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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夫里·迪弗 蓝色骇客

_3 杰夫里·迪弗(美)
  “你就是吉勒特吧?”队长问。其实无需吉勒特点头,只要看他脚上戴着的电子跟踪脚镯便一目了然。“‘攻击了交换台’是什么意思?”
  “他侵人了移动电话公司的计算机,使安迪打出去的所有电话都转移到他的手机上。他很可能是伪装成调度员,骗安迪说特警小队已驱车前往现场增援,然后停止安迪的手机服务。这样一来他便无法与他人联系求援。”
  队长慢慢点着头。“他竟然有这般能耐?天哪,我们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个什么家伙?”
  “他是我所知道的最高明的伪社会角色。”
  “该死的!”谢尔登朝他大吼。“你就不能不用那些见鬼的计算机时髦术语吗?”
  弗兰克·毕肖普碰碰搭档的胳膊,对队长说:“这都是我的错,长官。”
  “你的错?”伯恩斯坦队长反问身材瘦削的警探,“你指的是什么?”
  毕肖普的目光缓慢地从吉勒特身上扫过转到地上。“安迪是一位白领警察,对擒拿不在行。”
  “他受过专门训练。”队长说。
  “训练和真正在大街上抓坏人毕竟有很大不同。”毕肖普抬起头,“我是这么看的,长官。”
  陪同伯恩斯坦一道来的女警官动了动身子。队长看看她,向大家宣布:“这位是苏珊·威尔金斯警官,来自奥克兰的凶杀组。她将接手这个案子。警署已经派给她一个特别行动小队—由犯罪现场分析专家及战术专家组成,现在他们正在圣何塞总部。”
  接着队长转向毕肖普:“弗兰克,我批准了你的请求—参加马林凶杀案调查。据报,一小时之前有人看到罪犯在胡桃溪市南面十英里外的一家便利商店外面。看来他们会朝这个方向过来。”他扫了米勒一眼。“史蒂夫,你来接手安迪的工作—负责这个案子的计算机部分。与苏珊合作。”
  “没问题,队长。放心好了。”
  队长又转向帕特丽夏?诺兰:“你就是分局长在电话里对我们提起的那个人,对不对?是一家电脑公司的安全顾问,叫地平线在线对不对?”
  她点点头。
  “他们问你是否可以留下来继续协助?”
  “他们?”
  “萨克拉门托①的上司。”
  “哦,当然可以。我很乐意。”
  队长不屑于直接对吉勒特说话。他脸向着米勒交代:“这两位州警会把囚犯送回圣何塞监狱。”
  “我说,”吉勒特抗议道,“别送我回去。”
  “什么?”
  “你们需要我。我非得……”
  队长朝他挥挥手,不再理他,转向苏珊·威尔金斯,手指着白板,与她讨论起案子来。
  “队长,”吉勒特喊,“你不能送我回去。”
  “我们需要他的协助。”诺兰在一旁强调。
  可队长却把眼睛缥向陪同他一道前来的两个大块头州警。那两人给吉勒特戴上手铐,分别站在他的两侧—仿佛他就是那个谋杀犯—朝门外走去。
  “不,”吉勒特反抗着,“你们不知道这个人有多么危险!”
  这个举动只是换来队长的又一个眼神。两名州警开始将他推向出口。吉勒特请求毕肖普阻止他们,不料这位警探心思早就跑到别处,显然是在想他的马林凶杀案,眼神茫然地盯着地板。
  “好吧,”吉勒特听到苏珊·威尔金斯警官朝米勒、桑切兹和莫特说,“对你们头儿的不幸我感到很难过,但这种事我过去经历过,相信大家也都经历过。表现你们敬爱他的最好方式是将罪犯绳之以法,这就是我们面临的任务。至于该怎么做,我想大家都清楚了。我将负责尽快把卷宗和犯罪现场报告弄出来,另外我头脑里还想了一个积极方案。根据初步报告,安德森警官—还有这个叫弗勒的—都是被刺死的。致命伤口都在心脏。他们……”
  “等等!”即将被拖出门口的吉勒特大喊了一声。
  威尔金斯住了口。伯恩斯坦对警察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带他出去。可是吉勒特飞快问道:“列拉·吉伯森是怎么死的?她也是被刺中胸口的吗?”
  “你想说什么?”伯恩斯坦问。
  “是这样吗?”吉勒特加重口气问,“还有其他那些凶杀案中的被害者—在波特兰和弗吉尼亚的那些个?”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讲话,最后鲍伯·谢尔登瞥了一眼列拉·吉伯森的案件报告,说:“死亡原因是刀伤,在……”
  “心脏部位,对不对?”吉勒特问。
  谢尔登望望搭档,又望望伯恩斯坦。然后点点头。托尼?莫特提醒大家:“但我们不知道发生在弗吉尼亚和俄勒冈凶杀案的情况—罪犯删除了相关文件。”
  “肯定一模一样。”吉勒特说,“我敢保证。”
  谢尔登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发现了他的动机。”
  “是什么?”伯恩斯坦问。
  “进人。”
  “什么意思?”谢尔登嘟浓着,一副好斗的口气。
  帕特丽夏·诺兰回应道:“那是所有黑客追求的目标。进人资讯,进人机密,进人数据。”
  “对黑客而言,”吉勒特说,“进人就是上帝。”
  “可这跟刀刺有什么关系?”
  “凶手是个MUD迷。”
  “绝对是,”托尼?莫特说,“我了解那玩意儿。”米勒似乎也懂,因为他在频频点头。
  吉勒特说:“这又是一个缩略语。代表multiuserdomain/dimension(虚拟环境实时/多人角色扮演游戏)。它指各种各样的专业聊天室—人们登人因特网玩角色扮演游戏的地方。有历险游戏、中世纪骑士探险游戏、科幻小说游戏,还有战争游戏。知道吗,玩虚拟环境实时游戏的都是相当正派的人—有商人、网络高手,还有大量的学生和教授。可是在三四年前,一个名叫《进人》的游戏曾经引起很大争论。”
  “我听说过。”米勒说,“许多因特网供应商拒绝承载这一游戏软件。”
  吉勒特点点头。“这个游戏是这么玩的:在一个虚拟城市里,居民们平日过着正常的生活—上班,约会,养儿育女,等等等等。可是每逢著名人物的死亡纪念日—比如约翰·肯尼迪被刺、列农遭枪杀或是耶稣受难日—随机数字生成程序就会挑选一个游戏参加者充当凶手。他会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设法进入人们的生活,尽其所能,大开杀戒。
  “凶手可以任选一人作为受害者,但被暗杀的人越具有挑战性,他的得分便越高。杀死一个带有保镖的政治家可获十分。杀死一个带枪的警察值十五分。而对凶手的惟一条件是他必须靠近被害者,用刀刺中其心脏—那是进人的最高形式。”
  “天哪,简而言之,这不就是我们的罪犯吗?”托尼?莫特说,“刀子,刺向心脏,纪念日,专挑不容易被杀的对象实施谋杀。在波特兰和弗吉尼亚的游戏中,他大获全胜。于是他又来到这里,到硅谷来玩这个游戏。”这位年轻警官讽刺地加了一句,“此人已经到达专家级别。”
  “级别?”毕肖普问。 “在计算机游戏中,”吉勒特解释道,“难度从初级开始,逐渐往上到最高级—也就是专家级。”
  “这么说,整个事件对他只是见他妈鬼的游戏?”谢尔登说,“这有点难以置信。”
  “恰恰相反,”帕特丽夏·诺兰回应道,“我觉得这很容易相信。据位于昆提克市的联邦调查局行为科学组的研究,黑客罪犯通常表现出强迫性的、越来越严重的犯罪行为倾向。就像受色欲驱动的系列连环凶手。怀亚特刚才说了,进人就是上帝。他们必须不断找到高难度的犯罪行为满足自己。这个家伙整天泡在计算机世界里,弄不好他已经根本分不清数字化人物与现实人物之间的区别。”她望了望白板,又说:“我甚至敢肯定,对他而言,计算机比人更为重要。一个人死了算不了什么,可要是硬盘崩溃,那才是大灾大难。”
  伯恩斯坦点点头。
  “这点很重要。我们会考虑的。”他把头转向吉勒特,“可你还是得回监狱。”
  “不!”黑客大喊。
  “听着,我们将联邦囚犯按普通犯人释放,为此已经陷人困境。安迪愿意冒这个险,我可不愿意,就是这样。”
  他朝州警挥挥手,两人把黑客带出恐龙圈机房。吉勒特感到他们把他抓得更紧了—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绝望。诺兰叹了口气,摇着头,在吉勒特被带出门的时候,悲哀地朝他笑笑,向他告别。
  苏珊·威尔金斯重新唱起独角戏,但随着他走到街上,她的声音很快便听不见了。天正不紧不慢地下着雨。其中一位州警说:“对不起。”不知是指他没能留在计算机犯罪调查组这件事还是指没有雨伞。
  州警松开手,将他安置在警车后座上,重重关上车门。
  吉勒特闭起眼睛,把头靠在车窗上,倾听着雨点滴滴答答地打在车顶上,声音沉闷、空洞。
  对这次失败,他感到极度沮丧。
  上帝,他已经近在咫尺……
  他想着在监狱中度过的岁月。想着自己所有的计划准备。全都化为乌有。实在是……
  车门打开了。
  弗兰克·毕肖普俯下身子。雨水滚下他的脸颊,在他的鬓角上闪闪发亮,弄湿了他的衬衫。惟有定过型的头发,仍然保持整齐不变,对雨水完全无动于衷。“请教你一个问题,先生。”
  先生? 吉勒特问:“什么事?”
