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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尔·斯坦利·加德纳】失踪的女人

_5 厄尔·斯坦利·加德纳(美)
  “叫小弟送来好了。”
  “不要,没关系。那边不是有贩卖机吗?”
  我替她点了烟,把火柴熄掉,站起来走向香烟自动贩卖机,快到的时候,又假装没有足够硬币,拿了张纸币走向酒吧去换硬币。弄到了香烟,我走向弹球机,玩了一盘弹球。一面玩弹球,一面抽空伸手到口袋中,把落在口袋中的香烟捏成一团,顺手抛在弹球机边上的痰盂里。
  第二盘完了时,我得到免费再玩的奖励。
  我回望我们的桌子,温玛丽在注视我,海先生上身前倾,不断在把废话灌向玛丽的耳朵,3杯新饮料已在桌上。
  我向他们摇摇手,大声地说:“机器不要我回来。”转头又再玩弹球。
  露莎走过来站在香烟贩卖机前,伸手到皮包中摸硬币,对着贩卖机她说:“头不要抬起来。”
  我低头继续玩弹球。
  “不要接近我,我会被开除的。她对你很有兴趣,你溜走,她很不高兴。但是……不要过分了。”
  “为什么?”
  “你会后悔。”
  “谢谢你。”
  她拿到香烟,自然地走开。我把头转向另一边,找到一面玻璃,自反射中望着我们的桌子。温玛丽眼都不眨的在看露莎,有如一条蛇昂头在注视移动中的麻雀。
  我继续打弹球,免费的玩过了之后,开始喂硬币。
  海先生愈来愈进入情况,情绪很激昂,双手乱动着加强语气,两眼猛看温玛丽的脸,偶然移开看别的地方,目的是横扫她裸露的肩部。
  我走近我们的桌子。
  海莫莱正在说:“……真是令人入迷。”
  温玛丽对他仍是原样,她说:“我很同意你的看法,最近我时常感到成熟的男人,比和我相同年龄的男人,要有意思得多。渐渐的,我对年轻的男人不感兴趣了。每次见到年轻的男人,只要他们开口多了,我就厌倦。莫莱,这是什么原因,是不是我有什么不正常?”
  海莫莱微笑着凑近她,他早已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他不转身,也没有注意我已回来。
  “说呀!”玛丽继续:“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改变,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清清我的喉咙,他们两个都没有抬头。
  他说:“亲爱的,那是因为你头脑很先进,你对平凡、琐屑的青春发育期会话,已经失去兴趣。不要看你年轻、美丽,但是你的成熟已……”
  我退后两步,大声咳嗽,走向桌子。
  温玛丽说:“我们以为你失踪了。”
  “我去买香烟呀。”
  “给我一支。”她说。
  我开香烟纸包的时候,海莫莱还是继续看着她。
  “弹球打得好玩吗?”玛丽问。
  “还不错,赢了一、二次。”
  “换现钞了?”
  “送还给它了。”
  “我也老做这种事,有人说这样很笨,赢了应该换现走路。”她说。
  “也差不了什么。”
  “你不换现,最后还不是送还机器。”
  “换了现,还不是再要花钱玩。”
  她看着我,想一想,做个无奈的姿态。
  海莫莱清清喉咙:“正如我刚才所说,成熟的人对事情看法,会有深……”
  她抢着说:“喔,小弟又来了,你们看看他的眼。我想他看到我的杯子是空的。只要他看到我的杯子是空的,他就不走,瞪着我,像要催眠我一样。唐诺,你的酒,你还没有碰呢。”
  我说:“是呀!我应该把它带到弹球机那里去喝的。来!庆祝今晚愉快。”
  “但是我没有酒来庆祝呀。”
  “这很容易补救。”我说。
  海先生说:“我觉得你头发十分漂亮。”
  “谢谢……乔,我再要杯威士忌加水。”
  男侍,转向海莫莱。
  “再给他来杯琴酒加可乐,”我说,“加重点味道,否则宴会要散了。”
  侍者看看海先生,又看看我。“是,”他说,“先生你呢?”
