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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奇尔顿的报道和帖子,丹斯推断博主发现了那个人在拉斯维加斯的关系背景,说明他跟黑社会犯罪有关;他还发现了那个人的私人地产交易,这暗示他有秘密不想暴露。
“准备好了?”丹斯一面问卡拉尼奥一面下线。
年轻的探员点点头。他们下车。
她敲门。
终于,那位红脸企业主——脸红不是因为喝酒而是因为太阳晒的,丹斯推测——来应门了。看到两位来访者他很惊讶。他眨眨眼,一时不知说什么,“我刚才从医院回来。你们这是……?”
“我是丹斯探长。这是卡拉尼奥警官。”
他快速扫了她背后一眼。
是在找有没有后援?她想。
如果是的话,是找她的后援?或者是布鲁贝克自己的。
她感到一阵恐惧。根据她的判断,为财杀人的人都是最凶残的。
“我们一直在关注跟奇尔顿先生有关的那个事件。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介意不介意?”
“什么?难道那家伙到头来还是要打官司?我原以为我们——”
“不是,没有起诉。我们可以进来吗?”
这人还是有些疑虑。他不敢直视丹斯的眼睛,点头示意他们进来,接着脱口骂道:“他疯了,你们知道。我的意思是说他应该马上被送进精神病院。”
丹斯含糊地笑了笑。
布鲁贝克又朝外看了一眼才把门关上。他还上了锁。
他们进屋,很多房间是空的,没有家具,显得没有一点儿人气。丹斯听到附近发出的吱嘎声,接着从另一个房间也传来了吱嘎声。
这幢房子是不是正在有人搬进来?还是布鲁贝克有助手在这里?
助手还是保镖?
他们走进一间办公室,里面塞满了文件、规划图、图片、照片和法律文件。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按比例精心制作的海水净化工厂模型。
布鲁贝克把几大堆捆在一起的报告书从椅子上搬开,示意他们坐下。他也在一张大办公桌后坐了下来。
丹斯注意到墙上挂着证书,还有一些照片,上面是布鲁贝克跟西装革履、看起来很有权势的人物的合影——都是些政客或其他什么商人。丹斯很关注办公室的墙壁;它们可以透露很多关于主人的信息。从这些特别的图片上,她判断布鲁贝克这人很聪明(他有学位以及完成过专业课程训练),对政界也了如指掌(从市政府和县政府那里获得过荣誉和钥匙)。还有就是强悍;他的公司显然已经在墨西哥和哥伦比亚建造了海水净化工厂。照片里他都被戴着眼镜、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人——保镖——前呼后拥着。这些人在所有的照片中都一样,说明他们是布鲁贝克的私人保镖,而不是政府派的。其中一个还手持机枪。
附近的吱嘎声难道是他们发出的?她又听见了,似乎更近了。
丹斯问他关于海水净化厂项目的一些情况,他大讲特讲了一通这个工厂将要使用的最先进的技术。她听到了诸如“过滤”、“薄膜”、“淡水箱”这样的字眼。布鲁贝克给他们做了一个小型报告会,宣称新系统可以节省成本,这样就使得海水净化从经济上具有了可行性。
她基本上没有听进去,不过还是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仔细观察着他的底线行为。
她的初步印象是,布鲁贝克对他们的出现并不感到紧张,尽管具有极端马基雅弗利个性的人很少会受人际关系的影响——不管这种关系是情人间的、社交性的还是职业性的。他们甚至心平气和地面对冲突。这个特点让他们做事很有效率,也让他们具有潜在的危险性。
丹斯想利用更多的时间搜集底线信息,但是她感到很急迫,所以就打断了他的高谈阔论,问道:“布鲁贝克先生,你昨天下午1点和今天上午11点的时候在哪里?”
是林登·斯特里克兰和马克·沃森被害的时间。
“为什么问这个?”他笑了笑。但是丹斯不知道这笑的背后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调查针对奇尔顿先生的一些威胁事件。”
这是问题的关键,当然并不是问题的全部。
“噢,他在诽谤我,我现在受到指控了?”
“我们没有在指控你,布鲁贝克先生。但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我没有这个义务,我可以请你们马上离开。”
这当然可以。“你可以拒绝合作。但我们希望你不要这样。”
“随便你们怎么希望,”他粗暴地说道,笑容变得沾沾自喜,“我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丹斯探长。看来并不是什么变态男孩杀的人,就像一些很烂的恐怖电影里那样把心掏出来。而是某个人在利用男孩,给他下套,让他去顶干掉詹姆斯·奇尔顿的罪,是不是?”
这人真聪明,丹斯心想。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在威胁他们?如果他就是所谓“某个人”的话,那么没错,他就是那个“某个人”。
卡拉尼奥快速地偷看了她一眼。
“这说明你们被骗惨了。”
在走访和讯问过程中有太多规则可以成为首要规则,但是高居榜首的是:绝不能让个人受到的羞辱干扰你。
丹斯慢条斯理地说:“发生了一连串的严重犯罪,布鲁贝克先生。我们在调查所有的可能性。你跟詹姆斯·奇尔顿有过节,并且你还曾经打过他。”
“那没错,”他说道,一副无所谓的腔调,“你认为跟你打算要秘密干掉的那个人当众干架是世界上最明智的事情吗?”
