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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兵法大典

_3 佚名(西周)
  齐威王问用兵,孙子曰:“两军相当,两将相望,皆坚而固,莫敢先举,为之奈何?”孙子答曰:“以轻卒尝之,贱而勇者将之,期于北,毋期于得。为之微阵以触其侧。是谓大得。”威王曰:“用众用寡有道乎?”孙子曰:“有”。威王曰:“我强敌弱,我众敌寡,用之奈何?”孙子再拜曰:“明王之问。夫众且强,犹问用之,则安国之道也。命之曰赞师。毁卒乱行,以顺其志,则必战矣。”威王曰:“敌众我寡,敌强我弱,用之奈何?”孙子曰:“命曰让威。必臧其尾,令之能归。长兵在前,短兵在 ,为之流弩,以助其急者。 毋动,以待敌能。”威王曰:“我出敌出,未知众少,用之奈何?”孙子[曰]:“命曰..威王曰:“击穷寇奈何?”孙子[曰]..可以待生计矣。”威王曰:“击均奈何?”孙子曰:“营而离之,我并卒而击之,毋令敌知之。然而不离,按而止。毋击疑。”威王曰:“以一击十,有道乎?”孙子曰:“有。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威王曰:“地平卒齐,合而北者,何也?”孙子曰:“其阵无锋也。”威王曰:“令民素听,奈何?”孙子曰:“素信。”威王曰:“善哉!言兵势不穷。”田忌问孙子曰:“患兵者何也?困敌者何也?壁延不得者何也?失天者何也?失地者何也?失人者何也?请问此六者有道乎?”孙子曰:“有。患兵者地也,困敌者险也。故曰,三里洳将患军..涉将留大甲。故曰,患兵者地也,困敌者险也,壁延不得者寒也,..奈何?”孙子曰:“鼓而坐之,十而揄之。”田忌曰:“行阵已定,动而令士必听,奈何?”孙子曰:“严而示之利。”田忌曰:“赏罚者,兵之急者耶?”孙子曰:“非。夫赏者,所以喜众,令士忘死也。罚者,所以正乱,令民畏上也。可以益胜,非其急者也。”田忌曰:“权、势、谋、诈,兵之急者耶?”孙子曰:“非也。夫权者,所以聚众也。势者,所以令士必斗也。谋者,所以令敌无备也。诈者,所以困敌也。可以益胜,非其急者也。”田忌忿然作色:“此六者,皆善者所用,而子大夫曰非其急者也。然则其急者何也?”孙子曰:“料敌计险,必察远近,..将之道也。必攻不守,兵之急者也。..骨也。”田忌问孙子曰:“张军毋战有道?”孙子曰:“有。险增垒,诤戒毋动,毋可 毋可怒。”田忌曰:“敌众且武,必战有道乎?”孙子曰:“有。埤垒广志,严正辑众,避而骄之,引而劳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必以为久。”田忌问孙子曰:“锥行者何也?雁行者何也?篡卒力士者何也?劲弩趋发者何也?飘风之阵者何也?众卒者何也?”孙子曰:“锥行者,所以冲坚毁锐也。雁行者,所以触侧应 [也]。篡卒力士者,所以绝阵取将也。劲弩趋发者,所以甘战持久也。飘风之阵者,所以回[也]。众卒者,所以分功有胜也。”孙子曰:“明主、知道之将,不以众卒几功。”孙子出而弟子问曰:“威王、田忌臣主之问何如?”孙子曰:“威王问九,田忌问七,几知兵矣,而未达于道也。吾闻素信者昌,立义..用兵无备者伤,穷兵者亡。齐三世其忧矣。”..善则敌为之备矣。”孙子曰....孙子曰:“八阵已陈....孙子..险成,险成敌将为正,出为三阵,....倍人也,按而止之,盈而待之,然而不 ....无备者困于地,不 者....士死而傅.
  陈忌问垒
  田忌问孙子曰:“吾卒..不禁,为之奈何?”孙子曰:“明将之问也。此者人之所过而不急也。此 之所以疾..志也”田忌曰:“可得闻乎?”曰:“可。用此者,所以应猝窘处隘塞死地之中也。是吾所以取庞 而擒太子申也。”田忌曰:“善。事已往而形不见。”孙子曰:“蒺藜者,所以当沟池也。车者,所以当垒[也]。[者],所以当堞也。发者,所以当埤也。长兵次之,所以救其隋也。次之者,所以为长兵也。短兵次之者,所以难其归而徼其衰也。弩次之者,所以当投机也。中央无人,故盈之以..卒已定,乃具其法。制曰:以弩次蒺藜,然后以其法射之。垒上弩戟分。法曰:见使来言而动..去守五里置候,令相见也。高则方之,下则圆之。夜则举鼓,昼则举旗。”..田忌问孙子曰:“子言晋邦之将荀息、孙轸之于兵也,未....无以军恐不守。”忌子曰:“善。”田忌问孙子曰:“子言晋邦之将荀息、孙[轸]....也,劲将之阵也。”孙子曰:“士卒....田忌曰:“善。独行之将也。....言而后中。”田忌请问....人。”田忌请问兵情奈何?....见弗取。”田忌服问孙....橐焉。”孙子曰:“兵之....应之。”孙子曰:“伍....孙子曰:....见之。”孙子....以也。”孙....将战书,所以哀正也。诛 规旗,所以严后也。善为阵者,必 贤....明之吴越,言之于齐。曰知孙氏之道者,必合于天地。孙氏者....求其道,国故长久。”孙子....问知道奈何。”孙子....而先知胜不胜之谓知道。战而知其所....所以知敌,所以曰智,故兵无..
  篡卒
  孙子曰:兵之胜在于篡卒,其勇在于制,其巧在于势,其利在于信,其德在于道,其富在于亟归,其强在于休民,其伤在于数战。孙子曰:德行者,兵之厚积也。信者,兵[之]明赏也。恶战者,兵之王器也。取众者,胜 也。孙子曰:恒胜有五:得主专制,胜。知道,胜。得众,胜。左右和,胜。量敌计险,胜。孙子曰:恒不胜有五:御将,不胜。不知道,不胜。乖将,不胜。不用间,不胜。不得众,不胜。孙子曰:胜在尽 ,明赏,选卒,乘敌之 。是谓泰武之葆。孙子曰:不得主弗将也....令,一曰信,二曰忠,三曰敢。安忠?忠王。安信?信赏。安敢?敢去不善。不忠于王,不敢用其兵。不信于赏,百姓弗德。不敢去不善,百姓弗畏。二百卅五
  月战
  孙子曰:间于天地之间,莫贵于人。战不单。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是以必付与而 战,不得已而后战。故抚时而战,不复使其众。无方而战者小胜以付者也。孙子曰:十战而六胜,以星也。十战而七胜,以日者也。十战而八胜,以月者也。十战而九胜,月有..[十战]而十胜,将善而生过者也”。一单....所不胜者也五,五者有所壹,不胜。故战之道,有多杀人而不得将卒者,有得将卒而不得舍者,有得舍而不得将军者,有覆军杀将者。故得其道,则虽欲生不可得也。八十
  八阵
  孙子曰:智不足,将兵,自恃也。勇不足,将兵,自广也。不知道,数战不足,将兵,幸也。夫安万乘国,广万乘王,全万乘之民命者,唯知道。知道者,上知天之道,下知地之理,内得其民之心,外知敌之情,阵则知八阵之经,见胜而战,弗见而诤,此王者之将也。孙子曰:用八阵战者,因地之利,用八阵之宜。用阵三分,诲阵有锋,诲锋有后,皆待令而动。斗一,守二。以一侵敌,以二收。敌弱以乱,先其选卒以乘之。敌强以治,先其下卒以诱之。车骑与战者,分以为三,一在于右,一在于左,一在于后。易则多其车,险则多其骑,厄则多其弩。险易必知生地、死地,居生击死。二百一十四八阵
  地葆
  孙子曰:凡地之道,阳为表,阴为里,直者为纲,术者为纪。纪纲则得,阵乃不惑。直者毛产,术者半死。凡战地也,日其精也,八风将来,必勿忘也。绝水、迎陵、逆流、居杀地、迎众树者,钧举也,五者皆不胜。南阵之山,生山也。东阵之山,死山也。东注之水,生水也。北注之水,死水。不流,死水也。五地之胜曰:山胜陵,陵胜阜,阜胜陈丘,陈丘胜林平地。五草之胜曰:藩、棘、椐、茅、莎。五壤之胜:青胜黄,黄胜黑,黑胜赤,赤胜白,白胜青。五地之败曰:溪、川、泽、斥。五地之杀曰:天井、天宛、天离、天隙、天。五墓,杀地也,勿居也,勿 也。春毋降,秋毋登。军与阵皆毋政前右,右周毋左周。地葆二百
  势备
  孙子曰:夫陷齿戴角,前爪后距,喜而合,怒而斗,天之道也,不可止也。故无天兵者自为备,圣人之事也。黄帝作剑,以阵象之。羿作弓弩,以势象之。禹作舟车,以变象之。汤、武作长兵,以权象之。凡此四者,兵之用也。何以知剑之为阵也?旦暮服之,未必用也。故曰,阵而不战,剑之为阵也。剑无锋,虽孟贲[之勇]不敢 。阵无锋,非孟贲之勇也敢将而进者,不知兵之至也。剑无首铤,虽巧士不能进 。阵无后,非巧士敢将而进者,不知兵之情者。故有锋有后,相信不动,敌人必走。无锋无后,..券不道。何以知弓弩之为势也?发于肩膺之间,杀人百步之外,不识其所道至。故曰,弓弩势也。何以[知舟车]之为变也?高则..何以知长兵之[为]权也?击非高下非..卢毁肩,故曰,长兵权也。凡此四..中之近..也,视之近,中之远。权者,昼多旗,夜多鼓,所以送战也。凡此四者,兵之用也。 皆以为用,而莫彻其道。..功。凡兵之道四:曰阵,曰势,曰变,曰权。察此四者,所以破强敌,取猛将也。..之有锋者,选阵 也。爵....得四者生,失四者死..
  兵情
  孙子曰:若欲知兵之情,弩矢其法也。矢,卒也。弩,将也。发者,主也。矢,金在前,羽在后,故犀而善走。前..今治卒则后重而前轻,阵之则辨,趣之敌则不听,人治卒不法矢也。弩者,将也。弩张柄不正,偏强偏弱而不和,其两洋之送矢也不壹,矢虽轻重得,前后适,犹不中[招也]..将之用心不和..得,犹不胜敌也。矢轻重得,前[后]适,而弩张正,其送矢壹,发者非也,犹不中招也。卒轻重得,前..兵..犹不胜敌也。故曰,弩之中彀合于四,兵有功..将也,卒也, 也。故曰,兵胜敌也,不异于弩之中招也。此兵之道也。..所循以成道也。知其道者,兵有功,主有名。
  行篡
  孙子曰:用兵移民之道,权衡也。权衡,所以篡贤取良也。阴阳,所以聚众合敌也。正衡再累..既忠,是谓不穷。称乡县衡,虽其宜也。私公之财壹也。夫民有不足于寿而有余于货者,有不足于货而有余于寿者,唯明王、圣人知之,故能留之。死者不毒,夺者不愠。此无穷..民皆尽力,近者弗则远者无能。货多则辨,辨则民不德其上。货少则 , 则天下以为尊。然则为民赇也,吾所以为赇也,此兵之久也。用兵之..
  杀士
  孙子曰:明爵禄而.. ..杀士则士...知之。知士可信,毋令人离之。必胜乃战,毋令人知之。当战毋忘旁毋....必审而行之,士死..
  延气
  孙子曰:合军聚众,[务在激气]。复徙合军,务在治兵利气。临境近敌,务在厉气。战日有期,务在断气。今日将战,务在延气。..以威三军之士,所以激气也。将军令..其令,所以利气也。将军乃..短衣裘,以劝士志,所以厉气也。将军令,令军人人为三日粮,国人家为..[所以]断气也。将军召将卫人者而告之曰:“饮食毋..[所]以延气..也。延气..营也。以易营之,众而贵武,敌必败。气不利则拙,拙则不及,不及则失利,失利....气不厉则慑,慑则众 ,众....而弗救,身死家残。将军召使而勉之。击..
  官一
  孙子曰:凡处卒利阵体甲兵者,立官则以身宜,贱令以采章,乘削以伦物,序行以 ,制卒以州闾,授正以乡曲,辨疑以旌舆,申令以金鼓,齐兵以从迹,庵结以人*雄,邋军以索阵,茭肄以囚逆,陈师以危 ,射战以云阵,御裹以羸渭,取喙以阖*燧,即败以包 ,奔救以皮傅,燥战以错行。用 以正 ,用轻以正散,攻兼用行城, 地 用方,迎陵而阵用,险用圜,交易武退用兵, 阵临用方翼,泛战接厝用喙逢,囚险解谷以 远,草驵沙荼以阳削,战胜而阵以奋国,而..*为畏以山,秦怫以透迤,便罢以雁行,险厄以杂管,还退以蓬错,绕山林以曲次,袭国邑以水则,辩夜退以明简,夜警以传节,厝入内寇以棺士,遇短兵以必舆,火输积以车,阵刃以锥行,阵少卒以合杂。合杂,所以御裹也。行连削,所以结阵也。云折重杂,所权也。凡振陈,所以乘疑也。隐匿谋诈,所以钓战也。龙隋陈伏,所以山斗也。 乖举,所以厌津也。 卒,所以 也。不意侍卒,所以昧战也。遏沟陈,所以合少也。疏削明旗,所以疑敌也。剽阵车,所以从遗也。椎下移师,所以备强也。浮沮而翼,所以燧斗也。禅避,所以莠也。简练剽便,所以逆喙也。坚阵敦 ,所以攻也。揆断藩薄,所以眩疑也。伪遣小亡,所以敌也。重害,所以茭 也。顺明到声,所以夜军也。佰奉离积,所以利胜也。刚者,所以御劫也。更者,所以过 也。 者,所以御 也。..者,所以厌 也。胡退 入,所以解困也。..令以金....云阵,御裹....,秦怫以逶迤,便罢....夜退以明简,夜警....舆,火输积以车,阵....龙隋阵....也。简练 便,所以逆....断藩薄,所以眩....所以敌也。重害,所....奉离积,所以利..
  强兵
  威王问孙子曰:“..齐士教寡人强兵者,皆不同道。..[有]教寡人以政教者,有教寡人以..[有教]寡人以散粮者,有教寡人以静者,..之教 行之教奚..[孙子曰]:“..皆非强兵之急者也。”威[王]..孙子曰:“富国。”威王曰:“富国..厚,威王、宣王以胜诸侯,至于....将胜之,此齐之所以大败燕....众乃知之,此齐之所以大败楚人反....大败赵....人于桑而擒汜皋也。..擒唐 也。..擒 ..