  “那个什么MUD的玩意儿。不是胡扯吧?”
  “不是。那凶手在玩他自个儿的游戏版本—活人版。”
  “还有谁在玩这个游戏吗?我是说,在网上?”
  “我想应该没有。真正的MUD迷们都对这个游戏十分反感,群起而攻之,捣毁了这个游戏,并且对玩家狂轰滥炸,不停地寄垃圾邮件,直到他们罢手不玩。”
  毕肖普回头望了望计算机犯罪调查组大楼外生锈的饮料机。又问:“里头那个家伙,史蒂芬·米勒—没什么能耐,对吧?”
  吉勒特想了想说:“他属于早一代。”
  “什么?”
  这个词指的是六七十年代—计算机史上的革命时代,后来随着数字设备公司生产的PDP-10的出现,从此改变了计算机界的面貌,这个时代差不多也就在那时宣告结束。不过吉勒特没有提这个。他只是简单应了一句:“我想,他懂计算机,只是大好年华已过。这在硅谷意味着、是呵,那人没什么能耐。” “我明白了。”毕肖普直起身子,望着远方高速公路上疾驰的车流,然后对两个州警说:“请把这个人带进去。”
  那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毕肖普又重重点了点头,于是他们把吉勒特拉出警车。
  回到计算机犯罪调查组办公室,吉勒特听到那里仍然响着苏珊?威尔金斯的声音:“……如果需要,可与美国移动电话公司和大西洋贝尔电话公司安全部门联系,而且我与特警小队也已建立了通讯联系。另外,据我看,离资料中心近一点可能会有利于提高效率,因此,我们准备把计算机犯罪调查组搬到圣何塞的总部。我知道你们缺接待员,管理工作跟不上,到了总部,这方面的负担可以减轻……”
  吉勒特不再听那些话,开始想毕肖普究竟要干什么。
  只见毕肖普走到鲍伯身边,小声对他说了些什么。最后一句话是:“你愿意和我一块儿干吗?”
  这位身材高大的警察用轻蔑的眼光打量了吉勒特一番,很勉强地从嘴里吐出几个表示同意的词。
  威尔金斯继续说着话,伯恩斯坦队长皱着眉头,走到毕肖普身旁,毕肖普对他说:“我想接这个案子,长官,我希望吉勒特协助我们一起干。”
  “你想办的是马林案。”
  “过去是,长官。不过我改变主意了。”
  “我理解你起先说的话,弗兰克。可是安迪的死—那并非你的错。他应该十分清楚自己能力有限。谁也没有强迫他孤身一人去跟踪那个家伙。”
  “我不是在乎这是否我的错。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想早日抓住这个罪犯,不让再有人死在他手里。”
  伯恩斯坦队长听懂了他的意思,朝威尔金斯扫了一眼。“苏珊过去负责过凶杀组。她很能千。”
  “我知道她能干,长官。我们一起工作过。可她只有书本知识,从来没有在一线作战过。而我不同,这个案子应该由我来接。问题是这个案子超出了我们的能力,需要精通这方面知识的专家协助。”他硬邦邦的头发指向吉勒特。“我认为他和罪犯一样高明。” “也许吧,’,伯恩斯坦队长咕哦道,“可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我不在乎,长官。万一出什么差错,全部责任由我承担。总部谁也不会受到追究。”
  帕特丽夏·诺兰也在旁边说:“队长,阻止那个家伙可不仅仅是取指纹和调查目击证人那么简单。”
  谢尔登叹口气。“欢迎进人他妈的新世纪。”
  伯恩斯坦不情愿地朝毕肖普点点头。“好吧,你来接这个案子。特警小队和犯罪现场调查组会全力支援你。再到圣何塞的凶杀组挑几个人帮忙。”
  “我要赫图·拉米瑞兹和提姆·莫根。”毕肖普毫不犹豫地立刻点名要了这两人。“假如可能,希望他们能尽快赶到这里。我要向大家简要布置一下任务。”
  队长往总部打去电话,让那两个警探过来。他放下电话。“他们已经上路。”
  伯恩斯坦对苏珊·威尔金斯宣布了这一消息。对失去这项新任命,她更多的是感到困惑不解而不是沮丧。她离开后,队长问毕肖普:“你想搬回总部吗?”
  毕肖普说:“不,我们就呆在这里,长官。”他朝一长溜电脑屏幕点点头。“我们大部分工作会在这里做,已经有感情了。”
  “那好吧,弗兰克,祝你一切顺利。”
  毕肖普对送吉勒特回圣何塞监狱的州警说:“可以把手铐拿掉了。”
  其中一人照办后,指着吉勒特的脚问:“脚镯怎么办?”
  “不行,”毕肖普说,难得地笑了笑,“那东西我想还是让他戴着。”
  一会儿后,两位警探到计算机犯罪调查组报了到。其中一个是拉美人,皮肤黝黑,块头很大,肌肉特别发达,是金a健美中心①练出来的那种健美肌肉。另一个个头很高,浅棕色头发,穿着时下正流行的四排扣男式西装,黑色衬衫和黑色领带。他们俩分别是赫图·拉米瑞兹和提姆·莫根,毕肖普从总部要来的警探。毕肖普将两人介绍给大家认识。
  “现在,我想说几句话。”毕肖普一边把不听话的衬衫塞进裤腰,一边走到众人面前。他扫了众人一眼,大家也都盯着他。“我们要追捕的这个罪犯—是一个我行我素、热衷于用自己独特方式杀人的嗜杀狂。他什么人都杀,包括执法者和无辜平民。这个人擅长扮演伪社会角色。”他看了看新来的拉米瑞兹和莫根。“这个词的基本含义就是假扮他人,声东击西,转移他人注意力。因此你们要时时提醒自己注意他的这一特点。” 毕肖普用他低沉、果断的口吻继续说道:“我认为,可以确定他的年龄在二十八九岁。中等身材,头发可能是金黄色,或黑色,胡子刮得很干净,但有时会贴上假胡须。他喜欢用卡巴刀实施谋杀,而且千方百计要靠近死者,在其胸口留下致命伤。他能够侵入电话公司,干扰话务或转移电话。他甚至有办法侵人执法部门的计算机系统,”说到这里,他漂了吉勒特一眼—“对不起,应该是非法闯入那些系统,损毁警方记录。他喜欢挑战,视杀人如游戏。他有很长时间呆在东海岸,眼下暂居在硅谷地区的某个地方,具体地点尚不确定。我们认为,他曾在艾尔卡米诺雷尔商业大街戏剧用品公司里买过乔装打扮用的材料。这是一个犯罪倾向日趋严重、听凭欲望驱使、明知故犯、精神变态的反社会者。他与现实社会完全脱离,把自己的所作所为仅仅视做一种大规模的电脑游戏。”
  吉勒特大为吃惊。这位警探背对着白板,居然把上面写的所有线索一字不拉地全背下来。黑客意识到自己看错了这个人。刚才那些时间里,毕肖普似乎老是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或地上,而实际上是在心里默记那些线索证据。
  毕肖普低下头,眼睛仍看着大家。“我不想再失去组里的任何伙伴。因此多加注意,留心身后动静。不要轻信任何人—包括你觉得自己认识的人。务必对一切都做如此假设:眼见未必为实,外表所呈现的并非其实质。”
  吉勒特不自觉地同大家一起纷纷领首表示赞同。
  “现在—说一说被害人……我们知道,他专挑难以接近的人作为袭击对象。比如有保镖或者有安全系统保护的人。越难接近越好。我们在预测罪犯行踪时,一定要牢记这点。我们将按照总的调查计划进行。拉米瑞兹和莫根,我要你们俩负责帕罗阿图市安德森案的犯罪现场调查。尽可能询问每一个进出密立根公园的游客。鲍伯和我还没有机会去找那个可能在列拉·吉伯森被杀的餐馆外面见到罪犯车子的目击证人。这是我们俩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怀亚特,你负责调查工作的计算机这部分。”
  吉勒特摇着头,不敢肯定是否听清了毕肖普的话。“对不起?”
