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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权野兽朱棣第二部

_7 张笑天(明)
但形势远比徐辉祖估计的要严峻。
此时朱高煦、张玉、朱能、谭渊等人各率几百人已杀败围困燕王府大军,转而攻击北平各城门,到处都在厮杀,燕王的军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许多官军本来就是燕王旧部,趁乱归附的人越来越多,一转眼已经是几万人了。朱高煦领兵在攻打西直门。张玉在猛攻玄武门。朱能带兵攻打德胜门。丘福进城后立即围攻安定门。
? 控制北平
战局急转直下,比朱棣想象的还要顺利。尽管都指挥彭二召集溃兵死战,也不能挽回败局,官军越打越少。
朱棣和道衍带亲兵数百人出现在北平街头督战,更助长了士气。他带了早已准备好的银子,现场发放奖励将士,这亘古没有过的一举大得人心,燕军士兵个个踊跃向前。
张玉来向燕王殿下禀报,朝阳门刚刚拿下,北平九门除右安门、西直门等三个城门未破外,已大部攻下,这意味着燕王已基本控制了北平城。朱棣欣慰地出了一口长气,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是旗开得胜啊。
朱棣决定派一小股部队从朝阳门出城,向通州进兵,不求占领,作疑兵佯动,使通州官军不敢轻举妄动。
张玉对此持有疑义,他认为,通州可是北平门户啊。江南从大运河漕运的船只,还有从天津海上过来的船只,都要在通州停泊,这里又是军事咽喉重地,当年徐达北伐灭元,就是先控制了通州,才逼迫元顺帝北逃塞北的。当务之急,正应当以劲旅去抢占通州才对,小股部队岂能胜任。
朱棣说:“我岂不知这个道理?但你别忘了,通州是谁把守着。”
张玉不禁恍然大悟,对呀,除了官军马宣外,是房胜协防通州,房胜本来是燕王殿下的部将,他是不得已被皇上调归马宣统制的。
朱棣胸有成竹,他乐观地估计,也许我们没到通州,房胜己带兵过来了。道衍倒以为东北方向不可不虑,蓟州自古为军事要冲呵。他怕官军从背后袭击。
朱棣早虑到了,镇抚曾凌守蓟州,这人是不好说话的,朱棣从没想过招抚,必候强攻,蓟州外接大宁,那里多骑士,不取恐为后患。而且,这是沟通与宁王联络的通道,他当即派张玉攻打蓟州,只有他亲自出马,朱棣才放心。张玉说:“遵令。”
朱棣吩咐,一旦拿下蓟州,必须马不停蹄地开赴遵化,可兼用怀柔和武战,遵化卫指挥蒋玉、密云卫指挥郑亨都与朱棣有私交,只要他们见大势已去,朱棣相信,不会与他为敌到底的。
张玉又说了一遍“遵令”。但他没有马上走,看了道衍一眼,迟疑着,显然有话要说。道衍明白自己碍眼,便骑了他的黑驴到城门口去了。朱棣问他,有什么事不好开口吗?他显然意识到了他不好张口的事一定与铁凤有关。
张玉吞吞吐吐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
朱棣说:“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能像你打仗一样痛快呢?”
张玉这才鼓起勇气说:“感谢殿下把那个女侠指婚给末将,那女侠看不起我,死活不答应……”朱棣点拨他说:“这我不好帮忙吧?你必须自己降服她,在你眼里,哪有什么女侠,一个女人而已。”
张玉说:“我没想让殿下帮我降服她。打完了仗,我想慢慢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嘛……”
朱棣呵呵地笑了起来:“这好啊,那还有什么难办的?”
可张玉没想到,半道杀出个程咬金来,她让人家劫走了。他并没点名是谁劫走的。朱棣心里咯噔一下,想到刚捉到铁凤时,朱高煦就去过西配殿,他是个拈花惹草的惯家,莫非是他?于是朱棣说:“谁这么大胆子?不会是我家老二吧?”
张玉说:“哪会呢。高煦和我处得手足一样,他还出主意,教我怎么制服女人呢。”
朱棣的心放下来,皱起眉头说:“那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张玉说,是王妃的妹妹,她把人领到她宫里去,当了她的丫环,张玉也不能跟她翻脸啊。
朱棣很生气地说,岂有此理,她倒会拣便宜,真是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了。他叫张玉不用放在心上,有朱棣为你张玉作主,女侠是他的,跑不了,叫他安心去打仗吧。张玉咧开嘴,孩子般地笑了。
在朱棣庆幸控制了全北平的当儿,徐辉祖一直在府里等好消息。可惜,接二连三传来的都是沮丧的消息。
一夕数惊的徐辉祖都忘记饿了,家人逼着他吃饭,他才勉强坐到餐桌旁。拿起筷子,还没吃几口,方行子和孟泉林进来了,方行子不由分说地说:“别吃了,快走,再迟就走不了啦,眼下只有右安门还没破,其余八门全都陷落了。”
徐辉祖停止了嚼咽,惊得站起来,噗一口吐了口中的饭,惊问:“怎么会这样?”他又问起彭二、余瑱、马宣在哪里。
马宣从通州赶来,北平已危,房胜叛附朱棣,他险些被生俘,只得带本部人马去保蓟州。都指挥余瑱败走居庸关,都智宋忠自开平退保怀来,企图形成对北平的威胁。徐辉祖听了,不禁长叹一声。
孟泉林一直很纳闷,燕王才有多少兵,怎么会以一当十呢?更奇怪的是,好多朝廷将领望风归降,简直是溃堤一样。
徐辉祖现在可没心情回答他的疑问了,他想的是自己该不该走?皇上把北方军务托付给了他,他这样一走了之,算怎么回事?
