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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有个家 作者:雷雨

_9 雷雨(现代)
  欧阳慧妹抬起头来说,不是少了,我还是想去读书,读大学。
  桑木校长也说,你不是在读函授大学吗?
  欧阳慧妹很沉静地说,我想读脱产大学,在教室里认认真真地读几年。
  诸葛蛋蛋立即高兴地说,好,有志向,副代表的位置,我给你留着!
  欧阳慧妹脸上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从衣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说,伯伯,这是诸葛爷爷留下的遗产,100万元,我去银行查过,密码是我的生日。本来,前几天我想转交给您,因为爷爷的丧事大家都很忙,没有机会。
  在座的人被这笔突然而来的巨额存款惊讶住了,都瞪着大眼睛望着欧阳慧妹,想知道事情的全部秘密。诸葛蛋蛋摇着没有几根头发的大脑袋说,不可能呀,我幺叔一个靠算八字为生的瞎子老人,哪里会有这巨额100万元呢!
  欧阳慧妹破解秘密一样地说,据爷爷说,是他平常积攒的,还有就是您给他的,再就是房屋收购时政府的补偿。
  诸葛蛋蛋并没有接过来欧阳慧妹递过来的银行卡,而是让它静静地躺在桌子上,就像一个熟睡的婴儿,那样纯洁无暇,那样安定祥和,那样春情柔蜜。诸葛蛋蛋忽然明白其中的奥秘了,于是说,这是幺叔送给你的呀,应该是你所有嘛,我们接受了就违背了他老人家的遗愿了呀,他老人家在天国能够安心吗,灵魂能够得到安静吗?
  县长也劝阻说,你正是用钱的时候呀,贷款都还有那么多呀,完全可以用来周转一下嘛。
  欧阳慧妹十分坚定地拒绝说,这笔财产来自于诸葛世家,也应该属于诸葛世家,我是绝对不能要的,爷爷的心我领了,您伯伯的心我也领了,真诚的心比黄金都值钱。
  诸葛蛋蛋无可奈何地说,好嘛,你的品格让我这个老汉钦佩,让我看到了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真正魅力。副代表位置,我仍然给你留着;这100万元注入我们公司,算你的股份!
  县长和桑木校以及在场所有的人都端着酒杯,站起来齐声说,好,我们干了!
  站在人群外的猴精表叔、白狐仙以及司空燕儿,禁不住热泪盈眶,嘘唏不语。
  欧阳慧妹去财政局唱歌回来,虽然都过晚上11点了,但是店里仍然生意热闹,东方明珠带着大家忙得井然有序。由于自己去唱歌了,没有和大家在一起同甘共苦,所以欧阳慧妹很惭愧地说,明珠妈妈,您们辛苦了。
  东方明珠笑嘻嘻地说,我不辛苦呀,你猴精表叔和狐仙娘娘他们幸苦一些,他们年轻一些,做得多一些!
  东方明珠显得很苍老了,才55岁呢,眼神不再那么明亮,动作不再那么麻利,声音不再那么瓷润,就是笑容也不再那么灿烂。怪不得公务员们怕退休呀,过去欧阳慧妹在学校听老师讲“少年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自己还不相信呢!现在看了明珠妈妈的摸样,才知道人老了面容的沧桑和内心的悲凉。作为一名公务员退休了,不仅是身体衰弱的象征,也是岗位劳动和奉献权力的解除,同时也是社会责任的悄悄淡化,一生地不懈追求,几十年地默默耕耘,就在这里划上了一个小小的句号。欧阳慧妹是完全理解明珠妈妈现在心情的,于是走过去拉住她枯瘦的手说,明珠妈妈,您就歇一歇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做呀。
  东方明珠很惨淡地说,现在还不抓紧做,再过几年我怕连做的权力都没有了呢!人这一生呀,混起来就是快,古人说的“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现在才明白呀!我进城的时候才20多岁,现在一眨眼都快“奔六”了呢!