  下编
  十阵
  凡阵有十:有方阵,有圆阵,有疏阵,有数阵,有锥行之阵,有雁行之阵,有钩行之阵,有玄襄之阵,有火阵,有水阵。此皆有所利。方阵者,所以也。圆阵者,所以也。疏阵者,所以也。数阵者,为不可掇。锥行之阵者,所以决绝也。雁行之阵者,所以接射也。钩行之阵者,所以变质易虑也。玄之阵者,所以疑众难故也。火阵者,所以拔也。水阵者,所以伥固也。方阵之法,必薄中厚方,居阵在后。中之薄也,将以也。重 其 ,将以也。居阵在后,所以..[圆阵之法]..[疏阵之法],其甲寡而人之少也,是故坚之。武者在旌旗,是人者在兵。故必疏钜间,多其旌旗羽旄,砥刃以为旁。疏而不可蹙,数而不可军者,在于慎。车毋驰,徒人毋趋。凡疏阵之法,在为数丑,或进或退,或击或,或与之征,或要其衰。然则疏可以取锐矣。数阵之法,毋疏钜间,戚而行首积刃而信之,前后相保,变 ,甲恐则坐,以声坐 ,往者弗送,来者弗止,或击其迂,或辱其锐,之而无间,山而退。然则数不可掇也。锥行之阵,卑之若剑,末不锐则不入,刃不薄则不,本不厚则不可以列阵。是故末必锐,刃必薄,本必鸿。然则锥行之阵可以决绝矣。[雁行之阵],..中,此谓雁阵之任。前列若,后列若,三..阙罗而自存,此之谓雁阵之任。钩行之阵,前列必方,左右之和必钩。三声既全,五彩必具,辨吾号声,知五旗。无前无后,无..玄之阵,必多旌旗羽旄,鼓翟庄,甲乱则坐,车乱则行,已治者 ,啐啐,若从天下,若从地出,徒来而不屈,终日不拙。此之谓玄之阵。火战之法,沟垒已成,重为沟堑,五步积薪,必均疏数,从役有数,令之为属枇,必轻必利,风辟..火既自覆,与之战弗克,坐行而北。火战之法,下而衍以,三军之士无所出泄。若此,则可火也。陵蒋,薪既积,营窟未谨。如此者,可火也。以火乱之,以矢雨之,鼓敦兵,以势助之。火战之法。水战之法,必众其徒而寡其车,令之为钩锴贰辑 绛皆具。进则必遂,退则不蹙,方蹙从流,以敌之人为招。水战之法,便舟以为旗,驰舟以为使,敌往则遂,敌来则蹙,推攘因慎而饬之,移而革之,阵而 之,规而离之。故兵有误车有御徒,必察其众少,击舟津,示民徒来。水战之法也。七百八十七
  十问
  兵问曰:交和而舍,粮食均足,人兵敌衡,客主两惧。敌人圆阵以胥,因以为固,击[之奈何?曰]:击此者,三军之众分而为四五,或傅而佯北,而示之惧。彼见我惧,则遂分而不顾。因以乱毁其固。驷鼓同举,五遂俱傅。五遂俱至,三军同利。此击圆之道也。交和而舍,敌富我贫,敌众我少,敌强我弱,其来有方,击之奈何?曰:击此者, 阵而 之,规而离之,合而佯北,杀将其后,勿令知之。此击方之道也。交和而舍,敌人既众以强,劲捷以刚,锐阵以胥,击之奈何?击此者,必三而离之,一者延而衡,二者 恐而下惑,下上既乱,三军大北。此击锐之道也。交和而舍,敌既众以强,延阵以衡,我阵而待之,人少不能,击之奈何?击此者,必将三分我兵,练我死士,二者延阵张翼,一者材士练兵,期其中极。此杀将击衡之道也。交和而舍,我人兵则众,车骑则少,敌人十倍,击之奈何?击此者,当保险带隘,慎避广易。故易则利车,险则利徒。此击车之道也。交和而舍,我车骑则众,人兵则少,敌人十倍,击之奈何?击此者,慎避险阻,决而导之,抵诸易。敌虽十倍,便我车骑,三军可击。此击徒人之道也。交和而舍,粮食不属,人兵不足,绝根而攻,敌人十倍,击之奈何?曰:击此者,敌人既 而守阻,我..反而害其虚。此击争 之道也。交和而舍,敌将勇而难惧,兵强人众自固,三军之士皆勇而无虑,其将则威,其兵则武,而理强梁,诸侯莫之或待。击之奈何?曰:击此者,告之不敢,示之不能,坐拙而待之,以骄其意,以惰其志,使敌弗识,因击其不 ,攻其不御,压其骀,攻其疑。彼既贵既武,三军徙舍,前后不相睹,故中而击之,若有徙与。此击强众之道也。交和而舍,敌人保山而带阻,我远则不接,近则无所,击之奈何?击此者,彼阻移则危之,攻其所必救,使离其固,以揆其虑,施伏设援,击其移庶。此击保固之道也。交和而舍,客主两阵,敌人形箕,计敌所愿,欲我陷覆,击之奈何?击此者,渴者不饮,饥者不食,三分用其二,期于中极,彼既 ,材士练兵,击其两翼, 彼 喜 三军大北。此击箕之道也。七百一十九
  略甲
  略甲之法,敌之人方阵 无....欲击之,其势不可,夫若此者,下之....以国章,欲战若狂,夫若此者,少阵....反,夫若此者,以众卒从之,篡卒因之,必将....篡卒因之,必....左右旁伐以相趋,此谓钩击。..之气不藏于心,三军之众 循之知不....将分 军以 寡而民....威 其难将之 也。分其众,乱其....阵不厉,故列不....远揄之,敌倦以远..治,孤其将,荡其心,击....其将勇,其卒众....彼大众将之....卒之道..
  客主人分
  兵有客之分,有主人之分。客之分众,主人之分少。客倍主人半,然可敌也。负..定者也。客者,后定者也,主人安地抚势以胥。夫客犯隘逾险而至,夫犯隘..退敢刎颈,进不敢拒敌,其故何也?势不便,地不利也。势便地利则民自..自退。所谓善战者,便势利地者也。带甲数十万,民有余粮弗得食也,有余..居兵多而用兵少也,居者有余而用者不足。带甲数十万,千千而出,千千而 之..万万以遗我。所谓善战者,善翦断之,如 会者也。能分人之兵,能按人之兵,则锱[铢]而有余。不能分人之兵,不能按人之兵,则数倍而不足。众者胜乎?则投算而战耳。富者胜乎?则量粟而战耳。兵利甲坚者胜乎?则胜易知矣。故富未居安也,贫未居危也;众未居胜也,少[未居败也]。以决胜败安危者,道也,敌人众,能使之分离而不相救也,受敌者不得相..以为固,甲坚兵利不得以为强,士有勇力不得以卫其将,则胜有道矣。故明主、知道之将必先 ,可有功于未战之前,故不失;可有之功于已战之后,故兵出而有功,入而不伤,则明于兵者也,五百一十四..焉。为人客则先人作....兵曰:主人逆客于境....客好事则....使劳,三军之士可使毕失其志,则胜可得而据也。是以按左右,右败而左弗能救;按右左,左败而右弗能救。是以兵坐而不起,避而不用,近者少而不足用,远者疏而不能..
  善者
  善者,敌人军 人众,能使分离而不相救也,受敌而不相知也。故沟深垒高不得以为固,车坚兵利不得以为威,士有勇力而不得以为强。故善者制险量阻,敦三军,利屈伸,敌人众能使寡,积粮盈军能使饥,安处不动能使劳,得天下能使离,三军和能使柴。故兵有四路、五动:进,路也;退,路也;左,路也;右,路也。进,动也;退,动也;左,动也;右,动也;默然而处,亦动也。善者四路必彻,五动必工。故进不可迎于前,退不可绝于后,左右不可陷于阻,默[然而处], 于敌之人。故使敌四路必穷,五动必忧。进则傅于前,退则绝于后,左右则陷于阻,默然而处,军不免于患。善者能使敌卷甲趋远,倍道兼行,倦病而不得息,饥渴而不得食。以此薄敌,战必不胜矣。我饱食而待其饥也,安处以待其劳也,正静以待其动也。故民见进而不见退,蹈白刃而不还踵。二百
  五名五恭
  兵有五名:一曰威强,二曰轩骄,三曰刚至,四曰助忌,五曰重柔。夫威强之兵,则屈软而待之;轩骄之兵,则恭敬而久之;刚至之兵,则诱而取之;忌之兵,则薄其前,其旁,深沟高垒而难其粮;重柔之兵,则而恐之,振而捅之,出则击之,不出则回之。五名兵有五恭、五暴。何谓五恭?入境而恭,军失其常。再举而恭,军无所粮。三举而恭,军失其事。四举而恭,军无食。五举而恭,军不及事。入境而暴,谓之客。再举而暴,谓之华。三举而暴,主人惧。四举而暴,卒士见诈。五举而暴,兵必大耗。故五恭、五暴,必使相错也。五恭二百五十六
  兵失
  欲以敌国之民之所不安,正俗所..难敌国兵之所长,耗兵也。欲强多国之所寡,以应敌国之所多,速屈之兵也。备固,不能难敌之器用,陵兵也。器用不利,敌之备固,挫兵也。兵不..明者也。善阵,知背向,知地形,而兵数困,不明于国胜、兵胜者也。民..兵不能昌大功,不知会者也。兵失民,不知过者也。兵用力多功少,不知时者也。兵不能胜大患,不能合民心者也。兵多悔,信疑者也。兵不能见福祸于未形,不知备者也。兵见善而怠,时至而疑,去非而弗能居,止道也。贪而廉,龙而敬,弱而强,柔而[刚],起道也。行止道者,天地弗能兴也。行起道者,天地....之兵也。欲以国....内疲之兵也。多费不固....见敌难服,兵尚淫天地....而兵强国....兵不能..
  将义
  将者不可以不义,不义则不严,不严则不威,不威则卒弗死。故义者,兵之首也。将者不可以不仁,不仁则军不克,军不克则军无功。故仁者,兵之腹也。将者不可以无德,无德则无力,无力则三军之利不得。故德者,兵之手也。将者不可以不信,不信则令不行,令不行则军不,军不则无名。故信者,兵之足也。将者不可以不智胜,不智胜..则军无 。故决者,兵之尾也。将义
  将德
  ..赤子,爱之若狡童,敬之若严师,用之若土芥,将军....不失,将军之智也。不轻寡,不劫于敌,慎终若始,将军....而不御,君令不入军门,将军之恒也。入军....将不两生,军不两存,将军之....将军之惠也。赏不逾日,罚不还面,不维其人,不何....外辰,此将军之德也。
  将败
  将败:一曰不能而自能。二曰骄。三曰贪于位。四曰贪于财。[五曰] 。六曰轻。七曰迟。八曰寡勇。九曰勇而弱。十曰寡信。十一[曰]..十四曰寡决。十五曰缓。十六曰怠。十七曰 。十八曰贼。十九曰自私。廿曰自乱。多败者多失。
  将失
  将失:一曰,失所以往来,可败也。二曰,收乱民而还用之,止北卒而还斗之,无资而有资,可败也。三曰,是非争,谋事辩讼,可败也。四曰,令不行,众不壹,可败也。五曰,下不服,众不为用,可败也。六曰,民苦其师,可败也。七曰,师老,可败也。八曰,师怀,可败也。九曰,兵遁,可败也。十曰,兵 不 ,可败也。十一曰,军数惊,可败也。十二曰,兵道足陷,众苦,可败也。十三曰,军事险固,众劳,可败也。十四[曰],备,可败也。十五曰,日暮路远,众有至气,可败也。十六曰,..可败也。十七[曰],..众恐,可败也。十八曰,令数变,众偷,可败也。十九曰,军淮,众不能其将吏,可败也。廿曰,多幸,众怠,可败也。廿一曰,多疑,众疑,可败也。廿二曰,恶闻其过,可败也。廿三曰,与不能,可败也。廿四曰,暴露伤志,可败也。廿五曰,期战心分,可败也。廿六曰,恃人之伤气,可败也。廿七曰,事伤人,恃伏诈,可败也。廿八曰,军舆无 ,[可败也。廿九曰], 下卒,众之心恶,可败也。卅曰,不能以成阵,出于夹道,可败也。卅一曰,兵之前行后行之兵,不参齐于阵前,可败也。卅二曰,战而忧前者后虚,忧后者前虚,忧左者右虚,忧右者左虚。战而有忧,可败也。
  雄牝城
  城在泽之中,无亢山名谷,而有付丘于其四方者,雄城也,不可攻也。军食流水,[生水也,不可攻]也。城前名谷,背亢山,雄城也,不可攻也。城中高外下者,雄城也,不可攻也。城中有付丘者,雄城也,不可攻也。营军趣舍,毋回名水,伤气弱志,可击也。城背名谷,无亢山其左右,虚城也,可击也。 尽烧者,死壤也,可击也。军食泛水者,死水也,可击也。城在发泽中,无名谷付丘者,牝城也,可击也。城在亢山间,无名谷付丘者,牝城也,可击也。城前亢山,背名谷,前高后下者,牝城也,可击也。
  五度九夺
  ..矣。救者至,又重败之。故兵之大数,五十里不相救也。况近 数百里,此程兵之极也。故兵曰:积弗如,勿与持久。众弗如,勿与接和。[弗如,勿与 。 弗如,勿]与 长。习弗如,毋当其所长。五度既明,兵乃横行。故兵..趋敌数。一曰取粮。二曰取水。三曰取津。四曰取途。五曰取险。六曰取易。七曰[取 。八曰取 。九]曰取其所读贵。凡九夺,所以趋敌也。四百二字
  积疏
  ..[积]胜疏,盈胜虚,径胜行,疾胜徐,众胜寡,佚胜劳。积故积之,疏故疏之,盈故盈之,虚[故虚之,径故径]之,行故行之,疾故疾之,[徐故徐之,众故众]之,寡故寡之,佚故佚之,劳故劳之。积疏相为变,盈虚[相为变,径行相为]变,疾徐相为变,众寡相[为变,佚劳相]为变。毋以积当积,毋以疏当疏,毋以盈当盈,毋以虚当虚,毋以疾当疾,毋以徐当徐,毋以众当众,毋以寡当寡,毋以佚当佚,毋以劳当劳。积疏相当,盈虚相[当,径行相当,疾徐相当,众寡]相当,佚劳相当。敌积故可疏,盈故可虚,径故可行,疾[故可徐,众故可寡,佚故可劳]。..