方行子说,国公爷不走,除了当朱棣的俘虏,又有什么办法能力挽狂澜?何况他又带着伤。不如转饬宋忠等全力抵抗,我们急切地回京奏报,请朝廷派大军进剿。徐辉祖还在犹豫,孟泉林也劝,国公爷不走,如落入燕王手中,燕王倒不至于伤害他,可堂堂魏国公、太子太傅被俘,朝廷脸上太无光了,日后他也不好做人。
这句话显然起了作用,徐辉祖同意叫家人立即备马,就从唯一尚在官军手中的右安门出去。
方行子嘘了口气,说:“你伤这么重,还能骑马吗?我去备轿。”
? 朱棣凶猛,要亲自攻破右安门
朱棣用人,向来是以恩加之,张玉带兵出征后,朱棣必须让他一心无挂。两天后,朱棣从右安门战场回来,他已得到张玉马到成功的消息,一高兴,他只带李谦一个人,纵马急驰,向徐妙锦寝宫跑来,他一身戎装,连头盔都没有取下。
到了宫门口下马,穿过竹林,见一女子在花圃浇花。朱棣瞥了她一眼,眼里不由得放光,不由自主地停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美女。她正是铁凤。
铁凤见朱棣在看自己,她连招呼也不打,放下喷壶,转身就走。
“站住!”朱棣说,“你也太没规矩了吧?”虽是指责,话却说得很温和。李谦并不完全理解燕王的用意,狐假虎威地帮腔说:“见了燕王殿下,你敢不跪?”
没想到铁凤竟然顶撞说:“燕王不是被朝廷削了爵位贬为庶人了吗?那就和我一样了,我凭什么给他下跪?”
李谦上来要打她:“你大胆!”但朱棣拦住了他,朱棣已经认出铁凤了,却故意说:“你很面生啊,你是不是那个潜入府中又被捉住的女侠呀?”铁凤说:“是又怎么样?”
这时徐妙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铁丫头,你跟谁说话呀?”
铁凤看了一眼走出来的徐妙锦,说:“一个谋反的人。”
徐妙锦斜了朱棣一眼,也故意说:“你吃了豹子胆了?你这么说他,他可以处死你。”
铁凤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又去浇花。
徐妙锦打量着披甲戴盔的朱棣说:“哟,王爷这一身戎装,想必是刚从战场上下来吧?这么忙,跑我这来,一定是急事、大事吧。请客厅里坐吧?”朱棣往葡萄架下的藤椅上一坐说:“不进去了,外面凉爽,说几句话就走。”他又多看了铁凤几眼。
徐妙锦觉察了,对铁凤说:“你进去吧,帮我把绣样描下来。”
铁凤便进宫里去了。徐妙锦让另一个丫环给朱棣上了茶,问:“殿下一再向我保证,不反朝廷,你的血书尚在我手上,现在自食其言,你死我活怎么说?”朱棣说他现在也依然没反朝廷,王妃姐姐不是对她解释了吗?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代天行讨,起的是靖难之师,以除掉皇帝身边的佞臣为己任。他不能看着太祖高皇帝的大业被这群小人葬送了。朱棣说得冠冕堂皇。
徐妙锦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想早一点回南京。你愿意,就派人送我;不愿意呢,我就自己走,好在我的新丫头有武功。”
朱棣说:“就是方才浇花的这个吧?文文静静,含羞带笑的,我倒看不出她是个女侠。”
徐妙锦说:“你忘了‘动如脱兔、静如处子’这句话了吗?她正是这样的人。”朱棣笑道:“你口中这样恭维人,不多见呐。”停了一下,他说,闲话少提,他正是为这个女侠而来。此前,他本来答应把铁凤送给张玉当媳妇的。可徐妙锦在中间插杠子,把人劫走了,要个丫环还作难吗?干吗非她不可?
“那不一样。”徐妙锦含沙射影地说,随便挑一个丫环,会武功吗?她若早有一个会武功的丫环在跟前,也不至于被人欺负到家,被围困软禁了那么多天呀。朱棣转而变得严肃了,说:“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我跟你说,这个丫环你必须退给我,我是认真的。”
徐妙锦寸步不让地说:“我更是认真的,我想问一句,是退给你吗?是你相中了这个女侠吗?”
朱棣说:“不是我要,真的是成全张玉的。”接着他夸起了张玉,说他简直是一员虎将,连破北平四门,又挥师北袭遵化,简选勇士在夜鼓四更时悄悄登城,潜进去打开城门,大军攻进去,守将才发觉,已太迟了,兵不血刃,指挥蒋玉顺利归降。得了良马、粮草无数。这样的将领,朱棣能因为一个女人失信于他吗?