  “我暂停,这一杯还没解决。”
  他说:“你可以再来一杯不增加消费的酒,当你有小姐在座的时候,你……”
  “这里规矩我都知道,”我告诉他,“快替他们两位去取酒吧,没看见他们快渴死了。”
  温玛丽在笑我们的对白。
  海莫莱伸长头颈在环视四周。
  温玛丽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不在意地说:“左边走道到底就是。”
  海先生有点窘:“对不起,你说什么?”
  “那地方在左边。”
  “什么地方?”
  “你要找的地方。”
  海莫莱清清喉咙,把椅子移后,一本正经地说:“对不起,离开一下。”
  她看看他左转时,我说:“他有点受不住了。”
  “年龄不饶人,不过他是个好人,对不对,唐诺?”
  她很专心地看着我。
  “嗯哼。”
  “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不很热衷。”
  “你希望我怎么样?站个立正姿势,还是拿个旗来晃一晃。”
  “不要这样,我只是说他是个好人。”
  “你也不要这样,我也说他是个好人。”
  她的眼睛转向桌面,然后突然地看着我笑着。直接的笑容显得非常亲切:“不要误会,唐诺,我只是说他做人不坏,但是……你知道的,做人不坏而已。年轻人总是合意年轻人的。而且……”她停了下来。
  “说呀,”我说,“年龄有什么关系?”
  “世界上的事情是一样的,年老的女人喜欢小白脸,老头子都喜欢年轻轻浮的女孩子。老头子要是肯多给老太婆一点安慰,世界上就太平多了。”她继续看着我说:“至于我当然喜欢年轻人。”
  她把手从桌上伸过来抓着我的手:“你跟那小姐说了什么?”
  “哪位小姐?”
  “你玩弹球机的时候,过来买香烟的露莎小姐。上次你来的时候,给她买过酒的,忘了?”
  我说:“开始我还真不认识了,我想她有点不高兴。她和我在一起时,我老看你。她也注意到了,当时就很不高兴。”
  “噢。”
  “你和莫莱处得好吗?”我问。
  “噢,不错,蛮好,怎么啦。”
  “我是在体味刚才你说的老年人和他们的喜好。”
  她笑着说:“喔,有的地方他不一样。有点古怪……比较老式的,好像是我的父亲,他干什么的?”
  “他是个纽约的律师。”
  “喔,律师,有名吗?”
  我说:“至少他有钱可乱花,而且他不太懂外面的诀窍。他专业于遗产处理,场面上说来他还是个小孩。”
  她说:“奇怪,我总觉得他内心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在他身上,或是婚姻有什么问题。也许是的,家庭纠纷。”
  “我看不见得有这一类事情,我的了解,他是个有钱的鳏夫。”
  “喔。”
  我说:“他回来了,看他走路的样子,他差不多了。”
  她笑着说:“再来一杯琴酒加可乐,他连脚也抬不起来了。唐诺,你见过刚才我提起的小姐?”
  “你说露莎?”
  “是。”
  “怎么样?”
  “找个机会和她说说话,她对你到是很真心的,有点痴。也许你不知道,在这种地方,一个小姐认为合意的客人,走进来找别的小姐,比正经小姐失恋还要难过,心理是很复杂的。找她说话,对她好一点,试试看,好吗?”
  “真的吗?我以为她根本已不认识我了。”
  “不认识你!我告诉你她在想念你……喔,莫莱,你回来了。正好回来喝酒,乔又给你满了一杯,你还好吧。”
  海先生说:“像个百万富翁。”
  温玛丽说:“你看,那是露莎,在弹球机旁。露莎是个弹球迷,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为弹球破产,没有客人的时候她总是伴着那架弹球机。”
  温玛丽别有用意地鼓励着我。
  “对不起,离开一下。”我向两人说。
  我站起来,慢慢地步向弹球机。在我的眼角,我看到温玛丽给了露莎一个暗示。
  露莎问我:“你玩了什么花样?”
  “怎么啦?”
  “她给我暗示,叫我钓住你。”
  “我让她认为身边的是个有钱的鳏夫。”
  “到底是不是?”
  “也许是。”
  “你的朋友?”
