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为什么?丘先生对你……我又没有钱请侦探。我仅有的钱要用来让自己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知道,”我告诉她,“我不要你钞票。这件事我把它列为投资性质。”
“什么意思?”
我说:“当我查出这件事幕后是什么人在搞鬼后,我要在鱼钩上放点饵。”
“饵?”
“是的,我要他们奉献一点出来。”
“怎么奉献法?”
“这一点你看我的,”我说,“他们对你太过份了。这次你不能再做沙袋了。你要反击。”
“唐诺,”她说,“我希望知道能不能信任你。我想也许……但是……看你也怪怪的,说不上来。你使别人不了解,你太有自信心。”
“这只是工作时候的态度,”我告诉她,“我自己一再练习,用来增加客户信心的。”
“但是,这没有增加我的信心呀,”她说,“对女性客户也许这一套用不通。对女性客户要,有一点点……”
“我吓怕你了?”我问。
“不是怕你。只是我好像在暗中摸索。你好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我是知道。”我告诉她。把公司车门打开:“请。”
我把小箱子向后一摔。玛莲坐到前座右侧的位置。我绕过车子到左侧驾驶座,发动引擎。
“我们去哪里?”她问。
“第一,”我说,“我们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你的地方。你再也不会听到任何你不要听的电话。”
“希望能相信你办得到。”
“好,”我说,“就拿这一点来做个试验。你以为我过于自信。假如你再接到一次这种电话,就算我是大乌龟。”
“你要真能让我脱离这种苦难,真能让我安心睡一个晚上不要安眠药片,那就太好了。现在我每次睡觉都做恶梦,醒来总是一身冷汗,瞪了眼看电话,等它响。”
“忘了吧,”我告诉她,“现在开始,你身边都是朋友。”
“但愿真如你所说的。我总是觉得孤独无助,缺少真的朋友。”
“你怎么会想到到宝兰的地方来的?”我问。
“这是我惟一能来的地方呀。”
“你认识她很久了?”
“是她的主意,我才离开盐湖城我本来的工作的。她对我现在的职位非常清楚。好像宝兰是太平洋职业人事服务处一个主管的好朋友。这家公司又介绍所有雇员给我现在服务的公司。她知道了有一个好缺等着找人……真正的好缺。而且她知道我的资历,能力,绝对通得过测试的。”
“所以,你辞掉了盐湖城的职位,到洛城来,主要是受了……”
“不是,不是,”她说,“我本来有两个礼拜的休假,我乘飞机来这里找宝兰。宝兰把我介绍给她的朋友……”
“我知道,”我说,“艾克逊。”
“不是,不是艾克逊先生,这件事和他无关,她的朋友是韩多娜,她主管所有人员测试。”
“艾先生查看了我的背景和资料。然后把我交给韩多娜。她测试我速记、打字、信件处理、速度、正确性等等。”
“你通过了。”
“当然,”她说,“我真的很能干。唐诺,我们去哪里?”
“我们现在只是开一段时间车,”我说,“先确定绝对没有人在跟踪我们。我在找一个正要改变的交通信号,这样……你看!这是机会。”
前面的交通信号灯转成黄色,我把车一下开过去看到它变为红色。
“向后看,”我说,“看看有没有车跟我们过来?”
“没有,你是最后通过的一个,”她说,“所有车都停下来了。唐诺,这实在也算闯红灯的。”
“闯黄灯。”我说。
“我知道,但是黄灯也该停车的。”
“我也知道,但这正是我要的。坐稳了。”我说。
我把车转入支路,又立即左转,转过来就加油。我说:“继续讲,告诉我你是怎样到葛宝兰住的地方去的。”
“我今天早上一早打电话给她,要她9点钟开车在我公寓门口等,不见不散。我不敢乘计程车,因为他们一定会追踪计程车……唐诺,你想这些是什么人?都是想干什么?为什么找上我?我能给他们什么?”
