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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尔·斯坦利·加德纳】失踪的女人

_4 厄尔·斯坦利·加德纳(美)
  “不知道,她要知道了一定火冒三丈。高登假如把传票送错了一个女人……你也知道本案的详情,会有什么结果呢?”
  “没有任何对你有利的。”
  “我愿意出大价钱聘雇你来找对我有利的证据。”
  “对不起。”
  他站起来说:“记住,你在调查你自己案子的时候,假如发现对我有用的证据,我会很慷慨报答你的。”
  我说:“假如柯赖二氏侦探社能为你做事的话,你不必慷慨的,反正账单也不会便宜你。”
  他笑着说:“就如此说定。”
  我们握手,他离开旅社。
 
11
  橙笼酒吧及夜总会是群集在法人区无数典型酒吧夜总会之一。有小舞台可做“秀”,八、九个女侍。场地看得出本来是3个门面打通的。门前有十几张照片做目前“秀”的广告。
  现在时间尚早,客人离“客满”尚远,街头女郎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各处。一些军人,一些海员,四、五对较年长的观光客以“不能不看一下”的心态,混在一起。
  我为自己找了一个桌子,坐定,要了一杯甜酒加可乐。饮料送来后,注视深稠的杯中液体,我做出突然寂寞的表情。
  没几秒钟,一个女郎走过来:“哈啰,凯子。”
  我做出一个笑容:“哈啰,大眼睛。”
  “这才像话,你看起来要一个人陪你高兴高兴。”
  “你说对了。”
  她停在我对面,把手托着脸,把肘靠在椅背上,等候我邀请。她根本没想到我会为她站起来,所以我为邀请她而站起来时,反倒有点意外的表情。
  “来杯酒吧。”我说。
  她说:“好呀。”一面眼光四周望着,希望别的女郎能看到,有男士在邀她入座。调酒的男侍总是无所不在,随时可出现的。
  “威士忌加水。”她叫她的酒。
  “你要什么?”男侍问我。
  “我已经有了。”
  男侍说:“有女郎陪酒时,1元钱可以叫2杯酒。没有女郎时1元钱1杯酒。”
  我拿出1元钱及2毛5分硬币:“把我的酒也给这位女郎,2毛5分给你,暂时少来打扰。”
  他笑笑,取了钱,给女郎带来一个中杯的有色液体。
  她也懒得做作,拿起酒杯一口吞下,把酒杯推到桌子前面。空杯子在一位小姐的面前,小姐满有被忽视的感觉。我伸手把杯子拿过来,嗅着里面的残液。
  她有点生气地说:“你们都认为自己是聪明人,其实闻都不必闻。当然是茶。”
  “茶。”我说。
  “当然是茶,你付得起钱,就不该埋怨。”
  “我没有埋怨呀!”
  “大部分人会埋怨。”
  “我不会。”
  我从口袋拿出一张5元钞票,让她看见,叠小了藏在手中,把手推到桌子当中,问道:“温玛丽现在在吗?”
  “在,那个就是温玛丽,站在钢琴边上那位。她是大班,小姐都归她管,也由她分配坐台。”
  “是她分配你到这一桌的?”
  “是的。”
  “假如我们吵起来,会有什么结果。”
  “我们吵不起来,一只碗不会响。你给我买酒,我不会和你吵架。你不给我买酒,我就不会在这里。”
  “假如我们两个处不来?”
  “那你当然不会给我买酒。”
  “当然。”
  她笑着说:“当然我就不会呆在这里。”
  “温玛丽会不会把你送回来。”
  “不会,如果你还在这里,她会另外送一个小姐过来。假如你还不喜欢,在客人太多之前,她会让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不理你。客人太多,需要这张桌子时,他们会想法子叫你走路。你就是要知道这些,是吗?”
  她的手自桌子上接近我的手。
  “大致如此。”我说:“你叫什么名?”
  她的手停了一下:“露莎。你还要什么?”
  “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温玛丽弄过来坐台子?”
