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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拉米扬元帅战争回忆录uus8

_5 H.X.巴格拉米扬 (苏)
  我很高兴地听到,阿绍特·萨尔基相在我团当骑兵连长时我给他写的鉴定已被证明是正确的。他是一个勇猛的骑兵和真诚可爱的人,头脑灵活而敏锐,是他的一个特点。一切他都能很快理解,任何武器他都能熟练掌握,并且被公认为精通战术的行家。战士们都喜欢同他接近,愿意几小时几小时地听他说话——他的话永远是那样深刻、鲜明和充满激情。
  “我们的阿绍特能用话语使人激奋。”奇斯佳科夫说。“而现在特别需要这个。”
  我很想见到萨尔吉相,可是没能如愿。我勇敢的朋友在7月的艰苦战斗中英勇牺牲了……
  奇斯佳科夫和开赴斜切地区的其他兵团的指挥员受领任务后就走了。但是后来发现,我们太急于把我们最后一支庞大预备队调到这里来了。法西斯统帅部那几天并不打算把它
  的主要突击集团南调。敌人直接向基辅急进。第16集团军司令员M·O·卢金的机断行事和坚决性救了我们。这是夜间由该集团军返回的作战部参谋讲述的。%%%卢金将军马上就看到了德寇突向奥斯特罗格的危险后果。他立即发出警报集合正准备装载的A·A·波多普里戈雷中校的摩托化步兵第381团,令其迎击敌人。随后,集团军司令员又开始将机械化第5军摩托化第109师已经上车的其他部队调往奥斯特罗格。兵力仍然不足。但是卢金这个刚毅而威严的人,把附近的一切兵力都置于自己掌握之下。事情复杂在这位集团军司令员没有自己的司令部,因为司令部已经去西方面军了。但是这也没有难倒卢金。他把身边的指挥员组成了一个不大的领率机关。全部通信工具就是几辆小汽车和摩托车,但他不介意。集团军司令员的几个助手都是些百折不挠和不知疲倦的人。他们走遍了附近的森林(一些与敌坦克苦战后保全下来的分队退到那里去了),集合人员,并使他们鼓起勇气。这里还有些炮兵,他们可以说是从法西斯坦克的履带底下搜出了火炮。人们用步兵和通信兵补充了炮班,配上了很缺少的炮兵连长和排长。终于凑成了三个炮兵营。集团军司令员把用此法收集到的一切都派到奥斯特罗格附近去了。于是在业已展开的战斗过程中,我们又出现了一个新军团,各种汇报和报告开始称它为卢金战役集群。不久,退到这里的摩托化第213师也加入了这一集群。卢金集群承受了突向奥斯特罗格-舍佩托夫卡方向的法西斯坦克兵和摩托化兵的整个突击,并阻住了它们。
  这并不是唯一使我们高兴的消息。日终时,里亚贝舍夫将军报告,他那个军的先遣部队已击溃敌人,通过战斗冲进了杜布诺。但他没有谈到机械化第9、19军的任何情况。这两个军不知何故没有打到该市。
  机械化第8军的胜利使我们的情绪有所好转,瓦舒金高兴了。基尔波诺斯不等第5集团军报告它的态势,就命令于6月28日恢复总攻,以便粉碎杜布诺-奥斯特罗格方向的敌军坦克集团。由纵深开到的各新锐兵团被派去支援业已进入战斗的军队。现在,敌军集团将受到三面冲击:机械化第9、19军从东北面;机械化第8、15军,步兵第36、37军和骑兵第5军(骑兵第14师)从西南面;卢金将军集群从东面。
  早上4时签署的战斗命令已经下发各部。我们相信现在我们可争取到转折点了。但是,在司令部地图上看起来很圆满的战况离现实太远了。
  从波塔波夫那里发来的报告可以知道,第5集团军司令部目前无法同所属军队恢复被破坏的通信联络。因此,不了解步兵第15、27军和机械化第22军的态势。