“我不知道。”我告诉她:“这是我们一定要查出来的。等我们有了答案。我们就要开始大反击。”
“我希望,”她恨恨地说,“你能安排把这个人好好揍一顿。”
“等一下,”我说,“不要说气话。有时这样说不但不好,而且有坏处。你慢慢来,由我来处理,你坐着看好了。”
“唐诺,我们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我不知道,我一定要躲起来,我,我不敢一个人……”
“你躲在柯白莎的公寓好吗?”
“老天,不好。她叫我难过。她……管三管四的。”
我说:“我有一个秘书,她一个人有一个公寓。我想她会让你住她那里。”
“和一个陌生人住在一起,会不方便的。”
“有其他朋友吗?”我问。
“没有。”
“一个都没有?”
“没有。”
我说:“我们先到我秘书的公寓再说。你们两位谈谈就熟了。”
“但是没有人付你钱做事。”她指出道。
“我会叫人付钱的。再说,丘先生付过定金,我现在还在为定金工作。”
“唐诺,我知道你在玩花样。”
“我是在玩花样,”我告诉她,“我的目的是找到什么人在欺负你。而后好好反击他一下。”
“为什么呢?”
我说:“我最恨被别人欺骗。我最恨别人到我面前来玩花样。你看,对你这件案子我们办得不太好。我们是来做你保镖的。你仍旧收到限时专送,仍旧有电话来。把你吓得非要逃走不可,吓得差点神经病发作,我们没有面子,我不喜欢。”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怎么会找到我在宝兰这里的。”
“我是个侦探。”我说:“不论你到哪里去,我还是会找到你的。”
“但这是不可能的。”
“我办到了,是吗?”
“这是我不了解的地方。”
我说:“好了,我们决定去我秘书的公寓。到了那边我们有时间可以聊天,不必担心前面的路况。”
“但是,这也是别人会想到的一个地方吗?”
“绝对不会。”我说。
“为什么?”她问。
“有好几个理由。”我说:“幕后在操纵的人,认为这件案子里,我们的关系已经中断了。他们认为既然私家侦探已经被……我要说,他们认为柯赖二氏已经在这件案子中扫地出门了。他们一追踪到宝兰这里,就失去线索了。”
“我……我真希望你告诉我,凭什么你可能找得到我。”
我说:“这样说好了。你离开宝兰的时候,你准备做什么?你叫了一辆计程车。你应该知道,计程车最容易追踪了。”
“那没有错,”她说,“但是我本来要去机场的。我在那里混一圈,要找另外一辆计程车去火车站,在那边再混一阵子,再乘辆别的计程车,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再……”
“再怎么样?”我问。
“再,”她说,“再怎么样连我自己都不能决定。船到桥头再说吧。”
“有没有离开洛杉矶的打算?”
她说:“我的朋友都在盐湖城。也有点政治力量。他们会保护我。”
“你是打算去盐湖城?”
“是的。”
“乘飞机?”
“不会。我会租一辆车,开到拉斯维加斯。把车在那边还掉,乘飞机去盐湖城。”
我说:“租车子不用驾照行吗?这是追踪的人第一个要看的东西。所有租车的公司都会去调查的。”
“我没考虑这一点。”她说。
“你没有想到的还多着呢。”我告诉她:“现在你好好坐着休息休息。让我好好来开车,我要确定没有人跟踪我们。”
我故意东转西弯,使她相信我在避免万一有人跟踪。最后在卜爱茜公寓附近,找了一个停车位置,把车停妥,将车熄火。但没有下车的意思。
“要我在这里待多久?”她问。
“等你告诉我真相。”我告诉她。
“真相?”她说,“我把真相都告诉你了。”
“没有,你没有告诉我真相。”
“唐诺,我都告诉你了。我发誓都告诉你了。”
我说:“你没有把今天早上宝兰打电话给你的事,告诉我。”
她看着我,要说些什么,然后嘴巴张开,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说呀,”我说,“告诉我,有多少人在这里知道你新换的电话号码?”
她又张了下嘴,改变意见。然后说:“没有别人。但是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早就知道了。”
“但是我……我把这段录音洗掉了……唐诺,有人窃听我电话?”