  她把眼睛窄成一条沟,四周看看环境:“我可以给你安排。”
  “怎样安排法?”
  “告诉她你喜欢她的典型。你也可以不断向她看,不要太理我。在这个地方不太忙的时候,有时她也会坐台找点外快。”
  “还是你安排好一点。”
  “好,我来试一下。”
  她的手伸过来,5元现钞换了手。
  “还有什么吩咐?”
  “温玛丽做人怎么样?”我问:“对客人还有良心吗?”
  “她是好人,不过最近四、五个星期来创伤不轻,我们这一行就是不能动真感情。”
  “她喜欢什么?用什么方法对付她最好?”
  “对付温玛丽?”
  “是呀!”
  女郎笑道:“容易,为她买酒,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塞块把钱给她就好了。”
  “你说的动真感情,那个人可没有给她买酒吧?”
  “没有,买酒给她的人在她看来是凯子。你对我很好,我告诉你一点忠告好吗?”
  “好呀!请说。”
  “我给你一点忠告。你看来是好人,最好少和温玛丽鬼混。”
  “我想从她那里要点东西。”
  “最好免了。”
  “我想要一件特别消息。”
  “噢!”
  暂时寂静了一下,我看到男侍就在左近,指示他过来,又给他1元2毛5分说:“再给小姐来一杯。”
  她等男侍走开后说:“你不必再叫酒的。”
  “为什么?”
  “因为你替我叫了酒,我再去说项,温玛丽不一定肯相信,自己过来。只有你不为我叫酒,那个计划才能管用。事实上你一直为我叫酒,尽管你眼睛在看那一位。”
  “真的认钱不认人?”我笑着问。
  她说:“这里当然认钱不认人,你以为次次‘一见钟情’?”
  我们都笑了。
  她说:“有的时候,我们会碰到好的客人,他们当我们是淑女一样对待……温玛丽转过来了,在看我们。你好好看看她,我来装做不高兴的样子。”
  我瞪视着温玛丽,她高瘦身材,发色很美,深而黑的大眼睛,化妆很浓,所以嘴唇抹成大红色。
  我看到她开始转身,又突然转回来。我了解与我同桌的女郎已向她传了某种暗号。
  她注视了我一阵子,我也直视她深黑令人销魂的眼睛,她转了一下身体,使我可全览她紧贴如湿丝在身,红色晚礼服下的长瘦曲线。
  露莎说:“她今天情绪低落,她是那件谋杀案的证人。”
  “你是指律师被杀那件案子?”
  “是呀!”
  “真的呀,她能知道什么呢?”
  “她听到枪声——她正在开公寓大门的时候。”
  “就为了听到杀人的枪声,她就情绪低落?”我问。
  “温玛丽不是那种人。不高兴是因为警察吵醒她,问她问题。不够睡眠就减少她的美丽。”
  “她喝不喝酒?”我问。
  女郎突然警觉地看着我:“你是侦探,是吗?”
  我做了个惊奇的表情,把眉毛抬得高高的:“侦探?你说我?”
  “是的,你是个侦探。你找她为的是那件谋杀案,是不是?”
  我说:“我的一生被人误解过好多回。但是看到我的样子,再说我是个侦探,倒是第一次。”
  “那没关系,反正你是个侦探。你对我很好,我也给了你消息。温玛丽做事非常冷静,而且很准确。假如她说枪声是在2点半,那就是2点30分。这一点你不必怀疑。”
  “你还是会把她弄过来,我可以直接和她谈谈?”
  “嗯哼,这可以使我好过一点。”
  “为什么会使你好过一点。”
  “你是个侦探,而不是真觉得她比我漂亮。”
  “告诉我她的恋爱史,那个男人怎会使她动真感情的?”
  “信不信由你,开始时是因为对方的‘漠不关心’。他引起温玛丽兴趣后,假装不在乎她是否关心他。这使她很困扰。大部分的男人要死要活希望女人关心他,肯嫁给他。他正好相反。”
  “你跟她谈过枪声这回事?”我问。
  “是的。”
  “相信她不会骗人?”