  罗科索夫斯基将军报告,他的机械化第9军在对敌坦克集团战斗中遭很大损失,敌航空兵密集突击造成的损失特别大,因此该军不得不向罗夫诺退却。向前突出并遭法西斯分子合围的该军坦克第20师,多亏了代理师长M·B·切尔尼亚耶夫上校和各团长的镇静,才突出了合围圈。
  机械化第19军也有些吃紧。它在敌坦克重兵的压力下,经艰苦战斗,由杜布诺退到了罗夫诺。
  原来,我们为机械化第8军猛冲到杜布诺而高兴,还为时尚早。该军是冲进了常言所说的敌巢,现在被封锁在那里,就象堕入了陷阱。我们的联络军官无法渗透到那里去,因为到处都会碰上敌人屏护队。我们派一个参谋乘飞机去,但他没回来……
  一切都对我们不利。我们热衷于组织反突击,把我们的全部兵力都拉来反突击,而旧筑垒地域一线却仍然没有军队防守。
  大本营也明白这种态势的危险性。莫斯科不再指望我们能挡住法西斯坦克的浪头,开始采取各种紧急措施。我们收到了关于基辅筑垒地域隶属第19集团军司令员A·C·科涅夫将军的号令,他奉命把所辖军队急速集中于乌克兰首都接近地戈尔诺斯泰波尔、马卡罗夫、法斯托夫、白采尔科维、特里波利耶一线,并于6月29、30两日内在那里组织防御。
  看来,大本营已经不指望我们有足够力量去粉碎“南方”集团军群突击集团和打到边界去了。我们收到的一封电报能证明这一判断,电报要求向仍然在边界附近坚持作战的步兵第87、124师师长传达命令:“留下并埋好技术装备,携轻武器通过森林前往科韦利。”
  基尔波诺斯叫来阿斯塔霍夫将军和邦达列夫上校,吩咐他们以一切方法(用飞机或通过侦察兵)将命令送给被合围的两个师。我们感到心情很沉重:即使能将这个号令送到,这两个师能从法西斯军队的层层封锁中冲出来吗?
  6月28日整个夜间,我们都试图进一步了解方面军右翼军队的态势和情况。扎赫瓦塔耶夫上校终于从第5集团军回来了。他这次出差是艰难的:现在,深深楔入的敌军坦克集团所占领的宽阔地带,已把集团军司令员波塔波夫同我们隔开。扎赫瓦塔耶夫的飞机在返航途中被击伤而实施了迫降。他只好改乘汽车绕道舍佩托夫卡返回。
  扎赫瓦塔耶夫带回的情报无法使人高兴。我们得知步兵第15军以及机械化第22军部队已放弃科韦利,正向斯托霍德河对岸退却。我不由自主地想到:在边界附近进行英勇防御的步兵第87、124师,恰恰奉命冲往科韦利!
  据扎赫瓦塔耶夫报告,步兵第27军所属步兵第135师、步兵第31军和机械化第9军正进行激烈战斗,艰难地阻击从南面冲向卢茨克-罗夫诺公路的敌军集团,而机械化第19军已经在罗夫诺郊区抵御敌人。
  扎赫瓦塔耶夫也曾去卢金那里。在敌人向舍佩托夫卡突进的威胁下,集团军司令员正匆忙让机械化第5军的步兵装载,奔赴西方面军。只有该军摩托化第109师和仓促集合起来的一些分队在奥斯特罗格附近作战。不错,他们打得很顽强,但卢金抱怨他那个集群的兵力一天比一天减少,很难说他们能否再坚持两至三天。他的主要支柱摩托化第109师,早在奥斯特罗格附近的头几次反冲击中就遭到严重损失。勇猛的师长尼古拉·帕夫洛维奇·克拉斯诺列茨基上校受了重伤。但重大损失并未摧折人们的斗志。他们一次又一次投入战斗。各团团长也都置身于冲击者的散兵线中,以自己大无畏的榜样激励部下。法西斯军队碰上如此激烈的抵抗,不得不在此停止前进。但他们马上发现了卢金集群和步兵第36军之间正面的缺口(该军右翼由于遇到伊克瓦河而在杜布诺东南中断)。法西斯分子便向这一缺口拥去。
  怎样阻住他们?方面军司令员、军事委员会和司令部焦急地寻找出路。总攻的力量是显然不够了。在全线转入防御,现在也已无法挽救局势。向大本营请求准许将军队撤至旧筑垒地域地区?这样做看来为时尚早。
  基尔波诺斯将军定下了以下决心:继续以积极行动牵制德军第6集团军主力,加强对突向奥斯特罗格地域的克莱斯特各坦克集团的突击,以此迫使他们放弃进攻。
