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对法属印度支那、泰国措施纲要》决定后不久,在大本营陆军部内主管部局长以下的军官之间就已经大体上拟定了《对南方措施纲要》一案。这个方案认为英荷一体,不可分离。它的设想是:抓住时机,对马来和荷属东印度行使武力,以便从根本上解决所谓南方问题。但是,陆军省武藤军务局长主张南方问题必须由海军担任主角,因此陆军方面不要向海军提出此案,原则上要等待海军方面的提案。
2月10日,大本营陆军部的第20班长(战争指导)有末次大佐,将上述《对南方措施纲要》的重点,作为个人想法提交给了海军方面的主管人员。这时海军方面主管人员当即强调,对南方行使武力就是对美国行使武力,而英美是不可分离的。接着,2月17日,海军方面的主管人员来到参谋本部,以书面形式提示了海军方面的主要意见。其要点是,美英是绝对不可分的,对南方行使武力就是对美作战,所以要促进这方面的准备。至于对英荷行使武力的准备,海军这方面早已作好。这就是说,陆军的打算是,尽管要作对美作战的准备,但要在极力回避对美作战的情况下对南方行使武力;而海军却主张,一旦对南方行使武力,一开始就要对美一战。看来海军方面这种英美不可分论的意见颇强硬,因此,陆军深感实现对南方行使武力的计划极为困难。
此后,陆海军统帅部主要负责人之间几经商讨,到了3月末,才就海军方面对南方行使武力的问题作出了如下明确的结论。
1.海军没有考虑抓住时机来行使武力。英国战败之时,也并不是良机,倒不如说将对日本加重军事压力。
2.海军认为,对南方行使武力就是对美国行使武力,这种看法是绝对不动摇的。
3.日本只有在美国对日加重军事压力或对日本实行全面禁运时才应该对南方行使武力。
4.目前还不是这种时机,但做好准备是必要的。
陆军对国家物资力量的判断
对上述海军的强硬主张和想法,陆军也不得不表示同意。在这期间,陆军省战备科根据参谋本部的要求,对于假如在昭和16年(1941年)春季与美英开战,或者绝对避免战争这两种场合,日本国家物资力量可能出现的变化进行了研究,3月25日向参谋本部首脑报告了研究结果。其要点如下:
一、在开战的情况下
1.日本的国家物资力量如果对美英进行长期战争,是令人担心的。即战争进行到第二年末左右,大概还有充分的潜力足以摧毁敌人的进攻,但到那时液体燃料恐怕暂时要产生困难,同时随着战局的持久,经济上支持战争的力量恐怕将要动摇。
将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进口的断绝和扩大生产能力形势不佳。只要船舶没有大量的耗诚,钢铁和轻金属可望逐年有所飞跃增长,但稀有金属和有色金属仅靠国内微小的生产能力是无法弥补断绝进口所造成的亏损的。靠逐渐消耗储备尚可敷衍两年,但到第三年以后,便将逐渐陷入供应显著减少的困境之中。届时液体燃将是令人担忧的,恢复和开发占领地资源的进展与储备的消耗之间,有一段时间会出现青黄不接的局面。另外,船舶问题也将严重起来,特别是这会因减少煤炭的运输而带来工业的全面萎缩,而且轻工业资源的困窘也将给国内问题增加麻烦。
2.由于形势的演变而不得不开战时,为了解除上述忧虑,除了争取迅速结束对南方的作战外,尤需极力不使荷属东印度的资源遭受破坏。另外,关于船只问题,需要深入考虑作战和经济的配合关系。
二、在避免战争的情况下
1.日本如果在经济上不和美英断交,同它们在东亚的殖民地继续保持一定程度的贸易,并且对南方各地区进行的经济谈判能逐步有所进展的话,则日本的物资力量最初两年虽将下降,但以后将会逐年有若干程度的恢复。
2.如果在经济上和美英断交,则国家的物资力量特急剧下降,其恢复也将十分困难。特别是石油的储藏量将逐年减少,国家力量和战争力量将因消耗而下降。
3.无论在上述任何一种情况下,经过数年,日本国家力量的飞跃发展和军备的真正扩充都将难以实现。
三、结论
最重要的是,日本应迅速促进对荷属东印度的谈判,争取建立大东亚自给圈;同时要避免无益地刺激美英,尽可能依靠美英集团的资源培养国家力量,做好能够立即应付任何事态的准备。
于是,大本营陆军部的大多数人也完全放弃了对南方乘机使用武力的企图。陆军又恢复了原来的姿态,专心致力于处理中国事变和加强对苏战备的气氛又浓厚起来。