  奇正
  天地之理,至则反,盈则败,是也。代兴代废,四时是也。有胜有不胜,五行是也。有生有死,万物是也。有能有不能,万生是也。有所有余,有所不足,形势是也。故有形之徒,莫不可名。有名之徒,莫不可胜。故圣人以万物之胜胜万物,故其胜不屈。战者,以形相胜者也。形莫不可以胜,而莫知其所以胜之形。形胜之变,与天地相敝而不穷。形胜,以楚越之竹书之而不足。形者,皆以其胜胜者也。以一形之胜胜万形,不可。所以制形壹也,所以胜不可壹也。故善战者,见敌之所长,则知其所短;见敌之所不足,则知其所有余。见胜如见日月。其错胜也,如以水胜火。形以应形,正也;无形而制形,奇也。奇正无穷,分也。分之以奇数,制之以五行,斗之以 。分定则有形矣,形定则有名[矣]。..同不足以相胜也,故以异为奇。是以静为动奇,佚为劳奇,饱为饥奇,治为乱奇,众为寡奇。发而为正,其未发者奇也。其发而不报,则胜矣。有余奇者,过胜者也。故一节痛,百节不用,同体也。前败而后不用,同形也。故战势,大阵 断,小阵 解。后不得乘前,前不得然后。进者有道出,退者有道入。赏未行,罚未用,而民听令者,其令,民之所能行也。赏高罚下,而民不听其令者,其令,民之所不能行也。使民虽不利,进死而不旋踵,孟贲之所难也,而责之民,是使水逆流也。故战势,胜者益之,败者代之,劳者息之,饥者食之。故民见 人而未见死,蹈白刃而不旋踵。故行水得其理,漂石折舟;用民得其胜,则令行如流。四百八十七
  《孙子兵法》
  春秋·孙武
  计 篇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高下、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作战篇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候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故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国之贫于师者运输,运输则百姓贫。近于师者贵卖,贵卖则财竭,财竭则急于丘役。力屈财殚,中原内虚于家。百姓之费,十去其七;公家之费,破车罢马,甲胄矢弩,戟盾蔽橹,丘牛大车,十去其六。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萁秆一石,当吾二十石。故杀敌者,怒也;取敌之利者,货也。故车战,得车十乘已上,赏其先得者,而更其旌旗,车杂而乘之,卒善而养之,是谓胜敌而益强。故兵贵胜,不贵久。
  故知兵之将,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谋攻篇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闉,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夫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故君之所以患于军者三:不知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为縻军;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者,则军士疑矣;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则军士惑矣。三军既惑且疑,则诸侯之难至矣,是谓乱军引胜。
  故知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知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故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形 篇
  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必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见胜不过众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战胜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故举秋毫不为多力,见日月不为明目,闻雷霆不为聪耳。古之所谓善战者,胜于易胜者也。故善战者之胜也,无奇胜,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不忒者,其所措必胜,胜已败者也。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
  兵法: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数,四曰称,五曰胜。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
  故胜兵若以镒称铢,败兵若以铢称镒。胜者之战民也,若决积水于千仞之谿者,形也。
  势 篇
  孙子曰: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碫投卵者,虚实是也。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复生,四时是也。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
  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是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弩,节如发机。
  纷纷纭纭,斗乱而不可乱也;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也。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治乱,数也;勇怯,势也;强弱,形也。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故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任势者,其战人也,如转木石。木石之性,安则静,危则动,方则止,圆则行。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虚实篇
  孙子曰: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故敌佚能劳之,饱能饥之,安能动之。出其所必趋,趋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退而不可追者,速而不可及也。故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我不欲战,画地而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
  故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则我众而敌寡;能以众击寡者,则吾之所与战者,约矣。吾所与战之地不可知,不可知,则敌所备者多,敌所备者多,则吾所与战者,寡矣。
  故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寡者备人者也,众者使人备己者也。故知战之地,知战之日,则可千里而会战;不知战地,不知战日,则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前不能救后,后不能救前,而况远者数十里、近者数里乎?以吾度之,越人之兵虽多,亦奚益于胜败哉?!故曰:胜可为也。敌虽众,可使无斗。
  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计,作之而知动静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故形兵之极,至于无形;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因形而错胜于众,众不能知;人皆知我所以胜之形,而莫知吾所以制胜之形;故其战胜不复,而应形于无穷。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军争篇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
  故军争为利,军争为危。举军而争利,则不及;委军而争利,则辎重捐。是故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是故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故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者也。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
  《军政》曰:“言不相闻,故为金鼓;视不相见,故为旌旗。”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人既专一,则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用众之法也。故夜战多金鼓,昼战多旌旗,所以变人之耳目也。
  故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是故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阵,此治变者也。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九变篇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圮地无舍,衢地交合,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故将通于九变之利者,知用兵矣;将不通于九变之利者,虽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治兵不知九变之术,虽知五利,不能得人之用矣。是故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杂于利,而务可信也;杂于害,而患可解也。是故屈诸侯者以害,役诸侯者以业,趋诸侯者以利。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
  行军篇
  孙子曰:凡处军、相敌;绝山依谷,视生处高,战隆无登,此处山之军也。绝水必远水;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济而击之,利;欲战者,无附于水而迎客;视生处高,无迎水流,此处水上之军也。绝斥泽,惟亟去无留;若交军于斥泽之中,必依水草,而背众树,此处斥泽之军也。平陆处易,而右背高,前死后生,此处平陆之军也。凡此四军之利,黄帝之所以胜四帝也。凡军好高而恶下,贵阳而贱阴,养生而处实,军无百疾,是谓必胜。丘陵堤防,必处其阳,而右背之。此兵之利,地之助也。
  上雨,水沫至,欲涉者,待其定也。凡地有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必亟去之,勿近也。吾远之,敌近之;吾迎之,敌背之。
  军行有险阻、潢井、葭苇、山林、翳荟者,必谨复索之,此伏奸之所处也。敌近而静者,恃其险也;远而挑战者,欲人之进也;其所居易者,利也。众树动者,来也;众草多障者,疑也;鸟起者,伏也;兽骇者,覆也;尘高而锐者,车来也;卑而广者,徒来也;散而条达者,樵采也;少而往来者,营军也。辞卑而益备者,进也;辞强而进驱者,退也;轻车先出居其侧者,陈也;无约而请和者,谋也;奔走而陈兵车者,期也;半进半退者,诱也。杖而立者,饥也;汲而先饮者,渴也;见利而不进者,劳也;鸟集者,虚也,夜呼者,恐也;军扰者,将不重也;旌旗动者,乱也;吏怒者,倦也;粟马肉食,军无悬缻,不返其舍者,穷寇也;谆谆翕翕,徐与人言者,失众也;数赏者,窘也;数罚者,困也;先暴而后畏其众者,不精之至也;来委谢者,欲休息也。兵怒而相迎,久而不合,又不相去,必谨察之。兵非贵益多也,惟无武进,足以并力、料敌、取人而已。夫惟无虑而易敌者,必擒于人。卒未亲附而罚之,则不服,不服则难用也。卒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也。故令之以文,齐之以武,是谓必取。令素行以教其民,则民服;令不素行以教其民,则民不服。令素行者,与众相得也。
  地形篇
  孙子曰: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我可以往,彼可以来,曰“通”。“通”形者,先居高阳,利粮道,以战则利。可以往,难以返,曰“挂”。“挂”形者,敌无备,出而胜之;敌若有备,出而不胜,难以返,不利。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形者,敌虽利我,我无出也;引而去之,令敌半出而击之,利。“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若敌先居之,盈而勿从,不盈而从之。“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远”形者,势均,难以挑战,战而不利。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故兵有“走”者,有“驰”者,有“陷”者,有“崩”者,有“乱”者,有“北”者。凡此六者,非天之灾,将之过也。夫势均,以一击十,曰“走”;卒强吏弱,曰“驰”;吏强卒弱,曰“陷”;大吏怒而不服,遇敌怼而自战,将不知其能,曰“崩”;将弱不严,教道不明,吏卒无常,陈兵纵横,曰“乱”;将不能料敌,以少合众,以弱击强,兵无选锋,曰“北”。凡此六者,败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故战道必胜,主曰无战,必战可也;战道不胜,主曰必战,无战可也。故进不求名,退不避罪,唯人是保,而利合于主,国之宝也。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敌之不可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击,而不知吾卒之不可以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击,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地形之不可以战,胜之半也。故知兵者,动而不迷,举而不穷。故曰:知彼知己,胜乃不殆;知天知地,胜乃可全。
  九地篇
  孙子曰: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轻地,有争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泛地,有围地,有死地。诸侯自战其地者,为散地;入人之地不深者,为轻地。我得则利,彼得亦利者,为争地;我可以往,彼可以来者,为交地;诸侯之地三属,先至而得天下众者,为衢地;入人之地深,背城邑多者,为重地;山林、险阻、沮泽,凡难行之道者,为泛地;所由入者隘,所从归者迂,彼寡可以击吾之众者,为围地;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为死地。是故散地则无战,轻地则无止,争地则无攻,交地则无绝,衢地则合交,重地则掠,泛地则行,围地则谋,死地则战。
  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敌人前后不相及,众寡不相恃,贵贱不相救,上下不相收,卒离而不集,兵合而不齐。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敢问敌所爱则听矣。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
  凡为客之道,深入则专。主人不克,掠于饶野,三军足食。谨养而勿劳,并气积力,运兵计谋,为不可测。
  投之无所往,死且不北。死焉不得,士人尽力。兵士甚陷则不惧,无所往则固,深入则拘,不得已则斗。是故其兵不修而戒,不求而得,不约而亲,不令而信,禁祥去疑,至死无所之。
  吾士无余财,非恶货也;无余命,非恶寿也。令发之日,士卒坐者涕沾襟,偃卧者涕交颐,投之无所往,诸、刿之勇也。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敢问兵可使如率然乎?曰可。夫吴人与越人相恶也,当其同舟而济而遇风,其相救也如左右手。是故方马埋轮,未足恃也;齐勇如一,政之道也;刚柔皆得,地之理也。故善用兵者,携手若使一人,不得已也。
  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无知;易其事,革其谋,使人无识;易其居,迂其途,使民不得虑。帅与之期,如登高而去其梯;帅与之深入诸侯之地,而发其机。若驱群羊,驱而往,驱而来,莫知所之。聚三军之众,投之于险,此谓将军之事也。
  九地之变,屈伸之力,人情之理,不可不察也。
  凡为客之道,深则专,浅则散。去国越境而师者,绝地也;四彻者,衢地也;入深者,重地也;入浅者,轻地也;背固前隘者,围地也;无所往者,死地也。
  是故散地吾将一其志,轻地吾将使之属,争地吾将趋其后,交地吾将谨其守,交地吾将 固其结,衢地吾将谨其恃,重地吾将继其食,泛地吾将进其途,围地吾将塞其阙,死地吾将 示之以不活。
  故兵之情:围则御,不得已则斗,过则从。
  是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预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 导,不能得地利。四五者,一不知,非霸王之兵也。夫霸王之兵,伐大国,则其众不得聚; 威加于敌,则其交不得合。是故不争天下之交,不养天下之权,信己之私,威加于敌,则其 城可拔,其国可隳。
  施无法之赏,悬无政之令。犯三军之众,若使一人。犯之以事,勿告以言;犯之以害,勿告以利。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夫众陷于害,然后能为胜败。
  故为兵之事,在顺详敌之意,并敌一向,千里杀将,是谓巧能成事。是故政举之日,夷关折符,无通其使,厉于廊庙之上,以诛其事。敌人开阖,必亟入之,先其所爱,微与之 期,践墨随敌,以决战事。是故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
  火攻篇
  孙子曰:凡火攻有五:一曰火人,二曰火积,三曰火辎,四曰火库,五曰火队。
  行火必有因,因必素具。发火有时,起火有日。时者,天之燥也。日者,月在箕、壁、翼、轸也。凡此四宿者,风起之日也。凡火攻,必因五火之变而应之:火发于内,则早应之于外;火发而其兵静者,待而勿攻,极其火力,可从而从之,不可从则上。火可发于外,无待于内,以时发之,火发上风,无攻下风,昼风久,夜风止。凡军必知五火之变,以数守之。
  故以火佐攻者明,以水佐攻者强。水可以绝,不可以夺。
  夫战胜攻取而不惰其功者凶,命曰“费留”。故曰:明主虑之,良将惰之,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攻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上。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说,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故明主慎之,良将警之。此安国全军之道也。
  用间篇
  孙子曰: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相守数年,以争一日之胜,而爱爵禄百金,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民之将也,非主之佐也,非胜之主也。故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
  故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乡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内间者,因其官人而用之;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死间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闻知之而传于敌间也;生间者,反报也。故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非圣贤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微哉微哉!无所不用间也。间事未发而先闻者,间与所告者兼死。凡军之所欲击,城之所欲攻,人之所欲杀,必先知其守将、左右、谒者、门者、舍人之姓名,令吾间必索知之。敌间之来间我者,因而利之,导而舍之,故反间可得而用也;因是而知之,故乡间、内间可得而使也;因是而知之,故死间为诳事,可使告敌;因是而知之,故生间可使如期。五间之事,主必知之,知之必在于反间,故反间不可不厚也。
  昔殷之兴也,伊挚在夏;周之兴也,吕牙在殷。故明君贤将,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军之所恃而动也。
  《水战兵法》辑佚
  春秋·伍子胥
  《太平御览.兵部四十六.水战》:“《越绝书》曰:‘伍子胥《水战兵法》:‘大翼一艘,广丈六尺,长十二丈,容战士二十六人,擢五十人,舳舰三人,操长钩矛斧者四吏,仆射长各一人,凡九十一人,当用长钩矛长斧各四,弩各三十四矢,三千三百甲兜鍪各三十二。’’”
  《史记.南越列传》:“故归义越侯二人为戈传、下厉将军。”《集解》注引瓒曰:“《伍子胥书》有戈船,以载干戈,因谓之‘戈船’也。”
  《汉书.武帝纪》:“甲为下濑将军,下苍梧。”服虔曰:“甲,故越人归汉者也。”臣瓒曰:“濑,湍也;吴越谓之濑,中国谓之碛。《伍子胥书》有:‘下濑船。’”
  《汉书.艺文志》:“鲍子兵法十篇,伍子胥十篇,公胜子五篇。...右兵技巧十三家,百九十九篇。技巧者,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以立攻守之胜者也。”王先谦补注云:“《御览》三百十五并引《子胥水战兵法》皆明言出《越绝书》,《御览》七百七引《越绝书》:‘子胥船军之教。’,以上今《越绝书》所无。”
  潜夫论
  汉·王符
  劝将
  太古之民,淳厚敦朴。上圣抚之,恬澹无为,体道履德,简刑薄威,不杀不诛,而民自化。此德之胜也。德稍弊薄,邪心孳生。次圣继之,观民设教,坐为诛赏,以威劝之,既作五兵,又为之宪,以正厉之。《诗》云:“修尔舆马,弓矢戈兵。用戒作则,用逖蛮方。”故曰:兵之设也久矣!涉历五代,以迄于今,国未尝不以德昌而以兵强也。今兵巧之械盈乎府库,孙、吴之言听乎将耳;然诸将用之,进战则兵败,退守则城亡。是何也哉?曰:彼此之情不闻乎主上胜负之数,不明乎将心,士卒进无利,而自退无畏,此所以然也。
  夫服重上阪出驰,千里马之祸也;然节马乐之者,以王良足为尽力也。先登陷阵,赴死严敌,民之祸也;然节士乐之者,以明君可为效死也。凡人所以肯赴死亡而不辞,非为趋利,则因以避害也,无贤鄙、愚智皆然。顾其所利害,有异尔。不利显名,则利厚赏也;不避圣辱,则避祸乱也。非四者,虽圣王不能以要其臣,慈父不能以必其子。明主深知之,故崇利显害,以与下市,使亲疏、贵践、贤鄙、愚智,皆必顺我。令乃得其欲,是以一旦军鼓雷震、旌旗并发,士皆奋激,竞与死敌者,岂其情厌久生而乐害死哉?乃义士且以激其名,贪夫且以求其赏尔!
  今吏从军败没死公事者,以十万数。上不闻吊唁嗟叹之荣,名下又无禄赏之厚,实节士无所劝慕,庸夫无所贪利,此其所以人怀苴懈,不肯复死也。
  军起以来,暴师五年,典兵之吏,将下千数,大小之战,岁十百合,而希有功。历察其败,无他故焉,皆将不明变势,而士不劝于死敌也。其士之不能死瘪,乃其将不能效也。言赏则不与,言罚则不行;士进有独死之祸,退蒙众生之福,此所以临阵亡战,而竞思奔北者也。
  孙子曰:“将者:智也,仁也,敬也,信也,勇也,严也。”是故,智以折敌,仁以附众,敬以招贤,信以必赏,勇以益气,严以一令。故折敌则能合变,众附爱则思力战,贤智集则阴谋得,赏罚必则士尽力,气勇益则兵势自倍,威令一则唯将所使,必有此六者,乃可折冲擒敌,辅主安民。
  前羌反时,将帅以定令之。群籍富厚之蓄,据列城而气利,势权十万之众,将勇杰之士,以诛草创新叛散乱之弱虏。击自至之,小寇不能擒灭,辄为所败。令遂云烝,起合从连横,扫涤并源,内犯司隶,东寇赵魏,西钞蜀汉,五州残破,六郡削迹,此非天之灾,长吏过尔。
  孙子曰:“将者:民之司命,而国安危之主也。”是故,诛将既无断敌合变之奇,复无明赏必罚之信,然其士民又甚贫困,器械不简习,将恩不素结,卒然有急,则吏以暴发虐其士,士以所拙遇敌巧,此为吏驱怨以御雠士,率缚手以待寇也。
  夫将不能劝其士,士不能用其兵,此二者与无兵等。无士无兵,而欲合战,其败负也,治数也。故曰:“其败者,非天之所灾,将之过也。”饶士处世,但患无典尔。故苟有土地,百姓可富也;苟有市列,商贾可来也;苟有士民,国家可强也;苟有法令,奸邪可禁也。夫国不可从外治,兵不可从中御。郡县长吏,幸得兼此数者,丈断已而,而不能以称明诏、安民氓哉?此亦陪克阘葺,无里之尔。
  夫世有非常之人,然后定;非常之事必道非常之失,然后见。是故,选诸有兵之长吏,宜逴跞豪厚,越取幽奇,材明权变。任将帅者,不可苟惟基序或阿亲戚,便典兵官,此所谓以其国与敌者也。
  救边
  圣王之政,普覆兼爱,不私近密,不忽疏远。吉凶祸福,与民共之;哀乐之情,恕以及人。视民如赤子,救祸如引手烂。是以四海欢悦,俱相得用。往者,羌虏背叛,始自凉,并延及司隶,东祸赵魏,西钞蜀汉,五州残破,六郡削迹。周回千里,野无孑遗。寇钞祸害,昼夜不止。百姓灭没,日月焦尽,而内郡之士不被殃者,咸云:“当且放纵,以待天时。”用意若此,岂人心也哉!前羌始反,公卿师尹咸欲捐弃凉州,却保三辅,朝廷不听,后羌遂侵,而论者多恨不从惑议。余窃笑之,所谓媾亦悔、不媾亦有悔者,尔未始识变之理。地无边,无边亡国。是故,失凉州则三辅为边,三辅内入则弘农为边,弘农内入则洛阳为边,推此以相况,虽尽东海,犹有边也。今不厉武以诛虏,选材以全境,而云边不可守,欲先自割[人而大]寇敌,不亦惑乎?