  这时,司空燕儿也从城管局唱歌回来了,也学欧阳慧妹一样,先开口甜甜地叫一声“明珠妈妈”,然后才去作坊里找白狐仙和猴精表叔。看来,司空燕儿今晚上的歌也练得很成功,连眼角上、嘴角上、下巴上都挂满了笑容,走到哪里都是一脸的笑,一身的笑。欧阳慧妹把她拉到一边悄悄地说,告诉大家,今晚打烊了大家都不要走,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司空燕儿闪动着一双迷人的狐狸眼不解地问,又要开会嘛,逢1还没有到呢!
  南宫凉粉店有个规矩,每月1号、11号、21号晚上都要开一次短会,总结前10天的经营收入情况,包括顾客合理化的建议和要求,分析后10天的市场前景以及经营困难,同时还交流自己的思想和心情。欧阳慧妹也很神秘地说,现在保密,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南宫凉粉店一般都要经营到凌晨三四点钟,如果遇到一些好酒的顾客,有时还要经营到大天亮。所以,南宫凉粉店一般都是上午10点才开门营业。今天晚上的顾客走得早一点,也是凌晨2:30时。欧阳慧妹叫服务妹赶快把大门关了,挂起了“暂不营业”的牌子。大家把桌子板凳收拾干净了围坐在一起,看今天欧阳慧妹搞什么名堂。欧阳慧妹看着大家疑惑的眼睛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是明珠妈妈55岁的生日!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都向明珠妈妈投去祝福的目光。
  欧阳慧妹说,我们店白天都很忙,没有时间来给明珠妈妈安安静静地过生日,只有利用现在这个时候。我们给明珠妈妈过了生日,就放她老人家一天假,给过去大家过生日一样,封2000元红包,自已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想穿什么就买什么!说着,就递了一个大红包过去。
  东方明珠接过大红包说,红包我要,这是店里的规矩,但是我不放假休息,还是要来上班。
  猴精表叔接过话说,55岁是女人的大生呀,常言说“女过55,男过59”呀,我们都应该给她红包祝贺的!
  白马人有个习惯,人的生日分大小。小生就是一年一度的常规生日,不被人们重视;大生就是女人逢5、男人逢9的生日,特别是55、65、75、85、95和59、69、79、89、99岁的老年之生,是要大庆而特庆的,炸宝盖,拖大席,唱大戏,磕响头,热闹非凡。但是,白马人不做逢4、逢10生日,因为4即为死、10即为满生,“福享受满了就没有了,寿享受尽了就要死了”,就是古人说的“满招损,谦受益;满则亏,缺则盈”。同时,5有“扬帆起鼓”的意思,9有“天长地久”的意思。司空燕儿把手中的500元钱塞给明珠妈妈后说,可惜,先没有准备生日蛋糕,缺少了一种温馨的气氛!
  这时,忽然响起了“咚咚咚”地敲门声,白狐仙皱着鼻子说,天都要亮了,未必还有人来喝凉粉、吃烧烤吗?
  欧阳慧妹笑着说,狐仙娘娘,您就去开门看一下嘛!
  门被轻轻地打开后,一名美丽的少女手捧一个大蛋糕缓缓地进来了,蛋糕上燃着55支粉红色的蜡烛,上边写着“祝明珠妈妈生日快乐”,下边写着“南宫凉粉店全体同仁”;后面还跟着一名同样美丽的少女,手捧一个巨大的花篮,花篮由55支鲜艳的紫色玫瑰编成,花篮里藏着一个小型播放器,正在播放《祝您生日快乐》的乐曲......大家正在狐疑,欧阳慧妹首先站起来拍着手板带头唱起来:
  祝您生日快乐
  祝您生日快乐
  祝您生日快乐......