《对南方施策纲要》
4月5日,大本营海军部首次向陆军方面提出了《对南方施策纲要》的海军方案。对此,陆军并没有什么异议,因此大势已定。出乎意料的是,恰巧在第二天(10日),收到了松冈外相的紧急电报,说可能签订日苏中立条约。
陆海军经过简单的磋商,对上述海军方案作了若干修改,4月17日,大本营陆海军部大致决定了如下的《对南方施策纲要》。这正是日美开始谈判的前夜。
对南方施策纲要
一、在大东亚共荣圈的建设过程中,帝国当前对南方采取措施的目的,在于为了帝国的自存自卫而迅速扩充综合的国防力量。为此:
(一)确立帝国与法属印度支那、泰国之间的军事、政治、经济的密切合作关系。
(二)确立帝国与荷属东印度之间的密切经济关系。
(三)努力维持帝国与其他南方各国间的正常通商关系。
二、帝国以通过外交政策来争取贯彻上述目的为原则,特别是要迅速与法属印度支那、泰国建立起军事合作关系。
三、当实行前项措施时,如果发生下列情况而又没有解决办法时,帝国将为自存自卫行使武力。
关于在这种情况下行使武力的目的、目标、时机、方法等问题,可根据当时欧洲战局的进展与对苏形势的考虑,及时地另行决定。
(一)英、美、荷等国对日实行禁运威胁到帝国的生存时。
(二)美国单独或与英、荷、中等国共同对帝国逐渐加强包围态势,以至帝国国防上不能容忍时。
四、如果可以预察英国本土确将在欧洲战争中崩溃,则应进一步加强本项措施,特别是加强对荷属东印度的外交措施,力求达到目的。
五、帝国国内战时体制的革新,应遵照昭和15年(1940年)7月决定的《基本国策纲要》迅速予以实施。
附一、
对法属印度支那、泰国的措施,按昭和16年(1941年)2月1日天皇批准的《对法属印度支那、泰国施策纲要》处理。
二、昭和15年7月决定的《适应世界形势演变的时局处理纲要》中,有关南方施策事项,在中国事变尚未处理完毕时,按本施策纲要处理。
三、如果中国事变已经处理完毕或世界形势已发生了急遽变化,对南方施策届时则将另行决定。
原来准备将本纲要提交大本营政府联席会议或御前会议作为国策决定下来,但因大本营和政府都突然忙于对美交涉.所以竟被搁置起来。后来,6月6日,陆海军把它作为大本营陆海军部的决定作了处理。
命运的歧途——法属印度支那、泰国的军事基地
在本纲要中,有关仍然企图和法属印度支那、泰国建立军事合作关系这一事实,需要进一步加以说明。即建立这个军事合作关系,主要是指在法属印度支那、泰国建立军事基地。而这个军事基地正如本纲要第三项所述,是在挨打而还击时真正必不可少的军事基地。然而,这里却存在着这样的因果关系,为了挨打而还击建立起来的军事基地,会引起挨打而不得不起来还击的事态。这就是说,日本为了挨打而还击对法属印度支那南部的进驻,终于导致了使日本挨打而不得不起来还击的、美国对日本的全面禁运。
且不拘上述如何,昭和15年(1940年)夏季,乘德国西线进攻取得胜利时所决定的《时局处理纲要》,其主要目标由于这一形势的发展,实质上已完全垮台了。
桫罗双树 2007-02-21 02:59
第六章 日美谈判的开始
1.准备工作
起用野村大使
给野村大使的训令
特派岩畔大佐
近卫首相的幕后活动——日美谅解方案
赫尔的四项原则
2.日苏中立条约
外相的访欧计划——《对德意苏谈判方案纲要》
调整日苏邦交和陆海军
讨论外相提案和在欧洲的交涉
日苏中立条约的缔结
条约和德意
调整日美邦交的伏笔
松冈、斯坦因哈尔特会谈
3.收到日美谅解方案
日美谅解方案全文
闪电式实现的希望和潜在的困难
陆海军的态度
美国的真正意图
4.松冈外相回国后的交涉
外相的访欧报告
外相的态度——修改意见
第一次修正提案
外相首先向德、意秘密通报
岩畔报告——发出开始谈判的电令
与德、意的磋商
谈判迅速达成协议的失败——美国态度强硬化
1.准备工作
起用野村大使
松冈外相一就职就一心想如何调整日美邦交。为了促进调整邦交的工作,外相认为势必要更换当时驻美大使崛内谦介,准备起用海军大将野村吉三郎。外相上任不久,就敦请当时在河口湖畔静养的野村大将出场。野村大将在任驻美海军武官时期,曾和当时担任海军部副部长、现任总统的罗斯福有亲密交往。
最初,野村大将坚决推辞,后经过外相和其他人的劝说,才接受下来,11月27日举行了特任仪式。
野村大使考虑到,调整日美邦交的中心问题当然应该是中国问题,因此曾特意去满洲和中国旅行,同当地的军事首脑进行了会谈。