  “你,”毕肖普着重道,“负责调查工作的计算机部分。”此外,没再说其他解释的话。史蒂芬·米勒没有吭声,只是冷冷地用目光盯着黑客,同时毫无目的地重新整理起桌上零乱堆积的磁盘和文字资料。
  毕肖普问:“是不是要提防他窃听我们的电话?我是说,安迪就是因此被杀的。”
  帕特丽夏·诺兰说:“我想,是会有这种危险。可是凶手得监控几百个频率才能找到我们的手机号码。”
  “我同意,”吉勒特说,“而且即使他闯人交换台计算机系统,他也得成天头戴耳机,坐着窃听我们的谈话。他不像是有这么多时间干这种事的人。在公园里他离安迪很近,所以能盗取他的频率。”
  另外,事实是即便知道有这种危险也无能为力。米勒解释道,虽然计算机犯罪调查组是有一台扰频器,但那只有在电话另一端的来电者也同时有一台扰频器的情况下才能起作用。至于安全保密手机,米勒只说了一句:“它们每部高达五千美元。”之后便一声不吭了。那意思很清楚,这种昂贵的玩具不在也永远不会在计算机犯罪调查组的预算中出现。
  接着,毕肖普派来自总部的警察拉米瑞兹和提姆·莫根出发去帕罗阿图市。他们离开后,毕肖普问吉勒特:“之前你曾经告诉安迪,你认为自己有可能找到罪犯进人吉伯森女士计算机的更多线索?”
  “一点不错。不管这个家伙做了什么,都会在地下黑客界里引起一些骚动和议论。我要做的是上网并且……”
  毕肖普用头指指一台工作站电脑。“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半小时后给我报告。”
  “就这些吗?”吉勒特问。
  “可能的话再短些。二十分钟。”
  “嗯哼。”史蒂芬·米勒动了动。
  “有什么事?”毕肖普问。
  吉勒特以为这位网络警察是要对他不受重用发牢骚。
  “可是,”米勒提出异议,“安迪说他绝对不能上网。而且法院裁决也不允许他上网。这是他刑罚的一部分。”
  “这些都没错,”毕肖普说,两眼扫视着白板,“可是安迪已经死了,法院又不管这个案子。它现在归我管。”他看着吉勒特,眼神礼貌中带着几分焦躁。“你可以立刻开始吗?”
  第十一章
  怀亚特·吉勒特在一把做工低劣的办公椅中坐下。他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光线很差的工作站电脑隔间,位于计算机犯罪调查组大楼后部,这里非常安静,和组里的其他人相隔很远。
  他盯着屏幕上闪动的光标,把椅子转得靠前一些,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然后抬起长满茧子的指尖,在黑色键盘上猛烈敲打起来,两眼始终盯着屏幕。吉勒特熟悉键盘上每个字符和符号的位置,可以每分钟按指法打一百一十个词,而且毫无差错。许多年前他开始迷恋电脑网络和程序设计时,发现八个手指太慢,便自己发明了一套新型打字法,让大拇指除了管空格栏,还管其他的字键。
  他看似瘦弱,前臂和手指却充满肌肉。在狱中,大多数犯人都是在院子里一连几个小时地练习举杠铃,而吉勒特却只坚持做手指尖的俯卧撑运动,为他一往情深的计算机保持一副状态良好的手指。此刻,他正准备上网,塑料键盘在他重锤一般的敲击下起舞晃动。
  时下的因特网大多既像综合超市,又像《今日美国》报,还像多剧场影剧院和游乐园。各类浏览器和搜索引擎上充斥着卡通人物和漂亮图片(还有铺天盖地的该死广告)。鼠标的点击技术就连三岁小孩都能掌握。专门为傻瓜用户服务的“帮助”菜单在每个窗口下恭候。这种因特网,是通过完全商业化的万维网的华丽外表为普通大众设计包装的。
  可是真正的因特网一一潜藏在万维网后面、属于真正黑客的因特网—却是一块荒芜、原始的地方,在这块地方,黑客们弹精竭虑,把复杂的指令、远程登录设备和通讯软件剥得精光,应用到极至,如同一辆减重高速汽车,以名副其实的光的速度,畅游整个世界。
  这就是怀亚特·吉勒特此刻要做的事。
  不过,开始之前,首先要解决一个问题。就像神话中的术士,没有准备好魔杖、咒语集和魔水之前是不会开始祈求什么的。计算机高手也一样得先做好准备。
  学做黑客的人门技巧之一是掌握藏匿软件的艺术。必须假设有那么一天,即便不是被警方或联邦调查局缴获,某个黑客对手也会捣毁你的计算机。因此千万不要把惟一的工具软件留在硬盘里,也不要把备份磁盘放在家里。
  要把它们藏匿在距离遥远的计算机里,和你没有任何联系的计算机。
  多数黑客把贮藏处存放在大学的计算机里,因为谁都知道,校园缺少网络安全管理。可吉勒特多年来一直致力于自己的工具软件研究,许多时候都是从头开始编写代码,并且不断修正现有软件以适应自身需要。那些工作成果一旦丢失,对他将是一场灾难—而对全世界的计算机用户也不霄一场大难,因为靠吉勒特编写的程序指点迷津,就连能力平平的黑客也能闯人几乎任何一个公司或政府网站。
  于是,他把自己的工具隐藏在比达尔矛斯大学或土耳沙大学数据处理系统更安全一点的地方。他转过头看看,确认没有人“越肩浏览”—即站在他身后阅读屏幕—随后敲人一个指令,将计算机犯罪调查组的计算机与几个州之外的另一台计算机连接。片刻之后,屏幕上滚动出下列文字:
  欢迎进人美国空军洛斯阿拉莫斯①核武器研究中心
  #用户名?
  他随即打人“J·阿姆斯特朗”这个名字。吉勒特的父亲名叫约翰(John)·阿姆斯特朗·吉勒特。一般来说,黑客认为选用与其实际生活有任何关联的网名或用户名是不明智的做法。不过在这件事上他还是允许自己对人性这一面做了让步。
  计算机接着问:
  #密码?