  “可以这样说,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好奇。”
  她玩完这一局,我替她喂了一个硬币进机器:“还是你玩。”我说。
  她又开始玩球。乔一本正经地走过来,站在前面。
  “两杯酒。”我对他说。
  “你要什么。”他问露莎。
  “老玩意儿。乔!这家伙是万事通,对他不必装腔。给我红茶,他会给你小费。”
  “你呢?先生。”乔笑着问我。
  “琴酒加七喜。”
  露莎与我就在弹球机边上喝完了饮料。
  “你要回座位去?”她问。
  “也许。”
  “玛丽要我跟定你。”
  “有何不可,跟我来见见莫莱。”
  “你没有不高兴吗?”
  “为什么?”
  “为了玛丽呀。你不是……你没有真喜欢她,是吗?”
  我对她笑了笑:“一起过去,坐下来,轻松一下。”
  她说:“对付玛丽,你真有一套。”
  “为什么?”
  “几分钟之前,她以为我要接近你,对我怒目而视。现在,她给我暗示向你进军。”
  “情况改变了。”
  “唐诺,你很有心机,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反正对你不会有任何损害的。”
  她看着我说:“我敢保证你不会叫女孩子吃亏。”
  我没回答她这句话,我们走向桌子。
  玛丽随便地说:“喔,哈啰,露莎。这是莫莱,我的朋友,海莫莱先生。”说完向海莫莱眨了一下眼睛。
  露莎说:“您好,海先生?”
  海先生站起来,鞠躬。我为露莎推好座椅,大家都坐下。
  温玛丽对海先生说:“我不愿意谈这件事,我们换个话题谈谈。”
  “你不愿意谈什么话题?”我问。
  海先生说:“玛丽听到杀死那律师的枪声,报上不是登了吗?”
  我说:“噢。”
  “她早上3点钟回到家的时候,听到的。”
  “2点30分。”玛丽纠正着。
  海先生蹙起眉头:“你不是告诉我2点半到3点之间吗?”
  “没有,我看过表。2点30分,前后最多差一、二秒。”
  “手表?”海莫莱问。
  “是的。”
  他从桌上伸手过去,扶住了玛丽的手腕,看到那只镶了钻石的手表。
  “真是一只漂亮的手表。”
  “你也说好看呀?”
  “送你的一定十分欣赏你,你能脱下来给我看看吗?”
  她把它解下,莫莱把它在手中翻来翻去,“真是好看,”他说,“非常,非常好看。”
  我对露莎说:“这里除了喝酒还有什么好玩的?可以跳舞吗?”
  “这里很少人跳舞,但有一场表演。”
  “什么时候表演。”
  “应该就是这个时候。”
  温玛丽笑着道:“露莎,乔在看你空着的杯子呢。”
  海莫莱说:“等一下,让他也看看我的。”他把杯中剩下的一口干了杯,右手举起来,两个手指扭出一响啪的声音来,说:“乔,喔乔!”
  侍者很快过来,莫莱说:“统统加满。”手中还在玩着玛丽的手表。
  乔拿酒来的时候,全场灯光暗了下来。玛丽说:“节目上场了,你们会喜欢的。”
  一个女郎在埃及背景下出来,穿的是很短的短裤和胸罩,短裤胸罩上印着金色的象形文字。一阵椅子移动声在场中响起,立即又静了下来。女郎坐在地下,把头左右摇动,手和肘在音乐中像蛇一样扭着。赢得了不少掌声,一个满脸欢乐的男士出来,讲了不少黄色笑话。一位脱衣舞女郎脱她本来没有多少的衣裳,消失在一圈蓝色灯光下。引起一阵骚动,而后是第一幕的女郎穿了草裙跟了蓝色灯光光圈出来,颈中带了花圈,头上别了一朵人造的大鞭蓉花。讲黄色笑话的男人玩着四弦琴,女郎跳夏威夷的草裙舞。
  灯光再亮时,海莫莱把他一直在把玩的温玛丽的手表交回了她。
  “这就是这里的节目?”我问露莎。
  玛丽说:“不止,现在是休息。二、三分钟后继续,这样大家都可以把杯子加满。”
  乔替我们把杯子加满。
  海莫莱朝我笑着,笑容几乎可以登上杂志封面,标题是“成功男人的笑容”。“真不错,”他大着舌头说:“最好的女人,最好的饮料,我回纽约配这种酒给每个朋友喝,叫他们都到新奥尔良来。赖,不要喝……醉。差……不多就行了。我……们要多享……受一下。”
  “不错。”我说。
  温玛丽把手表戴回去,一、二秒钟后她看看我,看看露莎。她用纸巾擦了一下手腕说:“大家都愉快吗?”