给野村大使的训令
2月11日,野村大使在华盛顿向美国总统递交了国书。临行时,1月23日,松冈外相给野村大使的训令如下:
松冈外相给野村大使的训令
一、如果不下相当大的决心改变我国国策,要想通过同美国达成谅解来确保太平洋的和平,进而为恢复世界和平谋求合作,终究是不可能的。
二、如果按目前情况发展下去,终将难保美国不参加欧战或对日开战。
三、如果这样,就将发展成为可怕的世界战争,其灾难将数倍于上次大战,或将终于毁灭现代文明。
四、如果已经没有达成日美直接谅解合作的办法,帝国将不得不和英美以外的国家携手合作。即使对这些国家加些压迫和威胁,也必须防止其对日开战或参加欧战。这不只是为了皇国,实际也是为了全人类的生存。
五、无论为了保卫我国或是为了防止世界大战,因为断定除选择这一途径外已经别无其他途径可走,所以终于签订了日德意同盟。
六、既然已经签订了这个同盟,我国的外交就将以它为中心来进行,这和当年的日英同盟情形—样。
七、如果三国政府认为发生了三国同盟条约第三条所规定的第三国的进攻,日本当然要忠于同盟。
对于这一点不允许有丝毫怀疑。日本下这一重大决心时,当然是要经过极为慎重的最高会议的。
八、虽然人们往往认为,日本现在在中国的行动是不正当的,或者是侵略的行为,但这只是一时的现象,我国终有一天会实行日华平等互惠主义,实现开国以来传统的宏伟理想——八纮一宇 [ 译者注:即世界一家之意。 ] 。
九、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实际上也是出自八纮一宇的宏伟理想。“没有掠夺、没有战争、没有剥削” [ 译者注:原文是英语,No conquest,no operation,no exploitation。 ] 是我们的宗旨。
总之,首先要在大东亚创造国际上睦邻互助的天地,以此树立世界大同的典范。
十、这种理想暂且不谈,就眼前的现实问题来队我国也迫不得已必须选择在大东亚圈内走自给自足的道路。对君临西半球,进而向大西洋、太平洋扩张的美国来说,上述日本的理想和欲望能说望能说是没有道理吗?难道允许日本作这种程度的事情都不可以吗?我国所考虑的绝不是要排斥别人,美国也可以来协助开发大东亚圈。诸如担心我们会断绝供应他们所需要的橡胶、锡等物资,那是很可笑的。
希望将上述各项连同我不久前在日美协会上的即席讲话,以及这次帝国议会上的外交讲演等的内容,向美国总统、国务卿以及美国朝野实权人物透彻地加以说明为盼。
特派岩畔大佐
野村大使在动身前,特向东条陆相要求陆军给予协助,并希望派遣精通中国事变情况的陆军军官前去美国。东条陆相决定派遣当时担任陆军省军事科长要职的岩畔豪雄大佐。该大佐由陆军特派,其实际任务是协助野村大使,他于3月6日从日本动身。
近卫首相的幕后活动——日美谅解方案
在这以前,从昭和15年(1940年)11月底以来,原大藏省官员、当时担任产业组合中央金库 [ 译者注:产业组合是共同经营一定事业的团体,主要是农业,人事权属于政府,实际上是国家机关的附属机构,中央金库是产业组合内主管调节资金的金融机构。 ] 理事井川忠雄,曾同访日的美国天主教最高学府梅利诺大学的秘书长德劳特和主教华尔希之间就调整日美邦交问题秘密进行私人接触。井川忠雄直接同近卫首相有联系,美方两传教师于12月末回国后,同罗斯福总统、赫尔国务卿和邮政部长沃克取得了联系。陆军省武藤军务局长和岩畔军事科长,通过井川忠雄知道了他们这种日美私人之间的工作。松冈外相最初也同美方两传教师进行过接触,但并不很热心。
井川忠雄从回国后的德劳特、华尔希两传教师那里得到通知说,工作有希望,于是便和野村大使先后脚到美回去了。
后来,同近卫首相保持联系的井川忠雄和协助野村大使工作的岩畔大佐,同和美国首脑有着极其秘密联系的德劳特、华尔希两传教师极其秘密地私下讨论了关于调整日美邦交的试行方案。4月上旬以后,美方当局和日本大使馆当局也分别参与了这项工作。于是,4月16日拟定了日美谅解方案。
赫尔国务卿在4月14、16两日召见野村大使会谈,表明要把以往日美间私人的对话转为国务卿和大使间的非正式会谈,并说可将上述日美谅解方案作为谈判的基础。为此,要求大使首先要取得日本政府的训令。
赫尔的四项原则