有可能最愚蠢也有可能最聪明,丹斯默默地在心里回答道。她问:“我刚才提到的那两个时间你都在哪里?你可以告诉我们,你也可以不告诉,我们会继续查下去。”
“你们跟奇尔顿一样都不是东西。丹斯探长,实际上你还更糟。你是明着一套暗着一套。”
卡拉尼奥被惹火了,但没有说什么。
她也没说话。他要么告诉他们要么把他们轰出去。
错了,丹斯意识到。还有第三种可能。那些奇怪的吱嘎声。
布鲁贝克要去拿枪。
“我受够了。”他低声说,气得眼睛睁得很大,拉开桌子最上一层的抽屉,手猛地伸进去。
丹斯眼前闪现出她的孩子的面庞,接着是她丈夫的,然后是迈克尔·奥尼尔的。
赶快,她心里想,祈祷赶快动手……
“雷,在我后面!掩护!”
当布鲁贝克抬起头来时,他的眼睛正对着她的格洛克手枪的枪口,而卡拉尼奥则背对着他,用枪指着办公室的门。
两个警察都蹲伏着。
“天哪,当心!”她叫道。
“目前没有人。”卡拉尼奥说。
“检查一下。”她命令道。
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朝门边挪去,站在一侧,用脚把门推开,“没有人。”
他迅速转过身来,用枪指着布鲁贝克。
“慢慢举起手来,”丹斯说道,她的格洛克手枪仍然指着没动,“如果你手上有枪就马上放下。不要举起也不要放低,就是扔掉。要是你不扔——马上——我们就开枪。明白没有?”
阿诺德·布鲁贝克倒吸了一口气,“我没有枪。”
她没有听见有武器摔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他只是慢慢地把手举起来。
这位开发商的红润手指里捻着一张卡片。他把它轻蔑地弹给她。两位警官把枪收起来,坐下。
丹斯看着名片,想想刚才发生的那一幕真是令人尴尬。卡片上有一枚金箔压花的司法部图章——鹰和精细的印刷字。她太熟悉联邦调查局的名片了。她家里还有一大盒:是她丈夫的。
“你们提到的昨天那个时间我是在跟艾米·格拉博会面。”这人是主管联邦调查局旧金山分局的特派警官,“我们在这里见的面,然后又去了厂址,时间是从上午大约11点到下午3点。”
噢。
布鲁贝克说:“海水净化和水利工程的基础设施是恐怖袭击的目标。我一直跟国土安全部和联邦调查局合作,确保如果这一工程上马就有足够的安全保障。”他平静地看着她,用舌尖舔舔嘴唇,带有一丝不屑,“我希望会有联邦官员参与。我对地方上的治安部门已经没有信心。”
凯瑟琳·丹斯不准备道歉。她要跟这位战略空降兵艾米·格拉博核实一下。她知道这人,尽管他们在观点上有分歧,她还是很尊重他。即使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也不能免除他雇用凶手实施具体犯罪行为的嫌疑,但很难让丹斯相信一个跟联邦调查局和国土安全部有密切合作关系的人会冒险杀人。况且,布鲁贝克这个人的举止行为都表明他没有说谎。
路边十字架
“好吧,布鲁贝克先生,我们会核实你对我们讲的这些情况。”
“我希望你们去核实。”
“谢谢你腾出时间。”
“你们自己出门回去吧。”他没好气地说。
他们刚走到门旁,布鲁贝克说:“等等,且慢。”两位警官转过身,“我没说错吧?”
“什么没说错?”
“就是你们认为有人杀了男孩,然后设局让他顶罪,说是他预谋要干掉奇尔顿?”
她停顿了一会儿,心想:为什么不承认呢?于是说:“我们认为有这个可能,对,没错。”
“给你。”布鲁贝克在一张纸条上迅速写下什么,递了过去,“这个人你们应该去调查一下。他想让那个博客——还有那个博主——消失。”
丹斯瞥了一眼纸条。
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有嫌疑呢。
第三十四章
丹斯把车停在布满灰尘的街道上。这个地方靠近马里纳小镇,位于蒙特雷以北5英里处。维多利亚皇冠警用车上只有她一个人。她正在跟TJ通话。
“布鲁贝克呢?”她问道。
“没有犯罪记录。”他告诉她。他跟联邦调查局的合作——还有他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都被证实了。
他本来仍有可能雇人来做这件事,但是这个情报轻易地帮他摆脱了这一嫌疑。
焦点集中在了布鲁贝克告诉她的那个人身上。那张纸条上的名字是克林特·埃弗里。她现在正在大约100码远的地方注视着他,中间隔着环绕在他的庞大建筑公司周围的钢丝网眼篱笆——上面有刀片刺条。
埃弗里这个名字出现时绝不会跟这个案子扯上关系。理由很简单:这位建筑商从来没有在那个博客上发过帖子,奇尔顿也从来没有在“奇尔顿报道”上写过他。
应该是没有称名道姓地写过。那个“黄砖路”帖子链没有具体提到过埃弗里,但是质疑过政府要建公路的决定以及招标程序,并且还旁敲侧击地批评承包商——丹斯想必知道就是这家埃弗里建筑公司,因为两天前在去凯特琳·加德纳暑期学校的路上,当她开到公路施工现场时,这家公司的建筑队打信号让她停车。她把这两件事情放在了一起。
TJ.斯坎伦现在告诉她:“好像克林特·埃弗里跟一家公司有瓜葛,而这家公司因为5年前使用不合格的材料而接受调查。调查很快中止了。奇尔顿的报道可能会重启调查。”
丹斯也同意这是要干掉博主的很好动机,“谢谢,TJ。那是个很好的……奇尔顿有没有把其他嫌疑人的名单给你?”