  第二部分的节目又开始了。玩四弦琴的穿了晚礼服和草裙舞者跳了一连串不同的交际舞。脱衣舞女郎又表现了一次扇子舞,灯光再亮时,乔就在我们的身旁。
  “你们这里有几个‘乔’呀?”我问温玛丽。
  “只有一个,为什么?”
  “他好像有个双胞胎哥哥。”
  “你看出来有两个乔?”海莫莱担心地问。
  我说:“不是,我只看到一个。一定另外有一个在吧台给我们配酒,要不然一个人怎么照顾得来。”
  乔在我们身边向下望着,态度很尊敬,很敬业。
  海莫莱开始笑,笑出声,几乎掉下椅子来。
  玛丽用手在桌上转个圈:“老规矩,加满。”
  突然,我把椅子后推。我说:“我要回家了。”
  露莎说:“喔,唐诺,别扫兴,你才来没多久呀!”
  我抓住她手,把她手放在我手中,让她感到手中几张折叠着的钞票:“对不起,我有一点不舒服,最后两杯酒喝得太快了。”
  海莫莱喧嚣的笑着。“你应该喝琴酒加可乐。”他说:“那玩意儿久喝不……醉。好喝,不……会醉。你们年轻人没有喝酒的经……验。只会猛喝。玛……丽,是不是?”
  他下唇垂下,半醉眼神向玛丽睨视。松松的脸上眼睛下面突出两个囊袋特别明显。
  玛丽用手拍拍他的肩表示回答,用一张纸巾沾起一点茶杯中的冰水在她手腕上擦着。
  我说:“各位对不起了,晚安。”
  莫莱窥视了我一下,不再笑了。想说什么,又改变主意。把头转向玛丽,突又转向我,他说:“玛丽,这小子灵活得很,要多注意他。”
  玛丽说:“不是小子,蛮懂事,像个小鸟。”
  “不对,不对。”莫莱没有理解玛丽话中有话,他说:“不是小鸟,是猫头鹰,他……聪明,我老说他是猫头鹰。”
  那句话他自以为很幽默,我走出大门,他还在大声笑,笑得气也喘不过来,笑得眼泪自两颊流下来。
  我回到旅社,白莎已回抵洛杉矶,她的标准复电如下:“何故乱捣蜂窝,人手不足处理‘无利旧案’,本州重罪3年免究,你算老几?”
  我又下楼去电信局,心平气和打个回电:“谋杀案永不免究,莫莱说我是猫头鹰。”
  电报由“收件人付款”方式发出。
 
14
  我7点钟起床,淋浴,刮胡子,吃早餐,从行李中拿出我自备的0.38左轮,这是一支蓝钢,0.38口径,把枪放在口袋,来到皇家大街,走进公寓,我不知道海莫莱醉醒了没有。
  爬楼梯时我没有故意掩饰响声,相反的尽量扩大应有的杂音,敲门的声音也不能称高雅。
  海莫莱没有应门。
  我用拳打门,脚尖踢门,仍不见回音。
  我身上有公寓的另一把钥匙,我用它开了门。
  海莫来不在公寓里。
  床上被单没有弄乱,但是不像有人睡过1小时的样子。
  我又回到客厅,走上阳台,确定他不在阳台上。
  看清楚没有危险,我把写字桌所有抽屉取下,勉力把桌子翻转,把放回隔层中的东西都倒出来:信件,剪报,还有那支枪。
  我把那支枪放进口袋,又把我带来自己的枪和它交换放回隔层,再把一切回原。
  是一个大好的晴天,阳台下的街道多的是徘徊享受阳光的人,我把整个地方仔细看一遍,轻轻开门,又轻轻在身后关上,下楼。
  在后园遇上了黑女仆,她微笑着问:“那先生起来了吗?”