  他敲人4%xTtfllk5$$60%4Q,这个密码和用户名完全不同,体现出完完全全、不折不扣的黑客风格。这一连串字符极端难记(在监狱里,他每天必做的健脑操中有一部分就是回忆两打和这一样长的密码数字),可是它很难被别人猜到,因为它长达十七个字符,就连超级计算机也要花上几星期时间才能破解。倘若是一台IBM个人电脑兼容机,则得持续不断的工作几百年才能破译出这么复杂的密码。
  光标闪动了一会儿,屏幕换了内容,这回出现的文字是:
  欢迎你,J.阿姆斯特朗队长
  在三分钟内,他下载了虚构的阿姆斯特朗队长户头下的许多文件。他的兵器包括著名的被称为“撒旦软件”的保安员网络分析器①(该软件同时被系统管理员和黑客用来探查电脑网络的“可攻击性”);几个人侵软件,它们可以让他获得网络控制权,任意进人各种计算机和网络;一套定制的万维网浏览器;一个覆盖软件:这个软件有两个作用,一是当他在别人计算机里时,可以将他藏匿起来,二是他下网时,可以消除所有他做过的手脚,在电脑上不留丝毫痕迹。此外还有不同的窃听软件,用来在网上或在他人计算机里“嗅探”—寻找—用户名、密码和其他有用信息;一个通讯软件,把窃听到的数据传回给他;一个解密软件;一些黑客网站和匿名网站名录(这些匿名网站是一些商业服务公司,它们的净化处理功能最终会自动删除邮件或清除留言,这样对方就无法追踪吉勒特)。
  他下载的最后一个工具软件是他几年前编写的,名叫“超级跟踪”,可以用来追踪网上的其他用户。
  把这些工具软件下载到高密度磁盘上后,吉勒特退出与洛斯阿拉莫斯网站的连接。他歇了歇,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又俯向屏幕。他再次带着相扑运动员的灵敏稳健敲击着键盘,进人因特网。他先来到MUD游戏室,因为凶手动机明显—他要玩臭名昭著的《进人》游戏的现实世界版。不想,吉勒特问了几个人,却谁都没玩过这个游戏,也不知道有谁玩过—起码他们嘴巴上是这么说的。不过离开时,吉勒特还是取得了一些线索。
  接着他又来到万维网,这玩意儿人人嘴上都在谈论,但它究竟是什么,却没几个人知道。实际上一言以蔽之,万维网就是计算机的国际网络,上万维网可通过专门的计算机协议,使用户看到图像,听到声音。用户只要点击屏幕上的某个地方—超文本链接,便可从一个万维网网站跳到别的网站。万维网出现之前,多数网上信息都是采取文本形式,从一个网站浏览另一个网站,移动速度极其缓慢,十分不便。万维网如今还只处在少年阶段,离它最初在欧洲原子核研究组织,即瑞士物理研究所诞生到现在,不过只有十来年时间。
  吉勒特搜索着万维网上的地下黑客网站—这是网上阴森恐怖、纽约市油水区一般奢靡豪华的地方。其中一些网站要求进人者必须回答一个只有黑客行家才懂的问题,找到并点击屏幕上一个简直只有在显微镜下才看得见的细微小点,或者提供密码,否则不予进人。所有这些障碍,怀亚特·吉勒特都只用了一两分钟便顺利过关。
  从一个网站跳到另一个网站,再到下一个网站,吉勒特越来越深地沉溺在蓝色虚拟空间里,在各种各样的计算机里潜行漫游,这些计算机可能位于莫斯科,也可能位于开普敦或墨西哥城。还有可能就在隔壁,丘伯提诺城或是圣塔克莱拉县。
  吉勒特疾步穿行在这个世界里,速度如此之快,一下也不愿意把手指从键盘上拿开,惟恐因此失去行进步奏。于是他不像大多数黑客那样,用纸笔记下要点,而是把他认为有用的信息剪贴到他在屏幕上一直打开的一个文字处理窗口。
  接着他从万维网搜索到用户网—这里汇聚着八万个新闻讨论组,在这里,兴趣相同的人可以张贴信息、图片、程序、影片以及声音剪辑。吉勒特迅速穿行在各个知名黑客新闻讨论组,像att.2600, alt.hack, alt. virus, alt. binaries. hacking. utilities等等,不时地剪贴一些看似相关的信息。他发现这些地方提到许多在他人狱期间才诞生的新闻讨论组。于是跳到那些讨论组,滚动浏览着其间内容,从中又发现了一些新的讨论组。 继续滚动,继续浏览,继续剪贴。
  这时他的手指头下突然啪嗒一声,屏幕上出现一连串的相同字母:
  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
  原来是他用力过猛,把键盘打碎了。这种事在他黑客生涯中经常碰到。吉勒特拔掉插头,把坏掉的键盘往身后一扔,接好另外一个键盘,继续敲打起来。
  然后他又到了在线实时交谈室。在线实时交谈是未加管制、不受任何限制的相连网络。在上面,可以看到兴趣相近的人们正在进行实时讨论。你只要敲人自己的看法,按下“确认”键,输人的信息便会同时出现在所有参与者的电脑屏幕上。他登录谈论黑客主题的交谈室#hack(每个交谈室或信道都以符号#开头,后接一个说明词)。就是在这个交谈室里,年轻的他曾经度过数千个小时与世界各地的黑客们一起交流信息,争论问题,相互打趣。
  随后,吉勒特又开始搜寻公告栏系统。电子公告栏和万维网网站一样,但只需花打一次本地电话的费用便可进人—因为它无需通过因特网服务供应商。多数公告栏遵纪守法,但也有不少公告栏—比如那些名叫“死亡黑客”或“沉寂春天”的,是网络世界中黑暗邪恶的角落。这些公告栏系统不受任何管制,专门提供制造炸弹、毒气的诀窍,教人们如何制作极具破坏性的电脑病毒,它们可以将世界上一半人口的硬盘内容删除得干干净净。
  顺着一个个线索—吉勒特遨游在万维网网站、网络新闻组、聊天室和档案储存室里。搜寻着,追踪着……
  这种做法很像律师为了使代理人免受死刑,而拼命在年代久远的图书馆书架上翻找某个陈年旧案的卷宗;又像猎人朝着他们所判断的听见熊吼的方向,小心缓慢地穿过草丛搜寻;它还像恋人间相互探寻对方的欲望所在……
  但是,在蓝色虚拟空间中搜寻又和在图书馆书架上或高高的草丛中或恋人光滑的皮肤上查找探寻截然不同。它更像是在整个无边无际的广裹宇宙中搜寻,那里面不仅包含了已知世界及这个世界中尚无人知的奥秘,同时还包含了过去以及未来的世界。
  无穷无尽。
  啪嗒……
  他又弄坏了一个键—至关重要的E键。吉勒特将键盘随手扔到隔间的角落里,让它与刚刚寿终正寝的朋友相依做伴。
  他接好新键盘,继续敲打起来。
  2点30分,吉勒特从小隔间出来。由于一动不动坐在一个位置,他的背感到阵阵刺痛。但是,在网上的短暂逗留还是让他狂喜不已,同时对离开电脑感到极度不舍。
  在计算机犯罪调查组的中央大厅,他看见毕肖普正在同谢尔登说话;其他人则有的在打电话,有的站在白色书写板前,仔细研究上面的线索。毕肖普看到吉勒特,立刻住了嘴。
  “我找到了一些线索。”黑客说,同时举起手里的一沓打印文稿。
  “说吧”
  “用简单的话说,”谢尔登提醒道,“究竟发现了什么?”
  “简要来说,”吉勒特答道,“就是发现了一个名叫菲特的人。我们碰到了一个真正棘手的难题。”
  第十二章
  “菲特?”弗兰克·毕肖普问。
  吉勒特说:“那是他的用户名—也就是网名。只不过拼做p-h-a-t-e。就像phishing(在网上搜索某人信息)中的p-h,还记得吗?这是黑客们的习惯做法。”
  区别全在拼写……
  “他的真名是什么?”帕特丽夏·诺兰问。
  “不知道。似乎谁也不太了解他—他是个孤僻的人,但所有知道他的人都对他惧怕有加。”
  “是电脑高手吗?”
  “绝对是。”
  毕肖普问:“何以见得他是凶手?”
  吉勒特翻开打印文稿。“我查到的线索都在这里。菲特和一个叫肖恩的朋友编写了一个起名‘隐秘门’的软件。在计算机界,‘隐秘门’指的是在软件设计过程中,为便于随时处理软件内部间题,而在保密系统上留设的通道,它可以让软件制作人员无需经过密码验证程序直接进人该系统。菲特和肖恩给他们的程序脚本起了同样的名字,但实质却不尽相同。他们这个软件可以令其进人任何一个人的计算机,通行无阻。”
  “隐秘门,”毕肖普沉思地说,“也像绞刑架。”
  “像绞刑架。”吉勒特重复道。
  诺兰问:“它怎么工作?”
  吉勒特正准备用专业术语向她解释,但望了望毕肖普和谢尔登又改变了主意。
  用简单的话说。
  黑客走到一块空白书写板面前,画了一张图表后说:“网络上信息传送方式和电话不同。所有通过网络输送的东西—包括电子邮件、音乐、下载的图片,以及网站上的图像—都必须化整为零,拆分为小数据单位,术语称‘信息包’。当用户的浏览器需要某个网站的资料时,它会把信息包送人因特网。在接受端,网络服务器计算机会将索求资料的信息包重新组合还原,然后再将它的答复—同样拆分成若干信息包—送回你的电脑。”
  “为什么要把它们拆开?”
  诺兰回答:“通过这种方法,大量不同信息便可通过网络同时输送。而且,倘若一些信息包丢失或者损毁,电脑便会向用户发出通知,这时重新输送出问题的信息包即可,无需重新输送整个大信息包。”
  吉勒特指着图表继续说道:“信息包通过路由器在网上传送—所谓路由器就是负责指引将信息包传往最终目的地的大型计算机,全国各地都有。路由器安全措施非常严密,但菲特还是设法侵人了一些路由器,放进嗅探器。”
  “我想,”毕肖普说,“那一定是用来寻找某个信息包中信息的软件。”
  “一点不错。”吉勒特继续说道,“它通过某人的网名或者始发电脑或目的电脑的地址对信息包确认。一旦嗅探器发现了它所等待的信息包,就会将它们转送到菲特的电脑上。菲特收到后,就会在信息包里加进一些东西。”吉勒特问米勒:“听说过藏头文吗?”