我说:“当然不可能,像这种情况绝对不会有人能窃听你的电话。”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这样说好了。我用推理的方法知道的。你告诉我你打电话给宝兰,说叫她九点钟开车在你公寓门口接你,不见不散。但是你并没有打电话给宝兰,因为白莎和你在一起。所以一定是宝兰打电话给你的。那就是白莎知道有人打进来的那一次,你洗掉录音带的那一次,白莎跑进洗手室的那一次。”
她用大眼睛看着我。
“昨晚上你用加过药的巧克力给白莎喝下后,自己到哪里去了?”我问。
她用受惊的眼神张大了眼看着我道:“唐诺,你在说什么呀?”
“尽管装,”我说,“你不过浪费时间而已。”
“你怎么会想到我到什么地方去了?”
“明显到极点了。”
“唐诺,我可以信任你吗?”
“什么意思?”
“能不能相信到我告诉你的事绝不泄漏出去。”
“你要相信我,我不论做什么事都是以你的利益为先。只要我还过得去,我要好好保护你。你是我的客户。丘先生付了钱,要我们保护你,不是保护他。我要对你忠心……只要自己还可以。你应该相信我。事情也一定是如此的。”
“你有没有看到下午版的报纸。唐诺?”她问。
“这有什么关系?”我问。
“报上有一件新闻,有关一个女人被人谋杀。一个别人称她夫人,一个拉皮条的老鸨。”
“谈珍妮?”我问。
“是的,那么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说:“你和她有什么关连呢?”
“我,我曾出过两次约会的差。”
“经过这夫人安排的?”
“是的。”
“什么样的约会?”
“钱倒是不算少的,每次拿50元和计程车钱。因为自此之后谈夫人没有再给我安排过约会。”
“他们期望要你做什么?”
“要那么仔细告诉你吗?”
“其中有一次约会是丘先生?”
“不是,丘先生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也一点没想到过。假如他知道了,他……他会离我远远的。会当我是个热洋芋一样快快脱手。”
我快快的想了一下。
“你是从盐湖城来的?”
“是的。”
“这里还是有朋友的?”
“只有一个。”
“谁?”
“葛宝兰。”
“那么,你怎么会搭上谈夫人这条线的?”
“经由盐湖城一个小姐,她……反正我写信告诉她,来这里后多寂寞。她来信告诉我可以去看看谈珍妮夫人。”
“你就去了?”
“是的。”
“把什么人推荐你去也说了?”
“她和我谈话,问我很多问题,问我有没有丈夫,男朋友,都是身家调查。”
“给了你两次约会?”
“是的。”
“两次是同一个男人?”
“不是。”
“什么样人?”
“第一次约会那个人,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再和他出去。”
“第二个呢?”
“比较好一点,但是……他笑我,说我是老派的人。我想,他不会再约我出去。”
“所以,”我打一个高空:“昨晚上你一定要去和谈夫人摊牌,为什么?”
“为了……喔,唐诺。”
“说呀,要说就说个明白。”我说。
她说:“因为有一点线索,使我突然想到,谈夫人也许是这些电话的幕后主使人。”
“什么线索?”
“因为我突然想起信封上的字……铅字凑起来,图章一样印上去。我想起谈夫人有一套这种活动印章,我第一晚去的时候,她用夹子在夹铅字,装进一个字盘去。”
“我昨天下午很晚才想起这件事。我本来想告诉你,又怕你跑去看谈夫人,于是你会知道这种约会的制度。你会知道我也做过他们的约会女郎。假如丘先生也知道了这件事,就职位拜拜,每样东西拜拜了。”
“你于是自己怎么做呢?”我问。
她说:“我决心自己一个人去看谈夫人。”
“你去了?”
“是的。”
“你给白莎的巧克力下药了?”
“我不喜欢你说下药了。我……我看白莎很累了,我要她好好睡上一个晚上。我有些安眠药我知道绝对没有问题的……唐诺,我是下了两颗在她巧克力里。”
“等她睡着了?”
“是的。”
“你用你自己的车子?”
“我的车子我无法取到。我下楼之后,叫计程车去的。”
“你叫了计程车,直接去她家?”
“是的。”
“是什么时候?”
