大事,几百号人的铁饭碗就靠她白狐仙一人了。于是,白狐仙那天就去了,明知是狼窝还是去了,这就是女人的悲哀,或者说是伟大所在吧,心里本不想去,一双脚就是要乖乖地往那里走。在那架大床上,公羊角一边和她柔情做爱,一边要求她做好司空燕儿的工作,要司空燕儿通过欧阳慧妹做好慕容屠龙的工作,放城管局一码,放司空傻儿一码。但是,为什么会有录像机呢,把她和公羊角做爱的事情拍摄下来呢?她至今仍然不明白,她在记忆里找遍了所有情敌,都没有在她背后下黑手的可能,因为她不是公羊角的爱妃,也不是宠妃,只是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弃妃......
  白狐仙把公羊角领进屋,也就是那套廉租房里,十分不理解地问,他们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狠心呢,把录像发到网络上去?
  公羊角喝了一口桌子上的茶水说,哪里是为了你嘛,你算个什么人物?都是整我的,是慕容屠龙那个龟儿子!
  白狐仙忽然背心一凉,因为慕容屠龙是江湖上人见人怕的黑手。白狐仙不明白地问,你怎么会得罪他呢?
  公羊角脱口而出,估计是为了欧阳慧妹嘛!但是,说了这话他又觉得有些后悔了,所以又接着说,不说这些无聊的事情了,说说我们现在怎样共度难关吧,我们都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煮在一个锅里的青蛙呢!
  白狐仙心里明白了,肯定是公羊角打欧阳慧妹的歪主意,被慕容屠龙知道了,报夺爱之仇。见一个爱一个、见一个耍一个的男人,就要遭到这样的报应!常言说得好,“不是不报,时间没到;时间一到,肯定就报”。不知为什么,白狐仙心里仍然流淌不出一丝短暂的快意,只有无限的哀愁和忧伤。白狐仙站起来说,我去给你做饭嘛。
  公羊角一把拉住她的手说,不做了,吃不下去。
  白狐仙就乖乖地坐下了,望着公羊角黢黑而消瘦的小脸庞,心里一阵一阵地涌动着一股女人的怜悯,像一股清洌洌的甘泉,要嘶嘶地滋润沙漠中低头丧气的胡杨。每每这时,男人们就更加脆弱了,更加需要呵护和帮助了,平日里那种呼风唤雨、驰骋疆场的豪气,一丁点儿都没有了,就像一头被扇过的水牯,躺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白狐仙柔情地说,也许会好起来的,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公羊角苦笑着说,一切都不会了,连打整都没有办法了。
  白狐仙仍然宽慰他说,你没有去试,怎么知道呢?
  公羊角摇着头说,试也没有用的。只是我进监狱了,我家的老娘还在乡下,没有人去管的,我家那个母老虎,你是知道的,她肯定不会去照管的。我想你有时间就帮我去看看,因为我们毕竟相好了十几年,不是夫妻胜似夫妻嘛。
  白狐仙知道,公羊角是有名的“惧内男人”,瓦缸一样粗野的女人,让他在家里没有一点颜面和地位。据说有一次,公羊角准备喊几个伙计去家里打麻将,他那瓦缸一样粗壮的女人在他面前一站,肚皮轻轻一翘,就把瘦弱的公羊角翘出门外了,吓得其他三个伙计调头就鼠蹿了。从此,再也没有朋友敢去他家里玩乐了,他家就成了鬼都不上门的“清净”之地。不过,公羊角也借机少回家了,在办公室里睡,在宾馆里睡,在别的女人家里睡。还有一次,公羊角的老娘从乡下来赶场,很想见一见大半年没有见面的儿子,结果被公羊角的瓦缸老婆撵了出来,背篓被摔在了街上,蛇皮口袋被摔在了街上,老娘送的一把小白菜也被摔在了街上。公羊角回来正好看见这辛酸的一幕,只好把老娘带到餐馆里吃了一顿,然后送上了乡下的公共汽车。白狐仙鼓励地说,你去自首坦白吧,上次进去了不是放回来吗?纪委那些人还是很人道的。
  公羊角苦笑着说,那叫“欲擒故纵”,是纪委的一种办案方法。先“双规”你,是给你提一个醒,或者证据不足,叫你赶快坦白交代,补充证据;也是给社会提一个醒,XX人正被组织调查,叫大家提供你违纪犯罪的证据,好把你办成铁案。所以,我这第二次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脱的,我做那些坏事情,组织上肯定全部掌握了,我是“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死)”。我如果判刑了,你一定要去乡下看看我老娘的,只有你心肠最好,最慈爱善良,最讲恩爱情意,其他女人都不如你,看重的是我手里的权,看重的是我荷包里的钱;只要我一判刑,她们都会“大难来时各自飞,寻找新枝好逃避”,哪里还去念及我们的情分呢?