  昔乐毅以慱慱之小燕,破灭强齐,威震天下,真可谓良将矣。然即墨大夫以孤城独守六年不下,竟完其民。田单穷率五千骑击走却,复齐七十余城,可谓善用兵矣。围聊莒,连年终不能拔,此皆以至强攻至弱,以上智图下愚,而犹不能克者,何也?曰:“攻常不足,而守恒有余也。”。
  前日,诸郡皆据列城而拥大众,羌虏之智非乃乐毅、田单也。郡县之厄,未若聊莒、即墨也。然皆不肯专心坚守,而反强驱劫其民,捐弃仓库,背城邑走。由此观之,非若城乏粮也,但若将不食尔。折冲安民,要在任贤,不在促境。齐魏却守,国不以安;子婴自削,秦不以在。武皇帝攘夷拆境,面数千里,东开乐浪,西置敦煌,南踰交址,北筑朔方,卒定南越,诛斩大宛。武军所向,无不夷灭。今虏近发封畿之内,而不能擒,亦自痛尔,非有边之过也。唇亡齿寒,体伤心痛,必然之事,又何疑焉?君子见机,况已者乎,乃者,边害震如雷霆,赫如日月,而谈者皆讳之。日焱并窃盗,浅浅善靖,俾君子怠欲令朝廷以寇为小,而不早忧害,乃至此。尚不欲救,曰痛不着身,言忍之;钱不出家,言与之。假使公卿子弟,有被羌祸,朝夕切急如边民者,则竞言当诛羌矣。今苟以已,无惨怛冤痛。故端坐相仍,又不明修御之备,陶陶问澹,卧委天听。羌独往来,深入多杀,已乃陆陆,相将诣阙,谐辞礼谢,退云状会。坐朝堂则无忧国哀民垦恻之诚,苟展相顾望,莫肯违止,日晏时移,议无所定。已且须后,后得小安,则恬然弃忘,旬时之间,虏复为害。军书交驰,羽檄狎至,乃复怔忪如前。若此以来,出入九载,庶曰式臧,覆出为恶,[人回][人回]溃溃,当何终极?
  《春秋》讥郑弃其师,况弃人乎!一人吁嗟,王道为亏,况百万之众号哭,泣咸天心乎?且夫国以民为基,贵以贱为本。是以圣王养民,爱之如子,忧之如家。危者安之,亡者存之,救其灾患,除其祸乱。是故,鬼方之伐,非好武也;玁狁于攘,非贪土也;以振民育德、安疆宇也。古者,天子守在四,夷自彼互。羌莫不来享,普天思服,行苇赖德,况近我民蒙祸若此,可无救乎?
  凡民之所以奉事上者,怀义恩也。痛则无耻,福则不仁。忿戾怨怼,生于无耻。今羌叛久矣,伤害多矣,百姓急矣,忧祸深矣。上下相从,未见休时,不一命大将,以扫丑虏,而州稍稍兴役,连连不已。若排榩障风,深沙灌河,无所能御,徒自尽尔。今数州屯兵,才余万人,皆廪食县官,岁数百万斛,又有月直,但此人耗,不可胜供,而反惮暂出之费,甚非计也。是夫,危者易倾,疑者易化。今虏新擅边地,未敢自安,易震荡也;百姓新离,旧怀思慕,未哀易将厉也。诚宜因此遣大将,诛讨迫胁,离逖破坏之。如宽假日月,蓄积富贵,各怀安固,之后则难动矣。《周书》曰:“凡彼圣人,必趋时。”是故,战守之策,不可不早定也。
  边议
  明于祸福之实者,不可以虚论惑也;察于治乱之情者,不可以华饰移也。是故,不疑之事,圣人不谋;浮游之说,圣人不听。何者?计不背是实,而更争言也。是以明君先尽人情,不独委夫良将。修己之备,无恃于人,故能攻必胜敌,而守必自全也。羌始反时,计谋未善,党与未成,人众未合,兵器未备,或持竹木枝,或空手相附,草食散乱,未有都督,甚易破也。然太守令长,皆奴怯畏懦不敢击。故今虏遂乘胜上疆,破州灭郡,日长炎炎,残破三辅,覃及鬼方。若此已积十岁矣,百姓被害,讫今不止,而痴儿騃子尚云:“不当救助,且待天时。”用意若此,岂人也哉。
  仁者恕己以及人,智者讲功而处事。今公卿内不伤士民灭没之痛,外不虑久兵之祸,各怀一切,所脱避前,苟云不当动兵,而不复知引帝王之纲维,原祸变之所终也。易制御寇,诗美薄伐,自古有战,非乃今也。《传》曰:“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兵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也。圣人所以兴,乱人所以废。齐桓、晋文、宋襄,衰世诸侯,犹耻天下有相灭,而己不能救,况皇天所命四海主乎?晋、楚大夫,小国之臣,犹耻己之身而有相侵,况天子三公典世任者乎?公刘仁德,广被行苇,况含血之人,己同类乎?一人吁嗟,王道为亏,况灭没之民百万乎?《书》曰:“天子作民父母。”父母之于子也,岂可坐观其为寇贼之所屠剥,立视其为狗豕之所噉食乎?除其仁恩,且以计利言之。
  国以民为基,贵以贱为本。愿察开辟以来,民危而国安者谁也?上贫而下富者谁也?故曰:夫君国将民之以民实瘠而君安得肥!夫以小民受天永命,窃愿圣王深惟国基之伤病,远虑祸福之所生。且夫物有盛衰,时有推移,事有激会,人有爱化。智者揆象,不其宜乎?孟明补阙于河西,范蠡收责于故胥。是以大功建于当世,而令名传于无穷也。今边陲骚扰,日放族祸,百姓昼夜望朝廷救己,而公卿以为费,烦不可徒,窃笑之。是以晏子轻囷仓之蓄,而惜一杯之钻,何异今但知爱见薄之钱谷,而不知中国之待边宁也。诗痛或不知叫号,或惨惨劬劳。今公卿苟以己不被伤,故竞割国家之地以与敌,杀主上之民以餧羌。为谋若此,未可谓知;为臣若此,未可谓忠。才智未足使议,且凡四海之内者,圣人之所以遗子孙也。官位职事者,群臣之所以寄其身也。传子孙者,思安万世;寄其身者,各取一阕。故常其言不久行,其业不可久厌。夫此,诚明君之所微察也,而圣主之所独断。今言不欲动民与烦,可也。即然,当修守御之备。必今之计:令虏不敢来、无所得,令民不患寇,既无所失。今则不然,苟惮民力之烦劳,而轻使受灭亡之大祸;“非人之主,非民之将,非主之佐,非胜之主者也。”且夫议者,明之所见也;辞者,心之所表也。维其有之,是以似之。谚曰:“何以服狠,莫若听之。”今诸言边可不救而安者,宜诚以其身若子弟,补边太守,令长丞尉。然后是非之情乃定[手求],边乃无患,中国乃得安宁。
  实边
  夫制国者,必照察远近之情伪,为预祸福之所从来,乃能尽群臣之筋力,而保兴其邦家。前羌始叛,草创新起,器械未备。虏或持铜镜以象兵,或负板案以类楯,惶惧扰攘,未能相持一城,易制尔。郡县皆大炽,及百姓暴被殃祸,亡失财货,人哀旧怒,各欲报雠,而将帅皆怯劣软弱,不敢讨击,但坐调文书以欺朝廷。实杀民百则言一,杀虏一则言百,或虏实多而谓之少,或实少而谓之多,倾侧巧文,要取便身利己,而非独忧国之大计,哀民之死亡也。又放散钱谷,殚尽府库,乃复从民假贷强夺。千万之家,削身无余,万民遗竭,因随以死亡者,皆吏所饿杀也。其为酷痛,甚于逢虏寇;钞贼虏,忽然而过,未必死伤。至使所搜索剽夺,游踵涂地。或覆宗灭族,绝无种类;或孤妇女为人奴婢,远见贩卖。至今不能自治者,不可胜数也。此之感天致灾,尤逆阴阳。夫士重迁、恋慕坟墓,贤不肖之所同也。民之于徙,甚于伏法,伏法不过家一人死尔。诸亡失财货,夺土远移,不习风俗,不便水土,类多灭门,少能还者,代马望北,狐死首丘。边民谨顿,尤恶内留,虽知祸人,犹愿守其绪业,死其本处,诚不欲去之极。
  令长畏恶军事,皆以素非此土之人,痛不着身,祸不及我家,故争郡县以内迁。至遣吏兵,发民禾稼,发彻屋室,夷其营壁,破其生业,强劫驱掠,与其内入,捐弃羸弱,使死其处。当此之时,万民怨痛,泣血叫号,诚愁鬼神,而感天心。然小民谨劣,不能自达,阙庭依官吏,家迫将灭,严不敢有挚。民既夺土失业,又遭蝗旱,饥遗逐道,东走流离,分散幽冀衮豫荆杨蜀汉,饥饿死亡,复失太半边地。遂以兵荒至今,无人原祸所起,皆吏过尔。夫土地者,民之本也;诚不可久荒以开垦。且扁鹊之治病也,审闭结而通郁,虚者补之,实者泻之,故病愈而名显。伊尹之佐汤也,设轻重而通有无,捐积余以补不足,故殷治而君尊。贾谊痛于偏枯躄痱之疾,今边郡千里,地各有两县户,财置敢百,而太守周回万里,空无人民,美田弃而莫垦。发中州内郡规地,拓境不能生边,而口户百万,田亩一全,人众地荒,无所容足,此亦偏枯躄痱之类也。《周书》曰:“土多人少,莫出其材。是谓虚土,可袭伐也。土少人众,民非其民,可遗竭也。”是故,土地人民必相称也,今边郡多害,而役剧动入祸门,不为兴利除害,有以劝之,则长无与复之,而门有寇戎之心。西羌北虏,必生窥欲,诚大忧也。百工制器,咸填其边,散之兼倍,岂有私哉!乃所以固其内尔。
  先圣制法,亦务实边,盖以安中国也。譬犹家人遇寇贼者,必使老小羸软,居其中央,丁强武猛卫其外。内人奉其养,外人御其难,蛩蛩距虚,更相恃仰,乃俱安存。诏书法令,二十万口,边郡十万,岁举孝廉一人,员除世举廉吏一人。羌反以来,户口减少,又数易太守,至十岁不得举,当职勤劳,而不录贤俊,蓄积而悉,衣冠无所觊望。农夫无所贪利,是以遂稼中灾,莫可就外。古之利其民,诱之以利,弗胁以刑。《易》曰:“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是故,建武初得边郡,户虽百,令岁举孝廉,以召来人。今诚宜权时,令边郡举孝廉吏,世举一,又益置明经百石一人。内郡人将妻子来召者,五岁以上,与居民同均,皆得选举。又募运民耕边入谷,远郡千斛,近郡二千斛,拜爵五大夫可;不欲爵者,使食倍贾于内郡,如此君子小人各有所利,则虽欲令无往,弗能正也。均此苦乐,平傜役,充边境,安中国之要术也。
  相列
  《诗》所谓:“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是故,人身体形貌,皆有象类;骨法角肉,各有分部。以着性命之期,显贵贱之表。一人之身,而五行八卦之气具焉。故师旷曰:“赤色不寿,火家姓易灭也。”《易》之说卦〈巽〉为人多白眼,相扬四白者,兵死,此犹金伐木也。《经》曰:“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圣人有见天下之至赜而拟诸形容,象其物宜。此亦贤人之所察,纪往以知来,而着为宪则也。人之相法,或在面部,或在手足,或在行步,或在声响,面部欲溥平润泽,手足欲深细明直,行步欲安稳覆载,音声欲温和中宫。头面、手足、身形、骨节,皆欲相副称,此其略要也。
  夫骨法为禄相表,气色为吉凶候,部位为年时德行为,三者招天授性。命决然表有显微,色有浓淡,行有薄厚,命有去就,是以吉凶期会,禄位成败,有不必。非聪明慧智、用心精密,孰能以中?昔内史叔服过鲁,公妖敖闻其能相人也,而见其二子焉。叔服曰:“谷也。食子难也。收子谷也。丰下必有后于鲁。”及穆伯之老也,文伯居养其死也。惠叔典哭鲁,竟立献子以续孟氏之后。及王孙说相乔如子上几,商臣子文忧越椒,叔姬恶食我单,襄公察晋厉,子贡观邾鲁,臧文听御说,陈咸见张贤人,达士察以善心,无不中矣。及唐举之相李允,蔡泽许负之相邓通,条侯虽司命班禄,追叙行事,弗能过也。
  虽然,人之有骨法也。犹万物之有种类,材木之有常宜。巧匠因象,各有所授,取者宜为舆,檀宜作辐,榆宜作毂,此其正法通率也。若有其质而工不材可如何!故凡相者,能期其所极,不能使之必至十种之地;膏壤虽肥,弗耕不获。千里之马,骨法虽具,弗策不致。夫觚而弗琢,不成于器;士而弗仕,不成于位。若此者,天地所不能贵贱,鬼神所不能贫富也。或王公孙子,仕宦终老,不至于谷;或庶隶厮贱,无故腾跃,穷极爵位;此受天性,命当必然者也。《诗》称天难忱斯,性命之质,德行之招,参错授不易者也。然其大要,骨法为主,气色为候,五色之见王废。有智者见祥修,善迎之,其有忧色,循行改尤,愚者反戾,不自省思,虽休征见,相福转为灾。于戏君子,可不敬哉!