  米勒摇摇头。托尼和琳达·桑切兹对这个词也不熟悉,只有帕特丽夏·诺兰回应道:“那是指隐藏在通过网络输送的诸如图片或者有声文件中的秘密数据。也就是间谍数据。”
  “对。”吉勒特肯定说,“这些加密数据被编人文件当中—即便邮件被人截取、阅读,或者图片被人看到,他所看到的也只是一份毫无害处的文件,而完全不是什么秘密数据。菲特的‘隐秘门’软件干的就是这个。只不过它不是把信息藏在文件里—而是藏了一个应用程序。”
  “是工作软件吗?”
  “是的。然后他再把信息包发送给被害人。”
  诺兰摇着头。她面团似的面孔变得苍白,露出既惊讶又佩服的表情。因为敬畏,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还从未有人这么干过。”
  “他输送的这个软件叫什么名字?”毕肖普问。
  “是守护神。”吉勒特应答道,又画了一张图表来说明“隐秘门”是如何运作的。
  “守护神?”谢尔登反问。
  “有一类软件叫做BOtS,”吉勒特解释着,“是'robot'(机器人)的缩写。而且名副其实,它们就是软件机器人。这类软件一旦被激活,就能完全自主地工作起来,无需人输人任何指令。它们可以从一个电脑跑到另一台电脑,懂得复制,晓得隐藏,知道如何与其他电脑或人沟通,它们还会自动删除,自己消灭自己。”
  吉勒特又画了一张简图说明“隐秘门”如何工作。“守护神是一种机器人软件。它们通常呆在计算机里,做一些操作时钟、自动备份文件等枯燥乏味的工作。可是这个‘隐秘门’守护神干的事却可怕得多。一旦它进人用户电脑,它会修改操作系统,并在用户上网时,将其电脑与菲特的连接。”
  “使他能控制电脑和网络。”毕肖普说。
  “完全正确。”
  “哦,这太可怕了,”琳达·桑切兹喃喃道,“真可怕……”
  诺兰继续用手指缠绕着凌乱的头发。在精致的名牌眼镜片后面,她的两只眼睛显得忧虑不安—仿佛刚刚目睹了一场可怕事故。“这么说,只要用户在网上浏览,在网上读新闻、收邮件、听音乐、付账单、下载图片、查询股价—只要上网—菲特便能进人该用户的电脑。”
  “没错。用户通过因特网得到的任何资料都可能带有‘隐秘门’守护神。”
  “不是有防火墙吗?”米勒问,“它们为什么不阻止?”
  防火墙起着计算机卫士的作用,将用户不需要的文件与数据拒之门外。吉勒特解释道:“它高明就高明在这里:正因为这个守护神是藏匿在用户所需的数据中,防火墙便也拿它无能为力。”
  “确实高明。”鲍伯?谢尔登讽刺地咕哦了一句。
  托尼·莫特心不在焉地用手指嗒嗒地敲击着自行车头盔。“他违反了黑客的首要规则。”
  “是什么?”毕肖普问。
  吉勒特背诵道:“不侵犯平民。”
  莫特点点头,继续往下说:“黑客们认为政府、公司和其他黑客是适于攻击的对象。但绝不该把目标对准普通大众。”
  桑切兹问:“有没有办法知道他究竟在不在你电脑里?”
  “只有一些小小的异常表现—键盘会显得有些反应呆滞,图像看起来有些模糊,游戏反应不似平日那么快捷,另外硬盘会有一两秒钟处于使用中状态,而实际上不该如此。都是一些不太明显的症状,多数人不会在意。”
  谢尔登问:“那你怎么没有在列拉·吉伯森的电脑里发现这个叫守护神的玩意儿?”
  “我发现了—不过只发现了它的残骸:一些数字化的乱码文字。菲特在它身上设计了一种自毁软件。一旦守护神感觉到用户在寻找它,就会自动重新编写,把自己化为垃圾。”
  “你是怎么发现这些的?”毕肖普问。
  吉勒特耸耸肩膀。“不过是把这里面的蛛丝马迹拼凑起来而己。”他向毕肖普递过打印文稿。
  毕肖普看着最上面的一张。
  收件人:新闻组
  发件人:3-X
  听说泰坦233正在索要一份“隐秘门”软件。劝你别这么做,老兄。忘掉它,就当从未听说过这个软件。我了解菲特和肖恩。他们是危险人物。我是说真的。
  “他是谁?”谢尔登问。“这个叫3-X的?最好能亲自找他谈谈。”
  “还没找到线索,不知道这个人真名是什么,住在哪里,”吉勒特说,“可能是与菲特和肖恩一伙的网上帮派。”
  毕肖普翻看着打印文稿,每一页都详细描述或捕风捉影地提到“隐秘门”。3-X的名字在很多页上都有出现。
  诺兰用手轻轻拍了拍其中一张纸。“能不能在回给3-X电脑的文头里找到什么线索?”
  吉勒特向毕肖普和谢尔登解释道:“发表在用户新闻组上的帖子和电子邮件正文前的文头会显示从发件人电脑到收件人电脑信息所走的路径。从理论上说,从文头中便可追踪到信息发出者的电脑位置。但我已经查过了。”他朝稿纸点点头,“文头是伪造的。多数真正的黑客都是用假文头,为的是不让任何人找到他们。”
  “这么说是死胡同了?”谢尔登嘟味道。
  “我刚才只是快速浏览了一遍。还需要再仔细读一读。”吉勒特说,指了指打印文稿,“然后我准备编写一个我自己的机器人软件。它能够搜寻所有提到‘菲特’、‘肖恩’、‘隐秘门’或者‘3-X’的地方。”
  "A fishing expedition(证据调查),”毕肖普若有所思,"P-h phishing(网上暗中搜寻用户信息)。”
  区别全在拼写……
  托尼·莫特说:“给CERT打个电话吧。看看他们是否听说过此事。”
  虽然该组织自己不承认,世界上所有电脑高手都知道这些首字母代表的是('.omputer EmergencyResponse Team(计算机紧急情况反应小组)。它位于匹兹堡的卡内基·梅隆大学。该机构是病毒和其他计算机危害的信息交换中心,它还负责向系统管理员预告即将发生的黑客攻击。
  听完介绍后,毕肖普点点头。“给他们打电话。”
  诺兰交代了一句:“千万别提怀亚特。CERT与国防部为联网单位。”
  莫特接通对方,找到那里的一个熟人,简单交谈几句后他挂上电话。“他们从未听说过‘隐秘门’或任何类似的软件。希望我们把帖子寄给他们看看。”
  琳达·桑切兹盯着安迪·安德森桌上他和妻子、女儿的照片。只听她忧心忡忡地低语道:“照这样看来,谁上网都不能保证安全。”
  吉勒特正视着女警官圆圆的棕色眼睛。“菲特能够发现用户的所有秘密。他可以假扮成用户,可以读到用户的病历。可以取光用户银行存折里的钱,以其名义进行非法政治捐赠;他还可以给用户安上一个子虚乌有的情人,往其妻子或丈夫那里一封封地发送抄来的伪造情书。他可以让用户丢掉工作。”
  “不止这些,”帕特丽夏·诺兰轻声加了一句,“他还可以置人于死命。”
  “荷勒维先生,你在听吗?……荷勒维先生!”
  “啊?”
  “‘啊?’‘啊?’这是一位有礼貌的学生应该有的回答吗?我已经叫了你两次,让你回答问题,可你只顾把眼睛盯着窗外。你若不完成作业,可能就会有麻……”
  “刚才问的是什么问题?”
  “让我把话说完,年轻人。假如你不做作业,就会招来麻烦。你知道在备取名单上有多少优秀学生等着进入这所学校吗?当然你不会知道,也不会在乎。布置的作业你看了吗?”
  “没看清楚。”
  “‘没看清楚。’我明白了。好,布置的问题是:给八进制定义,并给出八进制数05726和12438的十进制换算数。可是,既然你连看都没看布置的作业,又为什么想知道是什么问题呢?你根本不可能回答……”
  “八进制是一种有八个数字的数字系统,就像十进制有十个数字,二进制有两个数字一样。”
  “这么说,你是记住了一些‘探索频道’的内容,荷勒维先生。”
  “不是,我……”
  “假如你什么都知道,上来给大家转换一下那些数字怎么样。到书写板这里来,上来呀!”