  白狐仙感动得泪流满面,一把揽过公羊角的头颅伤痛如绝,连表达语言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用鼻孔轻轻地“嗯”一声,很柔情温丽,很让男人情肠寸断,泪眼婆娑。
  公羊角摸出一张银行卡说,这里面有30万元,是我老娘的养老钱,你帮我管理着,每月帮我送500元生活费去。我老娘都70多岁了,有这30万元也差不多了。
  白狐仙犹豫着说,我帮你管理着,能行吗?
  .公羊角武断地说,怎么不行呢?也许他们会找你谈话,你什么都可以说,包括我们上床的事情,就是不能说这笔钱。
  白狐仙不明白地问,为什么呀?
  公羊角教导她说,你想,你如果说我给了你30万,他们肯定会来追问我,就要收缴这笔钱。没有这笔钱,我那70多岁的老娘,不是要因为自己的儿子活活地被饿死吗?还有,你帮我管了这笔钱没有向组织报告,你就是窝藏罪,你就是同案犯,你也要判刑的呀!
  白狐仙有些傻乎乎地问,你的钱是哪里来的呢?
  公羊角有些生气地说,官场上有些事情该问的才问,该知道的才知道,知道得越多越危险;有些事情该说的才说,不该说的打死也不能说,说得越多也就越危险。你看,连你都问我,别人还能不问吗?我能说清楚吗?说不清楚就要收缴,就是受贿,就要判刑进监狱!
  白狐仙只得轻轻地“哦”了一声,把公羊角小萝卜头一样的头颅抱得更紧了。
  公羊角领着端公先生正在打整自己的办公室,就被纪委的人叫起走了。在同一时刻,在不同的地点,被纪委叫走的还有司空霸。
  司空霸被纪委叫走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因为自己当时正在镇里开党委会,总结“创先争优”和“治理庸懒散软”活动的丰硕成果。自己虽然被纪委“双规”过,网络上也曝光过,但是组织上并没有查证落实,更没有给予纪律和行政处分,说明他还是城关镇的党委委员,城关镇的常务副镇长,他的党员权利、公务员权利、公民权利并没有被剥夺,仍然行驶有效的政治权力。中国只有两种人终生没有参加开会发言的权利,那就是判了无期徒刑和死刑的人;另外有一种人处于暂停开会发言权的状态,那就是有期徒刑的人。所以,司空霸完全有理由去参加各种需要参加的会议,还可以发言、发指示、提建议。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政治权力,是中国人最讲究的、最看重的权力,因为政治权力就是思想权、组织权、经济权、政策权、社会权的“五权”合一。
  不知为什们么,近几个月来,司空霸有会瘾了,想开会,盼望开会,到处找机会开会。就是街道社区的一个妇检工作会,如果让他知道了,也要跑去开会,发表自己不痛不痒的指示,说话就是大半天。所以,大家背地里都叫他“会痞子”、“会麻木”、“会无赖”。虽然如此,司空霸仍然召开不误,照讲不误,似乎除了开会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白马人在总结人生成功经验时说,“会写的写一辈子,会说的说一辈子,会玩的玩一辈子,会做的做一辈子”,这话是很有道理的。古人都是这样呢,比如张仪苏秦吧,就凭一张噪呱呱的烂嘴巴,还说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呢。张仪什么也不会做,做庄稼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也不会,就是一张嘴巴整天“唧唧哇哇”的叫,哥哥恨在心里不好说,嫂嫂就胆大把他赶出了家门。就凭一张“把稻草说成金条,把河水说成石油”的嘴巴,张仪去了燕国去楚国,去了齐国去韩国,去了赵国去魏国,像叫花子一样,整天跳来跳去,叫来叫去,最后“合纵”终于成功,还多国拜相呢!
  其实现在也是一样的,同是一个办公室的人员,最后的结局却大相径庭。进办公室就会写也愿意写的,一定是写一辈子,到退休时仍然是个“写手”,因为提拔重用时领导总是说,这个人怎么能走呢,走了办公室就散架了,文秘工作就瘫痪了;而进办公室不会写或者会写一般不写就凭一张烂嘴巴到处嚓的人,最后都是官员,甚至有些人还成了会写人的直接上司,有时是高好几个层次的顶头上司,直接领导前几年一同进办公室的哥们姐们呢。因为领导提拔人才时,总是从自己的工作需要出发,从革命和建设事业的需要出发。离不开的人员,特别是那些会写调查报告、会写讲话材料的人,既脑勤手勤、动作勤,又默默无闻、任劳任怨,就套在自己身边天天脚跟着,时刻侍候着;不需要的人员,特别是那些只说不做、只嘻嘻哈哈干不来具体事实的人,就放出去历练磨难,培养塑造当乡长、当县长、当市长,或者交流到别的部门和地方去。所以,聪明的年轻人进办公室就显得什么也不会做,就是一张嘴巴会说,上说天上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下说恩施大峡谷的女儿会,还说县长跟着局长睡、局长跟着科长睡、科长跟着科员睡。反正一条,这样不干具体实事而又嘴巴不关风门的人,总有一天要出事情,总有一天下不了场,领导随时担心是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同事担心是身边的一颗老鼠屎,强烈要求组织部门把他们调走。而现在要调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说人家的好话。如果说人家的坏话,组织部门认为你别有用心,或者嫉贤妒能,同时别的部门也不会要,你都不要的烂菜,别人还拣进篮子里当宝贝吗?