  言兵事书
  汉·晁错
  晁错,颍川人也。学申商刑名于轵张恢生所,与雒阳宋孟及刘带同师。以文学为太常掌故。
  错为人峭直刻深。孝文时,天下亡治尚书者,独闻齐有伏生,故秦博士,治尚书,年九十余,老不可征。乃诏太常,使人受之。太常遣错受尚书伏生所,还,因上书称说。诏以为太子舍人,门大夫,迁博士。又上书言:“人主所以尊显功名扬于万世之后者,以知术数也。故人主知所以临制臣下而治其众,则群臣畏服矣;知所以听言受事,则不欺蔽矣;知所以安利万民,则海内必从矣;知所以忠孝事上,则臣子之行备矣:此四者,臣窃为皇太子急之。人臣之议或曰皇太子亡以知事为也,臣之愚,诚以为不然。窃观上世之君,不能奉其宗庙而劫杀于其臣者,皆不知术数者也。(皇太子所读书多矣,而未深知术数者也。)皇太子所读书多矣,而未深知术数者,不问书说也。夫多诵而不知其说,所谓劳苦而不为功。臣窃观皇太子材智高奇,驭射伎艺过人绝远,然于术数未有所守者,以陛下为心也。窃愿陛下幸择圣人之术可用今世者,以赐皇太子,因时使太子陈明于前。唯陛下裁察。”上善之,于是拜错为太子家令。以其辩得幸太子,太子家号曰“智囊”。
  是时匈奴强,数寇边,上发兵以御之。错上言兵事,曰:
  臣闻汉兴以来,胡虏数入边地,小入则小利,大入则大利;高后时再入陇西,攻城屠邑,驱略畜产;其后复入陇西,杀吏卒,大寇盗。窃闻战胜之威,民气百倍;败兵之卒,没世不复。自高后以来,陇西三困于匈奴矣,民气破伤,亡有胜意。今兹陇西之吏,赖社稷之神灵,奉陛下之明诏,和辑士卒,底厉其节,起破伤之民以当乘胜之匈奴,用少击众,杀一王,败其众而(法曰)大有利。非陇西之民有勇怯,乃将吏之制巧拙异也。故兵法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繇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
  臣又闻用兵,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兵法曰:丈五之沟,渐车之水,山林积石,经川丘阜,屮木所在,此步兵之地也,车骑二不当一。土山丘陵,曼衍相属,平原广野,此车骑之地,步兵十不当一。平陵相远,川谷居间,仰高临下,此弓弩之地也,短兵百不当一。两陈相近,平地浅(草)〔屮〕,可前可后,此长戟之地也,剑楯三不当一。(雚)〔萑〕苇竹萧,屮木蒙茏,支叶茂接,此矛鋋之地也,长戟二不当一。曲道相伏,险厄相薄,此剑楯之地也,弓弩三不当一。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前击后解,与金鼓之(音)〔指〕相失,此不习勒卒之过也,百不当十。兵不完利,与空手同;甲不坚密,与袒裼同;弩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亡矢同;中不能入,与亡镞同: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四者,(国)〔兵〕之至要也。
  臣又闻小大异形,强弱异势,险易异备。夫卑身以事强,小国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敌国之形也;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艺与中国异。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风雨罢劳,饥渴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则匈奴之众易挠乱也;劲弩长戟,射疏及远,则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则匈奴之兵弗能当也;材官驺发,矢道同的,则匈奴之革笥木荐弗能支也;下马地斗,剑戟相接,去就相薄,则匈奴之足弗能给也:此中国之长技也。以此观之,匈奴之长技三,中国之长技五。陛下又兴数十万之众,以诛数万之匈奴,众寡之计,以一击十之术也。
  虽然,兵,凶器;战,危事也。以大为小,以强为弱,在俛卬之间耳。夫以人之死争胜,跌而不振,则悔之亡及也。帝王之道,出于万全。今降胡义渠蛮夷之属来归谊者,其众数千,饮食长技与匈奴同,可赐之坚甲絮衣,劲弓利矢,益以边郡之良骑。令明将能知其习俗和辑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约将之。即有险阻,以此当之;平地信道,则以轻车材官制之。两军相为表里,各用其长技,衡加之以众,此万全之术也。
  传曰:“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臣错愚陋,昧死上狂言,唯陛下财择。文帝嘉之,乃赐错玺书宠答焉,曰:“皇帝问太子家令:上书言兵体三章,闻之。书言‘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今则不然。言者不狂,而择者不明,国之大患,故在于此。使夫不明择于不狂,是以万听而万不当也。”
  错复言守边备塞,劝农力本,当世急务二事,曰:
  臣闻秦时北攻胡貉,筑塞河上,南攻杨粤,置戍卒焉。其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卫边地而救民死也,贪戾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势,战则为人禽,屯则卒积死。夫胡貉之地,积阴之处也,木皮三寸,冰厚六尺,食肉而饮酪,其人密理,鸟兽毳毛,其性能寒。杨粤之地少阴多阳,其人疏理,鸟兽希毛,其性能暑。秦之戍卒不能其水土,戍者死于边,输者偾于道。秦民见行,如往弃市,因以谪发之,名曰“谪戍”。先发吏有谪及赘婿、贾人,后以尝有市籍者,又后以大父母、父母尝有市籍者,后入闾,取其左。发之不顺,行者深怨,有背畔之心。凡民守战至死而不降北者,以计为之也。故战胜守固则有拜爵之赏,攻城屠邑则得其财卤以富家室,故能使其众蒙矢石,赴汤火,视死如生。今秦之发卒也,有万死之害,而亡铢两之报,死事之后不得一算之复,天下明知祸烈及己也。陈胜行戍,至于大泽,为天下先倡,天下从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
  胡人衣食之业不着于地,其势易以扰乱边竟。何以明之?胡人食肉饮酪,衣皮毛,非有城郭田宅之归居,如飞鸟走兽于广野,美草甘水则止,草尽水竭则移。以是观之,往来转徙,时至时去,此胡人之生业,而中国之所以离南亩也。今使胡人数处转牧行猎于塞下,或当燕代,或当上郡、北地、陇西,以候备塞之卒,卒少则入。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有降敌之心;救之,少发则不足,多发,远县才至,则胡又已去。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
  陛下幸忧边境,遣将吏发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以便为之高城深堑,具蔺石,布渠答,复为一城其内,城间百五十步。要害之处,通川之道,调立城邑,毋下千家,为中周虎落。先为室屋,具田器,乃募罪人及免徒复作令居之;不足,募以丁奴婢赎罪及输奴婢欲以拜爵者;不足,乃募民之欲往者。皆赐高爵,复其家。予冬夏衣,廪食,能自给而止。郡县之民得买其爵,以自增至卿。其亡夫若妻者,县官买予之。人情非有匹敌,不能久安其处。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难之地。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予之,县官为赎其民。如是,则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德上也,欲全亲戚而利其财也。此与东方之(戎)〔戍〕卒不习地势而心畏胡者,功相万也。以陛下之时,徙民实边,使远方无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亡系虏之患,利施后世,名称圣明,其与秦之行怨民,相去远矣。
  上从其言,募民徙塞下。
  错复言:
  陛下幸募民相徙以实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输将之费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诚能称厚惠,奉明法,存恤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壮士,和辑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乐而不思故乡,则贫民相募而劝往矣。臣闻古之徙远方以实广虚也,相其阴阳之和,尝其水泉之味,审其土地之宜,观其□木之饶,然后营邑立城,制里割宅,通田作之道,正阡陌之界,先为筑室,家有一堂二内,门户之闭,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轻去故乡而劝之新(色)〔邑〕也。为置医巫,以救疾病,以修祭祀,男女有昏,生死相恤,坟墓相从,种树畜长,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也。
  臣又闻古之制边县以备敌也,使五家为伍,伍有长;十长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连,连有假五百;十连一邑,邑有假候:皆择其邑之贤材有护,习地形知民心者,居则习民于射法,出则教民于应敌。故卒伍成于内,则军正定于外。服习以成,勿令迁徙,幼则同游,长则共事。夜战声相知,则足以相救;昼战目相见,则足以相识;驩爱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劝以厚赏,威以重罚,则前死不还踵矣。所徙之民非壮有材力,但费衣粮,不可用也;虽有材力,不得良吏,犹亡功也。
  陛下绝匈奴不与和亲,臣窃意其冬来南也,壹大治,则终身创矣。欲立威者,始于折胶,来而不能困,使得气去,后未易服也。愚臣亡识,唯陛下财察。
  后诏有司举贤良文学士,错在选中。上亲策诏之,曰:惟十有五年九月壬子,皇帝曰:昔者大禹勤求贤士,施及方外,四极之内,舟车所至,人迹所及,靡不闻命,以辅其不逮;近者献其明,远者通厥聪,比善戮力,以翼天子。是以大禹能亡失德,夏以长楙。高皇帝亲除大害,去乱从,并建豪英,以为官师,为谏争,辅天子之阙,而翼戴汉宗也。赖天之灵,宗庙之福,方内以安,泽及四夷。今朕获执天子之正,以承宗庙之祀,朕既不德,又不敏,明弗能烛,而智不能治,此大夫之所着闻也。故诏有司、诸侯王、三公、九卿及主郡吏,各帅其志,以选贤良明于国家之大体,通于人事之终始,及能直言极谏者,各有人数,将以匡朕之不逮。二三大夫之行当此三道,朕甚嘉之,故登大夫于朝,亲谕朕志。大夫其上三道之要,及永惟朕之不德,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宁,四者之阙,悉陈其志,毋有所隐。上以荐先帝之宗庙,下以兴愚民之休利,着之于篇,朕亲览焉,观大夫所以佐朕,至与不至。书之,周之密之,重之闭之。兴自朕躬,大夫其正论,毋枉执事。乌虖,戒之!二三大夫其帅志毋怠!
  错对曰:
  平阳侯臣窋、汝阴侯臣灶、颍阴侯臣何、廷尉臣宜昌、陇西太守臣昆邪所选贤良太子家令臣错昧死再拜言:臣窃闻古之贤主莫不求贤以为辅翼,故黄帝得力牧而为五帝〔先〕,大禹得咎繇而为三王祖,齐桓得筦子而为五伯长。今陛下讲于大禹及高皇帝之建豪英也,退托于不明,以求贤良,让之至也。臣窃观上世之传,若高皇帝之建功业,陛下之德厚而得贤佐,皆有司之所览,刻于玉版,藏于金匮,历之春秋,纪之后世,为帝者祖宗,与天地相终。今臣窋等乃以臣错充赋,甚不称明诏求贤之意。臣错□茅臣,亡识知,昧死上愚对,曰:
  诏策曰“明于国家大体”,愚臣窃以古之五帝明之。臣闻五帝神圣,其臣莫能及,故自亲事,处于法宫之中,明堂之上;动静上配天,下顺地,中得人。故众生之类亡不覆也,根着之徒亡不载也;烛以光明,亡偏异也;德上及飞鸟,下至水虫草木诸产,皆被其泽。然后阴阳调,四时节,日月光,风雨时,膏露降,五谷孰,祆孽灭,贼气息,民不疾疫,河出图,洛出书,神龙至,凤鸟翔,德泽满天下,灵光施四海。此谓配天地,治国大体之功也。
  诏策曰“通于人事终始”,愚臣窃以古之三王明之。臣闻三王臣主俱贤,故合谋相辅,计安天下,莫不本于人情。人情莫不欲寿,三王生而不伤也;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而不困也;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而不危也;人情莫不欲逸,三王节其力而不尽也。其为法令也,合于人情而后行之;其动众使民也,本于人事然后为之。取人以己,内恕及人。情之所恶,不以强人;情之所欲,不以禁民。是以天下乐其政,归其德,望之若父母,从之若流水;百姓和亲,国家安宁,名位不失,施及后世。此明于人情终始之功也。
  诏策曰“直言极谏”,愚臣窃以五伯之臣明之。臣闻五伯不及其臣,故属之以国,任之以事。五伯之佐之为人臣也,察身而不敢诬,奉法令不容私,尽心力不敢矜,遭患难不避死,见贤不居其上,受禄不过其量,不以亡能居尊显之位。自行若此,可谓方正之士矣。其立法也,非以苦民伤众而为之机陷也,以之兴利除害,尊主安民而救暴乱也。其行赏也,非虚取民财妄予人也,以劝天下之忠孝而明其功也。故功多者赏厚,功少者赏薄。如此,敛民财以顾其功,而民不恨者,知与而安己也。其行罚也,非以忿怒妄诛而从暴心也,以禁天下不忠不孝而害国者也。故罪大者罚重,罪小者罚轻。如此,民虽伏罪至死而不怨者,知罪罚之至,自取之也。立法若此,可谓平正之吏矣。法之逆者,请而更之,不以伤民;主行之暴者,逆而复之,不以伤国。救主之失,补主之过,扬主之美,明主之功,使主内亡邪辟之行,外亡骞污之名。事君若此,可谓直言极谏之士矣。此五伯之所以德匡天下,威正诸侯,功业甚美,名声章明。举天下之贤主,五伯与焉,此身不及其臣而使得直言极谏补其不逮之功也。今陛下人民之众,威武之重,德惠之厚,令行禁止之势,万万于五伯,而赐愚臣策曰“匡朕之不逮”,愚臣何足以识陛下之高明而奉承之!
  诏策曰“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宁”,愚臣窃以秦事明之。臣闻秦始并天下之时,其主不及三王,而臣不及其佐,然功力不迟者,何也?地形便,山川利,财用足,民利战。其所与并者六国,六国者,臣主皆不肖,谋不辑,民不用,故当此之时,秦最富强。夫国富强而邻国乱者,帝王之资也,故秦能兼六国,立为天子。当此之时,三王之功不能进焉。及其末涂之衰也,任不肖而信谗贼;宫室过度,耆欲亡极,民力罢尽,赋敛不节;矜奋自贤,群臣恐谀,骄溢纵恣,不顾患祸;妄赏以随(善)〔喜〕意,妄诛以快怒心,法令烦憯,刑罚暴酷,轻绝人命,身自射杀;天下寒心,莫安其处。奸邪之吏,乘其乱法,以成其威,狱官主断,生杀自恣。上下瓦解,各自为制。秦始乱之时,吏之所先侵者,贫人贱民也;至其中节,所侵者富人吏家也;及其末涂,所侵者宗室大臣也。是故亲疏皆危,外内咸怨,离散逋逃,人有走心。陈胜先倡,天下大溃,绝祀亡世,为异姓福。此吏不平,政不宣,民不宁之祸也。今陛下配天象地,覆露万民,绝秦之迹,除其乱法;躬亲本事,废去淫末;除苛解娆,宽大爱人;肉刑不用,罪人亡帑;非谤不治,铸钱者除;通关去塞,不孽诸侯;宾礼长老,爱恤少孤;罪人有期,后宫出嫁;尊赐孝悌,农民不租;明诏军师,爱士大夫;求进方正,废退奸邪;除去阴刑,害民者诛;忧劳百姓,列侯就都;亲耕节用,视民不奢。所为天下兴利除害,变法易故,以安海内者,大功数十,皆上世之所难及,陛下行之,道纯德厚,元元之民幸矣。