  接着,大家拉着明珠妈妈的手组成一个圆圈,流着幸福的眼泪,在屋子里忘情地跳了起来,尽情地唱了起来,55根粉红色的生日蜡烛燃尽了,大家仍然沉浸在又跳又唱的幸福之中。
  东方明珠妈妈的生日早会一直闹到早上10点,有人敲门了才依依不舍地结束。敲门的是穿绿色制服的邮递人员,手里拿着两封电报、一封信和南宫凉粉店订阅的几份报纸杂志。两封电报是明珠妈妈的儿子和女儿发来的生日贺电,两封贺电文字都很长,内容都深情,由司空燕儿用普通话向大家朗读,再一次把大家读得泪流满面,特别是多愁善感的白狐仙,竟然感动得趴在桌子上放声嚎哭!信是欧阳慧妹的,是北京的教授写来的,主要是说根粑凉粉保鲜和储藏的科研技术,取得了重大突破,要求与南宫凉粉店合作进行再研究和实验,寻找规模开发、集团开发、系列开发的方法和途径。
  欧阳慧妹把信件给大家进行了传阅,大家都很高兴,特别是明珠妈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我们的小老板终于有出头之日了呀!
  白狐仙接过话说,妹慧,你赶快给教授回信呀,把根粑凉粉系列产品开发出来了,你也成大老板了呀,也是企业家了呀!
  欧阳慧妹摇摇头说,都还在实验阶段呢,就是生产加工成包装食品,也还有个时段呢!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筹备另一件事,再过十几天就要进行“唱红歌,迎国庆”了,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白狐仙闪动着一双勾魂的大眼睛好吃地问,慧妹,你还要给谁办喜事呀!
  欧阳慧妹微微地呡嘴一笑,然后才故作紧张地说,给您和猴精表叔嘛!
  白狐仙红着脸回头一看,猴精表叔和她坐在一条板凳上,右手还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呢。白狐仙不好意思地扯下她的手,假装生气地说,一只脏手,讨嫌死了,自己没有背呀,要我背起的!说着,羞红着脸就跑到作坊去了。
  欧阳慧妹征求大家的意见说,明珠妈妈,我看这件事这样行不,结婚是大事,婚礼还是在狐仙娘娘的房子里举行,我们还是帮她简单的布置一下,有一个喜气的环境,再举行一个简单的婚礼。
  东方明珠有些担心地说,慧妹的想法是很好的,也是充满人情的,只是在她家举行婚礼,我们就要关门关店呀!
  猴精表叔也反对说,老都老了,几十岁的人了,又不是没有体会过结婚的滋味?我看一切都免了,一切都从简了。明珠妈妈的大生都没有举行什么仪式,我们也就不举行了,我来给狐仙妹子说,她肯定同意!
  东方明珠灵机一动说,我们来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举行了婚礼看了热闹,又照顾了门店做了生意,就在这个大客厅里举行!
  司空燕儿拍着手板说,好,猴精表叔,您们结婚我要红包!
  东方明珠慈爱地批评她说,都是一家人了,还叫表叔吗?要叫老汉!
  司空燕儿嬉皮笑脸地伸着舌头尖着音儿喊一声,老汉,我要红包!
  猴精表叔很豪爽地说,给,结婚那天,店里的人我都给!说着,也不好意思地到作坊给白狐仙帮忙去了。
  欧阳慧妹对大家说,我们现在把猴精表叔的婚礼再细致一下,任务分配一下,定岗定人定责。
  大家都说,好。
  欧阳慧妹吩咐说,我们还是在这个大厅里拉几串彩花,贴一个大喜字,点一对红蜡烛,明珠妈妈您说呢!
  东方明珠微笑着说,行,行呀!我们那时结婚,连堂都没有拜,也还是顺顺利利地走过来了。其实,拜堂只是个给别人看的形式,关键是自己两个人要相互尊重,相互忍让,相互恩爱,相互承担责任!你看那些今天吵架,明天离婚的人,哪一个没有拜过堂?哪一个没有在婚礼上承诺“爱你终生,永不背叛”?有的人还要在洞房之夜写下保证书呢,结果一样的离婚散架!