  司空霸就是那批不愿写只会说的人。当年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到了县财贸办,开始也是很愿意动脑动口也动笔的,很想显示一下自己的综合实力,干一番事业出来,落一个“封妻荫子”的好结果。办公室主任教导他们说,一个想有前途的年轻人,必须学好“三会”,即一会动脑,善于思考问题,因为任何一个干部都不会是白痴,是白痴的人当不好干部;二会动口,善于表达问题,要把你的观点、你的思想充分的表达出来,让别人接受,不说出来烂在肚子里,别人怎么知道呢?三会动手,善于写作,帮自己写作,帮他人写作,更为重要的是帮领导写作,在帮领导写作的过程中不断提高自己,丰富自己。司空霸牢记主任的教导,认真写作,勤奋写作,埋头写作,差点儿成了办公室里的第二支笔,就连有的人年终个人总结也找他写。他写的许多东西,都到市刊、省刊、国刊上发表了,虽然署名都是分管农业的副县长、副书记,财贸办的主任、副主任,但是稿费都是他得的。第一支笔当然是办公室主任,公文论文行行都会,古文今文样样精通,“一支笔”这把交椅坐了将近35年。司空霸知道主任的凄惨情况后,立即收手不干了,别人找他写,他就瞎写一通。比如单位的总结,一般是按主要工作成就、主要工作方法、主要工作经验、主要存在问题、今后工作打算几个部分写,但是他就草草地只写工作成就和存在的问题两个部分,其他的一概不写了。领导说还差几个部分呢,特别是经验要认真总结,是要拿出去别人学习和推广的。司空霸把材料一甩说,工作方法是领导们采用的,我一个办事员怎么知道呢,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再说经验嘛,那也是要领导总结的,要有深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功底,还要有渊博的历史知识,更要有总揽全局的归纳能力,我一个小办事员,如果有那样超凡脱俗的能力,早就是科级处级干部了。
  有一次,一名科长找他帮忙写年度个人总结,他也不推迟,并且快速交了卷。科长笑眯眯地奖励他一包“芙蓉王”,看都没看就交上去了。一会儿,领导就把科长叫去了,科长一看自己的总结,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脸青面黑。总结的标题是《练好五种本领,提升五种能力》,开篇没有套话、废话、无用之话,而是直奔主题。一是练好美色本领,提升嫖娼能力,要看见美女眼睛睁起不动、嘴巴张起不动、双脚定起不动,只有胯裆的东西拼命跳动;二是练好赌博本领,提升陪客能力,要上班赌、吃饭赌、晚上仍然赌,麻将术、扑克术、塞子术样样精;三是练好喝酒本领,提升吃喝能力,要有客陪客喝、无客单位内部喝、单位不喝自己回家个人喝,喝得钻桌子、喝得洗肠子、喝得幺姨妹叫小娘子;四是练好抽烟本领,提升吹捧能力,要一天三包烟,赛过活神仙,清早起床开始吹,睡觉还要吹半天;五是练好敛财本领,提升受贿能力,要见钱眼红、见钱心雄、见钱大脑混蒙蒙,调动收钱、提拔收钱、项目建设大把收钱......
  就这样,再也没有人敢找司空霸写材料了,司空霸就乐得清闲,到处动嘴不动手,一张嘴练得像乌鸦,到处“呱呱呱”叫,被人们戏称为“司马列”,就是只讲理论、不来实际的一张白嘴。上班时间,他什么也不干,就是一杯茶、一支烟、一张嘴,在办公室神吹乱砍,捕风捉影,煽风点火,惊风喝彩。不仅如此,还经常到别的单位瞎吹乱砍,见人吹人,见事砍事,见官吹官,见老百姓砍老百姓,弄得人家几乎都不能正常工作了。有一次,他到县妇联去神吹乱砍,差点弄出大事来。那天,他先神吹乱砍了许多理论哲学,再神吹乱砍了许多风流韵事,还神吹乱砍了许多国内国际,然后就要给妇联的女人们看手相算婚姻。五六名已婚的女人们都被他捏着细嫩的手儿仔细地看了,认真地算了,几里哇啦地解析了,最后才给一位没有结婚的女孩看手相算婚姻。司空霸刚刚结婚,刚刚品尝男女之间的风情,捏着眼前这位女孩娇嫩修长的手儿,看着她妩媚的眼儿和殷红的嘴儿,想着自己那肥胖而跛脚的老婆,心里气急万分,火焰三丈,故意甩开手说,不好说!
