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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14 风式宅女(现代)
  女子的交谈声自树丛后传来。李元谦本能的停住了脚步,伫足在树丛中,听着她们的话语。
  “霜昭容,可否容奴婢知道,诗贵姬要奴婢死的原因。”平淡的声音没有一丝的恐惧,云惜正视着霜儿,丝毫没有畏惧。
  “你当真不知吗?”霜儿反问道,“云惜,你是个聪明人,但你应该知道,在这里,聪明人是活不长的。”
  “娘娘不怕我把事情说出去吗?”云惜依旧是淡淡回着,“云惜只是一个奴才,死了并不可惜。但云惜知道的那些,若是给别人知道了,娘娘你会有何下场?诗贵姬又会有何下场?比如,这消息要是让柳淑婕知道……”
  “啪!”重重的一个耳光打在云惜的脸上。霜儿冷冷看着她,“你太多话了。”
  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云惜自然的转过头,看着霜儿。纯净的黑眸似乎在嘲笑着她的激动。她就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说话的时候依旧带着笑意,“霜昭容何必动怒呢?至少现在,娘娘可以在奴婢死之前想法子从柳淑婕那找回那篇写了你们计划的信件。若是奴婢死了……”
  “你……”霜儿一时无言。云惜说的若是假话,只是拖延时间的话语也就罢了。可万一,她说的是实情,她们就算找了柳淑婕也未必能要得回那信件。
  云惜看着霜儿脸上的表情,似是在一件艺术品。淡淡笑着,她在赌,赌的是霜昭容和诗贵姬的心思和胆量,赌注则是她自己的性命。
  紧紧咬住唇,看了云惜许久,霜儿才开口道,“且留你一条命。”
  心里松了一口气,云惜又开口道,“霜昭容,恕奴婢多嘴,但奴婢只想提醒娘娘一句,柳淑婕可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人,担心到时别反被她害了才好。”接着微微一笑,无视霜儿的愤怒,从容离开。
  “该死的丫头!”呢喃了一句,霜儿也默默离开。
  李元谦默默从树丛中走出,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这么说来,害了李浮云的不是君宛清,也不是苏阳,而是霜儿和卫诗若?
  他听花语提到过霜儿的事,莫非连花语都是她害的?记起君宛清那种无奈,他越是觉得霜儿更是可疑。
  这么想着,李元谦突然后悔了,若真的是霜儿做的,若君宛清只是被霜儿有意陷害,那他……岂不是伤害了一个真正关心他和花语的人?
  没有心情再去找李浮云,李元谦改了路线往茗鸢宫走了去。
  摊了一张白纸,摆好了笔。脑子里一片空白,借着研墨的时候,茫然盯着纸发起了呆。
  “主子。”门外传来了扣门声,接着传进的,是思兰的声音。
  “怎么了?”若是平时,她一定不悦有人来书房打扰她。但许是因为真的闷了,今日却表现的异常冷静。
  门外,思兰明显停顿了一下,才开口道,“寄谦公子来了。”
  寄谦?他来干嘛。该不会李浮云又出了什么事吧。君宛清冷笑着,却还是应了声,“请郡王去正厅候着吧。”
  坐在正厅中,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刚泡好的茶水。李元谦觉得无奈,思梅她们对他,已经变得有些陌生。想来也是,他伤害了她们的主子,她们又怎么还会对他客气。
  “主子。”身后传来了三人的声音。接着,他又感觉到一道有些冰凉的目光。
  “你们三人先下去吧。”君宛清轻声说道,接着走到与李元谦正对的位置坐下,“不知今日郡王来此,所为何事?”
  他对她敌意时,她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寄谦苦苦笑着,别过脸去,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有人要害你,若是可以,早些离开这吧。那些事,本就不该你一个女子担当。”
  打量着李元谦,君宛清更是不明白了,他为何突然又变得替她着想了,“但要我什么也不做,我做不到。”从她选择了这一世,她就选择了不回头。
  李元谦无奈,但以他现在同她的关系,又不好与她说太多。想起刚刚云惜的话,又是问道,“阳修妤的婢子有给你过什么东西吗?”
  “云惜?她怎么会给我什么。”虽然她挺喜欢云惜这个丫头的,但毕竟她的主人是阳修妤。可君宛清还是觉得李元谦今日很是奇怪,“可是有什么事吗?郡王不凡直说。”
  李元谦苦笑,“柳姑娘,你还要再取笑我吗?莫要叫什么郡王。元谦如今已经知道,内人不是姑娘害的。害了内人的人又陷害于姑娘,是元谦鲁蛮了。”
  如此说来,莫非他找到了害死花语的人?“郡……表哥,莫非你查到了什么?”
  表哥……表哥。原来,他一直伤害的,是他血溶于水的表妹。淡淡一笑,李元谦接着说道,“表妹,别的话我不能说太多。但我只提醒你一句,小心霜儿和卫诗若。她们接着的目标,就是你。”
  这点,君宛清猜到了。卫诗若想做皇后,她首先要做的便是铲除异己。
  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牡丹,蛮横争宠的李浮云,再来便是她。至于玉壶,彩衣,德妃,她们都是喜净的人,对她们,示好绝对比和她们对立来的可靠。如此算来,她便荣幸的成为她们下一个目标。
  想通了这点,君宛清突然有些期待她们能早些动手。同她们想得一样,她若是想从周敬翎的后宫开始瓦解,卫诗若也会是她准备动手的目标。只是……“表哥,宛清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表哥应允。”她与他本就没有深仇大恨,如今因祸得福认了亲,反而令他们的关系更是自然。
  “可是要我帮你出宫?”李元谦自然的想到。
  君宛清却摇了摇头,开口道,“父皇的江山,我是定要讨回来的!只是……我不想思梅她们跟着我一起冒险。若是……若是可以,我想,请你让周敬翎赐婚,娶思竹!至于思梅和思兰,我会另外给她们找到归宿。但若是你不愿……”君宛清也明白这有些强人所难,她明白他与花语的感情,如今花语尸骨未寒……
  李元谦犹豫了,他想到了花语,想到了他死去的妻儿。但他也不想君宛清失望,何况在秦淮时思竹还对他那么好……
  见李元谦一脸难色,君宛清又开口道,“若是表哥觉得为难,那便算了吧。毕竟花姑娘……”
  “我娶。”打断了君宛清的话,李元谦道,“我明日便与皇上说。只是怕会委屈了思竹姑娘……”
  君宛清不再说些什么,只是感激的笑了笑。
  两日后,圣旨下达到茗鸢宫。
  思竹只是默默接了圣旨,也不埋怨,也不说什么,只是当传旨的公公离去后,有些哀怨的看着君宛清,“主子可是烦了思竹?”
  君宛清心痛不已。她怎会烦她?若她没有生在帝王家,她愿和她们四人长久相守。但她却又无法和思竹明说,只是从首饰盒中挑了支翠兰色的发簪与她,这是她十二岁加冕那日所带的,在离开宫时,便是思竹将它带出来的。
  “过几日便要嫁人了,这些甜便好好养着吧。”想好了她要祝福思竹的,但说完话,却还是忍不住心酸。
  思竹不语,接过了簪子便独自回了屋。
  思梅和思兰双双不解,想着四人只留下她们,不禁怀疑,会不会哪天君宛清也会随便找个人把她们也嫁了。
  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君宛清也不说些什么,走到了院子中,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失落……
  涵朝三年六月二十一日。
  天才刚有些亮色,君宛清便听见了门外的敲门声。开了门,外面站的竟是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与她说话的思竹。
  “怎么不多休息会?”君宛清问道,“一会换了嫁衣,可是想休息都不能了呢。”
  思竹没有回答,只是走进了屋中,才应道,“主子,至少今日,最后让思竹伺候你一次吧。”
  有点想哭,最后却是笑了出来,“思竹,谢谢你。”
  那天过后。城里人都在传,固伦郡王的王妃很美,王妃身边的绿衣女子也很美。
  红衣绿衫美人装,自此成为婚礼上的一种风俗时尚。
  赏花
  赏风赏月赏清秋,花前花下花成团。
  闲来无事,身边又只剩下思梅和思兰两人相伴,从储凤宫回来了之后,君宛清便同二人一起在花园中闲逛。
  自思竹嫁给李元谦之后,思梅和思兰甚少同君宛清说话。君宛清知道她们是在怪她,但却也不解释些什么,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们会明白她的。
  “哟!这不是柳淑婕吗?茗鸢宫可真是好地方呢。不仅主子一直往上爬,连个丫头都能成为郡王妃呢!”让人听了就有些发麻的声音,没好气的说道。说话的,正是霜儿。
  君宛清有些失望,她那时觉得霜儿比起宝姑娘更有一种风情,却也更加懂得自爱,而这种女子,在青楼中自是最受那些纨绔子弟的喜爱。然而这时,她却突然觉得,霜儿却比宝姑娘更透着一股狐媚,尽管这时的她,说着的,是讽刺的语言。
  “怎么?宫中的规矩都忘了吗?”清冷的声音,即便现在正值夏日,也让人觉得有些凉意。卫诗若自霜儿的身边走出,冷漠的看着君宛清,唇边一丝挑衅般的笑容,“都说柳淑婕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儿,今日一见,却也不过如此。”
  淡淡一笑,透着几分无奈,“臣妾杨柳见过诗贵姬,霜昭容。”福身示好之后,君宛清并不想多留,示意思梅思兰同她一齐离开。
  但霜儿却拦住了她们。今日,她似是非要为难于她,“今日御花园风景正好,柳妹妹怎么急着要走呢!”说着话,转过身对宝姑娘吩咐道,“宝儿,你去寻些小点来。今日霜儿借地请诗姐姐柳妹妹一起赏花,不知诗姐姐,留美美意下如何?”