徐妙锦嘲弄地说:“你是把女侠当成奖品赏给张玉的了?”
朱棣并不隐晦:“你这么说也行。我当真人不说假话,这种时候,即使是我中意的女人,张玉想要,我都会给他,美女易得,良将难求啊。”这话毫不夸张,也无半点矫情,朱棣真是这样想的,他历来把女人与金帛相提并论。
徐妙锦语带讥刺地说:“很佩服你会用人,会笼络人心。不是我非要跟你过不去,我若说出这个女侠的来历,你一定会改变主意了。”
“来历?”朱棣眨巴着眼睛,十分不解,她会有什么来历?
徐妙锦启发他,还记得你想送东珠给人家的那个人吗?
朱棣说:“铁铉?这女侠和铁铉有关系吗?”
徐妙锦说,当然,她叫铁凤,是铁铉的女儿。
朱棣的头嗡地一下胀大了,他一下子怔了,呆住了。
徐妙锦趁势说:“我其实哪里是缺她这么一个丫环呐,我是在知道了铁凤的身世后,替殿下积阴德,做点好事,你却不领情,反倒跑来兴师问罪。”朱棣语气缓和了下来:“她真是铁铉女儿?有何证据?”
徐妙锦告诉朱棣,那天潜入府中的三个侠客她都见过,两女一男,另一个女侠叫方行子,是铁凤的表姐,殿下也见过,就是在临淮关和她父亲方孝孺拦截他进京吊丧的那个……
朱棣眯细了眼睛,眼前交替地出现临淮关与方行子对话的镜头,还有在黄河岸上的一场谈话。朱棣眼里是明显的怅惘之情,他自言自语地说:“好一个巾帼男儿,怎么英才全出在方孝孺和铁铉之门?”
徐妙锦明白,朱棣一直想结交方孝孺、铁铉这样的大才,想使之为己用,不然舍得出名贵的东珠吗?如今他女儿落在你燕王手中,你不但不救,反倒把她当成风尘女人一样随便赏赐给手下人去凌辱,这若传出去,殿下礼贤下士的好名声岂不要付诸东流了吗?值得吗?
朱棣顿觉赧颜、后悔,他说:“我不是不知道嘛。”他心想,别管徐妙锦嘴有多冷,话有多难听,她的提醒毕竟是太及时了,倘生米煮成熟饭,那可就铸成不可饶恕的大错了,朱棣将无法面对铁铉,也无颜面对天下读书人。
徐妙锦知道他往心里去了,就问他,不再逼铁凤嫁给张玉了吧?
冷静下来,朱棣很是犯愁,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呀。朱棣向来信守“言必信、行必果”,他既要得读书人的心,也不能失去武将之心啊。这不是令他左右为难吗?
徐妙锦为他出了个主意,先编个理由,再给张玉找一个,找一个美女,不就是一个女人嘛。这倒也行,可张玉问起铁凤来,怎样推托?
说铁凤有了婆家,朱棣认为徐妙锦这主意不能服人,退婚总可以吧?朱棣皱起眉头想了一会,突然说:“有了,就说这个女侠有麻风病,张玉一定被吓住,不敢要了。”
徐妙锦哈哈地笑起来:“亏你想得出,你这不是糟践铁凤吗?”
朱棣说:“不得已出此下策。你别说两岔去就行了。”
徐妙锦说:“我不管你怎么说,不让铁凤嫁张玉就行。”朱棣点点头,站起来要走。徐妙锦说:“别忙走啊,我要回南京的事怎么办?”
朱棣说:“我不能放你走,我还想把你大哥留下呢。”
徐妙锦很反感,干什么?当劫质吗?
朱棣说:“你看,你总是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现在需要的是民心,人心,你明白吗?如果世人看到朱棣的妻妹都背他而去,那人们会怎么想?所以,你即使要走,也要在我兵临南京城下的时候。”
徐妙锦吃了一惊:“你真要去坐龙廷?”
朱棣马上说他从不想登大位,但是,不打到南京去,怎么捉拿齐泰、黄子澄这班奸臣归案?靖难不就半途而废了吗?