“给了。”
“有没有嫌疑度很高的?”
“还没有,头儿。但我很高兴我没有像他那样树这么多敌人。”
她微微笑了笑,把电话挂上了。
丹斯继续从远处审视克林特·埃弗里。她已经数十次看到过他的照片——无论是在新闻报道里还是在文件中。他这人不会轻易被人忘掉。尽管他已经一个人的身价抵得上几个百万富翁了,但他跟其他工人穿的没什么两样:上身穿一件蓝色衬衫,胸前口袋里露着钢笔头,下身穿一件棕褐色的工装裤,脚蹬靴子。袖子卷着,她看见他那皮革般的前臂上有文身。他手里拿着黄色安全帽。屁股上挂着一部对讲机;即使挂的是一把6发左轮手枪她也不会惊讶;他那宽大的长满胡须的脸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挎枪者。
她发动汽车,驶进大门。埃弗里发现了她的车。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马上就认出她开的是一辆公务车。他中断跟一个穿着皮夹克男子的谈话。那人离开了,走得很快。
她停下车。埃弗里建筑公司是一家实打实的公司,只有唯一一个经营目的:铺路造楼。它拥有大量的建筑材料、推土机、履带式拖拉机、反铲挖土机、卡车和吉普车。它还有室内水泥厂、看起来像是专营金属和木材加工的店铺、为车辆服务的大型柴油储油罐、匡西特活动房屋和存储仓库。总部由几个庞大的功能性建筑组成,但不高。没有平面造型设计师或园林建筑师参与埃弗里建筑公司的创立。
丹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这家公司的老板热情地上前握手,笑起来时黝黑的脸上皱起了很深的皱纹,他看了看她的身份证。
“埃弗里先生,我们希望你能帮我们。你了解不了解最近在我们半岛地区发生的案子?”
“面具杀手,那个男孩,当然听说过。我还听说今天又有人被杀。太可怕了。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杀手在路边放置十字架发出警告,说他要继续作案。”
他点点头,“我在新闻里看到过。”
“不过,我们注意到一些奇怪的现象。有几个十字架是放在你的建筑工程施工现场附近的。”
“是吗?”他皱了皱眉头,眉毛很明显地紧蹙起来。他是不是对这个消息反应过度了?丹斯说不上来。埃弗里开始转头,接着又停下。他难道是在下意识地朝他的那个穿皮夹克的同伙看?
“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我们想跟你的一些雇员谈谈,看看他们有没有注意到反常的现象。”
“比如说?”
“行为鬼祟的路人、奇怪的东西,在建筑工地里有没有像脚印或自行车轮胎痕迹这样的东西。这是地点名单。”名单是她刚才在汽车里写下的。
他脸上浮现出焦虑的神情。他看了看名单,把它塞进了衬衫口袋,叉起胳膊。这个动作本身看不出有什么身势学的意义,因为她还没来得及进行底线解读。但是叉起胳膊和腿都是防御性的姿势,可以说明他有些不自在。“你想让我给你一张在这里工作的雇员名单?从凶案发生时开始,对吧?”
“没错。这能帮上大忙。”
“我看你们是想越快越好。”
“尽快。”
“我尽力去做。”
她表示感谢后返回车内,开上公路。丹斯在一辆深蓝色本田雅阁旁停下。雷·卡拉尼奥坐在驾驶座上,只穿着衬衫,没有系领带。她只见过他两次这样随意的穿着:一次是在调查局办的野餐会上,一次是在查尔斯·奥弗比家举办的烧烤会上。
“他收下诱饵了,”丹斯说,“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上钩。”
“他什么反应?”
“说不上来。我没来得及抓住底线。但我的感觉是他在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愿意合作。他内心要比外表看上去更紧张。我拿不准他那个助手是怎么一回事。”她描述了一番穿皮夹克的男子,“两人没有分开多远,离得很近。”
“好的,夫人。”
帕特里娅·奇尔顿打开房门,点头对格雷格·阿什顿说着什么。她丈夫将这人称作是超级博主——跟詹姆斯一样有意思,但只是稍微不太讨人喜欢。
“嘿,帕特。”阿什顿说道。他们握手。这人很瘦,穿着不便宜的棕褐色便裤和质地不错的运动外套,朝停在路上的巡逻车点点头。“那个警察?他一直在你家门外值守。他在这里是为了那桩系列杀人案吧?”
“他们只是在警戒。”
“我一直在关注这个案子,你们肯定受到了惊扰。”
她很无奈地笑了笑,“你说轻了,这简直就是场噩梦。”她喜欢把自己的感受讲出来。跟詹姆斯在一起她却不能总是这样。她相信她只能当配角。实际上,她有时对他的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调查记者角色非常生气。她明白,这种角色很重要,但是有时她就是恨这个博客。
你看现在……不就是把家庭置于危险境地,而一家人不得不搬到一旅馆去住吗?今天早上她只好请曾经在大学里当过保安的弟弟护送儿子们去日间夏令营,在那里陪着他们,并且把他们再带回来。
她随手把门闩上。“你想喝点什么吗?”帕特里娅问阿什顿。
“不,不需要,我不渴,谢谢。”
帕特里娅陪他来到丈夫的办公室,眼睛透过走道的一扇大窗户注视着后院。
她的心脏怦然跳了一下。
她是不是看到屋后树丛里有什么东西?难道有人?