  “不必写出来。八进制数05726转换成十进制是3030第二个数字你弄错了—12438不是八进制数。八进制里没有8这个数字。只有0到7。
  “我没错。这个题是专门用来蒙你们的。看同学们能否识别。”
  “随你怎么说。”
  “好吧,荷勒维先生,我看你是该去见见校长了。”
  菲特坐在洛斯阿图斯城家中的餐厅办公室里,一边听着CI〕盘里詹姆斯·厄尔·琼斯在《奥赛罗》中的表演,一边浏览少年游戏角色杰米,特纳的资料。他计划当晚去拜访圣·弗朗西斯私立中学。
  但想到那个年少的学生,不禁勾起他对自己学生时代的回忆—像刚才这幕中学一年级数学课上的回忆,简直不堪回首。菲特的早期学校教育呈现一种千篇一律的模式。第一学期,他总是门门功课优秀,全是A。可到了第二学期,成绩就会一落千丈,掉到D甚至F。这是因为乏味的学校生活他最多只能忍受三至四个月,之后便连上课也令他厌烦,自然第二学期的大部分课程就都没上了。
  到这种时候,父母就会出面,把他转到另一所学校。于是,同样的过程便再次重复一遍。
  荷勒维先生,你在听吗?
  可以说,一直以来,那就是菲特的问题所在。不,基本上他从来不在听任何人说话;他的思路总是远远跑在他人前头。
  老师和辅导员们也曾做过努力。他们将他安排到优才班,然后又到优才培养项目高级班,但这些也一样留不住他的兴趣。每当他感到无聊时,他就变成凶残恶毒的施虐狂。他的老师们—比如可怜的卡明斯先生,就是那个八进制数字事件中的中学一年级数学老师,因为害怕他讥笑自己水平低,从此不再提问他。
  这样过了几年后,他的父母亲—两人都是科研人员—几乎完全放弃了对他的管教。他们忙于自己的生活(爸爸是一位电气工程师;妈妈是一家化妆品公司的化学师),乐得把儿子撒手交给一个接一个的课外私人教师—说白了,是用钱给他们自己买几个小时的额外工作时间。他们渐渐习惯于贿赂菲特的哥哥里查兹,他大菲特两岁,让他想办法使弟弟有事可做—而到头来,他往往是在早上10点钟把弟弟扔到亚特兰大城人行道旁的电子游戏厅里,或者给他四张面值二十五美元的钞票,让他呆在附近的购物商场,十二小时后再接他回家。
  至于他的同学……不用说,一见面就不喜欢他。他有各种各样的外号:“才子”、“好脑瓜乔恩”、“高手先生”等等。开学之初,同学们总是对他敬而远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便开始毫不留情地取笑他,侮辱他。(至少谁都不屑于揍他,正如一个足球球员说的:“就连一个差劲的女生都能把他打得稀里哗啦,我才懒得动手。”)
  为了防止积聚在他纷乱脑袋中的压力突然爆发,把自己炸成碎片,他把越来越多的时间投入那惟一还能考验他才能的地方:计算机世界。而爸妈只要他不去烦他们,多少钱都愿意出,因此他总能拥有市场上最先进的电脑。
  在中学上学期间,每天他都是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一到下午3点放学便立刻冲回家,躲进自己房间,开始沉溺于电子公告栏系统或进行黑客攻击。他非法闯人电话公司的交换台,偷偷溜进国家科学基金、疾病防治中心、五角大楼、洛斯阿拉莫斯原子能研究中心、哈佛大学和计算机紧急情况反应小组的计算机系统。父母在每月八百美元的电话账单和另一个选择—耽误工作,没完没了地和老师、辅导员开会见面—之间权衡再三,最终还是高高兴兴地选择了填写支票付账给新泽西贝尔电话公司。
  然而,尽管如此,很明显这个孩子还是急剧地沉沦下去—他越来越离群索居,越来越邪恶堕落,只要不在网上,脾气就变得乖决暴躁。
  可就在他完全丧失意志,并准备“效仿苏格拉底”,用一种在网上下载的高明毒药配方结束自己性命的前夕,生活中发生了一件事。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偶然进人了一个公告栏系统,那里人们正在玩MUD游戏。他们玩的是一个中世纪多人角色扮演游戏—许多骑士在寻找一把魔剑或是魔环之类的东西。他看了一会儿,带点怯意地键入:“我能一起玩吗?”
  其中一个有经验的玩家热情欢迎他加人,然后问:“你想当什么人?”
  少年乔恩决定当一名骑士,于是在接下来的八个小时里,斗志昂扬地与一帮兄弟一道,奋力拼杀海怪恶龙和敌人军队。那天夜里,他退出电脑后躺在床上,头脑里还在一遍一遍地重温着这不同寻常的一天。他突然想到,自己不需要当什么“好脑瓜乔恩”,也不要当那个被人瞧不起的“高手先生”。整整一天他身处神话中的西兰尼亚国土,愉快开心。或许在现实世界里,他也可以充当别人。
  你想当什么人? 第二天,他报名参加了一项学校搞的课外活动:剧社。这种活动此前他从未参加过。他很快发现,自己在表演方面颇有天赋。在那所学校的剩余时间里情况并没有多大改观—乔恩和老师、同学之间积怨过深,互相仇视,但他满不在乎,心中已计划就绪。那个学期末,他问父母亲是否能再转一所学校念三年级。既然他说他自己办理所有的文件,转学也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父母便同意了。
  第二年秋天,在托马斯·杰弗逊天才少年中学渴望早日注册入校上课的学生中,有一名特别迫切的少年,他就是乔恩·帕特里克·荷勒维。
  老师和辅导员审阅了从他先前上过的所有学校通过电子邮件寄来的文件—从成绩报告单上看,该名学生从幼儿园开始,所有年级成绩都一直保持在B+的水平。辅导员的评语中则全是热情赞扬的语言,夸他是一个很能适应环境、易于相处的好孩子。他的分班考试成绩门门优秀,另外还有好几份教过他的老师写的推荐信。于是他们约见了这位彬彬有礼的年轻人—一位外表不凡的小伙子,身穿棕褐色宽松裤,粉蓝色衬衫和海军蓝的外衣。面谈进行得十分顺利,他被热情迎进了校园。
  这个孩子从不耽误任何作业,极少旷课。成绩始终保持在比B略好,比A又稍低一点的水平—托马斯·杰弗逊天才少年中学的其他学生基本也都是如此。他刻苦锻炼身体,参加了几项运动。他还常常坐在学校外面的草坡上,同学中的小团体往往聚在这里,大家一起偷偷吸烟,拿电脑高手和游戏输家开各种玩笑。他和女孩子约会,找同学跳舞,制订“回老家”聚会活动①计划。
  和旁人没有两样。
  他坐在苏珊·科恩的厨房里,在她的衬衫里面摸索,品尝着她嘴里的牙齿矫正器。他和比利·匹克福德把他爸爸的老式考维特车开上公路,时速提到每小时一百公里,然后再飞速开回家。到家后,赶紧拆卸,把自动计程仪拨回到‘1011. 他有时开心,有时忧郁,有时爱吵爱闹。
  和旁人没有两样。
  早在十七岁的年纪,乔恩·荷勒维就成功地扮演了一个伪社会角色,成为学校中最正常、人气最旺的学生之一。
  事实上,他是那样地受同学欢迎,以至于他父母和哥哥的葬礼成为他们居住的那个新泽西小镇历史卜参加人数最多的葬利之一。(简直是奇迹.他们家的朋友都说,那个星期六的清晨,当那场灾难性的煤气爆炸夺去他全家人性命时,幸好小乔恩碰巧拿了电脑去修理店修理而幸免于难。)
  乔恩·荷勒维曾经对生命进行过一番思考,认为是上帝和父母把他整个人毁了,现在他惟有将它当做MUD游戏才能够生存下去。
  现在他又开始玩了。
  你想当什么人? 在他位于洛斯阿图斯城郊区舒适住宅的地下室里,菲特洗去卡巴刀上的血迹,开始磨刀,边磨边欣赏着刀口在磨刀钢棒上发出的嘶嘶响声。这根钢棒是他从威廉·索纳玛家居用品零售店买的。
  他就是用这把刀子逗弄了游戏中的一个重要角色—安迪·安德森的心脏,一直到它停止跳动。
  嘶,嘶,嘶……
  进人……
  在钢棒上磨着刀时,菲特非凡的记忆力让他回想起那篇名为《生活在蓝色虚拟空间》的文章中的一段话,这段话在几年前就被他抄在黑客记事本上:
  现实世界和计算机世界的界线正变得越来越模糊。但人类并不会变成机器人或沦为计算机奴隶。不,我们只是互相趋向付方。在蓝色虚拟空间里,计算机在个性和文化方面向人类同化—包括人类的语言、神话、比喻、哲学和精神。
  反过来,人类个性和人类文化也越来越被计算机世界本身所改变。
  想想那些性情孤僻、不善社交的人吧。过去这种人下班回家,只能靠咀嚼容易发胖的“垃圾”食物和看电视来打发一晚。如今他可以打开电脑,进入蓝色虚拟空间。在那里,他与外界产生互动—触觉在键盘上变得兴奋,与他人文字交流使他的才能得到挑战。他不能继续被动下去.。他必须发表见解才能得到别人响应。
  他由此而进入了高层次生存方式,因为计算机成了他的化身。它们说的是他的语言。
  不论是好是坏,如今的计算机都反映了人类的声音、情感、勇气和目标。
  不论是好是坏,它们都反映了人类的天良与道德,同时也反映了人类道德的沦丧。
  磨完刀之后,菲特将它擦干净,放回床脚柜里,返回到楼上。他发现纳税人的钱已经有很大一笔被挥霍一空;国防研究中心超级计算机群刚刚运行完杰米·特纳的软件,已经成功破译出圣·弗朗西斯私立中学各个大门的密码。他准备当晚就出发,去好好玩玩他的游戏。
  不论是好是坏……
  计算机犯罪调查组成员花了二十分钟时间把吉勒特的打印文稿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没再发现新的线索。吉勒特在一台工作站电脑前坐下来,开始编写代码,设计能为他继续搜索网络的机器人软件。
  突然他停下手,抬起头。“我们得先做一件事。菲特迟早会发现你们雇了一名黑客追踪他,那时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反追踪。”他转向史蒂芬·米勒,“从这里还可以进入其他什么外部网络?”