  “是的,她听到枪声。一回家就看当时的时间。”
  “她是清醒的,没有喝醉?”
  “清醒的,没有喝醉。”
  我笑着跟她说:“露莎,我要知道的,你都告诉我了。我不必再找温玛丽了。”
  她说:“我已经给她暗号,你对她有兴趣。她可能很想过来。有没有见到她转身给你欣赏她的曲线?再过一下她会从肩后看你,给你半个笑脸。她从月历上练就的姿态。”
  我说:“那就可惜要浪费了,对她说因为我算出她有口臭或香港脚,改变意见了。再见。”
  “我以后见得到你吗?”
  “这是你的标准再见词吗?”
  她看看我坦白地说:“当然,你在想什么?想我嫁给你?你是侦探,又不是小孩。”
  “谢谢,”我说,“为了这件事,你可能还会见到我,目前我真的要走了。”
  “哪里去?”
  “跑腿,许多的跑腿工作,我不喜欢,但是总要有人做。”
  她说:“可能这就是生活,虽不喜欢,总要去做。”
  “你也有这种感觉?”
  “是的。”
  “为什么?”
  她做着没奈何的姿态说:“因为我自找的,我要活下去,我有个小孩。”
  我说:“我突然想起你供给我的情报对公司来说,已经值到10元钱了,这里是另外的5元。”
  “真的是公款开支吗?”
  “公款开支……而且我的老板良心非常好。”
  她把手握住我的手说:“你真好运……有个好老板!”5元钞票转到她手掌中。她一直送我到门口,又说:“我喜欢你,倒真希望你能再来了。”
  我点点头。
  她说:“我虽然对每个客人这样说,但这次是真心的。”
  我拍拍她的肩头走出门去,她站在门口,看我走向街口。我叫到一辆计程车,来到机场。
  这又是一件为了完整记录的跑腿工作。但是要做一个好的侦探,跑腿是绝对必须的工作。
  搭机名单显示海莫莱乘10时半飞机去纽约市,他又立即乘飞机回来,那天上午8点半到达,我甚至查问过他的确在机上,一切记录都指示他这次行踪。
  我乘计程车回旅馆,急着回去补充睡眠。
 
12
  我去海先生暂住的公寓,已是中午稍过的时候了。他没在公寓里,我到波旁酒屋早餐午餐混合解决,餐后又回公寓看海先生是否回来。
  他仍没有回来。
  我来到圣查尔斯大道,方绿黛居住的海湾公寓附近。走过公寓的时候,刻意地观察附近状况。回到自己的旅社用打字机打了一份报告作为办公室档案,又小心地把所有花费列了一张表。
  4点钟,我又回到那公寓,海先生已回来。
  他的心情非常高兴快乐。
  “进来,进来,赖先生,请随便坐。我想我帮了你一点小忙,我给你介绍了一个客户。”
  “真的呀!”
  “是的。一个男人来这里问起你,我给你很好的推荐,事实上是好极了的推荐。”
  “谢了。”
  我们坐下,彼此对望了一会儿。他说:“有件事很有意思,我搜索了这个公寓。”
  “搜索什么?”
  “看看有没有对我们有用的线索。”
  “她住这里是3年之前的事了。”
  “我知道,我搜索的时候也只抱万一的希望。这种事是说不定的,也许可找到些信件什么的。”
  “也许。”
  “我已经找到一批杂乱的东西了。那张桌子抽屉后面有些纸张和一些信,写字桌抽屉后面也有一大堆东西遗留在里面。我尚未完全取出,你敲门时我把抽屉放了回去,我不知道来的是你。”
  他走向写字桌,把上层抽屉拉了下来。
  “你有没有手电筒在身边?”他问。
  “没有。”
  他说:“我用火柴向里面照亮过,不过太危险。都是纸,很可能烧起来。”
  他擦了根火柴,用手兜着,慢慢伸向抽屉洞内,一面对我说:“你来看看。”
  写字桌抽屉背后向下部分有一叠纸,火柴一下熄了。
  “我们把下一格抽屉也拉下来,不知能不能把它拿出来?”我问。
  “不行,我试过,下层抽屉背后有隔板,你看到吗?”