  欧阳慧妹听说过,明珠妈妈的婚礼太简单了,简单得比上街买菜都不如。那时明珠妈妈已经是大队干部了,明珠妈妈的男朋友是公社书记的通讯员。公社书记教育自己的通讯员说,一个年轻人如果把私情看得高于一切,肯定是一个成不了大气候的俗人;在一个年轻人心里,应该政治第一,事业第一,他人第一!如果因为结婚的形式而大肆铺张和显阔,那他的心灵一定有了疾病和缺失......由于书记的教导,明珠妈妈的男朋友连婚假都不敢请,利用星期天用自行车把明珠妈妈接到公社领了结婚证,在十几平方米的寝室就结了婚。星期一的早上,几个小时前才从男朋友变成丈夫的公社通讯员先在房门上贴了一副对联,“两个革命青年你追我赶,一对恩爱夫妻鸾鸣凤和”;接着,拉起刚刚从少女变成少妇、满脸还万分羞红的明珠妈妈,提着一包糖果来到了公社书记的办公室,向自己的书记汇报说,我们昨晚上结婚了!公社书记先是一愣,接着就哈哈大笑地说,好,好呀,革命现代化,婚姻现代化,事业现代化!然后就从屉子里找出一个精美的笔记本,在上面龙飞凤舞地题写道“革命到底!奋进到底!战斗到底!”公社书记把题好字的精美笔记本递给年轻的明珠妈妈说,请你珍重和爱惜。不久,明珠妈妈年轻的丈夫就被提拔为公社办公室副主任了,开始了他默默无闻的仕途......欧阳慧妹继续说下去,反正我们是寻找乐趣嘛,也简单地搞一个仪式好玩的。
  东方明珠笑着说,好好好,我们都听大总管的安排!
  欧阳慧妹继续有板有眼地安排,结婚的喜堂我们请婚庆公司来布置一下,就不要大家负责了。婚礼的时候,下岗嫂子当主持人,声音给我喊大一些;明珠妈妈当证婚人,这个职位也只有您才适合;燕儿妹妹和我就当伴娘伴郎,本来童子当伴郎最合适,可是他到县一中刚刚上学,不能影响他的学业;服务员妹妹桃儿和李儿就负责戴花、撒花,城里人不容许放鞭炮,我们就省了这一项内容。
  司空燕儿担心地说,要是猴精表叔,不,我老汉他家里的人来了呢?
  欧阳慧妹很干脆地说,来了我们欢迎,都做客人!对了,我们还要准备两桌饭菜,丰盛一些,由下岗嫂子全权操办,资金由店里总开支。
  目青眉秀的下岗嫂子点头说,好,照办!
  欧阳慧妹布置完了之后,又期望着东方明珠问,明珠妈妈,您还有什么调整的内容吗?
  东方明珠十分满意地说,大总管安排得到位,没有什么调整的了。
  欧阳慧妹又问大家,你们呢,还有什么意见?
  大家齐声说,没有了。
  欧阳慧妹再次问东方明珠,明珠妈妈,您就定一个婚礼时间嘛!
  东方明珠略一思索后说,要得发,不离八,后天就是阴历八月二十八!
  大家都肯定地说,好,八月二十八,表叔结婚了!
  9月28日晚上7:00时,白马县第二场“唱红歌,迎国庆”活动,在孔明广场准时开始。第一场是下午2:00时开始、5:00结束的,一共演唱了30支队伍。最低得分9.10分,为城关镇代表队;最高得分9.90,为县公安局代表队。为了体现演唱比赛的公平公正和艺术水准,组委会还特地从省市请来了9名专家评委,其中就有全国“青歌大赛”评委、全国知名音乐专家、省音乐学院院长南宫商;而同样是省内知名音乐家的桑木校长就没有资格当评委,因为他是白马本地人,要离开“瓜田李下”的嫌疑。为了让演唱活动家喻户晓,人人感染,白马电视台、白马新闻网进行现场直播。所以,孔明广场人声鼎沸,人头颤动,鼓乐震天,红旗招展,把白马县城推向了历史最兴奋的时刻。据有关部门初步估计,现场参与和观看演出的人员不少于10万,连广场周围的房顶和街道都挤得水泄不通,半个县城全天候实行了交通管制!