事到如今,徐妙锦不相信朱棣没有抢夺王位的野心。朱棣又信誓旦旦地说,他从无此心,此心唯天可表。他只是想除奸佞正朝纲,帮助皇上整顿吏治,别把太祖高皇帝的江山弄垮了。也许到那时,人们才知道他朱棣的良苦用心。说到这里,他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咔一声折断,他说:“如我欺天,有如此箭。”
徐妙锦毕竟稚嫩,能说朱棣说的不是真心话吗?看得出,徐妙锦受了感动,她说,只要朱棣说的是真话,口对心,那总有大白天下之日。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殿下,朱将军让我来禀报,右安门还没有突破。官军宋忠派一支劲旅来援了。”
朱棣站起来,命令点三百亲兵,他要亲自拿下右安门。
? 冤家路窄
右安门这里还在浴血苦战,朱能率兵攻打不利,退了下去,城门暂在官军手中。但很快发生了逆转,朱棣率三百亲兵上来了,不愧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个个勇往直前,先是发礌石火炮,乘烟雾笼罩城门时,朱棣亲自拍马舞刀冲上去,呐喊声震耳欲聋。朱能就势带兵卷土重来,很快冲到城下,燕军从里面竖起了云梯攻城。登城的燕王士兵与官军肉搏,官军渐支撑不住,溃败下去。
这时,方行子、孟泉林和二十多个护卫簇拥着徐辉祖匆匆赶来。孟泉林骑的正是方行子给他的铁乌云追风宝马。此时他们尚不知右安门已落入敌手。当他们快到城门口时,突然被包围了,尽管方行子和孟泉林驰骋力战,到底杀不透重围。徐辉祖急得单手操起大刀,走出轿子,力不从心,虽然伤口在左肩,也反射到前胸和右肩,疼得他手里的刀落了地。这时号角齐鸣,朱棣带着卫队出现在徐辉祖面前。朱棣居然下马,面带笑容地说:“大哥可好?朱棣在这里有礼了。”
朱棣发现了站在徐辉祖左右的方行子和孟泉林,他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他不在乎方行子,但孟泉林那一脸杀气让他打了个寒噤。
徐辉祖说:“谁是你大哥!你这个叛逆!太祖高皇帝尸骨未寒,你就敢兴兵作乱,你是千古罪人,你还有脸跟我说话!”
朱棣只好硬撑着说:“大哥,我起兵,还不是忍无可忍?邪恶当朝,胁迫年幼皇上变古乱常、迫害至亲,我不过是要诛奸臣正朝纲,太祖手订《祖训》里,就有这一条,当朝廷出现奸臣时,藩王可以起兵讨伐,我又不是对皇上去的,怎么是谋反呢?”
徐辉祖斥道:“巧言令色!你是断章取义,《祖训》说朝无正臣,诸王可训兵讨伐,但还有一句话,你怎么不说?要有皇上密诏才行,你有吗?我手里倒有皇上削你爵的密诏,你不要再颠倒是非了。”
方行子也说:“你如果不健忘,你该记得我们在黄河大堤上的一场谈话,我那时就看透了你,不过还希望你能爱惜你的名声,我总以为,你是一个有廉耻的人,我高看你了。”
朱棣说:“我心苍天可鉴。大哥一时不能理解,天下人误会,就等来日吧。不过,现在正是兵荒马乱之时,我怕路上有危险,因此不敢放大哥上路,请随我回府,等平安了再走不迟。”
徐辉祖大怒:“你竟敢劫持我当人质?”
朱棣笑道:“大哥这不是说远了吗?我怎敢这样?现在我派人护送大哥回府。”徐辉祖说:“休想!你赶快放我出城,不然就杀了我。”
方行子和孟泉林耳语几句,孟泉林忽然一声断喝,凌空跃起,几乎从空中飞过去,不偏不斜,落在朱棣身后,一口刀横在朱棣的脖子上。
朱棣斜了他一眼,说:“又是你?”
孟泉林说:“我不是早告诉过你吗?我迟早要取你人头,报我一家七口冤魂之仇,你今天又碰到我刀口上了。”
朱能等人持刀拥上来救朱棣,另一部分人同样把刀架到了徐辉祖的颈上,形势十分危急。
朱棣对想靠近他的部下说:“别过来。”手下人便不敢动。双方剑拔弩张地僵持着。朱棣显得很从容镇定,他对孟泉林说:“真是冤家路窄,那一次在临淮关,你是挟持了徐妙锦才得以走脱的。你今天也许没那么幸运了。你看看,我这里有千军万马,你插翅难逃。”
孟泉林说:“我杀了你,我死也值。”他要同归于尽,朱棣可是害怕了,他必须想主意。他问:“你今天是要杀我呢,还是要我开城门放你们走?”方行子怕孟泉林只为报仇坏事,就抢先大声说:“孟师傅,来日方长,别把魏国公害了呀。”她怕出现玉石俱焚的结局。
孟泉林想了想对朱棣说:“好,我还可以再放你一马,但你必须让他们马上开城门,放我们出去。”
孟泉林的话,朱棣不敢信,他要请魏国公说话。魏国公说,孟壮士是一言九鼎的人,江湖里的英雄说话算数,岂不比我发话要有用。
朱棣算是答应了孟泉林的条件,他说:“好,有话好好说,这是很容易的事,何必伤和气呢。”朱棣随即命令朱能,把城门打开,放他们出去。朱能只好下令:“开城门,都闪开!”城门在缓慢地开启,架在徐辉祖脖子上的刀也移开了。只有孟泉林的刀还架在朱棣的颈项上。
方行子将孟泉林的马牵到他一旁,然后同卫士们一起拥着徐辉祖的大轿出城门了。她不时地回头看孟泉林一眼。
孟泉林仍然不放朱棣,朱能又悄悄地躲到人群后,偷偷地拉开了弓,从背后瞄准孟泉林。孟泉林听到嗡的一声弓弦响,他本能地、机警地一低头,一支箭从他头顶飞过。孟泉林说:“放暗箭的小人,你站出来!”放暗箭危及朱棣安全,他也很生气,厉声说:“谁在放暗箭?这不是小人吗?”