“老天,我不知道,大概……是柯太太睡下去,睡着了,开始打鼾之后……我想,是10点半,11点左右……我没有特别注意时间。”
“好!你去那里,和谈夫人说话了,你是怎样回来的呢?有没有叫计程车在外面等呢?还是……”
“没有,没有。我没有和她说话。”
“你没有?”
“没有。”
“为什么没有。”
“屋子的前面在我到达的时候已完全没有亮光了。屋子后面还有光,所以我绕到侧面去。到侧面我知道光是从卧室出来的。我能听到谈夫人在和什么人谈话。说得很快,说得很当真。我想我最好等一下……但是我有点好奇,又想知道什么人在她卧室里。然后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听到在说什么吗?”
“没有,只是低低的男人声音,我绝对知道是男人。”
“是吵架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吵架。但……她说话很诚恳,好像要解释什么似的。也或许是想说动男的去做什么事。你要知道谈夫人跟每一个人说过,她的门前不喜欢别的人来停车,她说停车多了会吵闹邻居,而且活动太多会引人注目。所以我叫计程车到下一个街角,在那边等候。
“我一直等,希望那男人走,但他没有走。从谈夫人的语气,我听得出她在表示什么事她已经安排好了,没问题。想想我要在她这样情绪下和她谈判,心里真不是味道。我想我对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在行的。”
“我站在那里想,今后我应该去南美洲或什么地方,把一切烦恼都抛掉。也就是这时候我想到要请丘先生资助我逃亡经费。”
“所以你回到计程车去,回家了?”
“唐诺,计程车走掉了。我想他等太久了。不管怎样,我出来时他已不在我请他等的地方了。我走了10条街,才有巴士站。我是乘巴士回家的。”
“你留下了一条一里多长的尾巴。”
“什么意思?”
我说:“计程车司机看到报,会想起那个地址,他会去报警的。”
她苍白地看看我,怕怕地:“唐诺,他不会这样的,他人不错。”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说:“这是件大案子,谁都会注意到的。再说警察绝不是笨人。少自己安慰了。我现在在想的是时间因素。”
“为什么?”
“目前我还不必和你讨论。不过我要知道你到那里的准确时间,我会自己去找出来的。”
“以警察立场看来,他们一定正在找你,你也热得像个火炉上的盖子,你不可以用假名字,因为假名字是逃避的证据,在加州逃避又是有罪的证据。”
“有什么罪?”她问,“我什么错事都没做过。谈夫人也是因为我什么错事也不肯做,才不再要我。”
我说:“谋杀罪。”
“谋杀罪!”她大叫道。
我点点头。
“唐诺,他们不能这样。”
“他们能这样,也会这样,”我说,“现在,你告诉我,第一个这种电话是什么时候来的。第一个叫你离开的限时专送,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说:“我永远不会忘记是哪一天。这是5号。我接到第一封限时专送,里面由剪下来的报纸贴成威胁语气。15分钟后第一个电话就来了。”
“什么时候?”
“是在下午。我才工作完毕回家。我已冲过凉,正准备煮点东西吃晚饭。我穿得很随便,因为我想到还要洗碗,我不愿把衣服弄脏了。”
“这都是在5号?”
“是的。”
“4号的时候你有次约会外出?”
“你是指谈太太安排的约会?”
“是的。”
“没有,我那时距她给安排的约会至少已经有10天到两个星期了。我一共只有两次她安排的约会,唐诺。”
“两次距离多远?”
“我看看……第一次是在一个星期三。第二次是在同一礼拜的星期五。”
“谈夫人给你详细指示,应该做些什么?”
“是的,有印好的指示,有印好的规定。我也听她警告过我,假如我违反规定,就有麻烦,而且不再安排约会。”
“但是你没有违反规定。”
“没有,我完全照规定行事。”
“好,”我说,“你说神秘的电话是5号开始的。你再想一想,4号你做什么了?”
“4号,为什么?大概没什么新鲜的。”
“3号呢?”我问。
她把眉头蹙在一起:“唐诺,我实在没有办法让脑袋像这样开开关关……3号,3号,3号也没新鲜的。”
“没有新鲜的话,是做些什么呢?”我问。
“早餐,葡萄柚汁、土司、咖啡……当然是起床和淋浴在前。上办公室,10点钟休息一刻钟。中午午餐休息一小时。”
“午餐你吃什么?”