赫尔国务卿当时指出,要把他早就强调的四项原则作为谈判的前提。这就是下述的后来成了问题的那四项原则。
一、尊重一切国家的领土完整和主权。
二、维护不干涉别国内政的原则。
三、维护包括通商机会均等在内的均等原则。
四、除以和平手段改变现状外,不破坏太平洋地区的现状。
近卫首相从井川忠雄的私人信件中知道上述日美谅解方案草拟的大致经过,但松冈外相却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外相内心怀着对美外交策略的独自设想。而且,如前所述,外相已在3月12日动身去欧洲了。
2.日苏中立条约
外相的访欧计划——《对德意苏谈判方案纲要》
松冈外相好象早就有访欧的打算,但大本营陆海军部在昭和16年(1941年)1月中旬才知道这件事。作为访欧的计划,松冈外相向陆海军提出了以下的《对德意苏谈判方案纲要》,并事先征求了意见。
对德意苏谈判方案纲要
一、设法使苏联接受所谓里宾特洛甫草案,根据这个草案使苏联同日、德、意打倒英国的政策统一步调。与此同时,希望调整日苏邦交。
二、调整日苏邦交的条件大致如下:
(一)通过德国调停,促使苏联出卖库页岛北半部。
如果苏联不同意,则作为有偿地放弃库页岛北半部利权的补偿,使苏联答应在今后5年内供应日本250万吨石油。不过,总之,我方为此是要援助库页岛北半部增产石油的。上述两方案究竟应采取哪一个,应根据情况来决定。
(二)帝国承认苏联在新疆、外蒙的地位,苏联承认帝国在华北、蒙疆 [ 译者注:指当时被日本占领的内蒙地区。 ] 的地位。新疆、外蒙和苏联的关系,由苏中双方面定。
(三)使苏联放弃援蒋活动。
(四)在满、苏、外蒙之间迅速成立勘定国境与处理纠纷委员会。
(五)渔业谈判可根据建川 [ 译者注:当时日本驻苏大使建川美次。 ] 提案(委员会方案)寻求妥协。不过,为了调整日苏邦交,如有必要,不妨放弃渔业权。
(六)为了日德通商,要使苏联同意提供运输相当数量货物所得的车辆,并降低运费。
三、帝国在大东亚共荣圈地区居于政治领导地位,担负维持秩序的责任。
对居住在上述地区的民族,应以维持其独立或使之独立为原则。但对现在英、法、荷、葡等国所属领土而无独立能力的民族,应按其各自能力尽可能允许其自治,由帝国负责指导其统治。在经济方面,帝国在上述地区保留取得国防资源的优先地位,但对其他一般性的通商企业,则可适用同其他经济圈相互间的门户开放、机会均等主义。
四、帝国在战后的媾和会议上将主张把世界划分为四大势力范围,即:大东亚圈、欧洲圈(包括非洲)、美洲圈、苏联圈(包括印度、伊朗)。(英国保留澳洲和新西兰,大致与荷兰同等对待)。
五、关于日本力求阻止美国参战的行动措施,要事先取得德国当局的谅解。
六、德国和意大利,特别是德国要牵制苏联,苏联如果一旦进攻日满两国,德、意要立即进攻苏联。
七、在日本参加欧洲战争时,德、意等各盟国间应缔结不单独媾和的协定。
八、日本应迅速完成海军的准备,陆军应坚决缩短中国战线。德国应尽力援助日本充实军备,日本则努力为德国提供原料和粮食。
九、松冈外相到欧洲后,将和德、意、苏各国政府进行谈判,努力贯彻上述要点,必要时可缔结条约。
里宾特洛甫草案内容
以日、德、意为一方,苏联为另一方达成协议:
一、苏联申明,在防止战争、迅速恢复和平的意义上赞同三国条约的宗旨。
二、关于欧亚的新秩序,苏联承认德、意和日本各自的领导地位,三国方面议定尊重苏联的领土。
三、三国和苏联议定,各不援助以对方为敌的国家或加入此类国家集团。
除此以外,还达成一项秘密谅解,即:日、德、意、苏相互承认的将来的势力范围是;南洋属于日本;伊朗、印度方面属于苏联;中非属于德国;北非属于意大利。
调整日苏邦交和陆海军
为了促进处理中国事变和解决南方问题而谋求迅速调整日苏邦交,这是昭和15年(1940年)夏季以来的悬案。如前所述,近卫首相和松冈外相等政府首脑,打算使苏联同三国同盟统一步调,如果可能,还希望把它发展成为日、德、意、苏四国同盟。为了处理中国事变和解决南方问题,就连多年以来专以苏联为假想敌国,努力加强对苏战备的陆军,也热切地希望调整日苏邦交,甚至可以说陆军还是这事的主谋者。
对于松冈外相的《对德意苏谈判方案纲要》,当时陆海军由于正在忙于处理有关法属印度支那和泰国的问题,同时还由于认为它的内容含有外相所特有的空想夸大的味道,因而有些棘手之感。