  他拉出一个下层抽屉,看得见下层抽屉背后都有隔板密封着,所以隔板后面留出了6寸左右一个空间。
  海先生说:“你看,最上层抽屉特别深,后面没有隔板,下层的抽屉,都短半尺左右,后面都有隔板。最上层抽屉要是背后有东西漏出去,就落进隔板后面空间去了。”
  现在我真的结引起好奇来了。我说:“这些东西虽然百分之一的机会也不见得会与我们要的女孩有关。但是既然已经发现了,把它弄出来看一下总是好的。”
  “用什么方法?”
  “我们把抽屉都拿下来,把写字桌倒过来。”
  海先生没有回答,开始把抽屉都拿下来,又把桌面上的东西从古董写字桌特有的洞洞格格中移开。二、三瓶墨水,各种蘸水钢笔,吸墨水纸,几盒火柴及其他零零星星以前居住者所留下的东西。
  “可以了吧。”他宣布。
  我点点头。
  我们两人各执写字桌的一侧,把它自靠墙移出。
  海先生说:“我应该向你承认,我自己也喜欢侦探工作,我喜欢研究人性,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探讨人的潜在个性更有趣味的事了。记得一次,在接受一笔不动产时,我找到一个旧箱子,里面全是很久以前人们联络的旧信件。我曾花很多时间来阅读它。让我们侧它过来,对,慢慢的。那些信属于一位78岁时死亡的老妇人。她自小孩时期开始,就把一生收到的信,都留了下来。是我看到最有意思的收集了,不要以为它内容都是婆婆妈妈无聊的。有的还很紧张刺激,有意思得很呢。现在我们把它翻过来。嗨!里面还有一件重东西呢。”
  桌子里面是有一件重东西。桌子侧过来时,先沿了隔板滑向桌面。桌子倒过来时,那重东西撞到桌面内侧,卡住在那里,一时倒不出来。
  “把桌子抬起一点来,把它摇出来。”我说。
  桌子非常重,花了1分钟才摆成了合适的角度,重东西一下落下了地面。不少纸张跟着落下来,掉在地毯上,我们两个抓着这样一张大桌子,谁也看不到掉下来的是什么东西。
  “再摇一摇。”我说。
  我们又摇了一下桌子,海先生用他的巨掌在桌背上拍了几下:“这下差不多了。”
  我们把写字桌翻正,同时急着看地上落下的一堆。有旧的信件,变黄了的剪报和那重东西。
  海先生和我,站着凝视这件重东西。
  是一支0.38口径左轮手枪。
  我把它取起,6颗枪弹中2个已发射,只剩弹壳。枪身有几个地方有锈斑,大致言来仍是支好枪。
  海先生说:“有人把枪放在上层抽屉一堆纸上,当抽屉拉开时,枪从抽屉上落到后面……”
  “不见得,我们先看看抽屉后面会不会落下去一把枪。”
  我把上层抽屉装回去,观察抽屉与桌面的空间。
  “不可能。”我告诉他:“这把枪完全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抽屉上面空间太小,这把枪是有人故意拿下上层抽屉,让它落下这桌后去的。不是暂置,而是隐藏。”
  海先生用膝半跪着,用了两根火柴证实我所言非虚。他说:“没错,赖,你真的是个侦探,我们来看这些信。”
  我们拿起几封老旧的信,没什么特别的。有些老的账单、收据;一封信是女人希望男朋友回头的;另外一封信是一个男人向“老朋友”借钱的。
  海先生笑得咯咯地说:“我就喜欢这种玩意儿,人生的不同焦点。站在完全无关的立场,你可以看出这种‘亲爱的老朋友’值多少钱一斤。我不相信写信的人会收到支援。话说回来,万一‘老朋友’借了钱给他,也别希望他会归还。”
  “我也有同感。”我说:“不知剪报是有关什么的。”
  他把剪报向旁边一推:“这些没有味道,信才有意思。这里有一封女人手笔的信,可能是要男朋友回头同一个女人写的,我倒很想知道结局如何。”
  我捡起那堆变黄了的剪报,随意地看着。突然我说:“嗨,有点意思了。”
  “什么呀?”