  我告诉她,那“先生”不知是出去了还是睡死了,我怎么叫门也没有人应。
  她谢了我,迳自上楼。
  我回到旅社,有一个留话要我打电话洛克9746。
  我走进电话亭,拨那个号码,心中想着可能是医院?可能是牢狱?都不是,一个很好听的女声来接电话。
  “有人在找赖先生?”我问。
  她笑了:“喔,是的,这里是丝品进口公司在找董事长。”
  “真的呀。”
  “你有一封信和一封电报。”
  “有生意啦。”我说。
  “就是啰,你看,我们送出两份商业信,其中一封是航空,我们收到两件回信,其中一件是电报。”
  “商业信都应该这样写呀。”
  “那是因为优良的秘书工作。”她说。
  “你说得对,我马上来。”
  我乘计程车到她办公室,她在等我,“一切都好吗?”她问。
  “不算太理想。”
  “有什么困难?”
  “我昨天晚上带一个朋友观光。”
  “但是今天你还像花一样新鲜哪。”
  “花是花,有人一瓣瓣把我剥下来算命。”
  “不要悲观,算来算去都会是好命。”
  我没有回答,先把电报拿过来看看。“丝品进口公司:请寄10号半5打快递,色号四。”发电者是柯白莎,地址是我们侦探社地址。
  那封信是装在一个方型有色信封中的,信纸和信封是一套,有淡淡香味,地址是路易斯安那州,雪港城,邮戳也是雪港城,内容很简单:“请寄丝袜6双,8号半,贵公司色卡第5号颜色。”签名是葛依娜,也有详细地址。
  我把信放进口袋,向小姐问道:“什么时候有火车去雪港城?”
  “一定要火车吗?”她问:“公路车可以吗?”
  “可以。”
  她拿出一张公路车时间表,交给我。
  “我看我损失机会了。”她说。
  “怎么说?”
  “我应该邮购一些丝袜,给一个住家地址。”
  “你为什么不试一下呢?”我问。
  她右手拿着铅笔,在速记本上乱划着,端娴地说:“我想我会的。”
  我把巴士时间表还给他。“小姐,我今天要离城。”我一本正经地说:“有人找我,说我开会去了。”
  “是的,先生,再有信来怎么办?”
  “不会有信来了。”
  “打不打赌?”
  “什么条件?”
  “一双丝袜。”
  “你输了呢?”
  “随便你要怎么样,我赌灵感。”
  我说:“赌了,我要看信,而且一定要有住家地址,没有地址我怎么送丝袜去呢?”
  她笑道:“当然,你自己去雪港城要小心呀!”
 
15
  下午8时左右,我按响葛依娜来信给我地址的公寓门铃,对讲机传出女人声音:“什么人?”
  我把嘴凑近对话机:“丝品进口公司代表。”
  “你们不是在新奥尔良吗?”
  “我们分公司分布很广,我是业务代表。”
  “你能不能明天来。”
  “不行,我有一定行程。”
  “今晚不行,没空。”
  “对不起,”我用铁定的语气说。
  “等一下,你什么时候能再来?”
  “那要等下一次我出差到这里来。”
  “那要多久?”
  “三、四个月之后。”
  “噢!”一阵沮丧的叹声:“等一等,等我穿点衣服,我可以套上点东西,你上来好了。”
  开门声响,我爬上楼梯,走向走道,一面看号牌。
  葛依娜,穿一件套头蓝色睡袍,站在房门口等我,她说:“我以为你们是邮购邮寄的。”
  “我们是邮寄的。”
  “好,请进来,我们先弄清楚,为什么你要亲自来?”
  “因为我们要合乎联邦进口协定。”
  “联邦进口协定?”
  我笑着说:“亲爱的小姐,协定规定我们,假如不是销售给个人直接用户的话,我们公司要付1万元罚金,可能尚须坐牢,我们不能销给零售商,也不可销给准备再出售的用户。”
  “原来如此。”她说,语调已非常女性化。
  她肤色蛮深,虽然没有方绿黛深,她会花钱,她的头发,她的眉毛,她的长长睫毛,她手指甲上的甲油,都在显示要花时间和金钱才能保持这样美丽,女人在这方面化那么多心血,一定是靠此可以多捞一点回来,我又仔细地看了她一下。
  “你要什么?”她很有耐心等我从头到脚看了她后发问。
  我说:“你还没有证明给我看呀!”