但是,陆军还是欢迎的。陆军希望通过外相亲自访欧或许多少打开调整日苏邦交的局面,因而强烈认为,外相访欧的重点是关于调整日苏邦交的问题,而对德意的访问只是礼节性的。
在这以前,昭和15年(1940年)4月,政府曾起用陆军中将建川美次为驻苏大使,使他担任日苏邦交的调整工作。同年11月20日左右,建川大使寄来了关于当时正和苏联力争的日苏互不侵犯条约一案的报告,谈判似乎很有成功的希望,但主要因库页岛北半部的利权问题迟迟不得进展。
讨论外相提案和在欧洲的交涉
2月3日召开联席恳谈会,会上讨论了外相提出的《对德意苏谈判方案纲要》。下面是松冈外相在会议开始时的发言概要。
里宾特洛甫和齐亚诺早就邀我访欧,去年年底又邀我一定要去。
因为这个方案必须在政略和战略一致的情况下实行,所以才提出来讨论。访问计划预定在柏林、罗马各逗留两、三天,在莫斯科逗留一周左右。
德意邀请我访欧的真正意图是有问题的,就是说,德、意是为自己打算,还是为了宣传,还是想直接探询日本的真实意图——他们的真正意图令人费解。国会正在开会,走后请总理多多费心。大岛 [ 译者注:指日本驻德大使大岛浩。 ] 是探听不出来情况的。我们去了他们会说出许多情况的。
另外,我在上次国会上攻击了英美,看来似乎有些过火,但这是我欧洲之行的预备行动。虽然社会舆论责难说不应该刺激英美,但我认为必须以坚强的意志来推进国策。
动身的时机以在德国进攻英国之前为好。预定在初步解决法属印度支那、泰国问题以后,即2月20日左右完成签字,3月初动身,4月中旬回国。
松冈外相发言后,接着会议逐条进行了讨论,并没行发生什么争论。不过,在第八项缩短中国战线的问题上,陆海军,特别是近卫首相提出了异议。结果将这项改为“关于促进中国全面和平问题还须同德国商谈”。其他事项按原案通过。不过,陆海军,尤其是统帅部的长官希望外相不要单独签订协定,在用兵问题上不要轻予许诺。外相对此表示谅解。
3月12日,松冈外相一行从东京出发以后,并没有寄回来什么报告。但在归途中,在莫斯科逗留期间,4月10日,外相突然发回一份达成谅解的电报,内称可能签订一个不涉及库页岛北半部利权问题的简单扼要的中立条约。对此,联席恳谈会当天就以下三点致电外相:
一、对不涉及库页岛北半部利权问题没有异议。
二、注意不要招致改变日德意三国同盟条约的结果,而应取得德国的充分谅解。
三、通过签订本条约,应为解决中国事变打好基础。
日苏中立条约的缔结
4月12日,外相来电,内称已不想缔结中立条约,这使大本营大为失望。可是第二天(13日),形势急转直下,又收到一份条约已经签字的电报。原来,和斯大林直接会谈的结果,关于库页岛北半部的利权问题,放到条约签订几个月后再行协商解决,以此为条件双方达成了妥协。签订的条约要点如下:
日本国和苏维埃联盟间的中立条约
大日本帝国和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为殷切希望巩固两国间的和平友好关系,决定缔结中立条约,兹协定如下:
第一条,两缔约国约定,维护两国间的和平友好关系,互相尊重缔约国另一方的领土完整和不可侵犯。
第二条,当缔约国一方成为一国或两国以上的第三国军事行动对象时,缔约国另一方须在该纠纷的整个过程中保持中立。
第三条,本条约自两缔约国完成其批准之日起生效,有效期间为5年。如两缔约国任何一方在期满前一年未通知废除本条约时,则应视为本条约自动延长5年。
第四条,本条约应尽速批准,批准书应争取早日在东京互换。
日苏面国政府在签订本条约时都发表了声明,明确表示,日本须尊重蒙古人民共和国即外蒙古的领土完整和不可侵犯;苏联须尊重满洲国的领土完整和不可侵犯。
这样,关于出让库页岛北半部的利权问题,日本给了苏联以原则上的谅解,从而成功地缔结了日苏中立条约。日本由此在政治上感到北方大体安定下来,同时也有利于保持对美的均势。但是,在军事上却仍然没有能摆脱远东苏军的沉重压力。因为大本营陆军部并没能由此完全相信中立条约而削减其对苏战备,冒险把兵力转用于其他方面。另外原来目的之一是想借此使中国同苏联的关系冷淡下来,以便处理中国事变,而对这方面的效果并没能抱有希望。
条约和德意