  “有两个—一个是因特网,通过我们自己的网域cspccu.gov。你现在上网用的就是它。另外我们还与ISLE网联网。”
  桑切兹向大家解释这个缩略语的意思。“它代表Integrated Statewide law Enforcement Network(全州联合执法网络)。”
  “是否为隔离网络?”
  所谓隔离网络就是单独联网的计算机,用硬接线连接—谁也无法通过电话线或因特网闯人。
  ‘不是,”米勒说,“用户可以在任何地方登录—但需要输人密码,还得穿过两道防火墙。”
  “从联合执法网可以连接到什么外部网络?” 桑切兹耸耸肩膀。“全国任何一个州或联邦警局系统—包括联邦调查局、财政部特工处、美国烟酒武器管理局、纽约警察局……甚至包括伦敦警察厅和国际刑警组织。整个警察系统。”
  莫特补充了一句:“由于我们是加州的计算机犯罪情报交流中心,计算机犯罪调查组对ISLE网拥有超级用户权。我们可以进人它的许多电脑系统,比其他人多得多。”
  吉勒特说:“这样的话我们得切断与它的连接。”
  “嘿,嘿,嘿,退格,退格。”米勒用黑客术语让他先停一下,“切断与ISLE网的连接?不能那么做。”
  “必须那么做。”
  “为什么?”毕肖普问。
  “要是菲特用‘隐秘门’守护神进人那些计算机,他会直接跳到ISLE网。一旦得逞,他就可以进人所有与它联网的执法网络。到时将酿成一场大灾难。”
  “可我们一天要用十几次ISLE网。”谢尔登反驳道,“自动指纹鉴别库、逮捕令、疑犯记录、案例卷宗、案件调查……”
  “怀亚特说得对,”帕特丽夏·诺兰说,“别忘了这个家伙曾经非法闯人暴力罪犯羁押计划组和两个州警署的数据库。我们不能冒这个险,让他再进入任何其他系统。”
  占勒特说:“需要用ISLE网时,只好到别处去—总部或其他地方。”
  “太可笑了。”史蒂芬?米勒说,“我们不可能驱车五英里去登录一个数据库。这样会延长调查时间。”
  “我们是在逆流前行,”谢尔登说,“而这个罪犯早已远远跑到我们前面。他无需再占什么上风。”他求助地扫了毕肖普一眼。
  瘦削的毕肖普低头看看自己松松垮垮掉出来的衬衫衣角,塞进裤腰。片刻后他说,“就这么办。照他说的做。切断连接。”
  桑切兹叹了口气。
  吉勒特不顾史蒂芬·米勒和托尼·莫特不快的目光,快速键人指令,切断了与ISLE网的连接。他还给计算机犯罪调查组重新起了域名,叫caltourism.gov,使它更加难以被菲特跟踪和攻击。做完这一切后,他抬起头看着大家。
  “还有件事……从现在起,除了我,谁也不要上网。”
  “什么道理?”谢尔登问。
  “因为我能察觉到‘隐秘门’守护神是否在我们系统里。”
  “怎么察觉?”这位脸皮粗糙的警官尖刻地质疑道,“靠精神病人热线吗?”
  吉勒特语调平缓地回答:“靠键盘的感觉、系统反应的迟缓以及硬驱动器的声音—就是我先前提到的那些迹象。”
  谢尔登摇着头。他问毕肖普:“你不会同意那么做的,对吧?开始时,我们奉命绝对禁止他接近网络,到头来他却得以在该死的网络世界里尽情漫游。现在,又居然告诉我们只有他可以上网,我们倒不行了。简直是颠倒黑白,弗兰克。这里发生的一切可真是太反常了。”
  “用不着大惊小怪,”吉勒特回击道,“我了解自己在做什么。只要你是黑客,就会对计算机有感觉。”
  “我同意。”毕肖普说。
  谢尔登无奈地举起双手。史蒂芬·米勒照旧一脸愁容。托尼·莫特抚摩着他那把大号手枪枪柄,那副样子仿佛他已不太在意计算机,而是把心思更多地放在如何才能干净利落地一枪结束凶手的性命。
  毕肖普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儿后,虽然没有笑,脸上表情却渐渐生动起来。他抓起笔和纸记录了起来。五分钟后,他挂上电话,看着大家。
  “今后不需要再称他为菲特了。我们已经搞到了他的真实姓名。”
  第十三章
  “乔恩·帕特里克·荷勒维。”
  “是荷勒维吗?”帕特丽夏?诺兰惊讶地提高嗓音。
  “你认识他?”毕肖普问。
  “噢,当然。从事网络安全的人大都知道他。不过己有好些年音讯全无。我以为他已经改邪归正,或者不在人世了。”
  毕肖普对吉勒特说:“能找到他应该感谢你—你那个关于Unix东海岸版本的提议。经过比对,马萨诸塞州警署已经确认指纹完全符合。”毕肖普读着笔记。“我来简单介绍一下此人的历史。二十七岁。生于新泽西。父母和惟一的兄弟—一个哥哥—已经死亡。他就读于卢各斯和普林斯顿大学,成绩优异,是一名出色的程序设计员。在学校很受欢迎,热心于各种活动。毕业后,他来到这里,在太阳微系统公司找了份工作,负责人工智能和大型计算机研究。离开那里后到了日本电气公司。之后他又转到丘伯提诺城的苹果公司。在那里干了一年后,他回到东海岸地区,在新泽西的西部电器公司负责高级电话交换系统的设计工作。然后他在哈佛大学的计算机科学实验室找到一份工作。看上去简直就是个模范员工—配合默契的小组成员、联合劝募慈善捐助活动队长,诸如此类的人物。”
  “一个典型的中上阶级、善于创新的软件编写员兼电脑专业人士。”莫特一言概括。
  毕肖普点点头。“只有一个问题在外。尽管他一向看起来都像是典型的好市民,却通宵达旦地进行黑客攻击,同时还建立网上帮派。最最臭名昭著的是‘长驱直人骑士帮’。是他和另外一名黑客成立的。此人名叫‘山谷人’,没有他的真名记录。”
  “长驱直入骑士帮吗?”米勒忧心忡忡地说,“这些可全都是危险人物。他们与‘罪恶大师帮’和‘骗术帮’—这两个帮派分别来自奥斯丁和纽约—互相较量。他成功闯人这两个帮派的服务器,将他们的资料寄到联邦调查局驻马萨诸塞州的办公室,致使一半人被捕。”
  “骑士帮还可能是导致奥克兰的911报警求助电话中断长达两天的罪魁祸首。”毕肖普看完笔记后说,“一些人因此而丢了性命—这些急症病人始终无法通过电话向医院报告他们的病情。但因为是数字模拟,到现在也无法证明是他们干的。”
  “可恶。”谢尔登吐出了一句。
  毕肖普继续说道:“荷勒维当时不叫菲特。他的用户名是‘必死’。”他问吉勒特:“你认识他吗?”