孟泉林说:“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你不会说我背信弃义吧?”
朱棣说:“那方小姐他们一个也跑不出去。你讲义气,我朱棣决不当言而无信的小人。”孟泉林说:“好吧。”他看着方行子一行已经出城很远了,他就对朱棣说:“现在我也该走了,我还得留下那句话,有朝一日我终究会杀了你报仇的。你得防着点。”
朱棣说:“那要看你的本事了。还有天意,天不绝我时,谁也不能奈何我,你信不信?”孟泉林的刀离开了朱棣的脖子,说了声“后会有期”,嗖一下飞上他的铁乌云,一眨眼间,那马已窜出十几丈远,朱能搭箭要射,朱棣按住了他的手。朱能说:“你没听他说吗?他迟早还要来找你报仇,趁早除掉,以绝后患。”朱棣说:“不可。我一定要有信誉,言必信,行必果,如果你射杀他,我们自己的人都会看不起我。”
谁也没想到,这话被孟泉林听到了,他的马突然掉头驰回来,旋风般在朱棣跟前兜了个圈子,孟泉林在马上拱手说:“你这几句话让我看得起你,不过也不会因为这个就不报仇了。”
说毕再次飞驰而去。一转眼工夫,已只剩一股烟尘了。
朱棣赞叹道:“真是高人神驹呀。”
第六章 皇帝痛骂朱棣不是好东西!
山不转水转
方行子和孟泉林一行既像落荒而走的逃难者,又像背负使命的专使,离了通州,虽已脱离了危险,这几天一直在急匆匆地赶路,天气炎热难当,田地禾苗叶子都打卷了,知了在树上拼命聒噪,蝉鸣震耳。
他们走得人困马乏,只见前面乡间道旁有个简陋的茶水棚,木棍支撑,茅草苫顶,但那坐在泥炉上吱吱叫着的铜茶壶却太吸引人了,方行子走到大轿旁对徐辉祖说:“国公爷,这儿有个茶棚,喝口茶润润嗓子吧,大家的嗓子都干得快冒烟了。”
徐辉祖说:“行啊,又赶了二十多里路了,大家也都累了。”
于是这行人马向茶水棚走来,一对农家老夫妇笑着上来揽客,老头说:“喝碗茶再赶路吧,翻过山去才有人家,上点水才有劲走路。”
孟泉林吩咐老人家上茶,有多少人上多少碗。
老头说:“好咧,上茶咧。”抓了一把茶叶末子,投到长嘴大铜壶里,提起开水壶,在铜壶里冲了开水。老妇人蹲下去拉风箱烧茶炉,老头则用粗瓷碗给大家斟茶,白杨木长桌上摆了一大溜粗瓷海碗。
方行子扶着徐辉祖走出轿子,坐到长桌前,徐辉祖确实渴了,用一只手端起碗一口气喝干。方行子喝了一口直皱眉头,她问:“老人家,你这是什么茶呀?”
老头说:“我说是碧螺春、老君眉,姑娘信吗?实说吧,茶叶末子,沏上有色,比白水强,解渴就是了,我这茶专给路边行人喝的,挑担的小贩、走方的和尚、逃荒的……有几个能喝得起好茶呀?”
徐辉祖听了,反倒夸他说得实在。他现在喝这茶,比西湖龙井都好喝。拉风箱的老婆子插了一句:“皇上渴上三天,喝我这茶,也得封个茶状元什么的。”
老头瞪了她一眼:“蠢婆子,怎么胡说呢?皇上怎么能渴三天?皇上天天喝琼浆玉液呀。”老头打量着这些人,说:“看你们这打扮、派头,这老爷子官不小吧?”方行子指着徐辉祖,笑着让他猜,看这位老爷有几品?老婆子抢着猜,看官人这面相好,天庭饱满、地阔方圆,官儿小不了,至少是七品县太爷。人们哄笑起来,方行子乐得喷了茶。
一个卫士过来给徐辉祖打扇子,徐辉祖看看天,对方行子、孟泉林说:“我又不能骑马,拖累你们,何时才能到京?我看这样吧,你们俩留下一个陪我慢慢走,一个快马加鞭,星夜回京,递奏疏,向皇上奏报北平所发生的一切。”
方行子也觉得这样最好。现在这么赶,国公爷实在受不了,连换药都不及时。如果不急着赶路,所过府县都会有照应,能少遭些罪。
孟泉林说:“行,那就分开。”
方行子问孟泉林,愿留下陪国公爷还是先回南京报信?