  卫诗若冷漠的看了霜儿一眼,又看向了君宛清,“本宫倒是愿意的很。只是不知柳淑婕觉得如何?”
  阿宝听了卫诗若的话,懂事的往膳房的方向走去。她很明白她现在的身份,再不是藏娇屋的红牌姑娘。
  看着卫诗若眼里的冷漠,君宛清回应她的确是自然的笑意,“两位姐姐如此盛情,臣妾怎会不允?”接着,又转过身对思梅思兰说道,“思兰,你寻着宝姑娘的路去帮帮她吧。思梅,你回宫取些冰糖糕来。”
  二人听命后便各自往两条路走了去。
  卫诗若,霜儿,君宛清,还有卫诗若的婢子卫微,四人又一起向前走了一段路,在名为“怜心”的亭中停了下来。
  在怜心亭中坐下,卫诗若随口问道,“柳淑婕,冰糖糕是何物?”
  福了个身,君宛清接着应道,“回诗贵姬,冰糖糕是臣妾在宫中无聊时候做的小点心。本是想着给各宫姐妹都送些去,又怕是小东西上不了台面,今日正好让两位姐姐试试是否合味。”
  卫诗若不再说些什么,只是示意她们两人也坐下来。
  虽说是来看花的,但这个时候,御花园中却是没什么可让她们赏的花。只是她们三人此时各有心思,便也没去在意这些。
  “诗姐姐,皇上曾赞姐姐是后宫第一才女,柳妹妹在秦淮也是个颇有才华的女子。今日恰有这个机会,倒不如你们比比?”霜儿适时开口道。她知道卫诗若是个好妒的人,又知道她此时也有心想要对负君宛清,便想着若以这来激她们,倒也是一个方法。
  果然,卫诗若转过头看了君宛清一眼,眼中带着几分不屑,“这主意倒是好呢!只是不知柳妹妹可愿同本宫比试?”
  想起在君子山庄时君圣朝说过的话,卫家真正值得小心的,不是卫宏祥,而是卫诗若。此般看来,她确是比她的父亲多了分自然的傲气,让人不免觉得有些不适。淡淡一笑,君宛清避开了卫诗若那过分灼人的目光,回道,“臣妾不才,又如何能与诗姐姐相提呢!但若是姐姐不嫌妹妹愚笨,便请姐姐费心指教。”君宛清自知无论她如何应,霜儿都会劝得她与卫诗若“比试”的,如此,她不如以退为进看她们究竟能有何为。
  卫诗若自恃才高,从小到大,甚少有人敢与她比试,只是没想到君宛清竟会如此干脆应下。但也不做多想,只是冷笑道,“如此甚好!只是……”玩味的目光,让她看起来宛如一个寻到了鲜血的女鬼,透着分残忍的妖媚,“可不能白比呢!若是妹妹你输了……”
  抬起头,亦是微笑着看着卫诗若,“如何?”
  心里一喜,卫诗若突然有种与她相投的感觉,若她们不是周敬翎的妃子,她会愿意与君宛清好好相处的,只可惜,她们的立场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若我说,要你死呢?”微笑的看着君宛清,卫诗若期待从她的脸上看见惊恐的表情。但……
  微笑,带着一丝鄙夷的微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看着卫诗若,君宛清只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那若是妹妹侥幸赢了呢?”
  “你想如何?”从卫诗若的声音中能够听得出一分挫败。
  看着走进怜心亭中的两人,君宛清指向了霜儿,笑道,“我要她二人从此消失在涵朝。”她二人自是指霜儿与宝姑娘。
  阿宝才走进怜心亭便听见君宛清的话语,手上一抖,忙是将手上的糕点放在亭中的石桌上,才走到霜儿身后,小心的看了君宛清一眼。
  思兰放好了糕点,也走到了君宛清的身后。见君宛清脸上的笑,心里一惊,又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几天的陌生化去,此时只是默默的笑了笑。
  卫诗若看了霜儿一眼,却见她不说话,也不看向任何人。但还是应,“那便如此。”
  这时,霜儿才抬头看了卫诗若一眼,眼里只有几分的苦涩。
  “朕说怎么不见你们,一个个都在这纳凉呢!”远远,便听见了周敬翎的声音。
  几个人看去,周敬翎同牡丹正慢慢向怜心亭走来。后面跟着成公公,喜儿和端着冰糖糕的思梅。
  “皇上!”最先黏上去的是卫诗若,丝毫不见平时那种傲气的模样,娇媚的声音却拿捏的很好,柔一分则腻,刚一声则假。
  周敬翎顺势搂进了卫诗若,目光却看向了君宛清,“柳儿,朕刚刚同桂儿去找过你。”
  未等君宛清解释,卫诗若便开口道,“是臣妾一个人在宫里闷得慌,才找了两位妹妹来。如此说来,皇上可是在怪臣妾拐带了柳妹妹呢!”
  周敬翎这才看向了怀中的人儿,“朕哪敢责怪诗才女呢!明明是你在责怪朕冷落了你吧?”不过想来,他也确是很久没有去卫诗若的宫中了。
  嘟起嘴来,一副受了气的样子,“臣妾知道皇上日理万机,哪敢责怪呢!巧了,今日臣妾与柳妹妹约了比试,若是皇上愿意,便来为我们做个证人嘛!”半是撒娇的声音,偶尔又透出几分的哀怨,卫诗若明知若是周敬翎在,她即便是赢了也无法真让君宛清拿了性命,但出于一种自负的心理,还是希望周敬翎能看到她胜过了君宛清。
  “那倒是有趣呢!朕便给你们做个见证吧!”说着话,松开了搂着卫诗若的手,招呼着牡丹同她一齐在亭中坐下。
  牡丹失了声,见了她们,只是笑了笑。眼底的淡然,没有表现出她的情绪,无论是恨,还是什么。
  斗墨
  斗笔江湖忘言夜,墨客儒生不苟情。
  怜心亭是一个六角亭,朱红色的亭柱支撑住了亭顶,透雕的挂落,一个个不规则的矩形,让整个亭子看起来很是简洁大方。亭的中央有一张圆形的石桌,此时,卫诗若和君宛清便分别坐在石桌的两边。周敬翎、牡丹、霜儿坐在亭边的长椅上,思梅、思兰、卫微、喜儿、宝姑娘则是分别站在她们各自主子的身边。
  卫诗若很是悠闲的样子,用手拿了一块冰糖糕送入口中。
  冰糖糕不过三指宽,做成了各种花朵的样子,晶莹剔透,宛如一块冰。肉眼便能看见中间的位置有半个小指指甲大小的花瓣,修作了与外形相同的形状。
  刚入口,便觉得一阵清凉的感觉自口中传来,还带着一丝甜味。果然是“冰糖”糕。
  卫诗若有种不安的感觉,她总觉得今日的比试她赢得可能性并不大。
  君宛清没有去猜想她的心思,只是一个人默默低着头,似是在想着什么。但其实,她什么也没想。
  “柳妹妹果然是个能人,姐姐我更是想与你比比了。今日,我们便以琴棋书画为题,一一比试。若是两输两赢,那是最好,此后我们只姐妹相称,莫管那才女的虚名。”
  回过神来,君宛清依旧是淡淡笑着,“那便全听姐姐的了。”
  周敬翎,牡丹,霜儿皆不言语,只是默默坐在一边。思梅等人则拿了那些小点给他们,也没有打扰石桌两边的两个人。
  “不知妹妹擅长何种器乐?”卫诗若开口问道。她的语气很是平淡,此时,对她而言,她只是在比试,而没有任何的杂念。
  “古琴。”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君宛清便开口道。说完她便后悔了,她顺手的,其实只有母后那把和那时在政莛苑向周敬莛要来的那把。
  卫诗若点点头,招手让卫微靠近,与她交待了几句后,卫微便匆匆离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把琴与一支萧。
  看见那把琴时,君宛清有种窒息的感觉。
  那把琴,分明便是母后的琴,是那把她十二岁生辰时父皇转送与她的琴,那把被思梅带出宫却被留在了秦淮的琴。可是……这把琴不是该在秦淮吗?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怎么了?”察觉到君宛清的异样,卫诗若有些担忧的问道。
  摇了摇头,君宛清已经安静了下来,“臣妾只是感叹姐姐是从何处寻来这样的好琴罢了。还请姐姐莫要怪罪。”
  卫诗若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开口道,“这是一个朋友相送的。本宫不是好琴之人,若是妹妹喜欢,便送给妹妹了。”
  君宛清刚想道谢,卫诗若又接着说道,“又说我们今日的比试,琴萧,各有各的音色,也算是便于分辩,不如我们便共奏一曲,让皇上和两位妹妹评评?”