“午餐我一直吃得很好。但是我喜欢一面吃饭,一面填字游戏。我对填字游戏最入迷了。”
“所以你中午的时候,一小时都用在吃饭和填字游戏上?”
“是的。”
“3号也是如此?”
“是的。”
“4号?”
“是的,应该是的,不过我记得不太清楚。”
“晚上呢?”
“两天中有一天晚上我去看电影了。我自己请自己喝点鸡尾酒,一餐晚饭,然后去看了场电影。”
“你一个去喝鸡尾酒,吃晚饭?”
“是的,他们不让我一个人进鸡尾酒吧廊,一开始我有点困难。后来因为我去过那里好多次,不少人认得我。我告诉他们我约好的男朋友在这里见面,我来早了。才解决困难。”
“你骗了他们?”
“我是骗了他们,但是我不愿先到餐厅去,坐在餐桌上叫鸡尾酒吧廊的女侍给我送酒来,那样又要加服务费,又要付双份小费。”
“在鸡尾酒吧廊里,见到什么认识的人吗?”
“我……”她突然停了下来。
“说呀。”我说。
“是的,我见到了几个以前见过的女郎。”
“朋友?”
“见过的人……她们经过谈夫人介绍约会。我想是她的小姐。”
在这个时候,卜爱茜开车过来,开始找停车位置。
我把车门打开。
“来吧,”我对玛莲说,“爱茜回来了,我给你们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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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卜爱茜根本想不到有人等她,所以在我按几下喇叭之前没有见到我们。然后她的脸色亮了起来。
她把车开向这边路旁。
我帮助玛莲离开汽车。
“唐诺,怎么回事?”卜爱茜问道。两眼好奇地看着玛莲。
“有一件事,我要请你帮个忙。”
“没问题,任何事。”她说。
我为她们两个互相介绍。
“稽玛莲?”爱茜深思地说:“老天,我在办公室里听到还是看到过你的名字?我是赖唐诺的私人秘书,你知道。”
“这稽小姐是我们保的镖。”我提醒她。
“噢。”爱茜说。
“我要和她谈一谈。我要有个证人在场。我要从谈话中找出一点她虽然知道,但她自己不知道自己知道的事。你要帮我的忙。”
“现在?”她问:“吃饭之前?假如你不太饿,我当然可以给你们弄点吃的。只是我肉不多。最多给你们弄点炒蛋、香肠什么的。”
“我们先说话,后吃饭。”我说:“我们出去吃饭。”
“不要,不要,”玛莲说,“我只要留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就可以。我不再要这些怕人的电话,我……”
我知道爱茜喜欢好的食物,所以我说:“好,我们先谈一下,之后我们出去买一些厚的腰肉牛排。我们自己在公寓里自己烤。也可以顺便烤几只大洋芋。烤熟了拿出来切开,加上白脱、忌司,再放进去烤。统统我请客,另外再买一罐洋葱圈来炸。法国面包,和一瓶葡萄酒。怎么样?”
“听起来,”爱茜说,“美极了。”
“我不认为我有那么好胃口,”玛莲说,“但是,这些听起来……的确很开胃。”
我们一起来到爱茜的公寓。
爱茜说:“你们原谅我一下,我先要把一整天办公室得来的衰气洗洗掉,马上来陪你们。”
玛莲问我:“唐诺,我今天晚上要住哪里呢?”