  “我们中奖了。”
  “什么意思?”
  我说:“这剪报和0.38左轮有关。”
  海先生把阅读中的信放下,激动地说:“我看看。”
  “这些剪报与一件姓郜的被谋杀案有关。郜豪得,29岁,未婚,洛克斯地产公司的簿计员。看看,什么地方发生的事?这里有报头,洛杉矶时报,1937年,6月11日。”
  海先生说:“这倒有意思,也许杀人犯杀了人后逃到这里来……”他拿起其中一张剪报,开始阅读。这剪报折叠了好多次,他把折叠的地方打开,在看上面的照片,我则在看它的内容。
  我听到他倒抽一口气叫道:“赖!看这里。”
  我说:“我这里讲得也很清楚。”
  “但这里有她的照片。”
  我看到的是粗劣放大登在报上,方绿黛的照片。照片下的标示:“方绿黛,21岁,速记员,案发时与被害人郜豪得同车夜游。”
  海先生兴奋地说:“赖,你看这意味着什么?”
  我说:“看不出来。”
  他说:“我意会得出来。”
  “不要结论得太早,我看不出什么来。”
  “但是这已经很明显了呀!”
  “让我们先把剪报读完,再各人把意见综合一下。”
  我们阅读所有的剪报,读完一些彼此马上交换来读。海先生阅读快一些,先读完全部。
  “你看怎么样?”他问。
  我说:“倒也不一定。”
  “鬼话。”海先生说:“这已经太清楚了。她和簿记员一起出游……可能是女孩要男孩回心转意的另一案例,但是他拒绝了。她找个理由自车中走出,走到驾驶位这一边来,从窗口向郜豪得开了两枪,把枪偷藏起来,造出一个蒙面人自草丛中窜出来抽恋爱税的故事。蒙面人要郜豪得举手,他照举。蒙面人要搜他口袋,他也认了。但是蒙面人要方绿黛跟他一起到前面草丛去,这使郜豪得忍无可忍。他发动引擎,吃上排档,想撞上那个蒙面人,但蒙面人避开,他开了两枪都打在部的头部。”
  “没有人对方小姐的故事发生疑问。新闻把郜豪得塑成一个护花绅士,一个为爱的牺牲者。另一个原因警方深信这个故事是因为几个月之内,同一地区,有过20多次抽恋爱税受害人的报案。其中好多次,当受害的女孩特别漂亮时,匪徒也命令女孩跟他一起到前面草丛去。也有两宗人命案……”
  海先生突然停止,指向那把左轮枪说:“一切都在这里,是一个谋杀案。她已经逃脱过一次,老天,她又想逃脱第二次,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我说:“不一定。不要因为看到了一把0.38左轮,就咬定它一定是杀死郜豪得的凶器。”
  “你为什么一次一次要为她辩护?”海先生起疑地问。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说,“也许我不希望你自己过分强出头。”
  “怎么会?”
  我说:“出面指证一个人是杀人犯,有时十分危险。除非直接证据齐全,只凭环境证据是不够的。”
  海先生点点头,“原来如此,”他说,“当然没有证据指示这些剪报和手枪有什么关联。”
  我指出:“剪报可能放在抽屉内不小心自后面掉下去的。手枪不是,手枪是故意藏进去的。”
  海先生说:“我再想想看。”
  我说:“当你在想的时候,我希望你告诉我,到底你为什么要找方绿黛小姐,我也要知道什么人委托你找她。”
  “不可以,这和现在发生的事无关。”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告诉你原因。而且,我有义务为我客户保密。”
  “你的客户可能现在希望我能更进入情况,给他更多的结果。”
  “不会。”
  “是个男人,是不是……你的客户?”