  君宛清点头不语。默默抚上琴弦,突然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萧声未起琴先动。一个个音,并不连续,像是珠子重重的落在了水中。闷闷的,却最能与心跳共鸣。
  这曲《阳关三叠》,她记得很牢。第一次听的时候,她并不喜欢这种略带悲伤的感觉,如今,虽说不能同诗人王维有着同样的感情,但对家人的思念,却也不输那种一唱三叹、依依惜别的感情。
  一曲奏完,而萧声却从未响过。
  泪水已经湿润了双眼。这是她入宫来第二次落泪,不是伤心,而是有种见到了亲人的激动和喜悦。
  “我认输。”卫诗若开口的时候还没有人从琴声中缓过神来。无论懂琴或是不懂琴,他们听见的并不是琴,而是那种无言的心情。他们没有疑惑卫诗若为何认输,那样的琴声确是如何好的琴师都无法超越的。
  默默擦了泪水,君宛清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但胜了她便也不再说什么。毕竟按实在了说,她这也是在保命。
  卫诗若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琴上挪开,才又说道,“妹妹琴艺高超,姐姐自认不如。但在这棋上,姐姐自认是从未输过,但若是输在妹妹手上……”
  卫微已经将琴萧撤下,摆上了棋盘棋子。
  之后,亭中的气氛很是诡异。卫诗若从容自如,君宛清犹豫不决。
  思兰不免有些担忧。虽说她甚少见主子下棋,但以前在皇宫时,棋也是她必须学习的一项。但让她担忧的是君宛清的下法看起来丝毫不像在下棋,反而像是故意在输棋。
  不知是否真是思兰想的那般,但最后,确是君宛清输了。
  但胜者未见喜悦,带着一丝忧郁。败者也没有丝毫颓废,反而露出一丝浅笑。
  卫诗若也有同思兰同样的感觉。她刚刚并没有说慌,自她学会下棋以来,确是没有人胜过她,她也乐于享受那种胜利的喜悦。但只有这次,她却高兴不起来。她不知君宛清是有意败给她,还是她根本无心与她下。
  君宛清似是也察觉了卫诗若有些不悦的心情。又转头看了周敬翎他们,皆是一副深思的样子。但君宛清并没去猜他们想了些什么,她看见霜儿脸上有抹不自然的笑容,而宝姑娘则是咬着唇半低着头。莫名的,心里有种寂寞的感觉,其实大家都是可怜人。
  但比试还在继续,没有人因为对方的心思而要求停止。
  “余下的两题,不如我们换个方式?姐姐,你我各挑了一题,算是出给对方的。若是答得出,便算是赢了,若是答不出,便算是输了吧。”君宛清开口道。口气明明是柔弱的,但眼里却有种不搭的冷漠。
  卫诗若看着君宛清,觉得有种寒冷的感觉。但还是应了一声,想着,琴棋书画,便剩书和画。书是死的,而画则是一种意境,况且那人也有过交代,又恰是君宛清先给了她选择的机会,“我选画。那就请柳妹妹先出题吧。”卫诗若的才,是真的才。纵使那人没有交代她也会这么选,比起自己不太擅长的,自然该选的是更为擅长的。
  点点头,君宛清便开始思索着,四书五经太过简单,唐诗宋词这里又不曾有过……
  眼里闪过一丝妩媚,君宛清笑道,“妹妹从前曾听过这样一个绝对,难倒了无数才子。不如今日便由姐姐来对对?”说罢话,便提笔,在纸上写下了“烟沿艳檐烟燕眼”。
  纸笔自也是卫微换好的,对此,君宛清不由感叹她是个细心的丫头。
  “烟沿艳檐烟燕眼”卫诗若念出声来,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坐在边上的三人出于好奇也走到了桌边。
  “这听起来是一堆的燕子,写出来倒是别出心裁,也难怪是一绝对呢!”周敬翎忍不住赞到。
  牡丹看了君宛清一眼,浅浅一笑。思竹嫁于了寄谦后,为她诊治的便换作了萧翌,如今她虽还是无法出声,气色也已经好了许多。细看之下,还能发现微微隆起的肚子。
  想要问她胎儿的情况,但又不知现在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她有孕的事。君宛清便也不言语,同样,只与她笑了笑。
  “这哪有人能对的上呢!不对了!”卫诗若显得有些急躁。她一向以才女自称,如今却接连不如君宛清,她有一种自尊受损的挫败感。
  转过身,想安慰她,又觉得此时的安慰在她眼中,怕是只会变成嘲讽。
  提起笔,在“烟沿艳檐烟燕眼”的左侧又写道“雾捂乌屋雾物无”。
  卫诗若苦笑几声便再不言语。她的眼里有些灰暗,倒不是不甘让出才女的头衔,有的,只是挫败感。
  霜儿看着君宛清,也觉得一阵凄凉。想起她们的赌注,天真的想着,卫诗若会不会念在她们“姐妹情深”而帮她免去了死亡。又或者是君宛清只是说说罢了。但她知道,她是天真的想着,这也是天真的想法。
  说她不怕死那是假的,如今她更信君宛清会赢。无论是今天的比试,甚至是后位。云惜说的不假,她们是比不过君宛清的。只是她更加不解,君宛清究竟是什么人。
  之后,她借口身子不适离开了怜心亭,而真正的原因,该说是她忍受不了结果,忍受不了死亡的压抑。
  霜儿离去之后,卫微又将桌上的绝对收起,铺出了两张画来。转头看卫诗若一副悲伤的样子,便替她说道,“柳淑婕娘娘,这两幅画,其中一幅是出自前朝德钦皇子之手,小姐的问题,便是让娘娘分辩出哪一幅才是真话。”
  卫微的声音很温柔,但没有人在意她的声音是否温柔。
  德钦皇子……君宛清只觉得心里有些痛,又看向了桌上的画。
  左边画上的女子,带着一种江南女子的清秀。双目澄澈,娴静端庄。带着一丝的浅笑,透着的,是一种婉顺河温柔。
  右边画上的女子亦有着皎好的面容,只是带着些许抹不去的忧郁。虽然少了少女的羞涩和懵懂,却有着一种独特的风韵。
  画上的分明便是李宛容和琴美人。
  周敬翎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心里却是悲伤了许久。
  走到左边画着李宛容的画前,君宛清伸出手去,似是想要抚上这幅画,但却始终下不去手。又走到了右边的画前,随意的摸了摸。心里有种莫名的悲伤,但脸上却仍是做出了笑容,“我……认不出。诗姐姐,便算是我们平了吧。”
  卫诗若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是我输了,彻底的输了。”
  君宛清不解的看着卫诗若,卫诗若又是苦笑了一声,“妹妹你在看左边那幅真迹的时候,并没有触到画,因为你不忍。但右边的便不一样了,因为是找人伪造的,所以你并不是特别的在意,不是吗?”