“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说。
“你什么意思,说要找出我知道的事情,但我自己不知道自己知道什么。”
“正是如此,”我说,“我想在4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你自己忘记了,这是重要的。”
她的眼睛在我直视下,突然胆怯起来。
“你想起来了,是吗?”我问。
“没有。”她说。
我说:“坐下来,不要客气。把这里当自己的家。”
卜爱茜自洗手间出来,轻松、清爽得像朵鲜花。她仔细地看着玛莲,用的是女人看女人的方法——像是在从头到脚的清点存货。
我说:“由我来开始,我要你们两位了解,我们的侦探社接受了定金,要我们保护这位玛莲小姐,使她不受任何外来的骚扰。玛莲失去了耐心,因为她觉得我们的保护,及不上她所想像的,所以她把雇用我们的丘先生请来,把我们解雇了。”
“不知因为什么,我感觉到玛莲是在逃避一件事情。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逃避什么。我的意思是她自己也只有隐隐的一点潜意识。我认为玛莲对谈珍妮夫人如何执行她的业务,知道的比告诉我们的还要多。”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告诉你了,唐诺。”
“她给过你规则?”我问。
“是的。”
“印刷品?”
“是的。”
“你不会把它留着,正好带在身边吧?”
“我想我有一份。”
她打开皮包,在里面摸索着。
皮包里都是女人皮包常见的东西。
她拿出一个小皮夹,抽出两张招叠了的纸,一张是填了一半的填字游戏,另一张是印了字的纸。
她把印好了字的纸打开,递给我。
所谓规则,是第一流的掩饰之词。任何时间警察要插手调查的话,谈珍妮夫人就可以把它拿出来塘塞一下。
印好的规则是这样的:
这是一个合作性质的导游服务机构。你是自愿参加我们的一员,参加的目的是利用傍晚时间自己有正当的消遣,合宜的伴侣和增加收入。
导游人员不可私自探问顾客的身份。
导游人员不可有任何影响淑女身份的行为。
导游人员不可接受小费、额外赏赐或金钱赠与。
导游人员所导游的男士,已付本机构合作金50元。其中10元为行政费用,其余40元归导游员本人。
导游不得将对方带至自己居住的地方。不可将电话号、地址交付对方,亦不可泄露自己身份。只能告知住址为罗德大道762号,与母亲住一起,约会结束后亦应返回上址报到,于男士离开后始能自由返家。
计程车来回的费用,本社会以其他名义,在50元以外,向男士先予收妥,是故导游员之计程车来回由本机构开支。
出游时一切开支由男士负责。化妆室小费的零钱,可以向男士要。花束的致赠可以接受。
各导游人员必须了解,任何破坏规定皆可导致本机构及其他导游人员之极大困扰与难堪。
返回报到的时间,不可迟于清晨1时30分。必须尽一切可能使男士护送返回罗德街地址。
个人亲昵以吻别为最大极限。停车于人少地区或至私人非公开场所逗留皆为严重违规。出游地点限于高尚人士正当傍晚消遣场所,如鸡尾酒廊、餐厅、夜总会、戏院、剧场、高级跳舞场所等。一切非公众场合皆须避免进入。
“你遵守这些规定?”我问。
“每一个字。”她说。
“你认为出钱雇你导游的男土不高兴了?”
“我认为,”她说,“有一个男士以前通过谈夫人请过小姐,还说这些规定做出来的目的是叫人来违规的。”
“哪一个男人?”我说,“第一次约会那个,还是第二次约会那个?”
“两个都是……尤其是第二个。”
我把填字游戏拿起来问道:“这是什么?”
她说:“每天中午我有一个小时。我不愿匆匆吃完就回办公室。我又不愿逛马路,天天返也不行。我办公室附近有个速食店,不太挤,我每天去,事前都把晨报填字游戏剪下,我也不急于求解。只是中午一个小时有所消遣而已。我每天一面吃东西,一面玩填字游戏,1点差10分离开餐厅回去上班。”
“这一个为什么一直留着呢?”
“因为有两个字我一直没想出来。我希望第二天能看看揭晓。报上都是每天刊一个新的填字游戏,同时又把昨天的答案揭晓。”
“好,这是哪一天的?”我问。
她皱起眉头来说:“这是……这是5号的。”
“那为什么你没有在6号看看揭晓,把这个解决?”
“6号的报纸出了点什么事,我一直很懊恼。我拿到送进办公室来的报纸……有人把填字游戏这一版报纸先抽掉了,体育新闻,还有一点其他的也没有了。”
“你没有真正关心到去买张报纸,看看填字游戏的解答。”
“没有,那晚上我去看电影了。”
“那是你自己请自己喝酒,吃晚饭的那天?”