如前所述,德国已经暗中下定了对苏开战的决心,但没有向松冈外相明确表示。当然外相也没能察觉出来。因此,德国就处于微妙的立场上了。关于日苏中立条约的签订,德国并没有表示不同意,但指出苏联难以相信,暗示不要过分深入。当时德国主要关心的是通过日本的南进来牵制英美。
从松冈回国后的报告中可以看到,希特勒热心谈论的是关于日本进攻新加坡的问题,而松冈外相似乎迎合了这一点,说进攻准备正在逐步进行中。松冈这次访欧结果并没有和德意缔结任何协定,大本营方面认为这只不过是一次礼节性的访问。
调整日美邦交的伏笔
松冈外相的访欧之行在上述交涉的背后,包含着重大的外交策略,那就是为调整日美邦交埋下了伏笔。外相在出发访欧前,曾在近卫首相的对美工作以外,单独另同美国旧友进行过领繁的接触,要求他们对调整日美邦交予以合作。同时,在昭和15年(1940年)12月10日野村大使的饯行会上,和在第二年昭和16年(1941年)1月26日众议院审议预算的全体会仪上,陈述了他的带有牵制意味的对美国的看法,作为日后的伏笔。
松冈、斯坦因哈尔特会谈
外相到欧洲后,在往返途中经过莫斯科时,都和罗斯福总统的心腹、美国大使斯坦因哈尔特进行了会谈。特别是在归途中,外相相当大胆地同斯坦因哈尔特讲了些内幕,如他和德、意首脑的谈话内容和当时进展迟缓的日苏中立条约谈判的经过情况等。松冈外相还劝说斯坦因哈尔特,希望美国停止援蒋活动,借以实现日华全面和平,以此为主要目标来促进日美邦交的调整。
4月10日,在联席恳谈会上,大桥外务次官根据松冈外相的莫斯科来电,对松冈、斯坦因哈尔特会谈要点的一段话做了如下的报告:
外相:日美两国都不希望互相开战。
大使:我完全同感。但德国不是要对美国宣战而把日本卷入战争的吗?
外柏:德国不希望和美国打仗,也不想刺激美国。
大使:外相访德是不是要加强三国同盟呢?
外相:没有再加强的必要。
美国总统是个大赌棍,这是一般公认的。因此,美国总统这个大赌棍不能为了世界和平劝一劝蒋介石停止战争吗?
大使:这件事我已向总统提过一次意见,可以再发一次电报。
外相:如果总统有这个想法,本人愿意在回国一周以后进行对话。
关于这件事,正如以后还会提到,松冈外相认为在莫斯科逗留期间也许就会得到美国总统的满意答复。大桥外务次官在上述报告中补充说,外相是很乐观的。
如上所述,外招此时还在暗自幻想,回国后以缔结日德意三国条约和签订日苏中立条约等一系列既成事实为背景,积极推行以早日解决中国事变和调整日美邦交为重点的外交政策,为此,如果有必要将亲自访美,可能的话甚至还打算日美合作来调停英德战争。
松冈外相完成访欧使命,途经大连时,4月21日接到近卫首相打来的电话,说收到美国政府的重要建议,请急速回国。外相立即断定这是同斯坦因哈尔特会谈收到了效果,便兴致勃勃地急忙动身回国。
3.收到日美谅解方案
日美谅解方案全文
4月18日,政府和大本营首脑收到日美谅解方案如下:
为谈判和缔结一项旨在恢复日本国政府与美国政府间的传统友好关系的全面协定,兹共同承担责任。
两国政府不再争论两国邦交近来疏远的原因,衷心希望不再发生使两国国民友好感情恶化的事件,并制止其意外的发展。
两国政府殷切希望,通过两国的共同努力,在太平洋地区建立以道义为基础的和平,迅速达成两国间诚挚友好的谅解,以消除可悲的足以毁灭文明的混乱威胁;如果不可能,也应迅速使之不扩大。
为了采取上述决定性行动,长期谈判是不适当的,是拖延时间的,因此从实现两国的全面合作着眼,建议草拟文件,作为从道义上约束两国政府和限制其行动的适当手段。
上述谅解应限于紧急的重大问题,并应提交会议审议;至于两国政府以后应随时商定的附带事项,以不包括在内为宜。
双方认为,如能明确和改进下列各点,则两国政府间的关系将能得到显著的改善。
一、日美两国所持的国际现念和国家观念。
二、两国政府对欧洲战争的态度。
三、两国政府对中国事变的关系。
四、在太平洋上的海军兵力和航空兵力及海运关系。
五、两国间的通商和金融合作。
六、两国在西南太平洋方面的经济活动。
七、两国政府关于稳定太平洋地区政治的方针。
基于上述情况,现达成如下谅解,上述谅解经美国政府修改后,需要等日本国政府作最后、正式的决定。
一、日美两国所持的国际观念和国家观念。
日美两国政府承认,彼此为对等的独立国家并为互相毗邻的太平洋强国。
两国政府申明,在希望建立持久和平并开辟一个以互相尊重为基础的信任与合作的新时代方面,两国的国策是一致的。