孟泉林说:“你是宫中侍卫,我是草民一个,还是你先走,我护着国公爷慢慢走吧。”方行子说:“也好。”
孟泉林嘱咐她,路过济南,别忘了到你姑父家去一趟。他们把铁凤陷在燕王府,现在又离她远去,心里很难过。
方行子虽也难过、自责,也觉得朱棣说的是实话,他不会伤害铁凤的。为笼络结交姑父铁铉,他肯把传世之宝给他,足见他渴望人才之切,他怎肯害他女儿,坏了自己的名声呢。孟泉林说:“说的也是。”
方行子知道师傅心情不好,一路上闷闷不乐,本来有机会杀掉仇人,为了保国公爷的命,不得不又一次放弃。她临行前劝她师傅,古人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山不转水转,报仇雪恨总还有机会的。
? 拿女儿换军心
朱棣从外面回到府里来,听说徐王妃正带着宫女、太监在地道里搬运辎重、物资,粮食、还有武器,就直接找上来。只见她们个个汗流满面,徐王妃也扛着袋子装车。
朱棣很感动,他说:“王妃成了我的梁红玉了。”
徐王妃一笑,她说:“梁红玉可是能跨马征战的,我不过是扛扛粮食袋子而已。”朱棣摘下头盔,替徐王妃擦汗。徐王妃叫宫女端来一盏燕窝粥,说:“喝点燕窝粥吧,你又亲自上阵了?”
朱棣喝了一口说,他不身先士卒,谁肯卖命?
徐王妃说:“听说东面通州都扫清了?”
朱棣说,也有坏消息,西北方又告急了,丘福入城后,官军余瑱占了居庸关,这对燕军很不利。徐王妃多少有些奇怪,这几天,朱棣一直重点经略北方,却不忙着向南打,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朱棣有他的谋略,后院不稳,万一失利,连退路都没有了。居庸关历来被称为“百夫镇守,万夫莫窥”的险关,两侧山峰陡峭,地势险要,走出关沟南端的南口,就是一马平川,可长驱直入进逼北平,不拿下居庸关,就好像一个人家的后院落入贼盗之手,此时若不趁锐气夺到手,以后就更加困难了。
徐王妃说:“你又想亲自领兵?”
朱棣想让高煦去。他冷眼旁观,高煦是一员猛将,应给他个建功立业机会。徐王妃当然高兴,她觉得,那也要有人帮扶才行,他毕竟才出茅庐,让人不放心。朱棣以自己为例,像高煦这个年龄,他早已独自挂帅征北了。他是有意放朱高煦单飞的,如果派道衍或张玉与他同征,即使得胜,人家也会把功劳记在道衍、张玉身上。他必须有一次独占全功的机会。徐王妃点了点头,佩服朱棣用心良苦。
说到张玉,徐王妃很担心,他现在在战场上,分不开身,一条肠子打仗,顾不了许多了,一旦下来,知道朱棣又反悔了,不同意把铁凤嫁他,那岂不是惹他恼怒吗?现在是用人之际,这样做,得不偿失吧?
朱棣也是进退两难,他既要笼络部将,又不能伤了读书人,徐王妃担心的不是没道理,朱棣这几天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办,才能两全其美?他倒想出了一个主意,正不知怎样张口,不想王妃先提出来了,正好,他说要和王妃商量这件事呢。
徐王妃很看好张玉,认为他挺本分的,勇猛而又心细,从不拈花惹草,好不容易看中了一个女人,又不允许,他会伤心的。
朱棣试探地说:“难得你对他有这样的评价。你既认为他是个好人,我倒有个两全齐美的主意。”
“说呀,什么好主意?”徐王妃追问。
朱棣笑笑,说:“不过,你别生气才好。”
徐王妃很感奇怪,朱棣从来不是吞吞吐吐的人啊!给张玉找媳妇,是好事,她会生什么气?
朱棣说:“假如让张玉做你的东床佳婿,你看如何?”
徐王妃大惊,惊得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朱棣又没信心了,他说:“你看,还是生气了吧?”
徐王妃好歹回过神来说:“这不是生气的事。亏你怎么想得出来,咱的小郡主才十四岁,你就打她的主意了?”
朱棣说:“十四岁也不算小了,可先下定,不急于成婚嘛。这样,张玉可就是完完全全的自家人了,他当我的郡主佳婿,不比要一个铁凤更会高兴吗?”不知为什么,徐王妃躲到树下哭了起来。
朱棣凑过去,又递上手帕,徐王妃不接,扭过头去,朱棣叹口气,知道她是嫌张玉出身寒微,就开导她,当年太祖高皇帝还讨过饭、当过和尚呢,出身不是更寒微吗?