  晚上的演唱会仍然由市县两级电视台明星节目主持人主持,两男两女,修长俊美,西装革履,红裙绿带,色泽艳丽,美轮美奂,就像天上掉下四颗星星一样,点缀了白马县整台歌舞晚会的色彩。县长所在的白马县政府代表队抽签31号,虽然都是一群机关干部,演唱水平都很一般,但是全部县长都参加了演唱,精神可嘉,道义可圈,仍然获得了观众的热烈喝彩。欧阳童子所在的县一中代表队抽签41号,虽然都是一些年轻娃娃,青春可人,面貌亮丽,但全是一年级刚刚入学的新生,三年级要准备高考,二年级要准备冲刺,没有时间来参加演唱;一年级的新生互相不认识,情感无法沟通,演唱都合不了节拍,根本无法产生轰动效应。紧接着的是城管局代表队,不仅人员青壮、年龄整齐,而且胆大心细、经验丰富,唱得胸挺嘴圆、字正声亮,加上有司空燕儿情绪饱满地领唱,晓晓老师舒缓准确地指挥,把演唱会推向了第一个高潮,一时间锣鼓掀天,掌声如潮,欢呼如雨。
  没有演出的演员都在舞台后面候场,无法看见这一精彩的动人场面,也无法感受这一历史性的壮丽美景。欧阳慧妹也在舞台后面候场,很想到广场上看看这个人生难得遇到几次的宏大场面,但是,整个演唱队伍达到5000多人,全部拥挤在舞台后面的一个小广场里,根本无法随意进出,只能站在总导演指定的位置候场,否则赶不上演唱时间就被弃权了。虽然看不见演唱的直接场面,但是可以从扩音器里听到演唱声音,可以从悬挂在墙壁上的大频幕里看到转播画面。当漂亮的女主持人报出城管局代表队综合得分9.96分的时候,欧阳慧妹和大家一样振臂欢呼,一样跳足喝彩!
  欧阳慧妹所在的财政局代表队抽签60号,也就是压轴号,邀台号,最后总结号。在各种评选活动中,这样的号常常是有利也有弊,得失率基本上是各占一半,这完全看评委们不同时段的心情心境。一般说来,没有预赛的任何大赛开头的号码都是吃亏的,因为再顶尖级的评委都无法预测后面的大赛情况,因为缺失比较,缺失参照,都不敢乱打分。如果打高了,10分制得了满分,就抵死了,没有回旋余地了,后面的节目再精彩,也不可能打12分或者20分;如果打低了,10分制只有6分,后面的比赛分就打不下去,特别是那些一般化的节目,只能打零分或者负分了,这是比赛规则不容许的。所以,比赛开始的分数,无论怎样差劲,或者怎样高妙,都是中等偏上,保持两位小数点,基本上是9.00分。在各种比赛中,最划得来的是中间的号码,因为前面的比赛都是压着打分的,不敢出现高分;但是比赛过去了一半,还没有出现高分,评委们又十分着急,生怕后面再没有好节目了,因为一场任何以文化文艺文娱为主体的比赛下来,如果没有冠亚季军之分,要么是评委没有水平评不出来,要么是表演者的实力太相似太相当没有高下之分。所以,这时候评委们就会打出几个高分来,拉开各参赛选手或单位的一些距离。这样一来,让抽得中间号码的人就会捡一些便宜。曾经有一届全国“青歌大赛”就出现了这样的问题,湖北有个妹子叫李琼,抽了前面的参赛号码,也就最先唱歌,评委们就打了一个保守分,歌唱得最好,音色最有个性,词曲最有特色,得的分数也就最低,最后观众们呼啸起哄了,组委会才给了她一个特别奖,开了全国青歌赛之先河。不然的话,李琼至今还在鄂西大山区放牛打猪草呢,哪里能够成为全国知名的歌唱家!在比赛中,最吃亏的还是最后时段的号码,基本上就是表演赛,休息赛,结束赛,评委们都得了审美疲劳症,观众们也得了休眠疲劳症,因为比赛的结果都基本定型了,比赛的内容也基本熟腻了,再要创新只有靠神仙下凡了。欧阳慧妹所在的财政局代表队,就面临着这样的痛苦结局。
  报幕的是市电视台的王牌主持人,一对人见人爱、人见人醋的金童玉女。金童玉女用甜美的声音说,最后上场的是县财政局代表队;领唱,全省“十大”道德模范、全国知名的凉粉姐姐、白马县“南宫凉粉店”美丽耀眼的小老板欧阳慧妹!指挥,省级知名音乐家、全国青年作曲大赛金奖获得者、白马县第三民族初级中校长桑木!顿时,全场疲软的情绪被搅动了起来,平静的心湖被烫动了起来,大家奋力地拍着手板,拼命地喊着一个温馨的名字,欧阳慧妹!欧阳慧妹!