两国政府声明,两国政府的传统信念是:各国和各种族应相互合作,八纮一宇,各自享有平等权利,利益应相互以和平方法加以调节;各自谋求和维护其精神的和物资的福利,同时承认有责任不破坏这一点。两国政府有坚定的决心,要互相保持两国固有传统的国家观念和社会秩序以及作为国家生活基础的道义准则,不允许与此相违背的外来思想的泛滥。
二、两国政府对欧洲战争的态度。
日本国政府申明:轴心同盟的目的是防御性的,是为了防止军事上的连衡关系扩大到现在尚未参加欧战的国家。日本国政府声明:日本无意回避现存条约的义务,至于根据轴心同盟所担负的军事义务,则只限于该同盟的缔约国德国在受到现在尚未参加欧战的国家主动攻击时才予以履行。
美国政府申明:美国对欧洲战争的态度是,不论现在和将来,决不为援助一方面攻击另一方的攻击性同盟所左右。
美国政府申明:美国始终不渝地反对战争,所以,对欧战的态度是,无论现在或将来,将只根据保卫本国利益和安全的考虑来决定。
三、两国政府对中国事变的关系。
美国总统承认下列条件,如果日本国政府保证这些条件,美国总统可以据此劝告蒋政权媾和。
1.中国独立;
2.根据日华间即将达成的协定,日军从中国领土撤退;
3.不兼并中国领土;
4.不赔偿;
5.恢复门户开放方针,但关于其解释和适用范围问题,应在将来适当时候,由日美两国协商之;
6.蒋政权与汪政府合并;
7.日本自行节制向中国领土大量或集体移民;
8.承认满洲国。
在蒋政权接受美国总统的劝告时,日本政府应立即同重新统一的中国政府和组成该政府的人员直接开始和平谈判。
日本国政府应在上述条件范围内,根据睦邻友好,共同防共和经济合作的原则,直接向中国方面提出具体和平条件。
四、在太平洋上的海军兵力和航空兵力及海运关系。
1.日美两国为维护太平洋和平起见,彼此不得部署威胁对方的海军兵力和航空兵力。有关其具体细节,由日美另行协商。
2.日美会谈达成协议后,两国应互派舰队作礼节性的访问,以祝贺太平洋和平的到来。
3.中国事变解决就绪后,日本国政府按美国政府的希望,同意按照和美国签订的条约,迅速动员现在服役的本国船舶中可以退役者,主要在太平洋方面服役。关于这类船只的吨位等,由日美会谈另行决定之。
五、两国间的通商和金融合作。
在达成这次谅解并经两国政府同意后,日美两国各自需要且又是对方所拥有的物资,应由对方保证供应。同时,两国政府应采取适当措施,恢复日美通商条约有效期间曾经有过的那种正常通商关系。如果两国政府想缔结新的通商条约,可通过日美会谈进行研究并按通常惯例缔结之。
为促进两国经济合作,美国应对日本提供足够的信用贷款,以发展东亚的工商业、改善东亚的经济情况和实现日美经济合作。
六、关于两国在西南太平洋方面的经济活动。
鉴于日本已保证不使用武力,而是用和平手段来谋求它在西南太平洋方面的发展,有关日本希望在该地区生产和取得石油、橡胶、锡、镍等物资的活动,应得到美国方面的协助和支持。
七、两国政府关于稳定太平洋政治的方针。
1.日美两国政府不容许欧洲各国将来在东亚和西南太平洋接受领土割让或合并现有的国家等。
2.日美两国政府共同保证菲律宾的独立,如果它没有寻衅而受到第三国进攻时,两国应考虑援助办法。
3.对于在美国和西南太平洋的日本移民,应友好招待,给予和其他国民相同的平等待遇。
日美会谈
(1)日美两国代表间的会谈将在檀香山举行。会议应由代表合众国的罗斯福总统和代表日本国的近卫首相主持。代表人数双方均以5人为限,但不包括专家、秘书等在内。
(2)本会谈不得有第三国观察员列席。
(3)本会谈应在两国达成此项谅解后尽速召开(本年5月)。
(4)本会谈不再讨论这次谅解各项,两国政府事先商定的议题由两国政府协商之。
附则
本谅解事项应作为两国政府间的秘密备忘录。关于本谅解事项的公布的范围、性质和时间,应由两国政府商定之。
闪电式实现的希望和潜在的困难
近卫首相在几天前就已从井川忠雄的来函中得到了和这个日美谅解方案内容大体相同的一个方案。但对政府和大本营的其他首脑来说.这个方案却是很突然的,而且,局势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当天夜里举行了联席恳谈会,由首相说明了事情的经过。会议只自由讨论一番而结束。最后决定等松冈外相回国后再进一步研究,决定态度,但多数人倾向于接受日美谅解方案。问题只是怀疑松冈外相对这个问题谈到了什么程度。