  “不要套我,赖,再也不要试着套我话。我告诉过你,你的任务是找到方绿黛,没有其他任务。”
  “好呀!我不是找到她了吗?”
  “可是她又跑了呀。”
  “找到她总也是事实。”
  他说:“要你再找到她。”
  “我想你对柯白莎知道得不多。”
  他说:“你是指柯太太?”
  “是,柯太太。”
  “对,我知道她不多。”
  我说:“她对商业协定非常咬文嚼字。”
  “那是应该的,否则怎能算协定,我也常咬文嚼字。”
  我说:“你请我们公司找方绿黛,你说好在某一个时段之内找到的话,另付一笔奖金。”
  “是呀!”他说:“这有什么不好?”
  我说:“我们已经找到她。”
  “但是你没有保持找到她的成果。”
  我说:“所以我问你,你有没有了解柯白莎的经验。柯太太曾告诉你,找到她是商业协定。至于什么保持找到她的成果,去他的。”
  “你的意思,那找到她的事实,就应该付奖金?”
  “完全正确。”
  我的目的就是要他生气,但是他没有。他坐在地毯上,两眼盯着手枪和变黄了的剪报。一阵微笑由他口角开始,又渐渐咯咯笑出声来:“我活该,赖。柯太太是有理的。想想看,我是一个律师,竟然订出这种协定。是活该!”
  他看着我。
  我什么也不说。
  他说:“我们的君子协定死得很,我现在还记得每一个字。”他笑出声来。
  我说:“吃次亏,学次乖,吃亏本来就是占便宜。”
  “好,”他承认地说,“就算我大请客,我要重新邀请你们公司再一次地服务,而且照样也准备有一笔奖金。目前,我们最好和警察联络,报告这支枪的发现。”
  “你有什么可报告的呢?”
  他说:“不要担忧,赖。我会只告诉他们事实。我告诉他们我喜欢这张古董桌子,我仔细观察它的结构,偶然发现了那把枪。我的目的是希望房东会出价让给我,我把它翻过来看看底部,发现里面有一件重的东西。我把它摇出来,旧的剪报也跟了出来。当然我要尽量不使他们误会,说我在探查和我无关的私事。”
  我说:“你真的准备要和警方联络?”
  “是,当然。”
  “那么警察会期望,你知道多少,他也知道多少。”
  “有何不可?”
  我说:“我至今不知你为什么突然要找方绿黛,也不知什么人要找她,相信你是有理由的。”
  他说:“当然,生意人不会付一大笔钱找她,只为了要请她订阅一份杂志。”
  “你还不了解我的意思。”
  “请你把意思说清楚一下。”
  “就从一个生意人想找方绿黛开始说吧,他的目的自然是要她为他做件事情,或是告诉他一些事情,或从她找出某种事情。这里有一把0.38左轮和剪报,你一旦提供给警方,你就永远不要想再找到方绿黛,即使警方找到她,你也绝不会有机会和她说话,她会变成全国报纸的头条新闻。目前警方认为方绿黛可能是第二个受害者,或是因惧怕而失踪。也许有点嫌疑她是杀死曲保尔的主凶,但绝不是那么“热’。你把今日的证物向上一送,警方就要重新调查那件结了案的凶杀案。加州警方也会拼命找她,于是加州和路易斯安那州都争着捕她归案,全国每张报纸都有她照片,邮局门口也有她照片,方绿黛自己会看到。你想我们还可能在全国警力之前找到她吗?再不然你试试到牢中去请她为你的客户做件事看看。”
  他注视了我数秒钟,每隔一秒钟,眼皮眨呀眨的。
  突然,他把枪推到我面前:“好,枪由你保管。”
  “我不管,我只是受雇来找方绿黛的私家侦探,我连真正雇主的姓名都不知道。你是大亨,你决定政策。”
  “这样说来,”他说,“作为一个正派的律师,我只有通知警方一条路。”
  我从地上站起,拍着我的裤子,“也好,”我说,“我只是帮你把局势分析而已。”
  我走向门口,只走了一半,他把我叫回去。
  “也许我应该再全面考虑一下,赖。”
  我没搭腔。
  他继续说:“控诉别人杀人,也真是件严重的事。我应该三思而行。”
  我还是不开口。
  “事实上,”他继续说,“刚才我突然把这支枪和加州的凶杀案连在一起也很草率,一点没有事实依据。我想我们应该扩大侦查一下,目前倒真也没什么可告诉警方的。我们只是找到了一些剪报,和不知何人藏在桌子背后的一支枪而已,剪报不一定重要。手枪嘛,不知多少人都有。”
  “做得不错。”
  “什么做得不错?”