  “我还没有证明给你看?”
  她的外表就是一个兜得转的年轻美女,坐在自己的公寓里,穿了睡袍,露出足够多的裸腿,这双腿本身就值得给与最好的丝袜,我看她的腿,她一点也没有窘态,在她看来我不是个人,只是6双平价丝袜。
  “我要看看样品。”她突然说。
  “样品倒不必,保证书保护你一切权益,收到货后尚不须付款,30天试穿,任何不满意,退货不要钱。”
  “我真认为你们办不到这样硬的生意。”
  “这是为什么我们选顾客十分严格,现在我们谈生意,我今天还要见6个别的顾客呢,你的姓名是葛依娜,你要6双丝袜完全只为你自己使用?”
  “是的,当然。”
  “我看你不会去做生意,但仍要问一句,你不会把收到的货拿出去卖吧?”
  “不会,我是为自己用。”
  “也许……你会送给朋友?”
  “这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我们希望得到这些你可能送礼物的朋友,姓名和地址,联邦规定就是那么严格。”
  她好奇地仔细看我:“我觉得你有点奇怪。”
  我笑着说:“你应该试着在战时做生意——即使小生意也很难做,不要说从国外进口货品了。”
  “你们怎么可以把货品留在墨西哥?”
  我笑道:“这是秘密。”
  “我还是希望能知道一点。”
  我说:“一艘日本船装了很多丝袜,日本偷袭了珍珠港,那艘船有如所有日本船,平时是商船,但战时有它军事任务,船长选了加州的最南面,墨西哥境内,挖了一条大沟把货品全埋了,我的合伙人正好是这块荒地的地主,他又在墨西哥城有点势力,所以……其他你可以猜出来了。”
  她说:“货是黑货啰。”
  “墨西哥最高法院把货判给我们。你要的话我们可以给你一份影印本。”
  “既然你有了那么多一批合法货,为什么不带过境来,整批卖给大的百货公司……”
  我耐心地回答:“我们试过,不行,政府限制我们只能直接售给消费者个人。”
  “你的信上没有规定呀!”
  “是没有,联邦政府规定我们除此之外,任何方法带回本国都是犯法。”
  我从口袋中拿出铅笔和笔记本,我说:“请你告诉我,任何一位亲密朋友,你可能把丝袜送她的,姓名和地址。”
  “我绝对是买来自己用的,不过我告诉你一个名字,可能我会送她一、二双。”
  “这样很好,你……”
  通卧室的门突然打开,方绿黛轻快地步入起居室,她显然是才穿整齐。
  “哈啰,”她说:“你是卖丝袜吧?我正在告诉我朋友……”
  突然她站住一动也不动,双眼睁得大大的,嘴巴张开合不起来。
  葛依娜很快地回视着,见到了方绿黛脸上的表情,警觉地跃起,叫道:“绿黛,怎么回事?”
  “没什么。”方绿黛深吸了一口气:“他是个侦探,如此而已。”
  葛依娜转回来看我,充满了愤慨,也许是惧怕,样子像一只家畜迫到了屋角里。
  “你竟敢用这种方法到我公寓来,我要叫人捉你起来。”
  “我也正好要请人捉你起来,罪名是窝藏嫌犯。”
  两个女人互换眼色,绿黛说:“我想他是真的非常聪明,依娜,他真要这样做,我们拿他没办法。”
  她坐下。
  葛依娜犹豫了一下,她,也坐了下来。
  方绿黛说:“这个诡计也真聪明,依娜和我还一再研究怎么有人会有我们秘密专用地址的,最后我们认为邮局有人出卖人名地址赚点小外快。”
  我说:“这些可以不必讨论,都已经过去了。”
  “你这个诡计非常好。”方绿黛重复着,有含意地看看葛依娜。
  我说:“有半打以上的方法,可以达到相同目的,我能找到你,警察也能找到你,他们没有先找到你才是奇迹。”
  方绿黛说:“我不相信警察会找到我,你把自己能力低估了。”
  我说:“我们争也没有用,我们应该讨论别的事,曲保尔是什么人?”