她停了下来。
“有问题?”阿什顿问道。
她的心脏跳得厉害,“我……没什么。可能只是一头鹿。我必须要说整个案子让我神经紧张。”
“我没看见什么。”
“没影了。”她说。真的吗?她也说不清楚。她毕竟不想吓到客人。况且,所有的门窗都锁上了。
他们进入她丈夫的办公室。“亲爱的,”她说,“格雷格来了。”
路边十字架
“啊,真准时。”
两个男人握手。
帕特里娅说:“格雷格不想喝点什么,你呢,亲爱的?”
“不了,我也不想喝。再喝茶的话我又要不停地跑洗手间了。”
“那好吧,你们谈正事,我接着收拾东西。”想到要搬进旅馆住她的心又沉了下来。她痛恨被迫搬离自己的家。儿子们还以为是去冒险旅行呢。
“不过,”阿什顿说道,“等一会儿,帕特。我要给詹姆斯的行动录一段视频放到博客里去,我也想让你加入。”他把手提箱放在桌子上,打开。
“要我加入?”帕特里娅有点儿喘不上来气,“噢,不了。我头发都没有梳,也没有化妆。”
阿什顿说:“首先,你看起来漂亮极了,但最重要的是,上博客不需要多好的发型和多漂亮的打扮。真实就行了。我拍过几十段这样的东西,连口红我都没有让谁涂过。”
“那好吧,我看。”帕特里娅有些走神,脑子里在想她刚才看到的屋后的动静。她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屋前的警察。
阿什顿笑了起来,“只是一个网络摄像头,清晰度中等。”他举起小型摄像机。
“你不会问我问题吧?”她想到这有些害怕。詹姆斯的博客有十几万的观众。格雷格·阿什顿可能有更多。“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是视频片段。讲讲嫁给一个博主是什么感觉就好了。”
她的丈夫笑了起来,“我打赌她有很多话要说。”
“你想录几段我们就录几段。”阿什顿在房间的一角支起三脚架,安上摄像机。
詹姆斯把台式电脑摆正,整理了一下杂志和报纸。阿什顿笑了起来,摇摇手指头,“我们真实就好,詹姆斯。”
詹姆斯也笑了笑,“好的,有道理。”他把报纸和杂志放了回去。
帕特里娅照了照挂在墙上的一面装饰用小镜子,用手指梳理着头发。不行,她还是没听对方的意见。她得修饰修饰,不管他怎么说。她转身把这话告诉了阿什顿。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阿什顿就一拳打在她脸上,皮都破了,人也被击倒在地。
詹姆斯的眼神既恐惧又困惑,朝他冲过来。
他僵住了,阿什顿的枪戳在他的脸上。
“不要!”帕特里娅叫道,挣扎着要站起来,“不要伤害他!”
阿什顿扔给她一卷密封用胶带,命令她把丈夫的双手绑在身后。
她犹豫了一下。
“听我的!”
她双手颤抖着,流着眼泪,恍恍惚惚地照他说的做了。
“亲爱的,”她低声说道,把丈夫的手绑在椅子后面,“我怕。”
“照他说的做,”丈夫对她说,瞪着阿什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什顿没有理他,揪着帕特里娅的头发,把她拽到角落里。她尖叫着,流着泪,“不……不要。疼。不!”
阿什顿也用胶带把她的手绑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詹姆斯低声问。
其实帕特里娅·奇尔顿就可以回答这个问题。格雷格·阿什顿就是那个路边十字架杀手。
阿什顿注意到詹姆斯在朝外看。他嘟囔着:“那个警察?他已经死了。没有人会帮你们。”
阿什顿将摄像机对着詹姆斯那张惊恐苍白的脸,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你是不是还想让你的‘报道’有更多的热点新闻,奇尔顿?那好吧,就给你。我猜这是一桩破记录的事件。我想以前从来没人见过有博主会对着摄像机被干掉。”
第三十五章
凯瑟琳·丹斯回到加州调查局总部。听说乔纳森·博林返回了圣克鲁兹,她感到有些失落。不过,既然他收获颇丰——搞清了斯特里克是谁,其实就是贾森——眼下他也没什么事可做了。
雷·卡拉尼奥打电话进来告诉了一些有趣的消息。他说克林特·埃弗里10分钟前离开了公司。这位警员在后面跟踪他,绕过天堂牧场中曲曲弯弯的道路。天堂牧场这个名字是文学巨匠约翰·斯坦贝克给这块农产丰饶的地区起的名字。有两次他在路肩上停了下来,每次都是跟人会面。第一次是跟两个表情严肃的人——穿得像牛仔——他们开的是一辆花里胡哨的皮卡。第二次是跟一位穿着高档西服、白头发的人,这人驾驶着一辆凯迪拉克。会面看起来有些疑点;埃弗里很明显有些紧张。卡拉尼奥把车牌号记录下来并作了简单描述。
埃弗里朝卡梅尔开去,卡拉尼奥紧跟在后面。
丹斯有些气馁。她本希望跟埃弗里的会面能惊动这位建筑公司老板——迫使他赶快躲进一幢安全的房子里,他在那里存有证据——或许特拉维斯本人也在里面。
但他显然没有被惊动。
不过,埃弗里见的那几个人有可能是这几起谋杀案背后雇用的枪手。加州车辆管理局的调查报告将会给她一些线索,如果不是答案的话。
TJ从门外伸进头来,“嘿,头儿,你对汉密尔顿·罗伊斯仍然有兴趣?”