  “说服自己,应该怎样做。”
  “我才不是为此,赖,我只是衡量轻重而已。”
  “你衡量清楚后,告诉我一下。”我又走向门口。
  这一次,没走三步他就叫我回去了。
  “赖。”
  我转身:“又怎么了?”
  海先生不再兜圈子,直率地说:“算了,这件事不要告诉警方了。”
  “那把枪,你要怎么办。”
  “把它放回桌子后面,我们发现它前的老地方。”
  “之后呢?”
  “之后,如有必要,我们随时可以再发现它。”
  我说:“我听你的。”
  他点点头,向我做个眼色:“越和你接触,赖,我越欣赏你,现在我要你为我做件事。”
  “说说看。”
  “我知道警方有一名证人,可以确定曲保尔被谋杀的时间,就是听到枪声那一位,我想是个年轻女郎吧。”
  “是的。”
  “我不知你能不能安排使我能见到她,不是问询式或公事化的,而是很自然无意的安排。”
  我说:“已经安排好了。今晚9时,灯笼夜总会,准时候教,我已经探过路了。”
  “噢,真是有效率!你看来对我任何下一步棋都已计算过了。赖,你真行。”
  我说:“今晚9时,灯笼夜总会门口见。”我走出门外。
  我看一下表,加州比这里早2个小时,我发了一个电报给我们的侦探社。电文如下:
  
  郜豪得,1937年6月6日被谋杀,可能与进行中案件有关。请收集资料,特别注意郜之生活习惯及恋爱史。
 
13
  海先生说:“这地方真特别。”
  “所有新奥尔良法人区的夜总会,都是这个调调儿。”
  一个侍者过来:“是不是要张桌子?”
  我点点头。
  我们跟他到一个指定的桌子,坐下。
  海先生问道:“温玛丽在这里工作吗?”
  “是的,那边那个穿乳银色缎子的就是。”
  “曲线真好呀!”海先生感叹着说。
  “嗯哼。”
  “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你说,我们怎么能和她谈谈。”
  “她会过来的。”
  “你怎会确定呢?”
  “我有预感。”
  温玛丽在这一行已太久了,只要有人在她背后紧盯着看她,她会立即自动转过来。
  她向我们远远的笑了一下,走了过来。
  “哈啰。”她对我说。
  我站起来说:“哈啰,玛丽,这是我的朋友海先生。”
  “噢,海先生,你好。”她把手伸向他。
  海先生那么高的身材,也站了起来,向下看着温玛丽,但脸上的表情到有点像小孩在看地摊上的糖果。
  “要不要在这里坐一下?”我问道。
  “谢谢。”她说。
  我们帮助她坐定,男侍已经在等候叫酒了。
  “威士忌加水。”她说。
  “琴酒加可乐。”我说。
  海先生把两片嘴唇合在一起,停了一会儿说:“我来想想看,你这里有没有真正好的法国白兰地?”
  我代替男侍回答:“没有。”我说:“既然你到了新奥尔良,你应该来一点新奥尔良的饮料。琴酒加七喜;琴酒加可乐;甜酒和可乐或者波旁和七喜。”
  “琴酒加可乐?”他的问话好像我建议他来一杯“巴拉松加辣椒”似的。他又说:“他们把这两种东西混在一起?”
  “给他来一杯。”我对男侍说。
  男侍离开后,温玛丽对我说:“上一次,你为什么逃开我?”