  她们交换眼神。
  我看看手表说:“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来浪费。”
  葛依娜说:“我不知道。”
  我看着方绿黛,她避开我的眼光。
  我转回对葛依娜说:“也许我提醒你一点点,你嫁给葛马科,他申请离婚,你不让他如愿,除非要更多的赡养费,可惜的是你行为不检,被捉了小辫子。”
  “你乱讲!”
  我说:“那我换一种说法,我们说葛马科有证人,宣誓证明你行为不检。”
  “他们都在乱讲!”
  我说:“这点不谈,我不管离婚案孰是孰非,我不管葛马科请人作伪证,或是环境证据对你不利,或是葛马科找到的不过十分之一实情。事实是他要离婚,你不要离婚,但是你又无法胜诉。”
  她说:“是你在说话,我什么也不承认,你就当它是如此,从这里讲下去好了,我听着。”
  我说:“你想出的特技表演真是绝妙之作。”
  她说:“你自认很聪明,你说下去好了。”
  我说:“你跑到新奥尔良,你让你丈夫知道你在新奥尔良,你使你丈夫相信你离开加州是避免你所做的事宣扬出来,葛马科认为一切不会有问题,他认为他聪明,你是笨蛋,他还以为可以一分赡养费都不给你。”
  “你就玩了你巧妙的一手,你先让他知道你租了个公寓,是你给他的地址,你又找了一个和你外型很像的人,高度,大小,年龄,发色,眼和肤色,任何人见到你及方绿黛都会说十分相像,所以用文字形容的话,一定会彼此误认。”
  葛依娜说:“你假如预备说什么,就直说了吧。”
  “我只是先把背景说清楚。”
  “那么你也干脆把本事说了吧,你自己说时间紧迫,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呀。”
  我说:“我说的是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来浪费,你别以为我在浪费时间。”
  方绿黛笑了。
  “你说下去。”葛依娜挑战地说。
  “你找到了方绿黛,她自己有问题,但是没有牵挂,你有点钱,你把租的公寓免费给她住,或许还答应给她点生活费,惟一条件她要用你的名字,代你收信件转给你,告诉所有人她是葛依娜,你也许实告她,你在等离婚的法院开庭传票,也许你让她蒙在鼓里。
  “可惜你丈夫落进你的计算,他去看律师,律师教他可以只用一张申请状,说明打官司离婚的原因,要是你不服准备打官司到底,再把你的臭事拖进去不迟,他们问你丈夫你在哪里,得到的是新奥尔良的地址,律师使用他们的陈腔老调,呈了张彼此无害的申请状,但让你知道只要你不同意,不合作,后果将是雪崩样的严重。”
  只说了这一些,已使依娜的眼中闪烁泪花了:“你认为这样公道吗?”
  “不,这是很令人作呕的方法,也是律师的老套了。”
  “但其效果剥夺了一切我可以力争的个人权益。”
  “你仍旧应该为自己正当地据理力争……假如你有什么理可以据的话。”
  “我被设计陷害了。”
  “我知道,”我说,“但是我不是来批评离婚案对错的,已经说过的不过是你的背景,律师们把法庭开庭传票交给一个新奥尔良专门送达传票的,那个送达人跑上楼梯,敲门,看到的是方绿黛,说:‘你是葛依娜。’就把传票交给了她,他回来做了张常规报告,他已在哪一天,在什么地方,合法地把传票交给葛依娜了。”
  依娜说:“给你说来倒像是一个阴谋了,事实上,直到最近,我根本不知道当初有什么离婚这件事。”
  我转向方绿黛问:“是不是因为你不知如何可通知她?”