  财政局的演唱队伍十分整齐亮丽,让观众耳目一新,心绪一震。财政局的女演员们全部穿着粉红色的长裙,一律戴着翠绿的牡丹花;男演员们全部穿着藏青色的西装,一律打着米黄色的领带;欧阳慧妹的穿着更加特别,更加引人注目,洁白的拖地长裙,金黄的硕大连珠,粉红的脸颊淡粉,盘旋的高叠黑发,看不见的紫色高跟鞋,在七彩灯的照耀下,在凉风习习的夜晚,更加让人振奋和心潮澎湃。人说玉环富贵,她比玉环贵十分;人说昭君娇娜,她比昭君娇百分;人说西施艳美,他比西施艳千分;人说貂蝉容人,她比貂蝉容万分。整个舞台,整个孔明广场,整个白马县城,都把聚焦在美轮美奂的欧阳慧妹身上,就连很少评价女性形象的南宫商也不得不伸出大拇指说,比我们音乐学院的人员还要美艳呀!
  在桑木校长优雅地指挥下中,欧阳慧妹用包含民歌纯真的声调唱起来,财政局120名男女演员也都尽情尽力配合:
  都说你的花朵真红大
  都说你的果实真丰硕
  都说你的土地真肥沃
  都说你的道路真宽阔
  ......
  不知为什么,欧阳慧妹竟然领唱得泪光闪烁,音色慈爱,让所有评委和观众都深深感染。是因为有了强大的祖国才有稳固的家吗,还是因为有了富裕的祖国才有温馨的生活?在欧阳慧妹脑海里闪现的是一幅幅动感而壮烈的画面:原子弹爆炸的蘑菇云,人造卫星的迷人乐曲,运载火箭的腾空而起的生动画面,航天飞机载人升空的动人情景,万吨驱逐舰驶向大海的壮丽蓝图......
  唱最后部分的时候,不仅台上在唱,台下也在唱,整个广场的观众都在齐声高唱,整个白马县城和电视剧前的观众也都情不自禁地合唱了起来。这是心灵地真切呼唤,这是情感地肆意爆发,这是内心深处地真诚祝福,这是精神世界地不朽凝聚:
  祖国我的祖国
  祝福你我的祖国
  我把满腔的赤诚献给你
  愿你永远坚强
  永远蓬勃......
  9名资深评委,一致举起了高高的亮分牌:9.99分!9.99分!9.99......
  在观众们的欢呼雷动中,美女主持人还没报告最后得分,一名女孩和两名男孩捧着三束粉嫩欲滴的鲜花就冲上了歌舞台,连维持秩序的警察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在人们的惊讶之中,三名青年把鲜花献给了同样惊讶的欧阳慧妹,并抱着她热泪盈眶地呼喊着“凉粉姐姐!凉粉姐姐!凉粉姐姐!”
  突然发生的情况,让现场几乎是混乱了。节目主持人焦急得不知所措,歌唱演员们因为主唱演员没有走也不敢离开,警察们立即跃上鼓舞台准备采取措施,三位青年却拉着欧阳慧妹走到了歌舞台的最前沿,像要从高高的舞台上跳下来一样。只见那名漂亮的女青年夺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流着眼泪说,我就是那名被凉粉姐姐长期资助的湖北恩施女孩,是凉粉姐姐一直圆着我的大学梦,是凉粉姐姐铺就了我未来的阳光路,是凉粉姐姐架起了我人生的通天桥!感谢凉粉姐姐,感谢白马人民!