  君宛清也是苦笑,却赞叹着卫诗若的观察。
  比试,本就只是一场卫诗若编导,霜儿促成,君宛清配合的闹剧。
  只不过,因为她们三人各有各的目的,闹剧最终却是很正式的收了场。
  君宛清因为赢了那场比试,周敬翎赞她才华高升而被升至了淑妃。本该是立即搬至凝淑院的,但周敬翎特别允了她能继续住在茗鸢宫中。
  而霜儿却在那晚,在她的寝宫中自杀了。
  没有人过问她的死。
  更没有人注意到她死了之后,阿宝也离开了皇宫。
  结盟
  结绿根株翡翠茎,盟经早晚闻仙语。
  知道霜儿的死讯,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了。
  听说是文秀奇怪她怎么一连几日未去请早安才派了人去瞧瞧,却没想到发现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她身边的哑巴婢女也不知去向。
  是中毒死的,死的时间正好是君宛清和卫诗若比试的那晚。
  在霜儿尸体的身上发现了一封遗书,说是她害了桂宸嫔,良心深感不安,才最终决定已死谢罪。
  记得牡丹曾说过霜儿在宫中是个人八面玲珑的人,可如今看来她的那些心机与那些久居宫中的后妃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主子,”书房门外,传来了叩门声和思梅的声音。在得到应允后,思梅走了进来,“刚刚收到了思菊的信,说是宝姑娘回了藏娇屋,但却只是作了个下人。”
  君宛清没有回话,她不知能回些什么。若要怪宝姑娘和霜儿害了牡丹,得先说是她害了宝姑娘,再追溯回去,便是宝姑娘给牡丹下药,但又是她将她们全安在了藏娇屋。叹了一口气,“随她去吧。”
  原本话到了此,思梅便会退下,但今日她却没有。思梅向来很少把情绪表在脸上,可今天却是一副忧郁的样子,“主子,你可知霜姑娘和宝姑娘的关系?”
  有些疑惑的看着思梅,她不解思梅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思梅没有等君宛清,便接口说道,“她二人本是亲姐妹。宝姑娘是姐姐,霜姑娘是妹妹。妹妹从小无论哪个方面都比姐姐来得优秀,父母,邻居,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宝姑娘本也是个善良的人,只可惜,久被压抑之后,才变做了现在这样。后来,家里因为生计的原因,将宝姑娘卖去了百花楼,后来,她们的父母死后,宝姑娘出于私心,也是出于报复心,才将霜姑娘也接到了百花楼成了她的婢子。但姐妹毕竟是姐妹,无论发生过什么,她们终究是姐妹的。所以霜姑娘才会在看见宝姑娘被主子你伤了之后产生了报复的心理。主子,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应该,但思梅求你,不要恨霜姑娘,也不要恨宝姑娘。给她们留条生路吧!”
  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应她些什么,君宛清便示意思梅退出书房去。并不是她没有感情,而是她不知该如何表达。尽管,当她看见思梅脸上的失落时有些许的心痛。
  起了身,往睡梦间走了去。
  那日“侍寝”后,思菊便将床垫换了,淡淡的粉色,绣着几朵剩开的桃花。俗而不艳,倒很是耐看。如今床单上摆着一架古琴,是卫诗若送予她的。
  君宛清爱琴,但她不愿抚琴。那日她便疑惑这琴为何会出现在宫中,之后她也试着与思菊联系,但直至今日却仍是毫无消息。
  打住!毫无消息?可是,刚刚思梅明明是来了信的。莫非……是有人发现了她与思菊的联系,刻意将这些信件经过了处理?
  如此想来,她倒是觉得自她进宫以来,似乎真的是有谁在左右着她。她所遇到的事,都太过自然,自然到不自然。
  眼中很是不解,但她并不打算去问些什么。
  只觉得,若真是她想得那般,那她此刻该准备的,是接客。
  走进正厅的时候,君宛清发现思梅和思兰有些刻意的避开了她的目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问道,“还在怪我吗?因为思竹,还是因为霜姑娘和宝姑娘。”
  两人没有想到君宛清会这么自然的开口,她们一直不懂君宛清,但因为她是她们的主子她们也从未拒绝过她的任何吩咐。但现在,她们越来越不能理解她,这种不理解,是从谢昭仪的死开始的。
  “主子何出此话?我们四人自幼跟随主子,名为主仆,却情比姐妹。如今只剩我与思兰二人,更是将主子看作妹妹一般。又何来的怪呢!”思梅乖巧应道。虽然她想说的话与她的语气完全不搭。
  君宛清苦笑了一下,寻了个位子坐下,“若真将我看作妹妹,你们便不会如此了呢!你们跟随我那么多年,又是母后娘家的人,我对你们如何,你们该也是知道的。将思菊送出宫,一是想与秦淮有个联系,再也是想让她远离后宫这个地方。让思竹下嫁寄谦也是这个原因,若是之前,或许我还不会相信寄谦,但正因为有了这次的误会,我才算真的知道了寄谦是个什么样的人。思竹嫁他,伪实是想寻个安全的地方,若最后她二人真的能在一起,倒也是件让人欣喜的事。至于你们,老实说,我也正想着替你们找个出宫的借口。”
  二人哑然。她们能明白君宛清,却不能理解她。
  许久之后,思兰开口问道,“主子可是嫌我们四人了?莫非我们四人对主子而言毫无帮助,反而,还是累赘?”
  诧异的看着思兰,君宛清站起身来。皱着眉,心里突然一酸,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你怎么会这么想?”
  “莫非如此,又为何要让我们出宫。”这次开口的是思梅,同思兰一样,她也是十分的不理解君宛清的作法。
  叹了口气,君宛清只是不断苦笑着,“累赘?若真要说累赘,也是我累着你们了。无论在宫中,还是在秦淮,你们都帮我了许多。有你们在我身边,我自然也能更加放心。可我不能只想着自己而将你们一直留在身边,让你们离开,还有一个目的,若我出了什么事,你们也能代替我帮着哥哥完成他要做的事。”
  思梅和思兰心里一阵酸楚,但她们谁也没有说什么,一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再也是听见了问外侍卫的通报,卫诗若来了。
  苦笑,落寞,与其说是消失,倒不如说是从未有过。君宛清的脸上找不到任何刚刚遗落下的表情,心里突然一阵明朗。果然如她所想,卫诗若来了。她也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在这宫中,定有一个在左右着她的人。
  “妹妹,没有打招呼便过来,没扰到你吧。”卫诗若轻声笑道。她的话只是客套罢了,就算真的扰到她,她也不可能会离去。
  自然的笑着,福了个身,“臣妾见过诗贵姬姐姐。姐姐能来,妹妹高兴的很呢!哪有不便呢!”接着转过身对思梅思兰道,“我与诗姐姐有些话要说,你二人先且退下吧。”
  卫诗若也与卫微使了个眼色。三个丫头福身之后便一齐退出了屋子。
  待屋门关上之后,君宛清才又看向了卫诗若,笑容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是一股冷漠,“贵姬娘娘突然来访,可是为了后位的事。”不是疑问,是肯定。
  之前霜儿曾说过,她们的目的便是为了后位。而如今霜儿死了,她又不可能与玉壶,彩衣或是琴美人结盟,但若是一个人她又没有完全的把握,那么,君宛清无疑便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卫诗若幽幽的笑着,寻了张椅子坐下,“来找你,果然是对的呢。”从她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便从一个小小的婕妤升至淑妃她便知道,在现在后宫的这些后妃中,她会是最有利的盟友,也会是最危险的对手。所以开始的时候,她想让她死。可如今,比起她死去,她们倒不如各取所需。
  “可你便那么确定我会答应吗?”君宛清反问道。尽管她的口气中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疑问。
  卫诗若却只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最多,只是多个敌人罢了。”
  君宛清没有应她,亦没有不应。她的答案,卫诗若定是明白的,若她不是有了这层把握,她也不会这般大胆的出现在茗鸢宫。只是她不明白,这是卫诗若自己的想法,亦或又是那个人的摆布?“我只同你一起除去文秀,至于后位,我爱莫能助。但是,作为交换,你也得替我除去一个人。”
  “谁?”卫诗若有些好奇,她以为要她答应,至少还得费上一些口舌。不过这般想来,她提出的交换,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
  “文禄。”若是君圣朝领兵进攻,文禄必定会是他的劲敌。将文禄拉至他们这边是不可能的了,像他那种老臣,除了功劳之外,有的便是愚忠。但想要除去他,以她或是君圣朝来说,都是不易的,但卫诗若的父亲卫宏祥却无疑是除去文禄的最佳人选。
  卫诗若点头应允,她要的只是后位,如同她父亲要得是权利。即使她不答应君宛清,父亲也不会同文禄和平相处,如此,倒不如顺了这个人情。“不过,我倒想问问,你准备怎么做?你和皇后,或是文将军的关系,不都很好吗?”