  “没见过面,但听说过。是黑客都知道他。几年以前,他曾位居电脑奇才榜首。”
  毕肖普又回头看笔记。
  “他在哈佛大学工作时,被人告发。马萨诸塞州警署拜访了他。结果表明,他的整个一生都是杜撰出来的。他一直在盗窃出售哈佛大学的软件和超级计算机部件。警察调查了西部电气公司、太阳微系统公司、日本电气公司—所有先前他呆过的公司,似乎他在每家公司都故伎重演。在马萨诸塞州保释后他逃之夭夭,从此有三四年销声匿迹,完全断了音讯。”
  莫特说:“我们得从马萨诸塞州警署把卷宗弄过来,那里面一定有些关于他计算机犯罪的证据可以参考。”
  “全都不见了。”
  “他连那些资料也销毁了?”琳达·桑切兹板着脸问。
  “还会是其他什么原因吗?”毕肖普讽刺地回应道,然后转向吉勒特。“能不能把你的机器人—那个搜寻软件改一改?把荷勒维和‘山谷人’这两个名字加进去?”
  “小菜一碟。”吉勒特又开始敲击起来。
  毕肖普给赫图·拉米瑞兹挂去电话,与他交谈了一会儿。挂断电话后,他对大家说:“赫图说安德森谋杀案的犯罪现场没有任何线索。他准备把乔恩·帕特里克·荷勒维的名字拿到司法部的暴力罪犯羁押计划组和州警署网络上查一查。”
  “用ISLE网在这里查可快得多。”史蒂芬·米勒咕哦道。
  毕肖普不理会他的挖苦,继续说道:“然后他准备从马萨诸塞州警署搞一张荷勒维当初被捕登记时用的照片。他和提姆·莫根打算把照片散发到山景城那家戏剧用品商店附近,因为说不定菲特还会到那里买东西。之后他们准备给菲特工作过的所有公司老板打电话,索要有关他所犯罪行的内部通报材料。”
  “除非它们尚未被删除。”桑切兹沮丧地咕峨着。
  毕肖普抬头看看钟。将近4点。他摇摇头。“我们得开始行动了。假如他的目标是在一周内过足杀人瘾,可能现在又有谁已经被他锁定了目标。”他拿起一支彩笔,把笔记本上的内容抄到白板上。
  帕特丽夏·诺兰朝白板点着头,那上面,“隐秘门”几个字用的是黑色彩笔,显得格外醒目。她说:“这是属于新世纪的罪行。侵犯。”
  “侵犯?”
  “在20世纪,人们偷盗的是钱财。而现在,被偷盗的是隐私、机密和种种神奇发明。”
  进入就是上帝……
  “但从另一方面看,”吉勒特沉思地说,“你不得不承认‘隐秘门’软件制作得非常出色。它是一种非常健壮的软件。”
  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健壮?’这又是什么意思?”问话人是鲍伯·谢尔登,吉勒特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我是指这个软件设计简单,又强壮健康,不会常出故障。”
  “上帝,”谢尔登说,“听起来就像你巴不得这个该死的玩意儿是你发明的。”
  吉勒特语调平和地回应道:“这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软件。我不明白它是怎么工作的,很想弄清楚。仅此而已。我对它十分好奇。”
  “好奇?可你恰恰忘了一小点,他用这个软件杀人害命。”
  “我……”
  “你这可恶的家伙……你也把它看做是一场游戏,对不对?就像那家伙一样。”他走出门,回头朝毕肖普喊,“我们快离开这儿,去找那个目击者。只有那样我们才有可能逮住这个卑鄙小人,而不是在这里瞎扯什么电脑。”
  一时里谁也没有动弹。大家有些尴尬,有人望着白板,有人望着电脑,也有人望着地板。
  毕肖普示意吉勒特跟他走进小厨房,用泡沫塑料杯倒了一杯咖啡。
  “詹妮,她是我太太,不让我喝太多的咖啡,”毕肖普眼盯着黑色饮料说,“我很喜欢喝这玩意儿,但消化系统有毛病。医生说是前期溃疡。听起来是不是有点怪怪的,好像我在接受专业培训。”
  “我常常反酸。”吉勒特说着,拍拍上胸部,“很多黑客都有这个毛病。喝太多咖啡和苏打水的缘故。”
  “听着,关于鲍伯·谢尔登……几年前他出过一件事。”警探抿了一口咖啡,低头望望自己面前鼓出来的衬衫,再次将它塞进去。“我读了你卷宗里的信件—那些你父亲寄给法官作为审判听证部分材料的邮件。看起来你们父子关系很好。”
  “确实很好,是的,”吉勒特边说边点头,“特别是在妈妈去世以后。”
  “如果是这样,我想你会明白这件事。鲍伯有过一个儿子。”
  有过?
  “他非常疼爱这个孩子,就像你父亲疼爱你一样可是几年前,这个孩子在一场车祸中不幸身亡。当时他十六岁。鲍伯从此就变了个人。我知道这要求有点过分,但还是希望你尽量理解他。”
  “我听了很难过,”吉勒特突然想到自己已经离婚的妻子。在狱中,他曾经千百遍地祈求,希望自己仍然拥有妻子,希望他和艾丽能有一个儿子或女儿,思前想后不知自己何以会弄到这般境地,居然搞得家都散了。“我会尽力做到的。”
  “谢谢。”
  两人回到主大厅。吉勒特回到工作站电脑前坐下。毕肖普指指停车场。“鲍伯和我现在出发去调查那个维斯塔餐馆的现场目击者。”
  “探长,”托尼·莫特站起身,“我也一道去怎么样?”
  “干吗?”
  “我想我应该能帮得上忙—计算机这头有怀亚特、帕特丽夏和史蒂芬,人手足够了。也许我可以协助询问现场目击者。”
  “过去干过吗?”
  “当然,”随即他咧嘴一笑,“不过,严格来说不是在犯罪现场。但我在网上调查过许多人。”
  “托尼,以后再说吧。我想这个案子还是由鲍伯和我亲自处理。”说完他离开了办公大厅。
  托尼满脸失望地回到工作站电脑前。吉勒特很想知道,他如此沮丧究竟是为了没被派去向普通百姓反复讲述这桩案子,还是迫不及待想找个机会让他那把大号手枪派上用场。那支枪的枪托已经把办公桌椅碰得伤痕累累。
  五分钟后,他的机器人软件编写完毕。
  “好了。”他宣布道,然后连接上网,将他的发明成果发送到蓝色虚拟空间。
  帕特丽夏·诺兰俯向前盯着屏幕,低声说:“祝你好运,一路平安。”那模样就像船长的妻子在与丈夫依依惜别,两眼目送丈夫的船只徐徐驶出码头,去完成一次在未知水域的险恶航行。
  他的计算机又发出嘀的一声。
  菲特正埋头研究从网上窃取下载的圣·弗朗西斯中学的建筑设计图。他闻声抬起头,见又是一封肖恩发来的邮件。打开一看,是更坏的消息,警方已经掌握了他的真实姓名。但他只稍稍不安了一小会儿,很快便不以为然。乔恩·帕特里克·荷勒维有那么多假身份和假地址包裹着,被深深隐藏,菲特和他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联系。不过,警方有可能搞到他的照片(人总有一些过去是无法用删除键删除掉的)。他们肯定会把那些照片在硅谷广为散发。但好在他已预先得到警告,他会采用更多的伪装。
  不管怎么说,要是缺少挑战,MUD游戏还有什么玩头?
  他瞄了一眼电脑中设置的时钟:4点15分。该出发去圣·弗朗西斯中学玩今晚的游戏了。离夜晚降临还有两个多小时,可他得先埋伏在学校里,观察一下保安巡逻路线是否改变。另外,他知道小杰米·特纳此刻可能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不到约定时间,就会溜出学校,一边等哥哥,一边在附近一带随便逛逛。
  菲特来到地下室,从床脚柜中拿出需要带的东西—刀子、手枪和一些胶带。然后又到浴室水池下面摸出一个塑料瓶,里面装着他事先配制好的溶液。他能闻到瓶里化学物发出的刺鼻气味。
  他回到餐厅,再一次查看电脑,没有新邮件。他退出网络,离开房间,关上餐厅的顶灯。
  这时,计算机屏幕保护器开始工作,在昏暗的房间里发出亮光。屏幕上缓慢滚动着一串文字,它们是:
  进入就是上帝。
  第十四章
  “哎,给你。”
  吉勒特转过身。帕特丽夏·诺兰递给他一杯咖啡。“加糖和牛奶,对吧?”
  他点点头。“谢谢。”
  “我注意到你喜欢这么喝。”她说。
  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告诉她监狱里的犯人们是怎么用香烟来换取袋装的纯正咖啡,然后用水龙头里的热水冲来喝。但这件逸事尽管有趣,他还是觉得没必要急于提醒大家—包括自己—他是个正在服刑的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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