  “什么人说的?”
  “一只小鸟说的,再说我自己也有眼睛。”
  “你眼睛真美。”
  她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唐诺。”
  “下次不可以引起了小姐注意,又溜走了。”
  海先生问:“你和温小姐说过话?”
  “没有,我很希望,但是不知怎么缘分没有到这一地步。”
  她说:“没有胆,怎么会得到小姐的心。不要怕,唐诺。”
  男侍拿来饮料,海先生付了钱。他拿起酒杯,一脸大不以为然地小心试着,只啜了一点点。
  我看到他脸上惊奇的表情,于是又饮了较大的一口,他说:“老天,赖,这酒还真不错。”
  “我告诉你,蛮好的。”
  “奇怪,我很喜欢,饮起来很欣快。比常用的苏格兰威士忌加苏打要好得多,他有一切优点而且不甜得发腻。”
  温玛丽饮着她的“冰红茶”说:“我的威士忌加水也不错,每天喝太多酒的话即使可乐和七喜也会发胖。”
  海先生同情心大发,看着她说:“你每天喝很多酒吗?”
  “有的时候,没办法避免。”
  我问她:“来支烟?”
  “请。”
  我给她一支纸烟。海先生自己有雪茄,我们点上烟。
  “你们从哪里来?”她问。
  我说:“我朋友来自纽约。”
  “一定是很大的城市,我从未到过纽约,我想我会怕去纽约。”
  “为什么?”海先生问。
  “噢,自己也不知道。我怕大城市,我会迷路。”
  海先生尽可能使自己成为发言中心,他说:“我想在纽约混比较容易,芝加哥及圣路易才比较困难。”
  “对我说来,都太大了。”
  “万一你到纽约去,一定要让我知道,我带你观光。”
  “还是观‘光’?”她问完了,自己也笑了。
  “有意思。”
  “会不会迷路?”
  “不会。”海先生慢吞吞地看了我一下,嘴角开始向两侧拉开:“只要你跟住我,迷路也不会太远。”
  “真的?”她用恰到好处的升高语调问着,主要还是灵活的眼睛,使简单的两个字有独特的效力。
  海先生笑得很高兴,好像才打了一针高单位维他命。他说:“我喜欢这种饮料,赖,我很喜欢。我真高兴你建议我喝这个,我也喜欢新奥尔良式的夜总会,很轻松,很亲切,标准法人区的味道。有一种特有的,随意的气氛,别地方是没有的。”
  我向温玛丽笑道:“你猜,我们三个人目前谁最愉快?”
  “我看绝不是你。”
  “何以见得?”
  “你没有说你不愉快呀?”
  “我是属于坚强、静默一派的。”
  露莎走过我们前面。温玛丽像看狗一样全神注视着她。露莎没有给我任何表示,玛丽不再看她。突然露莎向我送来一个数分之一秒的亲近的笑容,立即又把脸变成毫无表情,死板板的。
  我把香烟尾在烟灰缸中弄熄,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把纸包中的香烟都抖落在口袋内,只剩一支在纸包中。
  海先生又在说:“这是我一生喝过最好的一种饮料。”
  温玛丽喝干她的“冰茶”说:“你一口气喝上三、四杯,才真会感到它好喝。你不会醉,但情绪越来越高。”
  “真的?”
  她点点头。
  “我还是喜欢慢慢喝。”
  我说:“识相一点,玛丽是要我们再买酒。”
  她向我说:“你怎么知道。”
  “我会算,我通灵。”
  “我相信你。”她把手从桌面上伸过来,握住我的手。
  真真通灵的是那男侍,没有人招他,但他来到桌前。
  “给我们再加。”我说。
  我把香烟纸包从口袋中取出,伸向玛丽。“再来一支怎么样?”
  “谢谢。”
  她拿了那一支,我用左手食指在纸包中掏了又掏。
  “我是不是拿了你最后一支?”她问。
  我把香烟纸包摇了一下,笑笑,把纸包捏皱,说道:“没关系,我再去弄一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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