罗伊斯当下可能正在考虑如何把她的事业付之一炬。“简单给我汇报一下 précis。”
“什么?”TJ问。
“就是一个概要、总结或摘要。”
“précis是一个词?你每天都在学新东西……好吧。罗伊斯以前当过律师,后来很神秘地突然不干了。他这人很强悍,在州政府里面六七个不同的部门做过事。巡查员是他的正式职务。实际上他干一些调停争端的事儿。你有没有看过《迈克尔·克莱顿》这部电影?”
“里面有乔治·克鲁尼,当然看过,还看了两次。”
“两次?”
“因为乔治·克鲁尼。”
“啊,其实罗伊斯就干这个。最近他为一些高官工作过:有的是副州长办公室的,有的是州能源委员会的,有的是环境保护局的,还有的是国会财政委员会的。如果出现了问题,他会过去。”
“都是什么问题?”
“委员会出现了分歧,出现了丑闻,公共关系出现了问题,发生了盗窃事件,还有合同纠纷。我还在等着回头听更多的细节情况。”
“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就告诉我。”她用了这家伙最喜欢的一个词。
“有用?做什么用?”
“我跟罗伊斯之间吵过架。”
“所以你想敲诈他一下?”
“用这个词太过了。应该说我想保住这个饭碗。”
“我也想让你保住这个饭碗,头儿。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对了,埃弗里那边怎样了?”
“雷在跟梢。”
“我喜欢这个词,和‘如影随形’这个词差不多。”
“奇尔顿的嫌疑人名单有什么进展没有?”
TJ解释说查找他们的进展很慢。一些人搬家了或是电话号码簿里面没有,有的出门了,有的名字改了。
“给我一半名单,”她说道,“我也来做这件事。”
年轻探员递给她一张纸,“我把少的那张名单给你,”他说,“因为头儿当中我们最喜欢你。”
丹斯看了一遍名单,考虑如何最有效地开展工作。她脑海中浮现出乔恩·博林的话。我们在网上泄露了自己太多的信息。太多太多了。
凯瑟琳·丹斯决定一会儿要去查一下官方的数据库——国家犯罪信息中心,暴力犯罪逮捕计划,加州未归案人员逮捕令和加州车辆管理总局。
就目前来说她在指望谷歌。
格雷格·谢弗打量着坐在他面前浑身是血、惊魂未定的詹姆斯·奇尔顿。
谢弗一直用格雷格·阿什顿这个化名来接近奇尔顿,以免引起怀疑。
因为“谢弗”这个名字在那个博客里会引起警觉。
另一方面,这也有可能不会引起任何警觉;如果奇尔顿很容易把因为他的博客而遭罪的受害人忘掉,谢弗对此也不会感到惊讶。
想到这些谢弗更是恼火,当奇尔顿又结巴着问“为什么——”时,他狠狠地打了他一拳。
博主的头砰的一声撞在椅背上部,他哎哟了一声。撞得够重的,但这个狗娘养的看起来并没有被吓住,谢弗对此可不满意。
“阿什顿!你为什么这样做?”
谢弗前倾着身子,手抓着奇尔顿的衣领,低声说:“你要读一份声明,要是你读起来不够真诚,要是你读起来不够懊悔,你的妻子就会没命,你的孩子也一样。我知道他们很快就要从夏令营回来。我一直在跟踪他们,我知道日程是怎么安排的。”他转向奇尔顿的妻子,“我知道你弟弟跟他们在一起。他块头很大,但是枪子他可顶不住。”
路边十字架
“噢,上帝啊,不要!”帕特里娅大口喘着气,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请不要!”
现在,奇尔顿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真正的恐惧神色,“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家人!请不要,请不要……你想要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你不伤害他们。”
“读这份声明,要声情并茂地读,”谢弗警告说,“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动他们。我告诉你,奇尔顿,我对他们只有同情。他们应该生活得更好,不能再跟你这堆臭狗屎生活在一起了。”
“我读,”博主说,“但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要让我明白。”
谢弗一下子火冒三丈,“让你明白?”他吼叫道,“让你明白?你这个不可一世的混蛋!”他又朝奇尔顿的脸猛击了一拳,把他给打蒙了,“我不欠你什么。”他身子前倾着呵斥道,“我是谁?我是谁?你可知道你毁了多少人的生活?不,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坐在这把他妈的椅子上面,离现实生活十万八千里远,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用键盘输入乱七八糟的东西,向世界各地发送过去,然后你再去搞别的。后果这个词难道对你没有意义?那责任呢?”
“我会尽量做到准确。要是我搞错了什么——”
谢弗更来火了,“你他妈真是瞎了眼。你不明白什么叫做事实上正确而实际上不正确。你非得把实际上的秘密都捅出去吗?你非得无缘无故地毁掉别人的生命吗?——只要能保住你的点击率?”
“请不要!”
“安东尼·谢弗这个名字你记不记得?”
奇尔顿的眼睛闭了一会儿。“噢。”再睁开眼时,他的眼睛里透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甚至还有一丝懊悔。但这丝毫打动不了谢弗。
至少奇尔顿还记得被他毁掉的那个人。
帕特里娅问:“那人是谁?他说的是谁,詹姆斯?”
“告诉她,奇尔顿。”
博主叹了口气,“他是一个同性恋者。几年前我把他的同性恋身份曝了光,他就自杀了。他是……?”
“我弟弟。”他的声音都哑了。
“对不起。”
“对不起。”谢弗轻蔑地说。
“我对发生了这种事情很抱歉。我决不是想让他死!这一点你一定清楚。我很难过。”
谢弗转向帕特里娅,“你的丈夫,道德和公平世界的代言人,不希望教会执事竟然是一名同性恋者。”
奇尔顿大声反驳说:“不是这个原因。他在加州组织了反同性恋婚姻运动。我是反感他的虚伪,不是他的性取向,我还反感他没有道德,他结婚了,还有孩子……但是他出差在外还召男妓。他在欺骗妻子,甚至有时一个晚上召3个男妓!”