  诏策曰“永惟朕之不德”,愚臣不足以当之。
  诏策曰“悉陈其志,毋有所隐”,愚臣窃以五帝之贤臣明之。臣闻五帝其臣莫能及,则自亲之;三王臣主俱贤,则共忧之;五伯不及其臣,则任使之。此所以神明不遗,而圣贤不废也,故各当其世而立功德焉。传曰“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待,能明其世者谓之天子”,此之谓也。窃闻战不胜者易其地,民贫穷者变其业。今以陛下神明德厚,资财不下五帝,临制天下,至今十有六年,民不益富,盗贼不衰,边竟未安,其所以然,意者陛下未之躬亲,而待群臣也。今执事之臣皆天下之选已,然莫能望陛下清光,譬之犹五帝之佐也。陛下不自躬亲,而待不望清光之臣,臣窃恐神明之遗也。日损一日,岁亡一岁,日月益暮,盛德不及究于天下,以传万世,愚臣不自度量,窃为陛下惜之。昧死上狂惑□茅之愚,臣言唯陛下财择。
  时贾谊已死,对策者百余人,唯错为高第,繇是迁中大夫。
  错又言宜削诸侯事,及法令可更定者,书凡三十篇。孝文虽不尽听,然奇其材。当是时,太子善错计策,爰盎诸大功臣多不好错。
  景帝即位,以错为内史。错数请间言事,辄听,幸倾九卿,法令多所更定。丞相申屠嘉心弗便,力未有以伤。内史府居太上庙堧中,门东出,不便,错乃穿门南出,凿庙堧垣。丞相大怒,欲因此过为奏请诛错。错闻之,即请间为上言之。丞相奏事,因言错擅凿庙垣为门,请下廷尉诛。上曰:“此非庙垣,乃堧中垣,不致于法。”丞相谢。罢朝,因怒谓长史曰:“吾当先斩以闻,乃先请,固误。”丞相遂发病死。错以此愈贵。
  迁为御史大夫,请诸侯之罪过,削其支郡。奏上,上〔令〕公卿列侯宗室〔杂议〕,莫敢难,独窦婴争之,繇此与错有隙。错所更令三十章,诸侯讙哗。错父闻之,从颍川来,谓错曰:“上初即位,公为政用事,侵削诸侯,疏人骨肉,口让多怨,公何为也!”错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父曰:“刘氏安矣,而晁氏危,吾去公归矣!”遂饮药死,曰:“吾不忍见祸逮身。”
  后十余日,吴楚七国俱反,以诛错为名。上与错议出军事,错欲令上自将兵,而身居守。会窦婴言爰盎,诏召入见,上方与错调兵食。上问盎曰:“君尝为吴相,知吴臣田禄伯为人虖?今吴楚反,于公意何如?”对曰:“不足忧也,今破矣。”上曰:“吴王即山铸钱,煮海为盐,诱天下豪桀,白头举事,此其计不百全,岂发虖?何以言其无能为也?”盎对曰:“吴铜盐之利则有之,安得豪桀而诱之!诚令吴得豪桀,亦且辅而为谊,不反矣。吴所诱,皆亡赖子弟,亡命铸钱奸人,故相诱以乱。”错曰:“盎策之善。”上问曰:“计安出?”盎对曰:“愿屏左右。”上屏人,独错在。盎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乃屏错。错趋避东箱,甚恨。上卒问盎,对曰:“吴楚相遗书,言高皇帝王子弟各有分地,今贼臣晁错擅适诸侯,削夺之地,以故反名为西共诛错,复故地而罢。方今计,独有斩错,发使赦吴楚七国,复其故地,则兵可毋血刃而俱罢。”于是上默然,良久曰:“顾诚何如,吾不爱一人谢天下。”盎曰:“愚计出此,唯上孰计之。”乃拜盎为太常,密装治行。
  后十余日,丞相青翟、中尉嘉、廷尉□劾奏错曰:“吴王反逆亡道,欲危宗庙,天下所当共诛。今御史大夫错议曰:‘兵数百万,独属群臣,不可信,陛下不如自出临兵,使错居守。徐、僮之旁吴所未下者可以予吴。’错不称陛下德信,欲疏群臣百姓,又欲以城邑予吴,亡臣子礼,大逆无道。错当要斩,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巿。臣请论如法。”制曰:“可。”错殊不知。乃使中尉召错,绐载行巿。错衣朝衣斩东巿。
  错已死,谒者仆射邓公为校尉,击吴楚为将。还,上书言军事,见上。上问曰:“道军所来,闻晁错死,吴楚罢不?”邓公曰:“吴为反数十岁矣,发怒削地,以诛错为名,其意不在错也。且臣恐天下之士拑口不敢复言矣。”上曰:“何哉?”邓公曰:“夫晁错患诸侯强大不可制,故请削之,以尊京师,万世之利也。计画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于景帝喟然长息,曰:“公言善,吾亦恨之。”乃拜邓公为城阳中尉。
  邓公,成固人也,多奇计。建元年中,上招贤良,公卿言邓先。邓先时免,起家为九卿。一年,复谢病免归。其子章,以修黄老言显诸公间。
  赞曰:爰盎虽不好学,亦善傅会,仁心为质,引义慷慨。遭孝文初立,资适逢世。时已变易,及吴壹说,果于用辩,身亦不遂。晁错锐于为国远虑,而不见身害。其父睹之,经于沟渎,亡益救败,不如赵母指括,以全其宗。悲夫!错虽不终,世哀其忠。故论其施行之语着于篇。
  三 略
  汉·黄石公
  卷一 上略
  夫主将之法,务擥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故与众同好靡不成,与众同恶靡不顾。治国安家,得人也。亡国破家,失人也。含气之类咸愿得其志。《军谶》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柔者德也,刚者贼也,弱者人之所助,强者怨之所攻。柔有所设,刚有所施,弱有所用,强有所加。兼此四者而制其宜。
  端末未见,人莫能知。天地神明,与物推移,变动无常。因敌转化,不为事先,动而辄随。故能图制无疆,扶成天威,匡正八极,密定九夷。如此谋者,为帝王师。故曰,莫不贪强,鲜能守微,若能守微,乃保其生。圣人存之,动应事机,舒之弥四海,卷之不盈怀,居之不以室宅,守之不以城郭,藏之胸臆,而敌国服。
  《军谶》曰:能柔能刚,其国弥光,能弱能强,其国弥彰。纯柔纯弱,其国必削。纯刚纯强,其国必亡。夫为国之道,恃贤与民。信贤如腹心,使民如四肢,则策无遗。所适如支体相随,骨节相救,灭道自然,其巧无间。军国之要,察众心,施百务。危者安之,惧者欢之,叛者还之,冤者原之,诉者察之,卑者贵之,强者抑之,敌者残之,贪者丰之,欲者使之,畏者隐之,谋者近之,谗者覆之,毁者复之,反者废之,横者挫之,满者损之,归者招之,服者居之,降者脱之。获固守之,获厄塞之,获难屯之,获城割之,获地裂之,获财散之。敌动伺之,敌近备之,敌强下之,敌佚去之,敌陵待之,敌暴绥之,敌悖义之,敌睦携之,顺举挫之,因势破之,放言过之,四纲罗之。
  得而勿有,居而勿守,拔而勿久,立而勿取,为者则己,有者则士,焉知利之所在!彼为诸侯,己为天子,使城自保,令士自取。
  世能祖祖,鲜能下下。祖祖为亲,下下为君。下下者,务耕桑不夺其时,薄赋敛不匮其财,罕徭役不使其劳,则国富而家,然后选士以司牧之。夫所谓士者,英雄也。故曰,罗其英雄,则敌国穷,英雄者,国之干,庶民者,国之本,得其干,收其本,则政行而无怨。
  夫用兵之要,在崇礼而重禄。礼崇则智士至,禄重、则义士轻死。故禄贤不爱财,赏功不逾时,则下力并而敌国削。夫用人之道,尊以爵,赡以财,则士自来。接以礼,励以义,则士死之。
  夫将帅者,必与士卒同滋味而共安危,敌乃可加,故兵有全胜,敌有全囚。昔者良将之用兵,有馈箪醪者,使投诸河与士卒同流而饮。夫一第之醪不能味一河之水,而三军之士思为致死者,以滋味之及已也。《军谶》曰: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办,将不言倦。军灶未炊,将不言饥。冬不服袭,夏不操扇,雨不张盖,是谓将礼。与之安,与之危,故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以其恩素蓄,谋素和也。故曰,蓄恩不倦,以一取万。
  《军谶》曰:将之所以为威者,号令也。战之所以全胜者,军政也。士之所以轻战者,用命也。故将无还令,赏罚必信,如天如地,乃可御人。土卒用命,乃可越境。
  夫统军持势者,将也。制胜破敌者,众也。故乱将不可使保军,乖众不可使伐人。攻城则不拔,图邑则不废,二者无功,则士力疲弊。士力疲弊,则将孤众悖,以守则不固,以战则奔北,是谓老兵。兵老则将威不行,将无威则士卒轻刑,士卒轻刑则军失伍,军失伍则士卒逃亡,士卒逃亡则敌乘利,敌乘利则军必丧。
  《军谶》曰:良将之统军也,恕己而治人。推惠施恩,士力口新,战如风发,攻如河决。故其众可望而不可当,可下而不可胜。以身夫人,故其兵为天下雄。
  《军谶》曰:军以赏为表,以罚为里。赏罚明,则将威行。官入得,则土卒服。所任贤,则敌国震。
  《军谶》曰:贤者所适,其前无故。故士可下而不可骄,将可乐而不可忧,谋可深而不可疑。士骄则下不顺,将忧则内外不相信,谋疑则敌国奋。以此攻伐,则致乱。夫将者,国之命也。将能制胜,则国家安定。
  《军谶》曰:将能清,能静,能平,能整,能受谏,能听讼,能纳人,能采言,能知国俗,能图山川,能表险难,能制军权。故曰,仁贤之智,圣明之虑,负薪之言,廊庙之语,兴衰之事,将所宜闻。
  将者能思士如渴,则策从焉。夫将拒谏,则英雄散。策不从,则谋士叛。善恶同,则功臣倦。专己,则下归咎。自伐,则下少功。信谗,则众离心。贪财,则奸不禁。内顾,则士卒淫。将有一,则众不服。有二,则军无式。有三,则下奔北。有四,则祸及国。
  《军谶》曰:将谋欲密,土众欲一,攻敌欲疾。将谋密,则奸心闭。士众一,则军心结。攻敌疾,则备不及设。军有此三者,则计不夺。将谋泄,则军无势,外窥内,则祸不制,财入营,则众奸会。将有此三者,军必败。
  将无虑,则谋士去。将无勇,则吏士恐。将安动,则军不重。将迁怒,则一军惧。
  《军谶》曰:虑也,勇也,将之所重。动也,怒也,将之所用。此四者,将之明诫也。
  《军谶》曰: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
  《军谶》曰: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死夫。故礼者,士之所归,赏者,士之所死。掐其所归,示其所死,则所求者至。故礼而后悔者,士不止。赏而后悔者,士不使。礼赏不倦,则土争死。
  《军谶》曰:兴师之国,务先隆恩。攻取之国,务先养民。以寡胜众者,思也。以弱胜强者,民也。故良将之养士。不易于身,故能使三军如一心,则其胜可全。
  《军谶》曰:用兵之要,必先察敌情。视其仓库,度其粮食,卜其强弱,察其天地,伺其空隙。故国无军旅之难而运粮者,虚也。民菜色者,穷也。千里馈粮,民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夫运粮千里,无一年之食;二千里,无二年之食;三千里,无三年之食,是谓国虚。国虚则民贫。民贫则上下不亲。敌攻其外,民盗其内,是谓必溃。
  《军谶》曰:上行虐则下急刘。赋敛重数,邢罚无极,民相残贼。是谓亡国。
  《军谶》曰:内贪外廉,诈誉取名,窃公为思,令上下昏。饰躬正颜,以获高官,是谓盗端。
  《军谶》曰:群吏朋党,各进所系,招举奸枉,抑挫仁贤。背公立私,同位相讪,是谓乱源。
  《军谶》曰:强宗聚奸,无位而尊,威无不震。葛藟相连,种德立思,夺在位权,侵侮下民,国内哗喧,臣蔽不言。是谓乱根。
  《军谶》曰:世世作奸。侵盗县官。进退求便。委曲弄文,以危其君,是谓国奸。
  《军谶》曰:吏多民寡,尊卑相若,强弱相虏,莫适禁御,延及君子,国受其咎。
  《军谶》曰:善善不进,恶恶不退,贤者隐蔽,不肖在位,国受其害。
  《军谶》曰:“枝叶强大,比周居势,卑贱陵贵,久而益大,上不忍废。国受其败。
  《军谶》曰:佞臣在上、一军皆讼,引威自与,动违于众。无进无退,苟然取容。专任自己,举措伐功。诽谤盛德,诬述庸庸。无善无恶,皆与己同。稽留行事,命令不通,造作奇政,变古易常。君用佞入,必受祸殃。
  《军谶》曰:奸雄相称,障蔽主明。毁誉并兴,壅塞主聪。各阿所私,令主失忠。故主察异言,乃睹其萌。主聘儒贤,奸雄乃遁。主任旧齿万事乃理。主聘岩穴,土乃得实。谋及负薪,功乃可述。不失人心,德乃洋溢。
  卷二 中略
  夫三皇无言而化流四海,故天下无所归功。帝者,体天则地,有言有令,而天下太平。君臣让功,四海化行,百姓不知其所以然。故使臣不待礼赏有功,美而无害。王者,制人以道,降心服志,设矩备衰,四海会同,王职不废。虽有甲兵之备,而无斗战之患。君无疑于臣,臣无疑于主,国定主安,臣以义退,亦能美而无害。霸者,制士以权,结士以信,使士以赏。信衰则士疏,赏亏则士不用命。《军势》曰:出军行师,将在自专,进退内御,则功难成。《军势》曰: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邀趋其利,愚者不顾其死。因其至情而用之。此军之微权也。《军势》曰:无使辨士谈说敌美,为其惑众。无尼仁者主财,为其多施而附于下。《军势》曰:禁巫祝,不得为吏士卜问军之吉凶。《军势》曰:使义士不以财。故义者不为不仁者死;智者不为暗主谋。主不可以无德,无德则臣叛,不可以无威,无威则失权。臣不可以无德,无德则无以事君、不可以无威,无威则国弱,威多则身蹶。
  故圣王御世,观盛衰,度得失,而为之制。故诸侯二师,方伯三师,天子六师。世乱则叛逆生,王泽竭,则盟誓相诛伐。德同势敌,无以相倾,乃揽英雄之心,与众同好恶,然后加之以权变。故非计策无以决嫌定疑,非谲奇无以破奸息寇,非阴谋无以成功。
  圣人体天,贤者法地,智者师古。是故《三略》为衰世作。“上略”设礼赏,别奸雄.着成败。“中略”差德行.审权变。“下略”陈道德,察安危,明贼贤之咎。故人主深晓“上略”,则能任贤擒改。深晓“中略”,则能御将统众。深晓“下略”,则能明盛衰之源,审治国之纪。人臣深晓“中略”,则能全功保身。
  夫高鸟死,良弓藏.敌国灭,谋臣亡。亡者,非丧其身也,谓夺其威废其权也。封之于朝,极人臣之位,以显其功。中州善国,以富其家。美色珍玩,以说其心。
  夫人众一合而不可皮离,威权一与而不可卒移。还师罢军,存亡之阶。故弱之以位,夺之以国,是谓霸者之略。故霸者之作,其论驳也。存社稷罗英雄者,“中略”之势也。故世主秘焉。
  卷三下略
  夫能扶天下之危者,则据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忧者,则享天下之乐。能救天下之祸者,则获天下之福。故泽及于民,则贤人归之;泽及昆虫。则圣人归之。贤人归,则其国强。圣人所归,则六合同。求贤以德,致以道。贤去,则国微。圣去,则国乖。微者危之阶,乖者亡之微。
  贤人之政,降人以体,圣人之政,降人以心。体降可以图始,心降可以保终。降体以礼,降心以乐。所谓乐者,非金石丝竹也,谓人乐其家,谓人乐其族,谓人乐其业,谓人乐其都邑,谓人乐其政令,谓人乐其道德,如此君人者,乃作乐以节之,使不失其和。故有德之君,以乐乐人。无德之君,以乐乐身。乐人者,久而长,乐身者,不久而亡。
  释近谋远者,劳而无功。释远谋近者,佚而有终。佚政多忠臣,劳政多怨民。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能有其有者安,贪人之有者残。残灭之政,累世受患。造作过制,虽成必败。
  舍己而教人者逆,正己而教人者顺。逆者乱之招,顺者治之要。