  “你与霜儿的关系不是也很好嘛。”君宛清反问道。后宫,便是如此,在利益的面前,人情变得如此廉价,真假虚实,又有谁能够道得明白。“至于我准备怎么做,这你就无需过问了。我只能应你,在年底前,涵朝得后位,定是空出来的。若是有事,我自会让思梅去寻你。”眼底一片如同死亡般的静谧。这一刻,她记起了文欣和乔生,但无奈,她与文家,注定了为敌。
  卫诗若没有要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免是有些失望的。但有了君宛清的承诺,她还是一脸满意的离开了。
  “主子。”门口的四么担忧的唤了一声。她们两人虽是侯在门外,但屋里的交谈她们却也能听得清楚。她们对主子想除去文家的事情一直都是知道的,但今日她与卫诗若的结盟,或者说交易,却令她们觉得担忧。对她们而言,卫诗若只是外人,若她只是拿这做幌子,在文秀被废之后,不但没有依诺言除去文禄,反而将君宛清出卖,那她的处境岂不是危险了?
  思梅所担心的,君宛清自然也是想过的。她并非信得过卫诗若,只是身在其位,不得已而为之。冒险是一定的。但看思梅一脸的担忧,君宛清想要安慰她,却又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因为,她也不能保证结果一定是她想的那样。
  倒是思兰一脸浅笑的站在一边,手上端着一盘桂花饼。将桂花饼放在了桌上,“主子,今日中秋,这些桂花饼是玉贵妃派人送来的。说是久未见了,若是主子得了闲,请主子去一趟呢。”
  转眼也到了中秋了呢。对于这个节日,君宛清着实是爱不起来。明明身处于自己长大的地方,却见不到任何一个亲人。
  随手拿起一块桂花饼,咬了一口,淡淡的桂花香立马在口中洋溢着。若是有家人在身边,那该是多么美妙呢!“德妃和桂宸嫔那儿可有人送过饼了?”从某一程度上说,她们二人也能算得上是她的亲人呢。
  “已经备好了。至等着报过主子,便送去呢。另外,我还准备了储凤宫、朱雀宫、瑞芳宫、冕宁宫和品贤院的,可要一起送去了?”思兰应道。从前,这些事都是思菊做的,如今思菊不在,自然也由她接手。
  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想到今日是八月十五,她更是有些挂念在秦淮的君圣朝,思菊,明月他们,也想着嫁给了寄谦的思竹。“思兰,”临出门,君宛清又叫住了思兰,“也托人给寄公子和莛公子的府上送一份去吧。”说罢话,待思兰离开之后,才又看向了思梅,“我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但若真的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事,我也就不会应了。准备下,我们明日去看看玉贵妃吧。”
  捉奸
  捉得金精牢闭锢,奸顺难囊事堪悲。
  朱雀宫。
  在门口等候了片刻,苏秀便走了出来,“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娘娘请随奴婢往偏厅稍坐,小姐正在正厅会客。”
  君宛清应了一声,便随苏秀走了进去。
  “娘娘,不知昨儿的桂花饼可还合口?小姐吩咐了要多放些糖,奴婢还想着会不会过于腻味了。”走在路上,苏秀开口道。她在竹雀宫的地位,如同思梅她们在茗鸢宫的地位,只不过在朱雀宫,苏秀得一人做了她们四人做得事。
  “本妃口味偏重。倒是让秀姑姑费心了呢。”君宛清自幼失去母亲,对母亲的记忆常是从父皇或是别人的口中得知。记得从前,每到中秋,父皇送到她宫中的桂花饼都是偏甜的。听思梅说,是因为母后的口味偏重。如今看来,玉壶应该是从妍淑妃那儿听说的,才会特意让苏秀多放些糖。
  将君宛清送到偏厅,苏秀便独自退下。
  打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思梅靠近,小声道,“思菊来信时可有提到起兵的事了?”如今文禄尚在,即使是涵朝失去了这个将军,若周敬翎以玉壶为筹码,从而依靠玉家军,他们同样也无法有胜算。所幸的是,妍淑妃留下了能与玉家军联系的玉笛吊坠,但若是要保险,还是得先将玉壶拉拢。
  思梅想了想,回道,“不曾提过。主子,有件事你或许不知,这些日收到的信件我总觉得有些奇怪,那些纸张平整到有些不正常,像是经过谁的特别裁剪一般。但想着,许是自己多心了,便也不甚在意。直到今早,在鸽子的腿边发现了伤痕,那并非自然,而是人为的伤痕。伤口在腿与身子接触的地方,又因为有羽毛的遮盖,显得不那么明显。”
  眉,不禁皱起。按思梅的话说,的确是如她昨日所想的那般,的确有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操纵着。
  “在想些什么呢?”走进侧厅,便看见君宛清一副思考着什么的样子。
  玉壶今日身穿一件轻罗百合裙,披着孔雀纹锦衣,髻上插着一把扇型的金色发簪。倒是将奢华十分雅致的演绎着。
  “臣妾见过玉贵妃娘娘。”换上了浅笑,君宛清站起身,作福请安。
  玉壶也不像上次那般为难她,只是笑了笑,并不拘于虚礼。“等久了吧?”
  “娘娘若是有客,臣妾在这儿等着便好。”君宛清道。
  玉壶无奈的笑笑,“也是巧了。朱雀宫从来人少,却都赶在今日来了。两边都是客,冷了谁都不好。还请公主别在意才好。”
  公主……好遥远的一个称呼呢!这时听着,君宛清只觉得几分的无奈,“你果然是知道我身份的呢。”
  “若你没替德妃来寻我,我也不会知道你。德妃虽从名义上是周敬翎的妃子,但谁不知她对涵朝有的只是恨。若不是为了德钦皇子,她定不会屈身与此。而她竟能够请求于你,足见你的身份绝不可能只是一个后妃。而你的年纪看来,又不可能是前朝遗妃,那便剩下公主或是宫女的可能。加上那日云雁的反应,我便知道了你的身份。”玉壶简单的说道。她从云雁那儿也听说了君宛清与妍淑妃的关系,对她,便是多了一分的感激。
  不知该应她些什么,最终,便只好是笑了笑。突然又是记起她刚刚的话,“玉贵妃可知德钦皇子现在何处?”
  摇摇头,玉壶一副清闲的表情,“我不知,也没兴趣知道。公主,你应该知道,我是玉家的人,谁当朝与我无关,我会愿与你交好,只是因为你待妍表姑好。至于德钦皇子,德妃便全与我无关。”
  这一刻,君宛清才突然明白了为何皇家的男人都希望娶到玉家的女子。玉家军独立与世,不属于任何一朝,亦不与任何人为敌为友。
  见君宛清的表情突然沉了下来,玉壶忙拉起她的手,引她在一边坐下,“我们便无需思考这些了,国事本就不该由我们女子来管。我找你来,更是与国事无关,只是想找个体己的人罢了。既是换了朝,再称你公主便也不那么合适。皇上赐你柳字,如此,我便称你一声柳妹妹。你也别那么多礼,若是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姐姐。今后得空也多来朱雀宫走走。”
  不谈国事吗?可惜她与她不同。玉家的女儿可以不在世间走,李家的女儿却不得不争。苦笑一声,君宛清道,“玉姐姐,你该明白,我之所以会进宫,便是为了替父皇夺回江山。女子又如何?失了国,失了家。家都没了,就算是女子,也该出力了。姐姐,你的意思宛婷明了,如今,我只求你一件事,若你还记着妍淑妃,纵使玉家军不帮李家,也别帮周敬翎。”如此,他们才有了争的可能。
  玉壶看了君宛清一眼,她刚刚的自称是宛婷,是以米朝公主的身份开口的。她自然忘不了妍淑妃,但她却不能应她。“我们不谈这个了。妹妹,今天我有些倦了,你回吧。”说过话,便站起身,与苏秀一同离开了偏厅。
  留下君宛清一人,茫然的看着空下的位置,徒剩苦笑。
  “主子,玉贵妃并非不应,而是不能应。”见君宛清失落的表情,思梅开口劝道,“玉家能历经几朝而不倒,不仅是因为他的财和权,也是因为他的忍。玉家似是每朝最有力的支柱,却也是最大的威胁,为了不让自家受损,玉家一直以不涉朝政为家规。正是如此,玉壶不能应你。若她帮了你,或是帮周敬翎,下一个遭殃的,便会是玉家。”
  诧异的看着思梅,君宛清并不疑惑思梅如何知道这些,只是觉得有些心寒。也难怪了玉壶那偏于清冷的性子,身在玉家,她也是有着她的难处。
  “我说是谁呢!居然能让玉儿舍下本王。清儿,你是什么时候与玉儿交好的?”男声中带着笑意,还有几分挑逗的味道。周敬莛走了进来,目光没有一点遮掩的直视着君宛清。