博主指手画脚的那一套又来了。谢弗想再揍他一拳。他这样做了,又狠又猛。
“安东尼在极力寻找上帝之路,他几次走错过路。但是你把这些看成是一个怪物犯的错误!你从来没有给他时间解释。是上帝帮助他找到了正确道路。”
“不过,上帝不太称职。他不会那样,如果——”
又挨了一拳。
“詹姆斯,不要跟他理论,求求你了!”
奇尔顿低下头。最终他看起来很绝望,内心充满了悲伤和恐惧。
谢弗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这个人的绝望感,“把声明念一下。”
“好吧。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读,但是我的家人……请不要。”奇尔顿满脸的哀伤对谢弗来说简直就是一杯美酒。
“这我保证。”他认真说道,虽然他心里想,帕特里娅比他丈夫活的时间也就是多那么两秒钟——算是在最后留点儿人性。她不想让丈夫死而自己活下去。况且,她还是一个目击证人。
至于孩子,不会的,他不会杀他们的。首先,他们不会按时回家,要将近一个小时后才能回来,到时他早就离开了。此外,他还想要世人同情他。把博主及其妻子杀掉是一回事,而孩子们却是另一回事。
摄像机下面谢弗用胶带贴了一张纸,他早晨在上面写了这个声明。写得很感人——并且里面的措辞还确保没有人会把这起犯罪跟他联系在一起。
奇尔顿清清嗓子,低头看去。他开始读起来。“以下声明——”他的声音中断了。
好极了!谢弗按下摄像机的启动按钮。
奇尔顿重新开始,“以下声明是为了这几年来我的博客‘奇尔顿报道’的读者宣读的。世界上没有比一个人的名誉更重要的了,我致力于毫无必要同时也是很随意地损毁很多优秀的正直公民的声誉。”
他读得很好。
“很容易就能买到一台廉价电脑、一个网址和一些软件,5分钟你就能找到发表你个人意见的地方——这个地方全世界数百万的人都能看到。这会有一种令人迷醉的权力满足感。但是这种权力不是挣来的,而是偷来的。
“我写了很多人的谣传。这些谣传传播开来就变成了事实,尽管它们完全是谎言。因为我的博客,一个名叫特拉维斯·布里格姆的小伙子的生活被毁了,他失去了生活的希望。我也一样。他向攻击他的人讨说法,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现在他又要向我讨说法。他的生活被毁掉全是我的责任。”
晶莹的眼泪从他的脸颊上流下来。谢弗到了明净的天堂。
“我现在承认对损毁特拉维斯的声誉负责,也对那些我造谣中伤过的人的声誉负责。特拉维斯现在对我作出的宣判对其他人也是一种警示:真相是神圣的,谣传不是真相……好了,永别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看妻子。
谢弗心满意足了。这家伙干得不错。他暂停了摄像机,看看画面。只有奇尔顿在画面里,他妻子没有。他不想把她的死亡拍下来,只拍博主的就行了。他稍微往后拉了拉,这样他的整个躯体都可以看得到。他将只开一枪,对准心脏部位,他垂死的过程要拍下来,然后这个帖子会上传到几家社交网站以及其他博客里面。谢弗估算把这段视频上传到YouTube需要两分钟,在网站把它删除之前就会有几百万人看到。不过没什么,到时可以用盗版软件抓取到这段视频,这段音像记录会像癌细胞一样传遍全世界。
“他们会找到你的,”奇尔顿嘟囔着说,“警察。”
“但他们不会找我。他们会去找特拉维斯·布里格姆。说实话,我认为不会有人很认真地查下去。你树敌太多,奇尔顿。”
他把枪的击铁扳上。
“不!”帕特里娅·奇尔顿绝望地哀号着,近乎疯狂。谢弗心中出现了先向她开枪的冲动,但他克制住了这个冲动对他的诱惑。
他用枪稳稳地对准目标,注意到詹姆斯·奇尔顿脸上掠过一丝视死如归并且略带嘲讽的微笑。
谢弗又按下摄像机上的“录制”键,正要扣动扳机。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不许动!”
声音来自办公室大开着的门口,“把枪放下,马上!”
谢弗吃了一惊,朝身后看去,只见一名穿着白衬衫、袖子卷起的瘦长拉丁裔男子正用枪指着他,屁股上挂着警徽。
不!他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谢弗依然把枪对着博主的胸膛,向警察厉声说道:“你把枪放下!”