  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道者人之所蹈,德者人之所得,仁者人之所亲,义者人之所宜,礼者人之所体,不可无一焉。故夙兴夜寐,礼之制也。讨贼报仇,义之决也。侧隐之心,仁之发也。得己得人,德之路也。使人均平,不失其所,道之化也。
  出君下臣名曰命,施于竹帛名曰令,奉而行之名曰政。夫命失,则令不行。令不行,则政不正。政不正,则道不通。道不通,则邪臣胜。邪臣胜,则主威伤。
  千里迎贤,其路远,致不肖,其路近、是以明王舍近而取远,故能全功尚人,而下尽力。
  废一善,则众善衰。赏一恶,则众恶归。善者得其佑,恶者受其诛,则国安而众善至。
  众疑无定国。众惑无治民。疑定惑还,国乃可安。
  一令逆则百令失,一恶施则百恶结。故善施于顺民,恶加于凶民,则令行而无怨。使怨治怨,是谓逆天。使仇治仇,其祸不救。治民使平,致平以清,则民得其所而天下宁。
  犯上者尊,贪鄙者富,虽有圣王,不能致其治。犯上者诛,贪鄙者拘,则化行而众恶消。清白之士,不可以爵禄得。节义之士,不可以威刑胁。故明君求贤,必观其所以而致焉。致清白之士,修其礼。致节义之士,修其道。而后士可致,而名可保。
  夫圣人君子,明盛衰之源,通成败之端,审治乱之机,知去就之节,虽穷不处亡国之位,虽贫不食乱邦之禄。潜名抱道者,时至而动,则极人臣之位。德合于已,则建殊绝之功。故其道高而名扬于后世。
  圣王之用兵,非乐之也,将以诛暴讨乱也。夫以义诛不义,若决江河而溉爝火,临不测而挤欲堕,其克必矣。所以优游恬淡而不进者,重伤人物也。夫兵者,不祥之器,天道恶之。不得已而用之,是天道也。夫人之在道,若鱼之在水,得水而生,失水而死。故君子者常畏惧而不敢失道。豪杰秉职,国威乃弱。杀生在豪杰,国势乃竭。豪杰低首,国乃可久。杀生在君,国乃可安。四民用虚国乃无储。四民用足,国乃安乐。贤臣内,则邪臣外。邪臣内,则贤臣毙。内外失宜,祸乱传世。大臣疑主,众奸集聚。臣当君尊,上下乃昏。君当臣处,上下失序。伤贤者,殃及三世。蔽贤者,身受其害。嫉贤者,其名不全。进货者,福流子孙。故君子急于进贤而美名彰焉。利一害百,民去城郭。利一害万,国乃思散。去一利百,人乃幕泽。去一利万,政乃不乱。
  素书
  汉·黄石公
  原始
  夫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道者:人之所蹈,使万物不知其所由。德者:人之所得,使万物各德其所欲。仁者:人之所亲,有慈慧恻隐之心,以遂其生成。义者:人之所宜,赏善罚恶,以立功立事。礼者:人之所履,夙兴夜寐,以成人伦之序。夫欲为人之本,不可无一焉。贤人君子,明于盛衰之道,通乎成败之数,审乎治乱之势,达乎去就之理,故潜居抱道,以待其时。是以其道足高,而名重于后代。
  正道
  德足以怀远,信足以一异,义足以得众,才足以鉴古,明足以照下。此人之俊也。行足以为仪表,智足以决嫌疑,信可以使守约、可以使分财。此人之豪也。守职而不废,处义而不回,见嫌而不苟免,见利而不苟得。此人之杰也。
  求人之志
  绝嗜禁欲,所以除累。抑非损恶,所以让过。贬酒阙色,所以无污。避嫌远疑,所以不[心吴]。博学切问,所以广知。高行微言,所以修身。恭俭谦约,所以自守。深计远虑,所以不彰。亲仁友直,所以扶颠。近恕笃行,所以接人。任材使能,所以济物。瘅恶斥谗,所以止乱。推古验今,所以不惑。先揆后度,所以应卒。设变致权,所以解结。括囊顺会,所以无咎。橛橛梗梗,所以立功。孜孜淑淑,所以保终。
  本德宗道
  夫志心笃行之术:长莫长于博谋,安莫安于忍辱,先莫先于修德,乐莫乐于好善,神莫神于至诚,明莫明于体物,吉莫吉于知足,苦莫苦于多愿,悲莫悲于精散,病莫病于无常,短莫短于苟得,幽莫幽于贪鄙,孤莫孤于自恃,危莫危于任疑,败莫败于多私。
  遵义
  以明示下者闇,有过不知者蔽,迷而不返者惑,以言取怨者祸,令与心乖者废,后令缪前者毁,怒而无威者犯,好众辱人者殃,戮辱所任者危,慢其所敬者凶,貌合心离者孤,亲谗远忠者亡,近色远贤者惛,女谒公行者乱,私人以官者浮,凌下取胜者侵,名不胜实者耗,略己而责人者不治,自厚而薄人者弃废,以过弃功者损,群下外异者沦,既用不任者疏,行赏吝色者沮,多许少与者怨,既迎而拒者乖,薄施厚望者不报,贵而忘贱者不久,念旧而弃新功者凶,用人不得正者殆,强用人者不畜,为人择官者乱,失其所强者弱,决策于不仁者险,阴计外泄者败,厚敛薄施者凋,战士贫、游士富者衰,货赂公行者昧,闻善忽略、记过不忘者暴,所任不可信、所信不可任者浊,牧人以德者集,绳人以刑者散。小功不赏,则大功不立。小怨不赦,则大怨必生。赏不服人、罚不甘心者叛。赏及无功、罚及无罪者酷。听谗而美、闻谏而仇者亡。能有其有者安,贪人之有者残。
  安礼
  怨在不舍小过,患在不预定谋;福在积善,祸在积恶;饥在贱农,寒在堕织;安在得人,危在失事;富在迎来,贫在弃时。上无常操,下多疑心;轻上生罪,侮下无亲。近臣不重,远臣轻之。自疑不信人,自信不疑人;枉士无正友,曲上无直下;危国无贤人,乱政无善人。爱人深者,求贤急;乐得贤者,养人厚。国将霸者,士皆归;邦将亡者,贤先避。地薄者,大物不产;水浅者,大鱼不游。树秃者,大禽不栖;林疏者,大兽不居。山峭者崩;泽满者溢。
  弃玉取石者盲,羊质虎皮者柔;衣不举领者倒,走不视地者颠;柱弱者屋坏,辅弱者国倾。足寒伤心,人怨伤国。山将崩者,下先隳;国将衰者,人先弊。根枯枝朽,人困国残。与覆车同轨者倾,与亡国同事者灭。见已生者慎将生,恶其迹者须避之。畏危者安,畏亡者存。夫人之所行,有道则吉,无道则凶。吉者百福所归,凶者百祸所攻。非其神圣,自然所钟。务善者无恶事,无远虑者有近忧。同志相得,同仁相忧,同恶相党,同爱相求,同美相妒,同智相谋,同贵相害,同利相忌,同声相应,同气相感,同类相依,同义相亲,同难相济,同道相成,同艺相规,同巧相胜。此乃数之所得,不可与理违。释己而教人者逆,正己而化人者顺。逆者难从,顺者易行。难从则乱,易行则理。如此,理身、理家、理国,可也。
  《将 苑》
  三国·诸葛亮
  第一篇兵权
  夫兵权者,是三军之司命,主将之威势。将能执兵之机,操兵之要势,而临群下,譬如猛虎,加之羽翼,而翱翔四海,随所遇而施之。若将失权,不操其势,亦如鱼龙脱于江湖,欲求游洋之势,奔涛戏浪,何可得也。
  第二篇逐恶
  夫军国之弊,有五害焉:一曰,结党相连,毁谮贤良;二曰,侈其衣服,异其冠带;三曰,虚夸妖术,诡言神道;四曰,专察是非,私以动众;五曰,伺侯得失,阴结敌人。此所谓奸伪悖德之人,引远而不可亲也。
  第三篇知人性
  夫知人之性,莫难察焉。美恶既殊,情貌不一。有温良而为诈者,有外恭而内欺者,有外勇而内怯者,有尽力而不忠者。然知之道有七焉:一曰,间之以是非而观其志;二曰,穷之辞辩以观其变;三曰,咨之以计谋而观其识;四曰,告之以祸难而观其勇;五曰,醉之以酒而观其性;六曰,临之以利而观其廉;七曰,期之以事而观其信。
  第四篇将材
  夫将材有九。道之以德,齐之以礼,而知其饥寒,察其劳苦,此之谓仁将。事无苟免,不为利挠,有死之荣,无生之辱,此之谓义将。贵而不骄,胜而不持,贤而能下,刚而能忍,此之谓礼将。奇变莫测,动应多端,转祸为福,临危制胜,此之谓智将。进有厚赏,退有严刑,赏不逾时,刑不择贵,此之谓信将。足轻戎马,气盖千夫,善固疆场,长于剑戟,此之谓步将。登高履险,驰射如飞,进则先行,退则后殿,此之谓骑将。气凌三军,志轻强虏,怯于小战,勇于大敌,此之谓猛将。见贤若渴,从谏如流,宽而能刚,勇而多计,此之谓大将。
  第五篇将器
  将之器,其用大小不同。若乃察其奸,伺其祸,为众所服,此十夫之将。夙兴夜寐,言词密察,此百夫之将。直而有虑,勇而能斗,此千夫之将。外貌桓桓,中情烈烈,知人勤劳,悉人饥寒,此万人之将。进贤进能,日慎一日,诚信宽大,闲于理乱,此十万人之将。仁爱洽于天下,信义服邻国,上知天文,中察人事,下识地理,四海之内,视如家室,此天下之将。
  第六篇将弊
  夫为将之道,有八弊焉。一曰贪而无厌,二曰妒贤嫉能,三曰信馋好佞,四曰料彼不自料,五曰犹豫不自决,六曰荒淫于酒色,七曰奸诈而自怯,八曰狡言而不以礼。
  第七篇将志
  兵者凶器,将者危任。是以器刚则欠,任重则危。故善将者,不恃强,不怙势,宠之而不喜,辱之而不惧,见利不贪,见美不淫,以身殉国,一意而已。
  第八篇将善
  将有五善四欲。五善者,所谓善知敌之形势,善知进退之道,善知国之虚实,善知天时人事,善知山川险阻。四欲者,所谓欲战欲奋,谋欲密,众欲静,心欲一。
  第九篇将刚
  善将者,其刚不可折,其柔不可卷,故以弱制胜,以柔制刚。纯柔纯弱,其势必削;纯刚纯强,其势必亡。不柔不刚,合道之常。
  第十篇将骄吝
  将不可骄,骄则失礼,失礼则人离,人离则众叛。将不可,则赏不行,赏不行则士不致命,士不致命则军无功,无功则国虚,国虚则冠实。孔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不美,使骄且,其余不足观也已。”
  第十一篇将强
  将有五强八恶。高节可以厉俗,孝悌可以扬名,信义可以交友,沈虑可以容众,力行可以建功,此将之五强也。谋不能料是非,理不能任贤良,政不能正刑法,富不能济穷厄,智不能备未形,虑不能防微密,达不能举所知,败不能无怨谤,此之谓八恶也。
  第十二篇出师
  古者国有危难,君简贤能而任之。斋三日,入太庙,南面而立;将北面,太师进钺于君。君持钺柄以授将,曰:“从此至军,将军其裁之。”复命曰:“见其虚则进,见其实则退。勿以身贵而贱人,勿以独见而违众,勿恃功能而失忠信。士未坐,勿坐,士未食,勿食。同寒暑,等劳逸,齐甘苦,均危患。如此,则士必尽死,敌必可亡。”将受词,凿凶门,引军而出。君送之,跪而推毂,曰:“进退惟时,军中事,不由君命,皆由将出。”若此,则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敌于前,无主于后。是以智者为之虑,勇者为之斗,故能战胜于外,功成于内,扬名于后世,福流于子孙矣。
  第十三篇择材
  夫师之行也,有好斗而乐战,独取强敌者,聚为一徒,名曰报国之士;有气盖三军,材力勇捷者,聚为一徒,名曰突阵之土;有轻足善步,走如奔马者,聚为一徒,名曰搴旗之士;骑射如飞,发无不中者,聚为一徒,名曰争锋之士;有射必中,中必死者,聚为一徒,名曰飞驰之士;有善发强弩,远而必中者,聚为一徒,名曰摧锋之士。此六军之善士,各因其能而用之也。
  第十四篇智用
  夫为将之道,必顺天、因时、依人以立胜也。故天作时不作而人作,是谓逆时;时作天不作而人作,是谓逆天;天作时作而人不作,是谓逆人。智者不逆天,亦不逆时,亦不逆人也。
  第十五篇不陈
  古之善理者不师,善师者不陈,善陈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亡。昔者,圣人之治理也,安其居,乐其业,至老不相攻伐;可谓善理者不师也。若舜修典刑,咎繇作士师,人不干令,刑无可施,可谓善师者不陈。若禹伐有苗,舜舞干羽而苗民格,可谓善陈者不战。若齐桓南服强楚,北服山戎,可谓善战者不败。若楚昭遭祸,奔秦求救,卒能返回,可谓善败者不亡矣。
  第十六篇将诫
  书曰:“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狎侮小人,罔以尽人力。”故行兵之要,务揽英雄之心,严赏罚之科,总文武之道,操刚柔之术,说礼乐而敦诗书,先仁义而后智勇;静如潜鱼,动如奔獭,丧其所连,折其所强,耀以旌旗,戒以金鼓,退若山移,进如山雨,击溃若摧,合战如虎,迫而容之,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卑而骄之,亲而离之,强而弱之,有危者安之,有惧者悦之。有叛者怀之,有冤者申之,有强者抑之,有弱者扶之,有谋者亲之,有谗者覆者,获财者与之;不倍兵以攻弱,不恃众以轻敌,不傲才以骄人,不以宠而作威;生计而后动,知胜而始战,得其财帛不自宝,得其子女不自使。将能如此,严号申令,而人愿斗,则兵合刃接而人乐死矣。
  第十七篇戒备
  夫国之大务,莫先于戒备。若夫失之毫厘,则差若千里,覆军杀将,势不息,可不惧哉!故有患难,君臣旰食而谋之,择贤而任之。若乃居安而不思危,寇至不知惧,此谓燕巢于幕,鱼游于鼎,亡不俟夕矣!传曰:“不备不虞,不可以师。”又曰:“豫备元虞,古之善政。”又曰:“尚有毒,而况国乎?”无备,虽众不可恃也,故曰,有备无患。故三军之行,不可无备也。
  第十八篇习练
  夫军无练习,百不当一;习而用之,一可当百。故仲尼曰:“不教而战,是谓弃之。”又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然则即戎之不可不教。教之以礼义,诲之以忠信,诫之以典刑,威之以赏罚,故人积知劝。然后习之,或陈而分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走而却之,别而合之,散而聚之。一人可教十人,十人可教千人,千人教万人,可教三军,然后教练而敌可胜矣。
  第十九篇军蠹
  夫三军之行,有探候不审,烽火失度;后期犯令,不应时机,阻敌师徒,乍前乍后,不合金鼓;上不恤下,削敛无度;营私徇己,不恤饥寒;非言妖辞,妄陈祸福,无事渲杂,惊惑将吏;勇不受制,专而陵上;侵竭府库,擅给其财。此九者,三军之蠹,有之必败也。
  第二十篇腹心
  夫为将者,必有腹心、耳目、爪牙。无腹心者,如人夜行无所措手足;无手足者,如冥然而居,不知运动;无爪牙者,如饥人食毒物,无不死矣。故善将者,必有博闻多智者为腹心,沈申谨密者为耳目,勇悍善敌者为爪牙。
  第二十一篇谨候
  夫败军丧师,未有不因轻敌而致祸者,故师出以律,失律则凶。律有十五焉。一曰虑,间谍明也。二曰诘,谇候谨也;三曰勇,敌众不挠也;四曰廉,见利思义也;五曰平,赏罚均也;六曰忍,善含耻也;七曰宽,能容众也;八曰信,重然诺也;九曰敬,礼贤能也;十曰明,不纳谗也;十一曰谨,不违礼也;十二曰仁,善养士卒也;十三曰忠,以身殉国也;十四曰分,知止足也;十五曰谋,自料知他也。
  第二十二篇机形
  夫以愚克智,逆也;以智克愚,顺也;以智克智,机也。其道有三。一曰事,二曰势,三曰情。事机作而不能应,非智也;势机动而不能制,非贤也;情机发而不能行,非勇也。善将者,必因机而立胜。
  第二十三篇重刑
  吴起曰:“鼓鼙金铎所以威耳,旌帜所以威目,禁令刑罚所以威心。”耳威以声,不可不清;目威以容,不可不明;心威以刑,不可不严。三者不立,士可怠也。故曰:“将之所麾,莫不心移;将之所指,莫不前死矣。”
  第二十四篇善将
  古之善将者有四:示之以进退,故人知禁;诱之以仁义,故人知礼;重之以是非,故人知劝;决之以赏罚,故人知信。禁、礼、劝、信,师之大经也。未有纲直而目不舒也,故能战必胜,攻必取。庸将不然,退则不能止,进则不能禁,故与军同亡。无劝戒则赏罚失度,人不知信,而贤良伏,谄顽登用,是以我必败散也。
  第二十五篇审因
  夫国人之势以伐恶,则黄帝不能与争威矣。因人之力以决胜,则汤、武不能与争功矣。若能审因而加之威胜,则万夫之雄将可图,四海之英豪受制矣。
  第二十六篇兵势
  夫行兵之势有三焉:一曰天,二曰地,三曰人。天势者,日月清明,五星合度,孛慧之不殃,风气调和。地势者,城峻重崖。洪波千里,石门幽动,羊肠曲沃。人势者,主圣将贤,三军由礼,士卒用命,粮甲坚备。善将者,因天之时,就地之势,依人之利,则所向者无敌,所击者万全矣。
  第二十七篇胜败
  贤才居上,不肖居下,三军悦乐,士卒畏服,相议以勇斗,相望以威武,相劝以刑赏,此必胜之征也。三军数惊,士卒惰慢,下无礼信,人不畏法,相恐以敌,相语以利,相嘱以祸福,相惑以妖言,此必败之征也。