  她与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尴尬,她无法自然的叫出莛公子,而是直觉的想要避开他的目光。
  “思梅见过莛王爷。”看了眼君宛清,又看了眼周敬莛,思梅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有着什么不同的关系。
  没有理会思梅,周敬莛只是走到了君宛清的身边,“怎么了?清儿。”
  站起身来,依旧回避着周敬莛的目光,“思梅,我们回宫吧。”没有任何的原因,她对周敬莛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感激他带她和懒儿回了君子山庄,但她也明白,以她和他的身份,就连感激也只是多余的感情。
  向前一步抓住了君宛清的手腕,迫使她处于自己的视线之中。右手抚上了她已经通红了的脸颊,“怎么了?你好像,在躲我呢。”
  看着眼前的两人,思梅不知该如何才好。出于本能的,她想要保护主子,但却又觉得她不该破坏了他们之间那种奇妙的气氛。
  抬起脸,看向了周敬莛,他的唇边,勾着一丝妖媚的笑容,眼里也全是暧昧。堪比女子的皮肤透着一层的红,长发只用一根发带束起,松垮的散在身后,看上去并没有一个王爷的样子,倒是像极了谁家藏着的男宠。
  对上了她的目光,周敬莛满足地笑了笑,停留在她脸上地右手向下滑着,在下巴处停住。手指一动,将抚转变为勾,这才俯下身躯,贴上了她的唇。
  “叮当”
  一声清脆的声响。周敬莛有些不悦地看向了君宛清的后方。媚笑变为了苦笑,却仍是暧昧的看了君宛清一样,才离开可她的唇,“臣弟见过皇兄。”
  周敬翎……没有背过身,便能感觉到周敬翎的目光,如同被人抢了地盘的雄兽,透着危险的目光。他会如何?视她不贞而将她打入冷宫?或是赶出宫门?那么,之前所做的,也会在这一刻全部清零……
  “莛……莛王爷……你……”玉壶不解地看着周敬莛,似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如想象中地那般,对上了周敬翎愤怒地双目,“臣妾,见过皇上。”
  记得在萱瑾宫时他曾经问过她,她究竟是“臣妾”还是“臣”妾?他以为那时只是因为丽芳华才会误会了她,而如今,在他亲眼见了之后,他再也无法说服自己,“无论朕给你多少时间都是没有用的,是吗?亏朕还那么相信你。”平平静的声音,却字字透着狠意。
  君宛清并不想多说些什么,只是苦苦笑了笑,福身道,“皇上,臣妾先行告退。”
  周敬翎没有阻拦,任由着她离去,目光只是看着周敬莛,许久之后,才开口道,“即日起,莛王便留在府中吧。朕也该为皇弟你寻个王妃了。”
  没有像从前那样拒绝,周敬莛只是应了声,又是玩味的笑了笑。
  信物
  信哉智者能创物,物或恶之当害汝。
  手指抚过唇,温热的柔软,有一种特别的触感。君宛清不明白,这种感觉究竟是为什么。
  那日从朱雀宫之后,宫中依旧平静得很,没有人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周敬翎对外宣称淑妃有了身孕,需留在茗鸢宫中静养。只是,那日在朱雀宫的几人都明白,这只是周敬翎的借口,真正的原因,只是他不悦他的爱妃与莛王有染。软禁莛王,也是因为如此。
  君宛清只得苦笑,她至今仍是处子之身,却因为“有了身孕”而不得外出,也不知若是这消息传到君圣朝耳中,该会有多么震惊。
  至于周敬莛,君宛清也曾让思梅去打听过,但却没有任何的消息。
  禁足已经十天。十天前后,唯一的变化只是君宛清将书房的布局又换作了从前的样子。简单的布局,又添了几盆万年青。原本是睡梦间的地方被改成了透风的小间,摆上了梨木的桌椅,同样透着简约与朴素。
  “思梅,待午时去太医院将萧大人请来吧。既是用了孩子的藉口,总也得帮周敬翎圆了这个谎。”手里捧着一本书,但却丝毫都看不进去。君宛清只是对边上的思梅吩咐道。
  “是。”思梅应了一声。
  想了想,君宛清又接着说道,“卫诗若那儿可有什么动静?”
  思梅是知道君宛清与卫诗若之间的交易,但此时却仍是不解,“主子,如今你连宫门都不能出,你要如何……”
  打了个手势,示意思梅不要再继续说下去,“我自有我的想法。况且,不能出门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在我将‘孩子’生下之前,自会有人将该担的罪名担了。”
  思梅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君宛清,又一次对她感到了陌生。
  午时。
  “微臣萧翌见过淑妃娘娘!”萧翌从来不曾想过,上一次见面时,她还只是个芳婕,而如今,只过了短短的三个月,她便已经成了淑妃。
  “萧大人便不必多礼了,只管坐下回话吧。”君宛清不知萧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可她信得过思竹,萧翌既是思竹推荐的人,那无论他是好人或是坏人,能确定的,他是她可以用的人。
  萧翌谢过之后,便自然的坐下,从袖中取出了一方素巾,“娘娘哪儿不舒服吗?请允许微臣替娘娘把脉。”
  君宛清摆了摆手,“不劳大人辛苦了。本妃并没有不适。今日找大人来,只是有些话想请教,还请萧大人能据实回答。”
  萧翌忙是又站起身,“娘娘有话请说便是微臣必定知无不言。如此,微臣实乃万万担当不起。”
  只看了萧翌一眼,君宛清再不在礼仪的问题上多说些什么,便继续说道,“既是如此,本妃便直言了。萧大人必定也听说了本妃是为何而留在宫中。不过,本妃的身子本妃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没有身孕本不打紧,但皇上说了有那便得是有。这意思萧大人可明白?”
  萧翌不明白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前一次的昏迷能让周敬翎紧张到几乎要杀了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如今又称没有身孕的她有了身孕将她留在宫中。该说她特别,还是她对周敬翎来说特别?想是这么想着,对此,萧翌却什么也没有说,言多必失的理他是知道的。但君宛清有话问他,他便只答道,“从今日起,微臣一日送两次的安胎药来。每隔七日便来宫中替娘娘把脉。娘娘觉得如何?”
  点点头,也不再这个问题上多说。记起思竹走了之后,牡丹的药便是由他开,便又问道,“桂宸嫔的身体如何了?”如今她的身份比牡丹高上一级,不是私下,她便收起了姐姐的称呼。
  因为思竹的关系,萧翌知道君宛清与牡丹的关系不一般,便也不做隐瞒的回道,“回娘娘的话,桂宸嫔娘娘身子倒是好了些,只是她的嗓子怕是再也保不住了。如今她有了身子,微臣恐胎儿有错,不敢下太重的药。”
  失了嗓若能保得她在宫中的太平,也非不是件好事。虽说这样她是会可怜了一些。君宛清心里有些酸涩的感觉,又是问道,“萧大人,若是不顾及孩子,宸嫔的嗓子可能治得好?”
  “就算能好,也是很困难的。那人下的似是一种慢性毒药,起初看不出任何的毒性,可如今毒已经入血,虽与生命无碍,可也是极伤身的。微臣每日给宸嫔配了两服药,一是安胎的,一个便是清毒的。但最终如何,却不是微臣所能预见的了。”
  慢性毒药……脸色一沉,她无法想象牡丹此时的样子。毒已入血?明明只是个致哑的药,毒又是哪来的?莫非霜儿她们的心肠当真到了这般歹毒?
  “娘娘……”萧翌担忧的看着君宛清,有些害怕的感觉。
  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笑了笑。莫非这就是报应?可为什么却是落到了牡丹的身上……但,若这真是命,她更要加上牡丹的那份一起讨回来!只是……可惜了她腹中的孩儿。“萧大人,从明日起,桂宸嫔的药以清毒为主,若有人问起,你只说两剂都是安胎药。”
  “娘娘,这种伤害人命的事,恕臣不能应你!”萧翌忙是厉声拒绝,身为医者,他不能做出这种事!
  冷笑一声,君宛清直视着萧翌的眼,“伤害人命?说这话萧大人倒是真对得起云贤妃呢!”
  瞳孔里写满了震惊和恐惧,她怎么会知道这些,这根本是连李浮云都不知道的事啊!