  两名男青年也趁机夺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深情地说,我们是两个换肾的贵州兄弟,是凉粉姐姐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是凉粉姐姐点燃了我们生活中幸福的灯盏!我们立志刻苦学习,奋发向上,一生报效我们伟大的祖国,报效我们伟大而卓越的民族!谢谢凉粉姐姐!谢谢白马人民!
  外地来的三位青年,一次又一次向白马人民深深鞠躬......
  现场已经很危险了,因为上10万观众都在向前拥挤,想再一次目睹凉粉姐姐美丽的风采和亮丽的人格,同时也想看一看三名被她资助而又知恩图报的青年。公安局长一步跃上歌舞台,断然命令维持秩序的警察们,用警车把欧阳慧妹送回家,同样用警车把三名外地来的青年送到宾馆!
  事件的主要人物走了,大家很快就安静下来了。这时,专家评委和市县领导们给获奖者颁发奖牌和奖金。
  刚刚颁奖完毕,南宫商忽然对县长说,你安排一个人带我去看看那个叫欧阳慧妹的女孩,我总觉得在她身上能找出一点东西出来。
  县长在省城的时候,也是个文艺爱好者,经常爱糊弄几句歌词,由那些词作家们牵线搭桥,也就混进文艺界了,同样也就认识著名作曲家南宫商了,虽然他们年龄有悬殊,却成了忘年之交、神灵之交。所以县长高兴地说,好,我把其他几位专家安排一下了,就陪您去!
  这次县里请省市几位音乐专家来,不仅仅是当一个简单的评委,而是要他们为白马县的文化旅游产业创作推介歌曲,然后制成光碟发售,以此提高白马县的知名度,扩大白马县的影响力,增强白马县的文化软力,推升白马县在市场经济中的核心竞争力,推进白马县的经济社会又快又好地向前发展。
  欧阳慧妹还没有把演出妆卸完,欧阳童子就带着县长、桑木校长、南宫商进来了。欧阳童子都已经16岁了,完全是一个俊美的学生小伙子,身高175cm,只是身体有些单薄,站起来跟桑木校长差不多高了。桑木校长亲切地说,童子,去帮我们找一个雅间!
  今晚的南宫凉粉店十分热闹,要不是刚才走了一桌客人,不仅没有雅间,就是大通间也没有。服务员桃儿把县长一行带到了雅间,然后很热情地问,校长,您们都想吃一些啥呀?
  桑木校长是这里的常客,又加上他是欧阳慧妹和欧阳童子的校长,所以店里的人都对他很熟悉,也很亲切。桑木校长对南宫商说,老同学,这里有根粑凉粉,有各种烧烤,有红酒白酒啤酒,我们都来一点吧。
  南宫商有些颓顶了,但是后面的头发却很长,天庭饱满,方面大耳,面须修长,完全是一个大艺术家的打头。南宫商很肯定地说,根粑凉粉是要来两碗的,我还是二十几年前来白马县采风喝过,那味道确实霸道得狠!
  桑木校长笑着说,现在的南宫凉粉,不知道要比你那时喝的大众根粑凉粉强几十倍呢!那时只图喝个凉快,喝个解暑,哪像现在色香味俱全呢!
  县长也跟着说,确实味道鲜美,在我们省城是喝不到的,只有这乡下的县城才有呢!把野羊、野猪、野鸡、野兔烤上来,再每人来二两白酒,也是很有趣的呀,不比省城的江滩风情差呢,南宫老师,怎么样?
  南宫商诙谐地说,客随主变,看菜吃饭,你是父母官,是这里的地主,一切由你做主!