  刚把新战斗命令拟好,就见坦克第12师团政委级副师长B·B·维尔科夫和上校副师长E·J·涅斯捷罗夫赶到方面军指挥所。两个人都显得很沮丧。他们报告,机械化第8军的处境极为严重。该军很大一部分兵力在旅政委级波佩尔带领下,正在被合围情况下作战。军的损失很大,剩下的人由于连续不断进行战斗,都已疲惫不堪。
  在普尔卡耶夫和我参加的这次谈话正进行时,瓦舒金进来了。我们发现他脸色煞白,但没认为这有什么特殊含义。我们想他只不过是为失利感到难受,因为这一失利也包含着他的部分过错。谁都无法预料这对他的打击有多大。瓦舒金没等谈话结束就走了。
  而我们还要重新研究一切问题。现在已经清楚了,不能再指望机械化第8军。司令员命令把该军保存下来的部队撤出战斗。但这样一来,亦已消耗殆尽的机械化第15军的进攻也就失去了意义。这两个军一撤,我们的整个突击集团就大大削弱了。现在还能把粉碎向奥斯特罗格突进的敌人坦克兵的任务交给谁呢?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波塔波夫集团军身上了。除方面军航空兵外,只有步兵第36军和卢金将军的战役集群能对该集团军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援。司令员指定这些兵力于7月1日开始转入总攻。
  基尔波诺斯将军委托我向两位军事委员会委员报告他定下的决心。我拿起工作图和自己的笔记,到了H·C·赫鲁晓夫那里。他显得异常忧郁。听完我的报告后,他毫不动摇的赞成预定措施。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得知我准备到瓦舒金那里去时,伤心地说:
  “别去。现在用不着向他报告了。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的仗打完了……”
  瓦舒金已经开枪自杀。他是一个忠诚、不妥协和刚毅的人,但是太爱动感情、太容易受刺激了。失利的重负把他压垮了……
  正当我们绞尽脑汁研究怎样多收拢一些兵力用于7月1日恢复反突击时,莫斯科的询问、通话呼叫却接踵而来。看得出,大本营对我们方面军的情况很不安。
  总参作战部副部长M·H·沙罗欣将军让我去接电报。电报机在几分钟内打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杜布诺、卢茨克、罗夫诺地域发生了什么情况?敌坦克在该地域向何处出动?波塔波夫在哪里?他的步兵第15军在哪里?机械化第8、15军反突击结果如何?”
  我当然无法详尽回答所有这些问题。关于步兵第15军,我报告的情况是:它已放弃科韦利,正向斯托霍德河退却。它能否来得及进抵该河,目前还不清楚。各机械化军的反突击吸引了向罗夫诺、奥斯特罗格突进的敌军集团相当多的兵力,但是机械化第8、15军在战斗中伤亡很大。机械化第8军一部在杜布诺地域遭到合围。已决定将这两个军撤出编入预备队。
  沙罗欣将军还折磨了我很长时间。看来我的回答并未使总参谋部满意。不一会,电报纸条上出现了以下的话:“朱可夫在发报。速请基尔波诺斯来收报。”
  基尔波诺斯掌握的情报和我一样。他只是补充说步兵第36军正在伊克瓦河东岸兹贝滕、苏多维切正面转入防御,骑兵第14师则占领克列梅涅茨、杜纳尤夫一线。朱可夫问,方面军首长是否打算把机械化第24军也调到克列梅涅茨地域,并解释说:“人民委员命我转告你们注意保障你们在斯拉武塔、克列梅涅茨一线以南的交通线,因为敌人可能猛然转向西南,在步兵第36、37军后方抓一把。”
  基尔波诺斯瞟了我一眼。
  “我原来是怎么说的!”