徐王妃所以伤心,倒不是非要攀高门大户,也不是看不上张玉,她只是觉得,朱棣想这门婚姻时,就不是从女儿的终身幸福出发的,只是他的得失人心,女儿的终身大事,也成了他权谋链条上的一环,她替女儿委屈。朱棣又哄劝她,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有什么不好?假如张玉是个饭桶、是个花花太岁、是个瘸子、瞎子,这样指婚,是不对,可是……徐王妃擦干眼泪说:“我知道我阻挡不了你,你看着办吧。”说罢又去和后宫人一起搬运粮食去了。
? 朱允炆目瞪口呆
铁铉正在布政使司公堂里批答公文,书办上来说:“铁大人,有人求见。”
铁铉抬起头来,发现方行子已经大步上堂来了。铁铉惊得站了起来,自从方行子“拐”走了他女儿铁凤,一直没音信,夫人天天唠叨,这几天,已听到了北平的一些风声,却又吃不准,正着急呢。
他上下打量着征尘满身的方行子说:“是你?你是从北平来吗?北平到底出了什么事?”方行子讨了一碗凉茶水,咕嘟嘟地喝下去,说,别提了,燕王朱棣反了,杀了张昺、谢贵,扣押了景清,打伤了魏国公,攻占北平九门,很快就要发兵南下了。
铁铉一听,跺足而叹,朱棣果然反了,这真是社稷的不幸啊。这是他预见到了又怕发生的……冷静了一下自己,他问起方行子此行目的。
方行子说他是护卫着魏国公回京上奏,因国公爷受伤,经不得颠簸和过分劳累,走得太慢,让她先行,她特地来姑父家报个信。
铁铉多少有些奇怪,方行子怎么不到家,却直接到衙门来了?姑姑知道了还不生气呀!方行子说:“我不敢去见姑姑……我又实在不敢多停留。”铁铉心里咕咚一沉,为什么怕见姑姑?他马上想到,是凤丫头出了什么事了。方行子点点头,怕他着急,又说也没什么大事。她把和凤儿一起潜入燕王府的过程说了一遍,她说,凤儿虽然陷在里面了,但她不会有什么事的,肯定是有惊无险。为了笼络姑父,朱棣也不会加害于她,可是她怕见姑姑,姑姑难免要哭的。
铁铉沉吟半天,也不强求方行子去见姑姑了,先瞒着她也好,出于对朱棣的了解,铁铉也相信,朱棣不会为难凤丫头的。既然行子丫头公务在身,就让她吃了饭,在衙门的公馆里好好歇息一晚上,马上赶往京城报信吧。方行子答应了一声。北平已经起了烽烟,南京还没有闻到硝烟味。
这天,朱允炆又与方孝孺议论按照西周时代的法理治天下的大事,这是朱允炆登基以来全部注意力之所在,方孝孺当然是始作俑者,他是复古的急先锋,他对朱允炆的影响太大了。
方孝孺又在侃侃而谈,他以为,《周官》法度就是准绳,既然陛下锐意文治,那就必须复古改制。
朱允炆的意思,是恢复二帝三王之治,光把职官名称改用周礼上的名称还不够,要避免贫富悬殊,必须达到人人有田,田各有公,通利趋事,相救相恤的地步,方孝孺提出恢复井田制,群臣反对,好多人觉得好笑,连齐泰、黄子澄都不支持,唯朱允炆认可,觉得不是不可为的。
君臣二人正津津有味地坐而论道,宁福上殿来,说:“启禀圣上,方行子回京来了,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奏报。”
朱允炆看了方孝孺一眼,说:“你并没有提起方行子回来了呀。”
方孝孺说:“臣也是刚听说,大概她是刚到。”
朱允炆并没太在意,他对宁福说:“旅途劳顿,让方行子先回去歇着吧。不必拘礼马上来陛见。”宁福刚要下殿,倒是方孝孺有些不祥的预感,他劝陛下马上召见行子,这几天他心里总是没底,也许北平出了事,行子家都不回,直接上殿,定有要事,还是宣她上来问问的好。
朱允炆想想也是,派她去北平,原是为朱棣而去,她带来的消息,自然也与朱棣有关。朱允炆便说:“那就叫方行子上来吧。”
宁福答应一声下去,少顷,一身征尘的方行子上殿来,衣服十分破旧,积满尘土,路上又伤了风,鼻塞声浊,人也十分消瘦,方孝孺看着心疼。方行子跪在地上叩头说:“臣方行子恭请皇上圣安。”
朱允炆说:“你起来吧,看你又黑又瘦,可见路上太劳累了,像是病了,没什么大事,就先下去歇着吧。”
方行子凄然地说:“朱棣已经起兵造反了,占了北平,又攻下通州,这还不是大事?皇上,臣是陪魏国公回来的,他受了箭伤,不宜快走,特打发臣先行入京奏报。”
朱允炆惊得站了起来:“他真的反了?”
方行子将魏国公的那份奏疏双手奉上。宁福从她手中接过去,交给朱允炆。方行子简要地述说了朱棣以按名册点验属官为由,诱张昺、谢贵、景清三人入燕王府的过程,当她说到朱棣竟敢擅杀大臣张昺、谢贵,把人头挂在旗杆上示众,还扣押了景清时,朱允炆已目瞪口呆,当得知朱棣已攻打北平九门,打出奉天靖难、清君侧的旗号时,他几乎气晕了。
朱允炆的手有些发抖,看过奏折,交给方孝孺,他痛骂朱棣狼子野心,也责难张昺、谢贵真是庸碌之才,手握重兵,又有皇上的密诏,居然上了人家的圈套,连魏国公也无能之至。
方行子为魏国公开脱,如果他不被朱棣暗箭所伤,总有个主心骨,也不至于一败涂地。方孝孺奏请快去找齐泰、黄子澄他们来,他劝陛下勿忧,他称宋忠在怀来的大军足以遏制朱棣,朝廷也可马上调集军队北上,防堵朱棣南犯,小不伤大,疥癣之疾而已。
朱允炆真是后悔莫及,朱棣要叛,是意料中的事,没想到这么快,早知如此,那次他进京朝觐,就不该让他回去。
方孝孺认为,这未尝不是好事。他不反,陛下出于仁爱之心,总是不忍心下手,现在他是自投罗网,天下人都看清了他的面目,他这是自取灭亡。这话对朱允炆多少是个安慰。是呀,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他令宁福快去叫六部、翰詹科道、御史台、都察院各大臣,马上来御前议事。宁福答应一声下殿去了。这时小皇子宫斗在台阶上玩耍,一眼看见了方行子,他忘记了礼仪,快步跑上殿来嚷着:“师傅,你走了这么多天,怎么才回来呀,都想死我了。”
方行子摸了他一下头,小声说:“你先下去,我这里有事,待会儿我去找你。”宫斗任性地说:“不嘛,现在你就跟我走,你走了,我腿上天天绑沙袋,没偷懒,不信,我走一趟轻功给师傅看,有没有长进!”朱允炆训斥道:“怎么这样没规矩?带你的太监呢?”