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野村大使没有报告前述赫尔国务卿所说的应以所谓四项原则作为谈判的前提。日本方面判断,这次日美谅解方案即使不过是今后日美非正式会谈的基础方案,但从制定它的经过来看,实际上是美国方面的第一次提案。因而日本方面认为,如果全部接受,划时代的日美邦交的调整就会闪电般地实现,以此为起点,世界历史就会来一个大转变。
当然,这个日美谅解方案原则上只能由联席恳谈会的成员和少数辅佐人员来处理并严守秘密。4月9日,军令部总长换人,后任是永野修身大将。
陆海军的态度
4月21日上午,陆军召开了参谋本部和陆军首脑会议,决定了原则上接受的方针,同日午后,召开陆海军部局长会议——陆海军的军务局长和作战部长等出席了会议——就根据以下宗旨积极进行谈判的问题取得了一致意见。
一、不违背日德意三国同盟的精神。
二、为解决中国事变作出贡献。
三、不损害国际信义。
四.有利于扩充日本的整个国力。
五、有利于重建世界和平。
美国当时的形势是,它的军备还没有做好同时在两洋作战的准备;很难说它的国防工业已有充分的扩充;国内舆论也并不一致。另一方面,德国对英国的反封锁步步取得成功,看来美国这时似乎迫切需要加强对英国的援助。
美国在1月7日设立了国防生产管理局;3月11日通过了武器租借法案:4月25日声明实行海军全线巡逻制;5月27日,总统宣市国家处于无限期的紧急状态。实行巡逻制,实际上意味着实行对船队的护航。
这时,4月21日,大岛驻德大使和野村驻美大使都电告德苏开战已经迫近的情报。根据这一情况,大岛大使主张武力南进;野村大使则主张严守中立。形势确是复杂而又离奇。
美国的真正意图
大本营陆军部判断美国的真正意图好象是为了打倒德国而在太平洋方面谋求暂时的安定,认为如果日本原则上接受这一提案,就很难说同日德意三国条约的精神不无矛盾。基于这种认识,陆军部心想设法倒过来利用美国的意图,就有可能既保持三国同盟的精神,又可以沿着日美谅解方案的方向调整邦交。即使多少有损于三国同盟,也切望能借此机会一举解决多年来悬而未决的中国事变。
如上所述,日本政府和大本营首脑都对日美谅解方案寄予了极大的关心。可是,在昭和20年(1945年)11月的美国两院共同调查会的公开报告会上,原国务卿赫尔却说:“鉴于日美两国的政策背道而驰,日美谈判从开始那天起,圆满达成协议连百分之一的希望也没有”。而且还说:“我们之所以答应举行谈判,只是打算为了和平解决太平洋地区的局势尽最大努力,同时也是为了赢得美国军事当局所需要的进行防御准备的充裕时间”。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么日美谈判从一开始,日美首脑间的基本态度就存在着非常大的距离。
4.松冈外相回国后的交涉
外相的访欧报告
4月22日,松冈外相在国民的欢呼声中乘飞机回国。但对外相来说,日美谅解方案的内容却完全是意外的。当天午后9时20分,很快召开了历时4个小时的联席恳谈会。可是,外相却说,因为自己的想法和日美谅解方案大相径庭,有必要慎重考虑,并不想参加这一讨论,只是滔滔不绝地讲了一番访欧的经过,以后就托辞旅途劳累而中途退席回家了。当时,陆海军把前述对美谈判条件的基本方针和对日美谅解方案的修正案交给了外相。
至于那天夜里松冈外相说了些什么,那是离开本题的有趣的问题。兹录其概要如下:
一、对美问题
这是3个月以前就考虑过的事情。在莫斯科我向美国大使说,美国总统是个大赌棍,欧洲战争、中国事变那是在美国支持下才打起来的。当我说到是不是可以向爱好和平的总统提议,要他和爱好和平的日本统一步调,劝告蒋介石媾和之后,大使给总统拍了电报。我以为我在莫斯科期间就会得到答复,但是没有回信,回京以后我才从野村那里接到提案。因为这个问题除处理中国事变外,还包含着相当重大的问题,所以必须经过两星期或两个月的慎重考虑。
二、和德、意首脑的会谈
对德、意没有讲过任何要负责任的事情。我只讲南方问题应该由日本自己来处理。德国屡次谈到南方问题,但意大利却完全没有涉及南方,只说我们的共同敌人是苏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