  第二十八篇假权
  夫将者,人命之所悬也,成败之所系也,祸福之所倚也。而上下假之以赏罚,亦犹束猿猱之手,而责之以腾捷。胶离娄之目,使之辨青黄,不可得也。若赏移在权臣,罚不由主将,人苟自利,谁怀斗心!虽伊口之谋,韩白之功,而不能自卫也。故孙武曰:“将之出,君命有所不受。”周亚夫曰:“军中闻将军之命,不闻有天子之诏。”
  第二十九篇哀死
  古之善将者,养人如养己子。有难则以身先之,有功则以身后之;伤者泣而抚之,死者哀而葬之,饥者舍食而食之,寒者解衣而衣之,智者礼而禄之,勇者赏而劝之。将能若此,所向必捷矣。
  第三十篇三宾
  三军之行也,必有宾客,群议得失,以资将用。有词若悬流,奇谋不测,博闻广见,多艺多才,此万夫之望,可引为上宾。有猛如熊虎,捷若腾猿,刚如铁石,利若龙泉,此一时之雄,可引为中宾。有多言或中,薄技小才,此常人之能,可引为下宾。
  第三十一篇后应
  若乃图难于易,为大于细,先动后用,刑于无刑,此用兵之智也。师徒已列,戎马交驰,强弩才临,短兵又接,乘威布信,敌人告急,此用兵之能也。身冲矢石,争胜一时,成败未分,我伤彼死,此用兵之下也。
  第三十二篇便利
  夫草木丛集,利于游逸;重塞山林,利于不意;前林无隐,利于潜伏;以少击众,利于日暮;以众击寡,利于清晨;强弩长兵,利于捷次;逾渊隔水,风火暗昧,利于博前擒后。
  第三十三篇应机
  夫必胜之术,合变之形,在于机也。非智者敦能见机而作?见机之道,莫先于不意。故猛兽失险,童子持戟以追之。蜂虿发毒,壮士彷徨而失色。以其祸出不图,变速非虑。
  第三十四篇揣能
  古之善用兵者,揣其能而料其胜负。主熟圣也,将孰贤也,吏孰能也,粮饷孰丰也,士卒孰练也,军容孰整也,戎马孰逸也,形势孰险也,宾客孰智也,邻国孰惧也,财货孰多也,百姓孰安也,由此观之,强弱之形,可以决矣。
  第三十五篇轻战
  螯虫之触,负其毒也;战士能勇,倚其备也。是以锋锐甲坚,则人轻战。故甲不坚密,与肉袒同;射不能中,与无矢同;中不能入,与无镞同;揉候不谨,与无目同;将帅不勇,与无将同。
  第三十六篇地势
  夫地势者兵之助也。不知战地而求胜者,未之有也。山林土陵,丘阜大川,此步兵之地;土高山狭,蔓衍相属,此车骑之地;依山附涧,高林深谷,此弓弩之地;草浅土平,可前可后,此长戟之地;芦苇相参,竹树交映,此枪矛之地也。
  第三十七篇情势
  夫将有勇而轻死者,有急而心速者,有贪而喜利者,有仁而不忍者,有智而必怯者,有谋而情缓者。是故勇而轻死者可暴也,急而心速者可久也,贪而喜利者可遗也,仁而不忍者可劳也,智而心怯者可窘也,谋而情缓者可袭也。
  第三十八篇击势
  古之善斗者,必先探敌情而后图之。凡师老粮绝,百姓愁怨,军令小习,器械不修,计不先设,外救不至,将吏刻剥,赏罚轻懈,营阵失次,战胜而骄,可以攻之。若用贤授能,粮食羡余,甲午坚利,四邻和睦,大国应救,敌有此者,引而计之。
  第三十九篇整师
  夫出师行军,以整为胜,若赏罚不明,法令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之师,无益于用。所谓整师者,居则有礼,动则有威,进不可挡,退不可逼,前后应接,左右应旄,与之安而不与之危,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矣。
  第四十篇厉士
  夫用兵之道,尊之以爵,瞻之以财,则士无不至矣;接之以礼,厉之以信,则士无不死矣;畜恩不倦,法老画一,则士无不服矣;先之以身,后之以人,则士兵无不勇矣;小善必录,小功必赏,则士无不劝矣。
  第四十一篇自勉
  圣人则天,贤者法地,智者法古。骄者招毁,妄自稔祸,多语者寡信,自奉者少恩,赏于无功者离,罚加无罪者怨,喜怒不当者灭。
  第四十二篇战道
  夫林战之道,昼广旌旗,夜多金鼓,利用短兵,巧在设伏,或攻于前,或发于后。丛战之道,利用剑盾。将欲图之,先度其路,十里一场,五里一应,偃戢旌旗,特严金鼓,令贼人无措手足。谷战之道,巧于设伏,利以勇斗,轻足之士凌其高,必死之士殿其后,列强弩而冲之,持短兵以继之,彼不得前,我不得往。水战之道,利在舟楫,练习士卒以乘之,多张旗帜以惑之,严弓弩以冲之,持短兵以捍之,设坚栅以卫之,顺其流而击之。夜战之道,利在机密,或潜师以冲之,以出其不意,或多火鼓,以乱耳目而攻之,可以胜矣。
  第四十三篇和人
  夫用兵之道,在于人和,人和则不劝自战矣。若将吏相猜,士卒不服,忠谋不用,群下谤议,谗慝互生,虽有汤、武之智,而不能胜于匹夫,况众人乎。
  第四十四篇察情
  夫兵起而静者,持其险也;迫而挑战者,欲人之进也;众树动者,车来也;尘土卑而广者,徒来也;辞强而进驱者,退也;半进而半退者,诱也;杖而行者,饥也;见利而不进者,劳也;鸟集者,虚也;夜呼者,恐也;军扰者,将不重也;旌旗动者,乱也;吏怒者,倦也;数赏者,窘也;屡罚者,困也;来委谢者,休息也;币重而言甘者,诱也。
  第四十五篇将情
  夫为将之道,军井未汲,将不言渴;军食未熟,将不言饥;军火未然,将不言寒;军幕未施,将不言困;夏不操扇,雨不张盖,与众同也。
  第四十六篇威令
  夫一人之身,百万之众,束肩敛息,重足俯听,莫敢仰视者,法制使然也。若乃上无刑罚,下无礼义,虽贵有天下,富有四海,而不能自免者,桀、纣之类也。夫以匹夫之刑全以赏罚,而人不能逆其命者,孙武、穰苴之类也。故令不可轻,势不可通。
  阴符经
  三国·诸葛亮
  神仙抱一演道章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故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天人合发,万变定基。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知之修链,谓之圣人。
  富国安民演法章
  天生天杀,道之理也。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三盗既宜,三才既安。故曰:“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化安。”人知其神之神,不知不神之所以神。日月有数,大小有定;圣功生焉,神明出焉。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君子得之,固躬;小人得之,轻命。
  强兵战胜演术章
  瞽者善听,聋者善视。绝利一源,用师十倍;三反昼夜,用师万倍。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于目。天之无恩而大恩生。迅雷烈风,莫不蠢然。至乐性余,至静性廉。天之至私,用之至公。禽之制在气。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恩生于害,害生于恩。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时物文理哲。人以愚虞圣,我以不愚虞圣;人以奇期圣,我以不奇期胜。故曰:“沉水入火,自取灭亡,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阴阳胜,阴阳相推,而变化顺矣。”是故,圣人知自然之道不可违,因而制之。至静之道,律历所不能契。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入封甲子,神机鬼藏。阴阳相胜之术,昭昭乎进乎象矣!
  武侯八阵兵法辑略
  忆宗沂自弱冠时,避寇辍举,业居深山中,留意兵家言得[上干干下木]本《握机经》,而善之为作注,补图及伍法,凡三卷,曰:《握机八陈心法》。自以为有得,桐城方存之先生及德清戴子高望、丹徒庄中白棫、吴县石似、梅师铸、遵义黎[艹纯]斋庶昌,皆尝为〈序〉〈跋〉以张之。然《握机》托始风后,其书出于天宝中,窃疑睢阳张公及李、郭诸名将何以不依用,及推究久之,而后灼见为李筌之伪托。即其自为之《太白阴符经》已可取证,兵家固多伪书,乃自《握机》出而《八陈》隐。有志学《八陈》者,得见《握机》而意尽,以湘乡曾文正师之知兵,而其初筹营制,犹谓“天、地、风、云,龙、虎、鸟、蛇”为陈式之尽善,则伪书沿袭一二名言之亦足以动听也。
  余既幡然悟所学之非,恐自误误人。考核益加详慎,会临川李小湖师,课试《八陈图》说,嘉余条举所疑之得实,目为抱负非凡俦,余因慨,夫自来名臣硕辅得君行道,无俟着书以传后,而其心力所注经营结撰必有不可泯没者,今隋〈志〉所录《武侯八陈图》之本既不传,不获己而求诸垒石,又不获己而求诸兵书之可信者,其皆出武侯所推演欤!余不得而知也!其不悖武侯而可以究诸实用欤!余亦未敢遽定也!他日者,道出夔府,谒武乡之庙,登八陈之台,以观所谓“箕张翼舒”者,不传之秘,庸或更有得焉!师友期许之殷,庶几可以无负矣!请拭目俟之!
  光绪己卯季冬之月歙县汪宗沂序于从容而任斋《武侯八陈兵法辑略》一卷。歙县汪宗沂仲伊学
  诸葛垒南有亮所造《八陈图》,自垒南去聚石八行,行闲相去二丈,因曰:“八陈既成,自今行师,庶不覆败。”八陈及垒,皆图兵势行藏之权,自后深识者所不能了。〔郦道元《水经注》因曰:“八陈既成”,以下与《荆州记》同,惟记末作“见者莫能了”。〕
  古鱼复县盐井以西,石碛平旷,孔明积细石为垒,方可数百步。垒西郭又聚石为八行,行八聚,聚闲相去八尺,行闲相去二丈,许谓之《八陈图》。〔盛宏之《荆州记》。案此所记陈后又别有一石垒,当即虚实二垒之分耶!〕
  初诸葛亮造《八陈图》于鱼复平沙之上,垒石为八行,行相去二丈。温见之,谓此常山蛇势也。文武皆莫能识之。〔〈晋书.桓愠传〉〕
  八陈在夔州奉节县西南七里。〔《寰宇记》〕
  案:《水经注》、《荆州记》或云南或云西,刘禹锡亦言出市西,据此则知近西南隅也。〔下同〕
  夔州瞿塘〔《武编》引多四字〕永安宫南一里,渚下平碛上,周回四百一十八丈中,〔此句亦出《武编》〕有诸葛武侯《八陈图》聚细石为之,各高五尺〔一本作丈〕,广十围,历历然棋布纵横相当,中闲相去九尺,正中开南北,苍苍悉广五尺,凡六十四聚。〔又有二十四聚,作两层,在其后,每层各十二聚云云,今考《御览》、《玉海》所引均无此数语,似出后人所增益,爰附于下。〕方或为人散乱,及为夏水所没,至冬水退,依然如故。〔《荆州图副》〕
  武侯造《八陈图》于鱼复平沙之上,吾尝过之,自山上俯视,百余丈,凡八行,为六十四蕝蕝正圆,不见凸凹处,又就视皆卵石,漫漫不可辨。〔节苏轼文〕
  案薛士龙谓《八陈图》可见者三:一沔阳高平旧垒,一新都八陈乡,一即鱼复江滩水上图。然高平遗略虽在薛,己自云难识。广都土垒,蔡季通亦谓其残破不可考。蓝章访武侯八陈遗迹,皆不可识,惟鱼复者如故。盖他处皆附会,旧垒惟此,则武侯所自造,精诚所注,不可磨灭也。抑亦以后世将有取用于斯图,而特留奇迹以待有识欤!〔又案广都八陈,《益州记》谓土城四门中起六十四魁,八八为行,魁方一丈,高三尺。而观物张行成自言假守,广汉令迓兵执旗立垒上,数之其魁,百有廿八,两陈俱立,周围四百七十二步。〕内精八陈之变,外尽九成之宜,然后可以用奇也。〔傅子引《兵法》。傅晋时人所引必《武侯兵法》也。云内外者,疑指虚实二垒,而九成似指握奇言。〕
  先是陈勰为文帝所待,特所才用明解军令。帝为晋王委任,使典兵事及蜀破后,令勰受诸葛亮围陈用兵、倚伏之法,又甲乙校标帜之制,勰悉闇练之。〔〈晋书.职官志〉〕
  隆于是西渡温水,虏树机能等以众万计,或乘险以遏隆前,或设伏以截,隆依《八陈图》作偏箱车,地广则鹿角车营,路狭则为木屋施于车上,且战且前,弓矢所及,应弦而倒,奇谋闲发,出敌不意。〔〈晋书.马隆传〉〕
  按仲达案行武侯营垒,叹为“天下奇才”。本传亦言“推演古兵法,作《八陈图》。”而《编集》不及,且谓“将略非所长”。由司马氏以八陈为秘籍,但遣亲信之臣习之,故史官不敢着录,而后人易于作伪也。然垒石长存,阴谋果何益哉!
  后魏时柔然犯塞,刁雍上表采诸葛八陈之法为平地御寇之方。是时所制陈法十余条,有飞龙、腾蛇、鱼丽之变。〔《太平御览》引《北史》〕
  案飞龙乃变陈之一形,而伪书误以为八陈中之一。八陈:一曰方陈,二曰圜陈,三曰牡陈,四曰牝陈,五曰冲陈,六曰轮陈,七曰浮沮陈,八曰雁行陈。〔《文选》四十一、五十六注引《杂兵书》,李善隋唐闲人,疑所引即隋〈志〉《八陈图》中语也。〕
  案方陈乃八陈,正形以下皆变陈也。圜陈、冲陈略见诸葛军令中,牝牡又见《周书》陈法。
  五人为伍,十伍为队。一车凡二百五十队,余奇为握奇。〔奇零之奇,非机也。〕故一军以三千七百五十人为奇兵队,七十有五以为中垒,守地六千尺积尺得四里,以中垒四面乘之一面,得地三百步。垒内有地三顷余,百八十步,正门为握奇。大将军居之,六纛五麾,金鼓府藏辎积皆中垒,外余八千七百五十人,队一百七十五分为八陈,八〔《通典》、《太平御览》皆作“六”,李筌之《太白阴经》作“八”〕陈各有一千九十四人,八陈各减一人以为一陈之部署,举一军则十军可知。〔《通典》一百四十九引司马穰苴,《御览》同唐李筌〈太白阴经.部署篇〉握机外垒太白营均袭此文,又推衍原注以为《握机》文,孙星衍以《御览》所引注为魏贾诩之注,其云:凡兵者有四正四奇,或合而为一,或离而为八,是曰八陈。故曰:以正合,以奇胜也。〕
  五人为伍,五〔当作十,作五乃李筌说〕伍为队,万二千五百人为队,二百五十,十取三焉而为奇,其余七以为正,四奇四正而八陈生焉。〔王应麟〈玉海.兵制〉据苏轼所引《司马法》亦伪书所本。〕
  案古书不言穰苴有八陈,惟孙子八陈有“苹车之陈”,见《周官》郑注,孙吴有六十四陈,见后汉〈志〉,则此当是武侯八陈之队伍法也。
  陈数有九,中心有零者,大将握之不动,以制四面八陈,而取准则焉。其人之列,面面相向,背背相承也。〔杜牧《孙子》注引此以为八陈遗制。〕
  陈闲容陈,足曳白刃;〔此二句杜注又引入《战法》〕队闲容队,可与敌对。前御其前,后当其后,左防其左,右防其右。行必鱼贯,立必雁行。〔八陈中有雁行陈,见上文。〕长以参短,短以参长。回军转陈,以前为后,以后为前,进无奔迸,退无速走。四头八尾,触处为首,敌冲其中,两头俱救。〔杜牧《孙子》注引《军志》,张预《孙子》注引后数语作《八陈图》,当是《武侯兵法》逸文,而阮逸伪托《李卫公问对》,取本文及杜牧注杂缀之以为卫公语,其诬罔八陈也甚矣!〕
  案杜牧曰:此亦与〈曲礼〉之说同,〔谓朱雀、招摇等五陈〕,数起于五而终于八。今夔州州前,诸葛武侯以石纵横八行,布为方陈,奇正之生皆出于此。奇亦为正之正,正亦为奇之奇,彼此相用循环无穷也。诸葛出斜谷,以兵少,但能正用六数。〔此似指前《握机垒》六陈而言,然则《通典》作六陈殆未误也。〕今盩厔司竹园乃有旧垒,司马懿以十万步骑不敢决战,盖深知其能也。据此知“陈闲容陈”以下八十四字,确系诸葛八陈之原文,兵家言陈以朿伍上也。
  若贼骑来至,徒行以战者,陟岭不便宜,以车蒙陈而待之,地狭者以锯齿。〔见《尉缭子》〕而待之〔《北堂书钞》引《诸葛集》“贼骑来教”。〕
  连冲之陈,以狭而厚,令骑不得与相离远〔又引《军令》〕。敌以〔已同〕来进,鹿角兵悉却在连冲后;敌已附,鹿角兵但得进踞,以矛戟刺之,不得起住,起住防弩坏。〔引同上〕
  五闻鼓音,举黄帛两半,幡合旗为三面圆陈〔《御览》引诸葛《军令》〕,选三部司马,皆限力举二百以上,前驱,司马取便大戟,由基司马取能挽一石七斛以上弓,两头进战,视麾所指,闻三金音止,二金音还。〔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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