“不是,自己请自己是再早一天,是4号。4号晚上我自己请自己喝酒。自己请自己吃饭。看看别人跳舞,分享他们一点快乐。我不能逗留得太晚,因为我在装着等我的男朋友出现。等了一会,他没有来,我只好自己点菜开始吃。仆役们都在用奇怪眼光看我。所以我不能耽搁太久。”
“然后5号开始,电话来了?”
“是的”她说:“我……”
门铃声响。
我皱眉,对爱茜说:“假如你不介意,玛莲应该到你浴室去把她自己清洗清洗。我不喜欢有人知道她在这里。”
“你是不是要留在这里和我一起住,唐诺?”爱茜问。
“我还不知道。”我老实说。
我向玛莲点点头。
门铃响第二通时,她已经溜进了浴室。门上又响起了直接敲门的声音。柯白莎的声音大叫道:“爱茜,开门,有要紧事。”
爱茜害怕地看看我。
我走过去把门打开。
气得火冒三丈的白莎,大步走进里面来。
“整个下午,我都在想办法找你。”她说:“你这个习惯真坏,从来不知道打个电话给办公室说你在哪里。有事哪里可以找到你。你从来不知道‘出必有方’是什么意思。将来我看你死在外面没有人给你收尸。”
我说:“先坐下,白莎。”
白莎怒视一下爱茜,又看向我说:“最近越来越不像话。好像我要找你,先要爱茜批准才行。我猜想极有可能你会在这里,所以我下班开车先经过这里看一下。嘿!可不是,你的车紧靠着爱茜的车屁股,连汽车也犯贱。”
白莎还在冒烟。
“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白莎?”我问。
“那个小娼妇,把我当傻瓜!”白莎说。
“她又怎么啦?”我问。
“你等着,一会儿我来告诉你。”
白莎强健地走向电话,拿起来,拨了个号码,说道:“总机?”
等对方回答后,她说:“我是柯白莎。给我联络宓善楼警官,告诉他我已经在卜爱茜的公寓找到了赖唐诺。我现在和他们在一起。”
白莎把这里地址告诉了他,把电话挂断。
她走回来,把她自己塞进一张椅子,说道:“没有人可以把我们侦探社当傻瓜来看。只要我在,一天都不行。”
“白莎,什么人把我们当傻瓜了。”
“你他妈的当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人。这件案子本来就是个大乌龟。”
“指什么?”
“电话,重重的呼吸,限时信,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目的是给这个小娼妇一个不在场的证明。”
“不论是谁问起这个小妹子那一天晚上她在哪里。她都会说出来不但她在睡觉,而且由于最近不断有人骚扰她,所以她请了一个保镖。有个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的柯白莎,那晚整晚陪着她。她不可能离开房间一步,因为她都在看着她。”
我没说话,白莎恨恨地说:“说不定她还要加油添醋说我睡觉会打鼾,吵得她睡不着,但是她不敢动,因为动一下一定会吵醒我。”
“我认为你太多疑了,白莎。”我说。
“好,你去说我太多疑好了。我是个侦探。我只要开始查,我要答案。有人把我当挡箭牌,我要知道她的理由。”
“找到这件案子的理由了吗?”
“那还用说,找不到理由还能当什么侦探。”白莎说。
“是什么理由呢?”
“我告诉你那巧克力是下了药的。你不相信。但是,早上起来的时候,两个杯子都在水槽边上。我知道我用的是那一只杯子,因为在把手上有一块地方有撞过毛毛的。杯里还有点巧克力剩下。我拿了点化妆用纸把剩下的巧克力吸出来,拿去检验。”
“他们说不出下了多少药,但是巧克力里有巴比妥酸盐是绝对的事实。”
“这仍旧没有证明什么,”我说,“也许玛莲想真正的好好睡一个晚上,所以要你……”
“你给我闭嘴,”白莎赌气地说,“只要案子里有个女人,她给你看两眼大腿,用眼睛多看你两眼,吹两口气,摆两下屁股,掉两滴眼泪,亲你两下,你就魂也没有了,祖宗八代姓什么也忘了。对我来讲就一毛钱也不值了。”
“好了,”我说,“白莎,说吧,你还做了什么?”