“放下枪,”警官沉稳地回应说,“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警告。”
谢弗咆哮道:“如果你杀了我,我就——”
他看见一道黄色的光亮划过,感觉头部被猛击了一下,于是整个世界变成了黑色。
第三十六章
死者滚动,生者走动。
格雷格·阿什顿的尸体——丹斯获知,真名是格雷格·谢弗——躺在轮床上被推了出来,穿过草坪放到法医车上。詹姆斯和帕特里娅夫妇则慢慢地朝救护车走去。
人们很震惊地获知又有一名警员殉职。他就是蒙特雷县警察局的米格尔·赫雷拉,是他担任奇尔顿家警卫工作的。
化名阿什顿的谢弗在赫雷拉的汽车边停下。警员给帕特里娅打电话,被告知这人是约好的。接着谢弗显然是用枪顶着赫雷拉的夹克开了两枪。枪因为离身体很近所以发出的声音很小。
这名警员的上司来到了现场,跟着的还有其他警员。他们对这起谋杀既震惊又气愤。
受了点伤但是仍然可以行走的奇尔顿夫妇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可是丹斯的眼睛盯着雷·卡拉尼奥——他第一时间来到现场,发现警员已经死亡,呼叫增援之后就冲进屋内。他看见谢弗正要朝奇尔顿开枪。卡拉尼奥按惯例向杀手发出警告,但是那人想讨价还价,警员就朝他头上开了致命的两枪。跟持枪嫌疑人讨价还价只会发生在电影和电视剧中——并且都是些烂片子。警察绝不会放低或放下武器。如果目标出现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干掉它。
路边十字架
原则一、二和三都是:开枪。
他这样做了。表面上看,这位年轻警员似乎很和善,身体语言总是保持职业性的笔直姿势不变,就好像他穿着一件租来的小礼服。但是从眼神中可以窥见他的另一面,表明他脑子里正在翻来覆去地想着一句话:我刚杀了一个人。我刚杀了一个人。
她决定让他去带薪休假。
一辆汽车开了过来,迈克尔·奥尼尔钻了出来。他看见丹斯就走了过去。这位沉默的警官脸上没有笑容。
“对不起,迈克尔。”她抓住他的胳膊。奥尼尔认识米格尔·赫雷拉已经有几年了。
“他被击中了?”
“是的。”
他的眼睛很快地闭上又睁开,“天哪。”
“他妻子来了没有?”
“没来,离婚了。但是他儿子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已经通知他了。”奥尼尔平时非常镇静,表面上看不出半点儿情绪,而这时他看着装有格雷格·谢弗尸体的绿色袋子,愤怒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很微弱,还有些颤抖,“谢谢你。”
他们转向说话的那个人:是詹姆斯·奇尔顿。这位博主穿着深色便装裤,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V字形领口的海军蓝毛衣。他像是一个被战场杀戮吓得失魂落魄的牧师。他的妻子陪在旁边。
“你没事吧?”丹斯问他们。
“我还好,是的。谢谢你们。只是被打了一顿,有割伤和瘀伤。”
帕特里娅·奇尔顿也说她伤得不严重。
奥尼尔朝他们点点头,问奇尔顿:“他是谁?”
丹斯回答说:“安东尼·谢弗的哥哥。”
奇尔顿惊讶地眨了一下眼睛,“你认出来了?”
她给奥尼尔解释了阿什顿的真实名字,“互联网在某些方面很有意思——就是有那些角色扮演游戏和网址。比如像《第二人生》。你可以给自己设计一个全新的身份。谢弗过去几个月一直在网上发布‘格雷格·阿什顿’这个名字,就像一位博客和网络聚合新闻高手一样。他这样做是为了取得奇尔顿的信任,以便打入他的生活中去。”
“我几年前在一个博客里把他弟弟安东尼的同性恋身份给曝了光,”奇尔顿解释说,“我初次见到丹斯探长的时候就把这个人告诉了她——这是我在博客上所做的一件令我懊悔的事——他自杀了。”
奥尼尔问丹斯:“你们是如何了解到他的情况的?”
“我跟TJ在核查有嫌疑的人。阿诺德·布鲁贝克这人可能性不大。我还在怀疑克林特·埃弗里——那项公路工程的幕后老板——但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具体的东西。于是我就研究给詹姆斯发过恐吓帖子的那些人。”
那个小名单……
奇尔顿说:“安东尼·谢弗的妻子当然在那个名单上,因为她几年前曾经恐吓过我。”
丹斯继续说道:“我上网找到了我能找到的关于她的所有东西。我找到了她的结婚照片。他们婚礼的男傧相就是格雷格,安东尼的哥哥。那天我来你家时就认出了他。我把他核查了一下。他两星期前持无返程日期的来回车票来到这里。”她一得知这一情况就给米格尔·赫雷拉打电话,但是打不通,于是派雷·卡拉尼奥来这里。这名警员当时在跟踪克林特·埃弗里,离奇尔顿家不远。
奥尼尔问:“谢弗有没有提到过特拉维斯?”
丹斯给他看装有手写纸条的塑料信封,上面提到的就是特拉维斯,让人感觉要枪杀奇尔顿的人是那男孩。
“他死了,难道你这样认为?”
奥尼尔和丹斯交换了一下眼神。她说:“我倾向于这个假设。当然,谢弗最终要把那个男孩干掉。但是他有可能还没来得及下手。把奇尔顿干掉后他会制造假象,让特拉维斯看起来像是自杀。这样案子才会做得更加干净利落。所以那男孩可能还活着。”
奥尼尔接了个电话。他走到一边,眼睛不由得朝装运赫雷拉尸体的汽车瞥去。他很快挂上了电话,“我要走了,见一个证人。”
“你?会见证人?”她用带有几分讥讽的语气说道。迈克尔·奥尼尔的讯问方式就是面无笑容地盯着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他,让他告诉奥尼尔他知道什么。有可能会很有效果,但是却谈不上效率。奥尼尔确实并不喜欢这项工作。
他看了看表,“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说吧。”
“安娜从旧金山返回的航班延误了。这个会面我又不能不去。你能不能到日托学校帮我接孩子?”
“当然可以。我也要把韦斯和麦琪从夏令营接回来。”
“5点我们在渔人码头碰头怎样?”