  女孩刚刚失恋,心情极度空落,生缠鼓缠地说,算嘛算嘛,总不会是个尼姑命吧。
  其他几个被算过的女人也帮忙请求说,算一算嘛,看看你的眼力。
  司空霸假装不耐烦地说,把手儿伸出来。
  漂亮女孩又伸出了细嫩的左手。
  司空霸轻轻地打一巴掌说,男坐女右,伸出你的右手儿。
  漂亮女孩立即伸出同样细嫩的右手儿来,办公室的其他女都围过来,看他怎样算,怎样点评小女孩的婚姻命运。
  司空霸指着她手掌心最上边一条很深很长很分明的线条说,这是一条生命线,象征的是你旺盛而多病的生命。
  女人们指着手掌心中间那一条又深又粗的线条问,这一条呢?
  司空霸假装很专业地说,事业线。
  女人们几乎同时大声地“哦”了一声,这样大的一条事业线,只怕今后要当县长的呀!
  手掌心只剩下最后一条线了,一看大家都明白,叫爱情线,或者叫婚姻线、感情线。漂亮女孩的爱情线虽然很粗很长,但是发了许多叉线,按照手相学的观点,就是她生命中将有许多男人在感情上与她纠结,用通俗的话说就是有外遇,有情人,有桥子,有第三者第四者,或者数不清的者。司空霸捏着漂亮女孩的手儿把玩了一会儿,才故作深奥晦涩地吟出一首诗来,“蜘蛛网一张,处处见新郎;大年三十夜,垂泪回故乡。”
  漂亮女孩摇着头说,不懂。
  其中一名副主席接嘴说,未必她这一辈子有男人度荒,无男人过年?
  漂亮女孩听了这话,差点儿当场昏过去了,因为她这是第二次恋爱失败。第一次是在大学的时候,从大一谈到大四,从大一同居到大四,可是一毕业恋人就“孔雀东南飞”了;第二次是参加工作后,别人介绍了一个高干儿子,恋爱大半年,试婚大半年,忽然恋人又看上了电视台的女播音员,把她甩个捆胴胴,连一句分手的话都没有说。难道自己这一辈子,都处在被男人玩弄的痛苦境地吗?真要印证古人说的“红颜多薄命”吗?不知什么时候,妇联漂亮的女孩含泪走了,悄悄到药店买了一瓶安眠药,回家卧床全部吞进肚子里了。漂亮女孩下午没有来上班,妇联主席发动大家到处找,最后在她租赁的房子里才找到,赶快送到医院抢救才幸免于难。不过,漂亮女孩后来确实事业发达,通过考试,硬挺硬地考上了科级非党派女干部;再次考试,硬挺硬地考上了处级非党派女干部;再后来,就提拔为市级非党派女干部了。但是,她的婚姻也确实不稳固,同居试婚打平和的多,结婚同家长居住的少,至今她的履历表上填的都是“未婚”二字。
  这样的吹神砍神,哪个不怕?特别是领导们怕这种吹神砍神出事,加上泰山岳丈财贸办主任的鼎力举荐,办公室里的伙计们一打凑合,司空霸就被组织任命为“科技副乡长”了,开始了辉煌的仕途生涯。二十几年后,司空霸原来那些埋头苦干、写来画去的科长们,仍然还是科长;那些起早贪黑、日夜用功的科员们,仍然还是科员,都没有一点进步,更没有一点政治权力和经济权力......