  满意的看着萧翌,君宛清又接着说道,“大人不必惊慌。宫中除了本妃外,其他人并不知道。你可别忘了,你们家主子,可是本妃的义兄呢!当然,本妃不会以这为借口威胁你,只是再问你一次,本妃刚刚说的,你可应我?”眼里没有任何的不安,她会知道这些倒是与周敬莛无直接关系。那日她在宫中见到周敬莛便觉得奇怪,周敬翎既是忌讳她与周敬莛的关系,自然便不会特意告诉他她病了的消息。那些后妃也不可能将消息传至他的耳中。而在那些人中,能进出宫内外,并且清楚她病情的,便只有与思竹一起为她诊治的萧翌。而后,李浮云的孩儿胎死腹中,她本以为是苏阳做的,直到那三个滴血娃娃的出现。她又派思梅到太医院查对过,前几日,取了药的只有以为她治病为由的萧翌,但对了那些药后,却是混了红花,麝香,杜仲这些对胎儿不利的药。
  是莛王告诉她的?萧翌有些疑惑,但想着那时莛王从他口中得知君宛清病情时焦急的样子,便也不觉得奇怪了。可想着牡丹是思竹姑娘交到他手上,交待了要好好治疗的,心里便又是一阵难受。但思量再三,还是应道,“请娘娘放心,微臣自会处理。”
  没有过多的欣喜,君宛清早是料到他会应她。但想了想,他此时的心情定是不好的,又是问道,“你可会恨我?”
  萧翌有些诧异的抬头,不知该应她些什么。
  君宛清又是开口道,“那么轻易的把思竹嫁了,你不怪我吗?”
  脸颊一红,萧翌忙解释道,“娘娘,微臣从不敢对思竹姑娘有任何非份之想!微臣……”
  真是个不可爱的人呢!君宛清看着他解释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却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又随意吩咐了几句,便让他回了。
  萧翌离开后,君宛清便唤进了思梅。
  “主子,有什么吩咐吗?”思梅对刚刚的事全然不知,真以为君宛清只是在做戏给别人看。
  “皇后和贵妃那儿可有什么动静?”君宛清开口问道。
  “贵妃那儿还不曾有消息。但刚刚云禧来过了,说是迟些时候,皇后会来。”思梅耐心应道。
  点点头,便示意思梅退下。这才悠哉的站起身,走出了书房。
  再一次踏进茗鸢宫,文秀只觉得心里一阵慌闷。这是她在君宛清升了淑妃后第一次来这,而来这的另一个原因,也是为了她腹中的胎儿。
  她应该为君宛清高兴的,但她却着实是高兴不起来。她自认为对君宛清已经够好,虽说她并不指望君宛清能帮她,但看她如今左右逢源,得了周敬翎的宠,短短数月便连升数级,还与玉贵妃,彩贵嫔,甚至是诗贵姬都有着密切的关系,她倒不担心她们会对她的后位不利,但还是出于本能的感觉到了威胁。
  “思兰见过皇后娘娘。”行了礼之后,思兰便引了文秀往卧房走了去。
  数着脚步声,君宛清深吸了一口气,在房门被推开的瞬间,已经换上了一副憔悴的病容,“姐姐,你来了呢。”说罢话,便做势要从床上起来。
  文秀忙是走到床边扶住了君宛清,柔声道,“妹妹你身子不便,躺着便好了。”接着又回过头,对云禧道,“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柳淑妃身体不适你们也不知道派个人去请太医来吗?若是你们主子有什么意外,你们能担当得起吗!”后面的话,她是对思梅和思兰说的。
  云禧领了命,便出了茗鸢宫往太医院去了。思梅和思兰倒不在意文秀的话,却还是应了一声,知趣的离开了卧房。
  “姐姐明知妹妹的身体并无大碍,何苦要拿话吓她们呢。”君宛清倒不十说客套话,她与那四人自幼不分主仆,连李玄荫都不曾训斥过她们,如今却给文秀说了,她这做主子的心里自是有些不好受。
  文秀却不以为然,想着,看她们两人的样子也不想是给吓倒了啊,但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如今卧房中置剩下她们二人,她便也顺势在君宛清床边坐下,“有了身子怎么也不和姐姐知会一声?莫非,本宫还及不上玉贵妃她们对你好吗?”
  君宛清自文欣那儿也听得文秀是一个心善的人,听她这么说不由觉得有些难受,但还是说道,“姐姐多虑了。实在是妹妹自己也不知道呢。那日在朱雀宫偶感不适,是玉姐姐寻了太医来才知道竟是有了身孕,又刚好遇上了皇上,才弄得如此紧张……”
  文秀见她一脸认真,又想不到她骗她的理由,之前对她的陌生感也消了去,又是有些感伤的握住了她的手,“妹妹。小时候,欣儿也常常生病,我便是这么守在她的床边,和她说些故事。后来,爹爹带回了乔郎……乔公子,欣儿生病的次数便少了。成日的围在乔公子的身边,淘气的很。我知道她以前是为了能让我多陪陪她才装病的,也知道她不病了只是因为她想守着乔公子。他们那是多好啊,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若不是我,她们早该成亲了,也不会落了现在的下场。”
  久久看着文秀,等着她的后文。但她的话,只到这里为之。对照她所认识的文欣,君宛清不能想象她小时候竟是一个为了让姐姐能多陪自己而装病的女孩。又想起那时在潺水亭文秀说得话,才想到,她们姐妹与乔生之间的事,怕是早就纠缠在了一起。而她,只是为这个纠缠,做了一个最悲剧的了断。
  想到这些从前的事,文秀突然觉得有些心酸,感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打乱了思绪。
  “微臣萧翌见过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推开了门之后,萧翌恭敬的行了个礼。
  文秀有些不悦,但还是起了身,给萧翌让了位置。
  取出准备好的丝巾盖在了君宛清的手腕善,萧翌这才将两指搭上了君宛清的手腕。片刻之后,手指离开了手腕,收了丝巾,才对文秀回道,“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是因为有了身孕,没有休息好来才会这般体虚。待微臣开副养气的药方,不消三日便能好。”
  点了点头,又吩咐了云禧随萧翌去取药,又看了君宛清一样,道,“那妹妹你多做休息,姐姐改日再来看你。”
  微笑送文秀离开之后,脸上才露出了阴冷而又无奈的表情。下了床,手上仍握着一个碧绿的玉器,薄玉上雕着的,正是一个“文”字。
  遗孤
  遗落虹霞彩灼人,孤芳自赏落清闲。
  “听说没呢!将军府闹鬼啊!”
  “文将军杀了那么多人,不闹才有鬼呢!”
  “可是我听说,那鬼是他的女儿和姑爷呢!”
  “还有这种事吗?”
  文禄紧皱着眉,坐在马车中。听着车外百姓的对话,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可笑。
  “将军,你没事吧。”马车外驾车的侍卫开口讯问道。
  “老夫没事!若只因为几个百姓的闲话就有事,那老夫这几十年便算白活了!”文禄正色道。他的时间,应该花在战场上,而不是这些谣言上。
  侍卫也不再多问,只是将车驶向了将军府。
  将军府一如往常般清冷,更是因为文禄从来严肃,更是显得没有一丝生气。
  见到马车的影子,站在门口守门的侍卫单膝跪地,开口道,“见过将军!”
  自马车上下来,文禄没有理会他们,只直接向府中走去。
  “文将军,你可回来了呢!”才踏进正屋,便听见了陌生男子的声音。
  文禄看向男子,厉声道,“你是何人!是谁允许你进来的!”
  君圣朝随意的笑了笑,看着文禄,挑衅道,“文将军何必动怒呢?晚生是特意来拜会将军以表‘谢’意的!”
  “本将军何时与你有惠?”在文禄的印象中,全然不记得有这么个人。既不曾会面,又哪来的惠?
  “那将军倒真是贵人多忘事呢!”君圣朝依旧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拜将军所赐,我李氏族人近乎于灭亡。父皇含恨而终,皇妹不得不以女子之力而担起国恨。将军不记得我,我却不能忘记将军呢!”
  父皇?皇妹?这些称呼……莫非他是……
  没有给文禄开口的机会,君圣朝只接着说道,“将军请别误会,我与文欣姑娘乃是旧识,今日烧衣,特来此祭拜她的。”
  祭拜……文欣?眼前这个亡国的遗民来这里说是祭拜文欣,文禄不仅觉得很是好笑,“你那么恨我和欣儿,怎么会来给她祭拜?”
  “我恨你们固然不假,但文欣小姐与清儿有交。今日清儿交代了我来给欣儿小姐烧些之前。不过与当父亲的将军你相比,似乎还是晚生太过多事了呢。”君圣朝一副懒散的样子,倒是与平时的他很不一样,“真是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文将军可能,不能尽孝道的文欣小姐也可怜。晚生愿择日送上一份大礼,还望将军笑纳呢!”
  前后的变化,以及那极富挑逗的语气,都让文禄有些恼火,但他还是维持着他一个将军的形象,并没有与君圣朝太过于较真,只是厉声道,“老夫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今日不管你的目的何在,老夫便当你真是来祭拜欣儿的!老夫为主做事,问心无愧!至于你族人的命运,你当去问那些没有守住城门的侍卫。成王败寇,如今你在老夫家中叫嚣,不觉得是懦夫所为吗!”