“可以。”
奥尼尔快速离开了,又伤心地看了一眼赫雷拉的那辆车。
奇尔顿紧抓着妻子的手。丹斯看得出他的姿势透露出一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侥幸心情。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奇尔顿时他的样子——傲慢,自以为正义在握,而现在他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她想起他身上的某些东西早些时候已经有所弱化——在他获知朋友唐纳德·霍肯及其妻子差点儿被杀掉的时候。现在他又发生了一次转变,完全没了那副传教士般的冰冷面孔。
这人苦笑了一下,“噢,他是不是欺骗了我的……他摸准了我他妈的个性。”
“詹姆斯——”
“不要再说了,亲爱的。你知道这全是我的错。谢弗选中了特拉维斯。他浏览博客,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当替罪羊,然后把这个17岁的男孩陷害成是杀我的凶手。如果我不开‘路边十字架’的帖子链以及提到那起车祸,谢弗就没有动机来打他的主意了。”
他没说错。但是凯瑟琳·丹斯不会做这种假定推测游戏。游戏场地是一片稀泥。“他不会选其他人的,”她指出道,“他决心要对你报复。”
但是奇尔顿似乎没有听见,“我本应该把他妈的那个博客完全关掉。”
丹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决心、焦虑和气愤,还有害怕,她相信他眼神里有这些情绪存在。他面对着他俩坚定地说:“我要。”
“要干什么?”他妻子问道。
“把它关掉。‘奇尔顿报道’到此结束。我不能再去毁别人的生活了。”
“詹姆斯,”帕特里娅温柔地说,把袖子上的灰尘掸下来,“有一次我们儿子得了肺炎,你在床边守候了两天没合眼。唐纳德的妻子去世的时候,你马上中止开会,从微软公司总部走出来去陪他——为此你放弃了几十万的合同。我父亲过世时,你陪他在一起的时间比临终关怀医院的护理人员都多。你做了很多好事,詹姆斯。这才是你。你的博客也是在做好事。”
“我——”
“嘘……让我把话说完。唐纳德·霍肯需要你,你就过去到他那里。我们的孩子需要你,你也过去。那么,这个世界需要你,亲爱的,你可不能扭头不管。”
“帕特里娅,有人付出了生命。”
“只要答应我你不要草率地作决定好了。这几天日子过得很糟。没有人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奇尔顿停顿了好一会儿,“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搂了搂妻子,“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我有把握,我们可以拿出几天的时间来喘口气,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奇尔顿对妻子说道,“我们明天去霍利斯特,跟唐纳德和莉莉一起度一个长周末。你还没见过她呢。我们把孩子们带上,出去野炊……做一些远足。”
帕特里娅的脸上笑开了花。她把头依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喜欢那样。”
他又把注意力转向丹斯,“有一件事我一直在想。”
她挑起眉头。
“很多人差点儿把我扔进狼群里。或许我咎由自取。但是你却没有这样做。你不喜欢我,你不赞成我的观点,但你却站在我这边。这是一种理性和真诚。你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谢谢你。”
丹斯淡淡地、不自然地笑了笑,对这句夸赞表示感谢——尽管她想到有几次她也想把他扔进狼群里。
奇尔顿夫妇回到屋里收拾好东西,订了一家旅馆过夜——帕特里娅想让人把办公室里谢弗的血渍清理干净之后她才会住进屋子里去。丹斯不能责备她。
女探长此时走到蒙特雷县警察局犯罪现场勘查科科长面前。科长是位随和的中年男子,他们同事已有好几年了。她解释说特拉维斯还有可能活着,躲在某个藏身之地,这意味着他的食物和水会越来越少。她必须找到他的下落,并且要快。
路边十字架
“你在尸首上发现了一把房间钥匙?”
“是的,是一家叫塞浦路斯丛林的小旅馆。”
“我要让人用显微镜把那个房间还有谢弗的衣服和汽车都仔细搜一遍。找一找,找到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够提供给我们他把那男孩藏在哪里的线索。”
“我向你保证,凯瑟琳。”
她回到汽车上给TJ打电话。“你抓住他了,头儿,我听说了。”
“是的。但我想找到那男孩。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们也许只有一两天的时间了,不然他会饿死或渴死。全力以赴做这件事。蒙特雷县警察局在勘查奇尔顿的房子以及塞浦路斯丛林旅馆——谢弗住在那里。给彼得·贝宁顿打电话,绝不要泄露风声。需要的话给迈克尔打电话。对了,给我找找丛林旅馆里的附近房间有没有目击证人。”
“是,头儿。”
“跟加州公路巡逻队联系,还有县级和市级的警察局。我想找到最后那个路边十字架——就是谢弗放置用来宣布奇尔顿死期的那个。彼得应该对他们找到的每一件东西都要仔细检查。”她又想到一个主意,“你有没有那辆州政府汽车的消息?”
“哦,就是菲斯特看见的那辆吧?”
“是的。”
“没人打电话。我看我们的事情没有受到足够重视。”
“再试一遍,要把它当作当务之急。”
“你过来吗,头儿?实在想见你。”
“TJ。”
“对不起。”
“我等会儿就到。我要查一个东西。”
“你需要帮忙吗?”
她说不需要。其实说心里话,她巴不得有个帮手,不再一个人单枪匹马。
第三十七章
汽车停在车道上,丹斯坐在里面注视着布里格姆家的小房子:臭水沟弯弯曲曲,墙面板变了形,前院和后院散布着拆得七零八落的玩具和工具,一幅凄惨的景象。车库里面塞满了废弃物,屋顶下面你连半个车头都塞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