  那天的会开得很长,主持会议的司空霸也讲得很多,满脸的大麻子就像白马人筛豆子一样,一波筛过去,又一波筛过来,看得台下的人都眼睛放光了。司空霸从仓颉造字学认真分析了“贫”和“贪”字的精妙区别和家族渊源,让与会者大开眼界,受益匪浅。一些大学中文系的老毕业生,也不得不伸出大拇指夸赞他这个麻主任,研究得深刻,研究得透切,研究得与时代紧紧相连。司空霸喝了一口茶后说,“贫”和“贪”,都是古老的贝氏家族,也就是今天的钱氏家族,是亲亲的两兄弟,是血脉相连的同胞兄弟,分家时都是一样的财产。只是弟弟乐善好施,扶穷济困,心地宽广,把自己的一份财产用刀分成了八份,送给了八家人,或者是多家人吧,因为古人“三”表示多,“八”就更多了,所以弟弟就变穷了,成了清贫之家;哥哥就不一样了,不但没有把财产分割出去,而且还整天想着别人的钱财,用一把锄头往家里刨,所以就成了贪婪之徒,罪恶之徒。但是,兄弟两人的结局也是不一样的,弟弟头上是一片天空,虽然贫穷但是还有出头之日;哥哥头上是一片瓦屋,也就是一座牢房,虽然富贵却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司空霸在台上深刻分析,台下的人却坐不住了,有的人小声地说,此地无银三百两,说你自己!其中一名女干部也说,我那时调到镇里来,县长都签字了,他就是不盖章,拖了几个月不能上班,最后还是“烟酒烟酒,红包红包”后才算数的。还有一名老干部说,就是办个低保证,也要封个红包他才签字呢,真是腐败到了家......
  司空霸继续发表高论说,清朝有个和珅、和琳兄弟,也是一对贪贫兄弟,三岁丧母,九岁丧父,在屈辱中靠勤奋和聪明成长起来。哥哥和珅靠花言巧语和贪墨功夫,一路升迁为皇帝亲家、首席大学士、领班军机大臣,兼管吏部、户部、刑部,气势熏天,家财敌国,最后被嘉庆皇帝赐死;弟弟和琳,为人耿直低调,节简朴素,累立军功,官至工部尚书、四川总督,嘉庆皇帝却封谥忠壮......
  司空霸终于讲完了,问主席台上的人还有不有讲的,大家都说6点多了,不讲了,吃晚饭啰。这时,镇党委书记对他说,你等一下,有人找你。
  司空霸以为是那名女教师要调动的事情,站起来嘟着嘴巴说,说不行嘛,怎么老是缠着我呢,人家还工不工作呀!
  开会的人刚刚走完,司空霸也准备走了,这时忽然进来几个人。司空霸一看,立即吓瘫了,连脸上的大麻子都不敢动弹了。
  进来的人,是县纪委的,因为司空霸认得。
  女教师是个年轻人,音乐学校毕业的,歌唱得好,舞也跳得好,当然条子也是很周正的。但是,音乐女老师的命运却不好,放着司空傻儿这样的干部子弟不找,偏偏要找一个农村孩子结婚,也就是白马人说的,“放着现成的清福享不来,硬要自己去作牛讨下贱”。
  毕业分配的时候,准确地说是毕业招考的时候,因为现在行政、事业、企业单位用人制度都进行了改革,“逢进必考,逢提必考”,没有直接分配的政策了,主要是想杜绝用人政策上的腐败行为。女教师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司空霸就忙开了,首先给教育局长打了招呼,帮忙在当年毕业的学生中物色一个儿媳妇,孩子整天在外面打漂漂,没有人管束迟早是要出问题的。其实,司空霸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没有说出来,就是改变人口结构。就他的家庭来说,是极为不合理的,他自己是个大麻子,老婆是个跛子,儿子是个愣头青,长得像他妈个蟋蟀,走路跳叉跳叉的,说话叽喳叽喳的,睡觉翻胯翻胯的,没有一点富贵相。
  社会上说“丑马下烈驹”,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就像石头上种黄豆,难得狠!还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说得准确,“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的小米米得个巴山豆”也说得不错,都是遗传基因在起决定性作用。按照基因学专家的理论,黄种人和黄种人结婚,繁衍的后代就更加蜡黄,也就是黄上加黄;黄种人和白种人、黑种人结婚,繁衍的后代就不一样了,那是白里透红、黑里透亮了,真正是俊男靓女、金童玉女,天底下最聪明最可爱最有出息的人。现在的中国人就是这样,稍微有一点钱就要跑到外国去,找个外国老公或者外国老婆,无论年纪多大,无论脾气多怪,无论疾病多重,只要是外国人都行,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欲壑难填的性满足,更主要的是为了子孙后代的睿智健康,“外国的月亮,就是比中国的圆;外国的品种,就是比中国的优”。你看人家外国人到底是五湖四海的杂交品种,也是“脑壳上不长头发,聪明绝顶”了,为了防止低智能的外国人进入,破坏了自己高智能的民族遗传基因,就设置了移民、结婚的高门槛,“博士可以,演员可以,大款可以,世界冠军可以,其他闲杂人等,一律境外免谈”。所以,好多想改变后代基因的中国人,只能非法移民、非法同居了。但是,司空霸只有一个独生子,怎么也不会让儿子“非法”的;就凭司空傻儿那个狗熊样子,叫他“非法”也“非法”不起来。抽喝嫖赌毒,样样皆俱全,门门均精通。所以,司空霸要求儿子就在白马县找女朋友,在白马县安家,在白马县生儿育女。教育局长把女孩们报考的登记表全部找出来对司空霸说,今年录取的中小学教师350多名,女生占了70%以上,表格上有照片、身高、体重、专业、家庭情况,你看得起谁就挑选谁。
  司空霸翻了一下表格说,我儿子只是个初中毕业,找个教高中、初中的女孩,肯定降不住的,只能是“树儿上的桃子,自己罩到起,别人来吃了”。
  教育局狠狠地抽了一口烟说,那就找个教小学的女教师,教书没有压力,精神没有负担,还可以常常做家务。
  司空霸又说,城市女孩肯定不行,家庭条件好,妖生惯养,看不起我那傻儿子!