方行子被宫斗纠缠不过,说:“陛下,那我先带他下殿去了?”
朱允炆说:“宫斗,先别缠着师傅,把他带到你宫里去,叫宫女给他烧上热水,洗了澡,换了衣裳,吃了饭,才好陪你练功啊!”
宫斗高兴了,牵着方行子的手,说:“走吧,师傅,今天留你在宫里吃饭,让皇后给你烧个好菜。”
朱允炆望着方孝孺笑了。
? 用名士抬高自己的身价
景清成了一个被软禁的人,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他被关在西大殿一间配房里,终日有人看着,他几次想自杀都没成。每天有笑脸,有好酒好肉侍候着,他在一首诗中自嘲,称自己是真正的没有了灵魂的一个臭皮囊而已。
这天,他正在院子里柿子树下百无聊赖地看书,其时正当午,蝉鸣成阵,他有点心烦意乱,便放下书,在院子里来回踱方步。
这时朱棣进了院子,笑吟吟地说:“景大人别来无恙啊?”
景清停步,打量着他,犀利地讽刺说:“你倒是春风满面啊。你的叛军打到哪里了?”
朱棣并不在意,他说:“我崇敬先生,一向把你当成良朋益友,你何必这样怀有敌意呢?”景清说自己不愿过这种忍辱偷生的日子,这是奇耻大辱。他知道朱棣是关照他,他并不感谢,朱棣留下他一命,却把他的人格杀死了,这更悲惨。他质问朱棣,为什么让他偷生,不把他和张昺、谢贵一起处死?那才是成全他。
朱棣说:“我怎么忍心杀你呢?当初我想与你女儿结为姻缘,其实并非情欲,你也知道,我想要天下什么样的美女都有,我不过是想结交你而已。”景清说,现在让他苟活于世,这是害他,让他没脸见人,有这样结交人的吗?朱棣说:“这我就不懂了,怎么是害你呢?”
景清说:“这还用我说吗?你公然杀钦差起兵谋反,你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我若降了你,我死那天都入不了祖坟,祖宗都会厌弃我,你这还不是害我是什么?”
朱棣知道景清是个重名节的人,所以这些天都没来打扰,也没相强。但朱棣深信,景清时刻关注着天下事,也一定想问问朱棣起兵靖难进展如何。在景清看来,他即使打到南京去,也一样为人所不齿。
朱棣勉强笑笑说:“你虽不想听,我还是愿意以实情相告。”他还是老调重弹,强调他不是要夺大位,只是要保妻孥、救死而已。
朱棣敢问天下人,他究竟做错了什么?皇上竟下密诏派人到燕王府一网打尽?这都是因为朝中出了齐泰、黄子澄这样的奸佞之臣,他是依据太祖《祖训》起兵的,师出有名。
景清不屑地冷笑,他又不是没见过朱元璋的《祖训》,那上面说,即便朝中出了佞臣,藩王起兵,也要有皇帝密诏啊,你朱棣有吗?朱棣说他正要向皇上请密诏。
景清说:“你比我更明白,皇上早已识破了你的诡计,他会给你密诏吗?”朱棣情绪激愤起来,他说,不管别人怎样误解我,我心光明磊落,将来总会大白于天下。景大人不是说,得人心者得天下吗?我现在就很得人心,你怎么解释?我军所到之处,官军望风归附,百姓箪食壶浆犒师,现我燕军已有三万众,得通州,下蓟州,攻克密云、遵化,掌控居庸关,打败了宋忠,占了怀来,我已有了一块足以进退攻守的地盘,也许那班庸臣们还在南京做梦呢。我下一步就要攻河北、下山东,长驱直入,这是景大人不愿看到的,可这是事实,景大人不想一想这是为什么吗?这叫不叫得人心?
景清不否认,凭朱棣的才干和权谋,他极有可能逞一时之能,也许他真的成功了,但景清说同样鄙视他。
朱棣并不生气,他显得极为宽容地说:“你说真话,我反而敬重你。你不要以为我是来劝降的,我渴望得到你,让你辅佐我,可是你不愿意,我绝不相强,你可以当个徐庶,你可以不为曹营进一言、献一策,但我依然敬重你。”景清说:“那你不是太亏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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