  一会儿,几碗根粑凉粉就端上来,接着就上来了烧烤和白酒。这时,店里的音乐也换成了由南宫商创作的小提琴曲子《月泻丛林》。优美悦耳的小提琴曲,如清泉纹纹流淌,花朵悄悄绽放,水竹丝丝拔节,孕鸟甜甜鸣啼......南宫商们沉幸在美妙的乐曲中,享受着白马县迷人的夜色,享受着自已美丽的人生。南宫商喝了几口根粑凉粉汤,连声赞叹说,好好好,用我们四川人的话说,叫“确实霸道,确实安灯逸!”
  欧阳慧妹卸完了勾画的演出妆,洗干净了俊俏的脸,礼貌地来到南宫商他们喝凉粉吃烧烤的雅间,桑木校长挥着手说,快过来快过来慧妹,这是全国著名的音乐专家南宫先生,今晚上专门来看你呢!
  当欧阳慧妹抬眼看南宫商那一瞬间的时候,心里“咔嚓”一个炸雷,好熟悉的面容呀!但是,她又很快否定了,因为在自己的记忆里,没有珍藏这个著名的音乐家。所以,欧阳慧妹立即稳住情绪,双手捏在胸前,矮一矮秀美的身子,笑容可掬地说一声,南宫老师,您好!
  桑木校长望着南宫商说,慧妹实在是千里挑一的甜嗓子,当年要是我坚决一点把她弄到你的音乐学院来,现在也是“大江南北一遍红”了。可惜,她母亲就是不同意!
  南宫商慈爱地笑着说,你的嗓子好,明天我们就来听你唱歌,把你想唱的全部给我们唱出来!
  欧阳慧妹仍然是笑吟吟地说,只怕唱不好的,南宫老师您莫笑话我呀!
  南宫商手里拿着一串野羊肉烧烤不解地问,你姓欧阳,为什么叫南宫凉粉店呢,要盗用南宫家的名誉吗?
  站在旁边添茶的东方明珠回答说,她妈妈姓南宫,有祖传的做根粑凉粉的手艺,据说起自明朝的宫廷呢。
  南宫商更加疑惑地问,她妈妈也姓南宫吗?
  东方明珠提着茶壶继续说,是呀,叫南宫梅,是人贩子从四川卖过来的。正在这时,白狐仙送烧烤进来了,东方明珠拉着她说,她叫白狐仙,是和南宫梅一起卖过来的呢!
  南宫商接着问,她妈妈呢?
  东方明珠代为回答说,前几年去世了。
  南宫商急切地问欧阳慧妹,你姥姥家还有什么人吗?
  欧阳慧妹噙着泪水悲咽着说,没有了,都吃毒菌子死了!听了欧阳慧妹的述说,白狐仙也站在旁边流出了伤痛的眼泪。
  南宫商急切地站起来问,你姥姥家再没有亲人了吗?
  欧阳慧妹仍然噙着眼泪说,有。
  南宫商提着嗓子问,叫什么,在哪里?
  欧阳慧妹泪花闪烁地说,叫南宫商,从小送给了一个同族的补锅匠!
  南宫商跳过去一把搂住欧阳慧妹,万分痛苦地说,我的那个外甥女呢,怎么在这里遇见你呀!
  这时,全场都震惊了,全体人员都站起来了,没有听见一丁点儿杂芜的声音,只有秋风般的唏嘘声,只有春雨般的眼泪声,只有夏雷般的轰轰跳击声,还有冬冰般的痛苦凌冻声。
  在外面的欧阳童子、司空燕儿和猴精表叔以及其他客人,听到屋子里一会儿哭,一会儿跳,一会儿无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部拥挤了过来,把小小的通道挤得水泄不通。还是县长反应快捷一些,立即疏散大家说,这里没有事,这里没有事,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喝根粑凉粉,吃野味烧烤!
  白狐仙从人群中一把扯过狐疑的欧阳童子说,还不快过去,这是你的小舅呢!
  欧阳童子到底是男孩子,感情的洪流没有那么猖獗,不像姐姐哭得死去活来一样,只是静静地走过去,靠在了南宫商宽大的胸怀里。
  这一切,就像一尊写实的生活雕塑一样,永远定格在2011年国庆节的时空里。
  2012年4月2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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