  教育局长就耐心地把农村报考小学教师职位女孩的登记表全部挑选了出来,共计112名。两人再利用数学的筛选法,按照身高160cm以上、体重45—55公斤之间、视力5.0左右三大标准进行筛选,筛选出22名预备女孩。由于女孩们都没有在身边,所以只能看脸型了,有瓜子脸、鸭梨脸、苹果脸、红苕脸、八月瓜脸五中类型。教育局长和司空霸讨论一番后认为,瓜子脸型的女孩,不仅耐看迷人,而且生育能力强,所以就从中选了5名瓜子型脸的女孩。按照现行的婚姻法,十分显然,不可能把5个女孩都弄回去做儿媳妇,只能5中挑1。两个人再一次认真审定,像日本鬼子当年探找八路军的地雷一样,爬趴在桌子上比较了半天,发现有大眼睛双眼皮女孩、大眼睛单眼皮女孩、小眼睛双眼皮女孩、小眼睛单眼皮女孩四类。这一次筛选两人的思想都很统一,认为大眼睛双眼皮的女孩好,因为大眼睛明亮光艳,看得很远,旺夫旺家,兴许还可以旺公公婆婆;双眼皮有层次感,有性福感,有生活的艺术感。不然,人们都不会去医院动手术,把单眼皮割成双眼皮了。但是,大眼睛双眼皮的农村女孩有两个,一个长头发,一个短头发,这在教育局长和司空霸之间产生了一场强烈的争论。司空霸坚持认为,长头发女孩飘逸温婉,持家守道,本分安静,是居家的好帮手,男人应该挑选这样的女孩过日子;教育局长却顽固地认为,短头发女孩开放大胆,执着顽强,想象丰富,事业心极强,可以成就一番事业,男人应该挑选这样的女孩做老婆。当然,最后还是司空霸争论赢了,因为是他挑选儿媳妇,而不是教育局长挑选儿媳妇,“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教育局长说,你城关镇今年要进10名小学教师,把她留下来就行了。
  按照白马县教育局的规定,在城里工作的教师,必须在乡里锻炼5年,就跟行政干部一样,要从基层做起,要有基层经验。所以,司空霸犹豫地问,不下乡里去锻炼行吗?
  教育局长嘿嘿一笑说,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呀,你借调不就行了,反正都是县财政发工资。
  司空霸一锤定音地说,就是这位叫“晓晓”的女娃儿,你帮我去做工作。我家的情况你知道,我儿子的情况你也知道,虽然比不得刘德华、张学友,但是比李逵、张飞强10陪呀。事情成功了,我谢你的大媒,谢你一个大猪脑壳!
  白马人有个老传统,就是给媒人谢猪脑壳。猪脑壳是猪身上最丰富最发达最值钱的部位,猪眼睛、猪耳朵、猪冲嘴、猪脑髓、猪脸巴,样样都有,样样都精,是下酒的好菜。按照白马人的说法,“摸哪里,爱哪里;吃哪里,补哪里”。吃猪脑壳,当然补人脑壳了,补人的大脑,补人的智慧,当然是一件大好事。所以,谢媒都用猪脑壳,而不是猪屁股、猪脚杆、猪肋骨。当然,现在谢媒的方式很多了,有谢红包的,有谢烟酒的,有谢衣帽鞋袜的,还有谢电脑电视电冰箱的。教育局长满怀希望的去做工作,可是晓晓一口否决,说当代大学生要的是自由与平等,民主与权力,自己又不是牲口,到处拿去买卖!
  教育局长着急地说,你不答应,就会按照规定分到乡下去,何年何月才能调进成呢?