白莎说:“我知道她没有用自己车。我每个大计程车行都去问。问他们昨天晚上有没有计程车出差到耐德公寓。那小娼妇原来那么着急要我入睡是为了什么?其实不必问我也应该想得到的。”
“计程车公司怎么讲?”我问。
“也没什么。”白莎说:“她用电话叫了辆计程车。司机在10点30分到公寓,玛莲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黄色计程车!”
“宓善楼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我问。
“宓善楼和这件事的关系是那个小娼妇叫计程车把她送到罗德大道762号。假如你不知道谈珍妮,一个皮条客或是老鸨……不管你叫她什么,在罗德大道762号被人谋杀了,时间是10点到清晨3点之间。”
“现在,你赖唐诺,再说说看,有什么理由可以说那小娼妇是无辜的。”
我准备要说什么,但是门铃又响了。宓善楼的声音说:“开门。”
白莎替他开了门。
“有什么发展?”善楼问。
“当然,否则找你干什么,”白莎说,“那个女人叫了一辆计程车,10点30分接了她直放罗德大道762号。”
“我自己开车去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像着了火一样热闹。原来一个什么夫人昨晚被谋杀了。这是我打电话给你的原因。”
“很好,白莎。”善楼说,又皱皱眉头看向我说:“赖唐诺混在里面干什么?”
“我还不知道。”白莎说:“我有点怀疑赖唐诺又在和那女主角鬼混,混昏了头。要不然他的脑子不会不知道这是别人安排好的陷阱。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什么限时专送,什么恐吓电话。统统是制造借口,可以请个保镖,陪她一个晚上。做出一个不在场证明,以便她可以利用。”
“这就是事先设计好,有预谋的第一级谋杀。”善楼说。
“一点也没有错。”白莎说。
我说:“你从一辆计程车推敲出那多么事情来真不容易。那司机能不能指证确实是她没问题呢?”
“假如他还想在这个城里吃开车饭的话,最好他能确定地出面指证,”善楼严肃地说,“白莎,照这样说来,我们用什么方法可以把这女人捉到呢?”
白莎看看我,耸耸肩。
善楼看着我。“谈夫人的谋杀案,”他说,“炙手可热。对警方非常不利,因为我们本来就在看守这栋房子。我们没有料到在一、二点钟,这些男士带女郎回来之前,会出什么纰漏。所以在这之间我们决定跟踪一、二个男士先知道一点内情。”
“为什么选男士?”
“因为小姐会赖得干干净净,以保护自己,”善楼说,“男士不同,开始也许会赖,但是我们用‘公开姓名’威胁他,‘保证不公开’引诱他,他什么都会说出来的。这一手我们万试万灵的。”
“有是有一个办法,”白莎说,“你能……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善楼问。
白莎指着两只女用皮包。“一只我认识是爱茜的,”她说,“另外一只是什么人的?”
善楼猝然一把把玛莲的皮包抢了过去。
“他奶奶的,”白莎怒视着我说,“你动作真快,没想到你已经给她软化了。还真付之行动了。”
白莎从椅子中抬起来,走到浴室门口,试试门把,扭转了两下,说道:“好了,玛莲,出来吧,有人来看你了。”
里面一时什么动静也没有。
白莎说:“你要我把门打破,进来拖你出来吗?”
里面门闩一响,玛莲把门打开。
“是她吗?”善楼问。
“一点不错。”白莎说。
“好了,”善楼说,“我们去找那个计程车司机来指认……走啦,妹子,我们去兜兜风。”
善楼转向白莎,他说:“通常不需要外行的帮忙,我们都可以自己处理一切案子的。这一次,白莎,你给了我不少的帮助,我不会忘记的。”
善楼又转身怀疑地看着我:“小不点,我们也不会忘记你在这案子里的重要性。”
“你是说,我也帮了你一点忙?”我问。
善楼用右手横过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切断脖子的姿势。“喔,不错,”他说,“你给了我们‘你通常方式’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