  文禄一边下着逐客令,一边疑惑着文欣是什么时候与李家的人有了关系,这男子口中的清儿又是谁?
  文禄话至此处,君圣朝也不愿意在做多流自讨没趣,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乳白色玉如意放在了茶几之上,“这只是晚生的一点心意,将军请笑纳。不必多想,只当是晚生替文欣小姐尽一些孝道吧。”说罢话,不等文禄作出回答,便离开了将军府。
  今早,寄谦却突然出现在了君子山庄中,说是有封君宛清让他转交的信件。因为花语的事情,君圣朝并不敢相信于他。更何况,思菊回了君子山庄后,与君宛清至少三日一次的通信,而这几日也没有听君宛清提过关于寄谦的事情。但在见到了信封中的面纱,又听了寄谦的解释之后,不解和怀疑只剩下了心痛。他知道后宫的生活并不好过,但若是知道会发生这些,他定不会那么轻易便让君宛清出庄。
  茗鸢宫。
  与往日不同,一早起来,思梅和思兰便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到了正厅,却发现君宛清已经起了床,在厅中不停的踱步。一头长发披散着,身上也只是随意披了件长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主子,发生什么事了吗?”思兰担忧道。
  听见声音,君宛清停下了脚步,看向两人,“寄公子可曾来过?”
  思梅有些无奈,“主子,现在才卯时呢。寄公子至少也要上了早朝才能来呢。”前日,她带了君宛清的书信去寻了寄谦,并让他在次日早送到君圣朝的手中。同时,也问了些思竹的事情。思梅并不知道君宛清在心中都说了些什么,但君宛清怀疑她们与思菊的通信间存在着第三者的事情她事知道的,如今又见君宛清这般着急的样子,也感到事情似乎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又是补充道,“主子,你先回房让思兰替你梳妆下吧。我这便去朝圣殿等寄公子。”
  向来也是自己太过于在意了。君宛清也不多说些什么,便同思兰一起回了卧房。
  辰时。与思梅一起来到茗鸢宫的并不是寄谦,而是出嫁了的思竹。
  换下了婢子的装扮,思竹显得富态端庄。虽然也是翠绿的衣衫,但款式的改变也让她看上去像是换了一个人般。长发已经全部挽起,戴着得发簪正是出嫁那日君宛清给她得。虽然不是那么华丽,却也让她看起来成熟又带着几分娇媚。
  “思竹见过主子。”许是久未谋面的激动,见到君宛清时,思竹双膝跪下,磕了三个头之后才看向了君宛清。
  若是从前,君宛清定会惊讶于她的多礼,但这次,她只是平静的接受,“起身吧。”
  思竹此时的笑容显得很是随和,但又与平时的她毫不相同。这是经过了无数次的练习之后才能自然露出的笑,但可笑的是,面对君宛清的时候,她本可以很轻松的与她交谈,却还是不自觉得先将笑容摆出,“主子,夫君乃外臣,不便常进出后宫。今日,思竹便是来替夫君给主子送口信得,只是宫中有规矩,臣妇若入后宫,需得先拜了皇后娘娘,这才让主子久等了。”
  听她一口一个夫君,没有丝毫得别扭,又见她面色也比从前更加红润,君宛清这才放了心,让思竹嫁寄谦果然是嫁对了人。拉了思竹的手,引她到椅边坐下,才轻声问道,“寄公子待你可好?塞外王待你可好?若是有了难处,只管派个丫头来。虽说不比从前,当总也不能让你吃亏。”
  “主子多虑了。夫君与公公都待思竹极好。”思竹脸上一羞,低头默笑,“思竹也知夫君待花姑娘有情,本想着不计名分。但夫君却说,花姑娘已是仙去之人,他与她,及他们的孩子都只是无缘罢了。王府中的人虽知我原先只是后宫中的婢子,却也没有人因此而怠慢于我。”
  “如此甚好。思竹,我本只想着让你能国上安稳的日子,如今你们夫妻之间有了真情,也算是一件好事。思竹,别负了寄公子,一定要连着花姑娘的份好好活下去。如今,你也别作他想,只管好好做你的王妃,若说有什么需要你在意的,便是早日替寄公子生上一个孩子才好呢!”这些,在她开口让寄谦娶思竹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但如今真的有了结果,她却仍是感到欣慰的。
  思竹含羞不语,突然又记起了今日来这的目的,忙是开口道,“主子,这些思竹记下了。另外,公子回了话,说是已奉上白玉如意,其他都按着主子的吩咐做了。”
  点头应了一声,便不在这个问题上再作停留,只继续与思竹说了些家常话。
  几人多时未见,思竹与君宛清寒暄之后,又与思梅思兰说了会儿话。眼见午时近了,君宛清便留了她一起用过了午膳才回了王府。
  天气也渐渐凉了下来。十月初的日子,虽说还能够经常见到太阳,但更多的,却是寒气。
  “思梅,牡丹姑娘最近如何?”算日子,牡丹也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那日,她与萧翌曾暗示过不必太过顾忌牡丹腹中的胎儿。但如今,既是还没有传出小产的消息,她便也还是要关心一下的。
  “倒没有社么特别的消息呢。如今牡丹姑娘的三餐都是由皇后娘娘亲自过问的,萧大人也几乎每日都会娶,宫人们都在传,皇后娘娘是怕云贤妃孩儿的魂魄会缠上桂宸嫔才这么紧张的。”虽说她对这种无稽之谈感到可笑,却还是如实对君宛清回道。
  君宛清不由冷笑。有宫人如此,巫盅之事又怎么会容易断绝呢。
  “另外,诗贵姬倒是派侍卫来过很多次。但似乎……除了周敬翎不让主子外出之外,如今皇后娘娘又下了令,说是若有谁要进茗鸢宫,必须得了她的同意。”对于这,思梅更是有些无奈。周敬翎和文秀,不是等于变相的将主子软禁了嘛!
  君宛清对此却不是很在意。前十二年她亦是这么过来的,没有人打扰的生活,对她而言并非难事。何况茗鸢宫本就是宫中一个独立的宫殿,若是不出什么大事,还真是少有人问津。
  将军府。
  文禄这些天是越来越觉得烦闷。街上的传言越发的难听,府中也常常有人送来一些奇怪的东西。他总觉得这与那日来得男子及他口中的清儿有着极大的关系。
  只可惜,他除了他们极有可能是李家后人外,便对他们一无所知。那些东西便也只好暂时存放于府中的空屋中。
  “禀将军,门外有人求见。”这日,才下朝回来,在屋中未清静片刻,门外便传来了侍卫的通报声。
  “让他进来吧。”文禄的声音显得很是没有底气,但却还是让人为之一振。
  进来的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但并非上次那人。这次来得男子他认得,原是江南巡府,后因为丽芳华的事情而留在了京中。
  “末将乐浩见过文将军。”乐浩本就是武将出身,自是做不来文人的那些客套,“将军,末将今日来此是想询问将军一件事。”
  文禄才觉得心里舒畅一些,但听他类似于质问的口气,又是有些不悦,“直说不妨。”
  乐浩阴阴一笑,不客气的开口道,“末将斗胆问将军一句,近日可曾见过米朝遗孤?”
  心里不禁一惊,想着他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李姓男子来这的事应该没有外人得知,莫非,他的府中又奸细?但他已经开口问了,不答反而显得他可疑,文禄开口道,“你从何听来这些谣言!你这是在怀疑本将军吗?乐浩,你未免也太小看本将军了!”
  “末将不敢!末将也是为国着想,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将军误怪!”乐浩忙是开口解释道,“若是末将查处是何人在乱传谣言,定会好好处置的!”
  文禄狐疑的看了乐浩一眼,又开口道,“那倒不必了。乐大人若是没别的事,便请回吧。今后也别再拿这种事来烦老夫!”
  乐浩做势告退,只是在离开前,似是无心,又像是有意的说了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这话,只是他自己想说的。他敬文禄是个老将军,对他自是有几分敬佩。只是如文禄所说,他们做臣子的,只是咱为主效力,所为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的忠,在他眼中,是孽。
  看着门的方向好一会儿,文禄一直在想着他刚刚话中的意思,总觉得,他似乎是漏了什么。
  涵朝三年十月十日。
  清早,天突然起了雾。接着,便是没完没了的一场大雨。
  大臣们在朝圣殿等了许久,却还是不见周敬翎来。被雨淋湿的衣裳粘在身上,却又不敢擅自回府换上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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