  晓晓把长长的披肩发一甩傲慢地说,就是把我分配到最边远的白马乡,我也不会同意的。干部子弟多是公子哥儿,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不学无术,无毒俱全。
  教育局长跺着脚说,你个妹娃不听话,会悔恨终身的。
  晓晓扭动着姣好的舞蹈身材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为了自由和幸福,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晓晓真的被分配到了白马乡马蹄水村小学,一个只有10名学生3名教师的学校。现在山区都这样,学校多、教师多、学生少,许多村小几乎没有学生了,成了“远看一座大院庙,近看里面静悄悄;不见师生把课上,只见黑板睡大觉”。主要原因有三个,一是计划生育人口减少,一个1000多人的小村,年出生人口不过两三人,有时还是空白;二是随打工的父母走了,到外地读书了;三是寄读了,寄读在城镇的亲友家,或者在城镇租房寄读。过去说农村驻扎的是“386199部队”,即妇女、儿童和老人,是很精确的。现在就不一样了,“38部队”和“61部队”都跟着“54部队”撤走了,只剩下无法撤走的“99部队”坚守阵地,直到“人在阵地在,人不在了阵地还在”。马蹄水村就是这样,坚守阵地的只有100多人的“99部队”和10多人“儿童团”站岗放哨,野猪、野鸡、野猫、豺狼大白天进了屋,都没有人知道。晓晓教师被一个男孩子,不,准确地说是一名年轻的城管干部,大学毕业生,她在网上认识的恋人,开着摩托车把她送到了学校。看着寂寞的乡村小学,看着鸟雀声声的寂寞山野,晓晓当时就吓哭了,她不懈追求的灿烂无比的事业梦,她苦苦奋斗的甜蜜无比的幸福生活,在这里被一泡尿浇灭了,就像空气中飘舞着的肥皂泡沫一样,在阳光下瞬间即逝,连尸骨也没有留下一丁点儿。此时此刻的年轻美丽的晓晓老师,真有点后悔了,有一点相信教育局长慈父般的话语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呀。学校其他两名教师都是本村要退休的人,亦教亦耕,亦耕亦教,即上午来学校上课,下午回家帮助老婆种庄稼,或者养鸡养鸭养兔,或者喂牛喂养喂狗,发展多种经济,脱贫致富奔小康吧。
  本来城管干部把晓晓送到了学校是要回城里的,因为他没有请假,明天要签到上班,马蹄水到白马县城100多公里,其中不通车的机耕路30公里,摩托车要走三四个小时。刚刚入校还没有踏上讲台的晓晓拉着他的衣角,粉泪涟涟地说,你走了,我怎么办?在这空荡荡的学校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个人敢住吗?
  城管干部揽住晓晓的腰说,要不我们回城里去,不教这个悖万年时的书了!
  晓晓仍然泪水涟涟地说,我不教书,你那几个死工资能够养活我吗?我十几年的寒窗苦读,不是白白浪费了嘛?我们村里的人又怎么看待我呢,大学毕业了连工作都没有找到,我的脸往哪里放呢?
  年轻的城管干部虽然长得很刘德华、很张学友,但是也是家出寒门,哪有能力给年轻漂亮的女朋友重新安排一个称心如意的工作呢?本来,他想到了公羊角,自己的局长,自己的顶头上司,他出面肯定没有问题。你敢去找他吗,“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不能回”。城管干部安慰她说,慢慢想办法吧,有一首歌唱得好“没有饿死的牛,只有愚死的汉”,只要我们不懈地努力,面包会有的,阳光也会的有的。
  也就是在这天晚上,一向只容许城管干部隔衣相拥的晓晓,在呼啦呼啦的山风中,在嘎哇嘎哇的夜鸟声中,年轻而富有心计的城管干部终于突破了最后一道马其顿黄金防线。开始,城管干部很有心计地说,在这乡村野岭,一没有公安,二没有保安,三没有治安巡逻员,歹人强人蒙面人肯定很多,开着灯睡觉别人在窗子上一看,就知道屋里的全部情况,所以很不安全。说着,城管干部还找了一根棍子抵在房门上,提高安全防范能力。
  晓晓轻轻地“哦”一声后说,那就关灯睡嘛,但是你不能离开这个屋子。
  城管干部“嚓”的一声关了电灯,屋子顿时一遍黢黑,眼睛就像被人家蒙住了一样。忽然,“哐啷”一声教室门响,把女教师吓得一个激灵,“妈呀”一声大叫。晓晓本来就胆小,小时候总是跟着妈妈睡,长大了就跟着妹妹睡,在学校跟着同学睡,很少单独睡过。用她自己的话说,“没有人抱着睡觉,就像地球没有磁场一样,人要飞到天上去了,吓死人的”。
  城管干部故意说,怕什么,长舌头、绿眼睛、细颈子的青面獠牙又没有进来。就是进来了,也是先吃了我再吃你嘛!