  她点点头。
  “真是非常,非常聪明。”我说:“这是反败为胜最简单方法,葛马科以为他得到成功有效的离婚,在最后判决前,他到墨西哥去结了婚,你等了一段时间,表示不是故意的,然后你给方绿黛写封信,请她带你一个朋友观光,这是多年来绿黛第一次有你的消息和地址,她给你回信,提到你离开后有传票送达给你,由于她曾答允你不论任何状况她要承认自己是葛依娜,所以送传票的问她是不是葛依娜,她就说是,你立即写信请方绿黛把传票寄给你,她就把传票寄给你,这一切就证明你什么时候才正式知道了你被离婚,在这个时段前,你仍以为自己是葛太太,只是分居了,当然仍是不折不扣的葛马科太太。
  “于是你给丈夫一封信,问他怎么可以这样无情,告诉他这件离婚案是不合法的,因为开庭传票根本没有送达到你手上,换言之,你已经把他钓上了,你可以予取予求了,他不敢让他现任太太知道一点点风声,而这一切,都是你预计好的。”
  我停止说话,等她表示意见。
  等了一会,她说:“你说的好像我是个聪明人,布置好圈套让马科落进来。事实上,我除了想逃离环境外,的确什么也没有想过,我的丈夫才真布置了圈套,用各种方法使我丢尽了脸,我不知道他本意是要我在亲友中抬不起头来,还是他自己最后也受到勒索,反正他付了私家侦探一大笔钱,这些私家侦探为了一定要有效果就制造证据,不断送给马科,马科以为真捉到我证据了,又给他们钱。”
  她暂停一下咬着下唇,努力于自己控制一下。
  “之后呢?”我问。
  “之后他告诉我他有什么把柄,他给我看侦探社的报告,他给我看一袋谎言,我几乎疯了。”
  “承认?我告诉他这是我一生听到过最大的谎言,我的精神完全崩溃了,医生治疗我两个星期,也是我的医生建议我出去旅行,把一切都忘掉,医生叫我去没去过的地方,完全和现实脱离的地方。”
  “同情心很强的医生。”我说。
  “很了解的医生。”
  “给你的一定是书面建议啰?”我问。
  “你怎么知道?”
  “想像中事。”
  “事实上,是书面建议,我去旧金山,在旧金山给了他一封信,我说我不想回老家,问他有什么建议,他写信给我建议完全改变环境。”
  “当然,你也只是偶然的保留了这封信,你继续说。”
  “我来到新奥尔良,开始的3个礼拜一切很好,我住在旅馆里,想找一个公寓,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
  “我在街上遇到了一个人。”
  “你认识的?”
  “是。”
  “来自洛杉矶?”
  “是,所以我决定使自己失踪。”
  我说:“那没有用,你在新奥尔良可以遇到洛杉矶来的熟人,你在阿肯色的小石城,你在雪港城,你在任何地方也都会遇到的。”
  “不,你不了解,那位朋友希望知道我住在哪里,我只好告诉她,她会告诉她朋友,过不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在新奥尔良,会来看我,我不要见知道我过去的人,我又希望在新奥尔良有个住址,回来时好用,这时我遇到了绿黛,她自己也有困难,她要抛弃自己过去的一切,我问她互换身分如何,就如此定案了,我要她租一个公寓,哪一天我回来仍可使用,我也同意由我付房租。”
  “从此后你用什么名字呢?”我问。
  “方绿黛。”
  “用了多久?”
  “只用了二、三天。”
  “之后呢?”
  她说:“我突然发现这样做对我不利,假如我丈夫的律师发现我用方绿黛的名字,他们会说我假名脱逃,这也许意味着认罪,所以我又用回自己的名字,所以有两个葛依娜,一个是方绿黛住在新奥尔良使用的,另一个是真正的葛依娜。”
  我说:“非常,非常有意思,不把法官弄得昏头转向才怪。”
  “我又不求同情,我只求公正。”
  我说:“好,一切戏都暂停,我们言归正传,这些都不是你自己想得出来的吧。”
  “什么意思?”
  “这种高级技巧,绝不是你自己可以想出来的。”
  “我还是不懂。”
  我说:“我认识很多律师,也许只有四、五个能想得出这种诡计,但是要有一步步执行的话,须要有一个特别聪明,特别天才的律师指导才行。”
  “但是我告诉过你,这是没有预谋的,也没有人想出这个计谋来。”
  我说:“这就牵出我们另外一个朋友来了……曲保尔。”
  “他怎么样?”
  “他是律师呀,你认识他吗?”
  这问题使她犹豫了数秒钟,她在急谋回答方法时,我微笑着,不过我接下去说:“你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会用这种方式问你,是吗?你很难回答,是吗?”
  她坚决地说:“我不认识他。”
  我见到方绿黛的脸上现出惊奇。
  我说:“这种错误就使你前功尽弃了。”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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