  晓晓喘着粗气说,哥哥,别说了,快过来抱着我睡,我好害怕呀。
  恋爱一年多了,女教师晓晓,准确地说是师院音乐系的女学生,除了让城管干部拉拉手、抱抱腰、亲亲嘴外,其他的都是“癞蛤蟆像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师院的女学生总是说,一桌最精美的菜肴,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端出来,这样客人才记得深刻;一个女人最精华的部分,也要在最美丽的时刻奉献出来,这样男人才记得牢实。城管干部拗不过她,只好“吊起腊肉吃光饭,看见白酒喝开水”,一心一意等待着“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那时再好好地修理自己心中的女神。所以,城管干部就上床去抱着女教师睡觉。但是,城管干部没有脱衣服、裤子,连城管部门发的大圆帽也没有揭,两个人根本就抱不拢。晓晓在黑暗中红着瓜子脸儿说,那你就脱了嘛。
  城管干部趁机脱了一个尽米米、光米米,一丝不挂的裸体米米。晓晓只穿着红色的肚兜和紫色的短裤,两个人一抱就抱得像白马人的水桶箍箍一样,上面严严实实的没有一点缝隙;可是下面却崩开了,像有一个铁棒棒顶着一样,怎么也箍不拢,顶得女教师白嫩的大腿生生的疼。一堂课都还没有上的女教师把手伸下去一把逮住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呀,比吹火筒短,比擂椒棒长,比香蕉要硬,比钉锤要软,戳死人的!
  城管干部虽然年轻,但是有过几次性史,开始是跟着司空傻儿他们一起获得的,其后是自己去发廊实践体验的。城管干部那时刚刚大学毕业考进城管局,司空傻儿就带他们去洗澡,一人一个包间,包间里一只水缸、一架小床。城管干部立即脱得赤条条的,翻进了装满热水的木缸里,还没有来得及洗,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披肩发的姑娘进来了,吓得城管干部立即钻进了洗澡水里,连气儿都不敢出。披肩发姑娘嗤嗤地笑着说,没有见过女人吗,未必还是个处男呀!
  城管干部在水里说,出去,快出去,我没有叫你!
  披肩发姑娘灿烂地笑着说,我能出去吗,是他们统一安排的呢!你不要我洗,我今天的工资就没有了,吃什么,穿什么呢?没有穿的,没有穿的,你养我呀。披肩发姑娘真的一边说,一边脱自己的衣服、胸罩、短裤。
  城管干部是农村孩子,知道找一个钱不容易,就闭着眼睛说,你洗吧,但是要快一点,不要让别人看见了。
  披肩发姑娘数落他说,就是杀年猪嘛,也要讲个程序呀,先放血,再刨毛,再淋水,再剖肚,最后才砍成块块呀。
  城管干部就真地想起了乡下过年杀猪的情景,自己就是一头被杀了的年猪,让披肩发姑娘一下掀过去,又一下掀过来;一下站起来,又一下蹲下去。城管干部催着说,好了没有,我受不住了!
  披肩发姑娘语气很干脆地说,好了,到小床上趴起搓背!
  城管干部仍然闭着眼睛摸到了小床上爬起,披肩发姑娘也爬上了他宽阔的背脊,用包着砂子的布口袋给他搓背,从背膀子到臀部,从臀部到脚板心,搓得城管干部喉咙痒痒的,胸口烧烧的,血脉胀胀的,胯裆挺挺的。一会儿,披肩发姑娘拍着他的背脊说,翻过来,搓肚儿皮皮!
  城管干部翻过身睁眼一看,差点儿魂魄都没有了,披肩发姑娘竟然也是赤身裸体,长发像瀑布一样罩着她的脸巴,两个长瓜一样丰满的奶子像秋千一样荡来荡去。城管干部立即双手蒙住自己的胯裆,不想让披肩发姑娘看见。
  披肩发姑娘不满地说,你双手蒙着,是怕他飞了,还是怕我吃了呢?没有见过你这样小气的男人,长个东西不让人家摸,连看都不能看!早晓得是这样,不晓得叫你老汉当时莫做呀!
  城管干部被无情地羞辱了一番,只好放开双手,让披肩发姑娘工作。披肩发姑娘惊喜地说,真是个处男呀,连雀雀的包皮都没有退。
  城管干部羞愧地说,这个世上除了小时母亲给我洗澡看过我的小雀雀,第二个女人就是你了,看的大雀雀!
  披肩发姑娘故意搓着他的胯裆,让他的雀雀更加难受。忽然,一种本能地驱使,让城管干部一跃而起,把赤身裸体的披肩发姑娘按倒在小床上了。但是,无论怎样努力,就是找不到雀雀的窝,急得城管干部像黄牛一样“昂昂”直叫。披肩发姑娘一边伸手慢慢诱导,一边念着白马歌罗句“雀雀要巴窝,巴在半山坡。衔根松树毛,巴个金窝窝;衔根丝茅草,巴个银窝窝。日里夜里忙,往来直是趖;巴窝说媳妇,生个小雀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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