  (在此之前不久,基尔波诺斯和普尔卡耶夫对这一问题未取得一致意见。基尔波诺斯认为法西斯统帅部必然会醉心于前出我第6、26集团军交通线,以切断它们与旧国界沿线各筑垒地域的联系。而普尔卡耶夫则否定了那种可能性。他估计法西斯统帅部会全力突向基辅。但是司令员仍然坚持把机械化第24军、步兵第199师和三个反坦克炮兵旅调到旧康斯坦丁诺夫、新维什涅韦茨一线。)
  而电报机仍在继续传送总参谋长的号令:“由于匈牙利已侵犯国界,所以要对穆卡切沃方向组织周密观察和侦察。人民委员特别坚持要掩护卢茨克、斯坦尼斯拉夫奇克地段的缺口,以便孤立突入的敌军摩托机械化集团。同时要在奥斯特罗格、杜布诺、罗夫诺地域彻底击溃该集团。为此,要将卢金的坦克部队完整地调到兹多尔布诺夫和米佐奇两方向。你们要敦促里亚贝舍夫认真地实施冲击,特别要用KB和T-34坦克冲击。”
  基尔波诺斯回答,卢金已经把几乎全部坦克部队都调到西方面军去了,而里亚贝舍夫的机械化军则已完全没有力量了。
  但是朱可夫强调,大本营要求着重注意舍佩托夫卡方向即卢金集群地段战事的发展,并且“在弄清情况后,对消灭敌军突入集团的可能性作出客观的判断。”在通话将要结束时,朱可夫向基尔波诺斯通报了各友邻方面军的态势。他的判断显得非常乐观。“右邻(西方面军)的处境正在改善。它的全部部队都已整顿好,即都已找到并被调到旧国界一线。明斯克筑垒地域未被突破,明斯克还在我们手中……帕夫洛夫①的机械化部队现在准备用四个军来粉碎敌军在斯卢茨克地域的机械化军。斯大林同志特别坚持和要求从后方打击敌人各军,切断它们的补给线。你们也遇到过那样的机会,要利用这种机会狠狠教训不可一世的敌人。”
  计划是吸引人的,但我们没有能力去实现这个计划。过于力所不及的重担从战争第一日起就落到我们军队身上,压得我们直不起身子来。
  电报机又响起来了。朱可夫通知:“费多连科②已给你们发去坦克备件。你们要注意观察备件运行情况。”
  ①西方面军司令员。
  ②红军汽车装甲坦克兵部部长。
  这一消息使基尔波诺斯很高兴,因为许多保存下来的旧教练战斗坦克由于缺乏备件而开不动了。
  莫斯科在这天赋予我方面军右翼军队的任务,一般说来是符合当时形成的情况的,但却难以完成。第5集团军在此之前已作出很大努力阻住了敌人的猛攻。它已经无力实施大规模的积极行动了。卢金将军集群的能力也被无根据地夸大了。它的为数很少、而且是仓促凑起来的部队,正迎着法西斯军队主要突击的锋芒,令人惊讶的是这些部队还能坚持住。总参谋部的人们可能是等待卢金把自己的坦克师投入进攻。但这些坦克师已经调往西方面军了。只留下一个坦克团归卢金调遣。他是怎样在整整一周内用这样弱小的兵力阻住了法西斯坦克集团猛攻的呢?这要求指挥员具备多么大的毅力和坚决性啊!战士们又表现了多么可贵的坚韧不拔和自我牺牲精神!
  方面军司令员命令我拿来他与朱可夫的通话记录。这时,赫鲁晓夫和普尔卡耶夫已经在他办公室里。基尔波诺斯让我读电报纸条。大家交换意见后,一致认为今天定下的7月1日在方面军右翼恢复反突击的决心,完全符合总参谋长传达的指示。
  在新的战斗命令中赋予第5集团军的任务是:7月1日
  由楚曼、斯塔夫斯克、克列万(罗夫诺西北)地域实施突击,以切断敌人突向罗夫诺的摩托机械化集团,消除第5、6集团军之间的缺口。命令要求穆济琴科将军迅速以其集团军主力在杜布诺各居民地(在其东南面)、克列梅涅茨、佐洛切夫、博布尔卡一线固守。
  由于第26、12集团军一直在边界附近进行战斗,并因此脱离了方面军主力,命令要求两位集团军司令员将所属军队东撤,以便固守博尔晓夫、茹拉夫诺一线(科斯坚科将军的集团军)和维什纽夫、卡卢什一线(波涅杰林将军的集团军)。为了防止可能的意外,两集团军司令员各掌握一个不大的预备队:第26集团军有两个步兵师,第12集团军有一个步兵师。
  奇斯佳科夫将军的机械化第24军与步兵第199师和三
  个反坦克炮兵旅应密切协同行动。对该军重申了以下任务:继续沿奥斯特罗波尔、克拉西洛夫、巴扎利亚、拉诺夫齐、维什涅韦茨一线构筑斜切防坦克地区。
  在如此紧张和不明的情况中,方面军首长不能没有庞大预备队,所以我们试图把它组建起来。决定将撤出战斗的机械化第4、8、15军以及继续由纵深向战线运动的步兵第49军两个步兵师编为预备队。但是不能对各机械化军寄以很大希望,因为它们已经消耗殆尽、疲惫不堪了。
  方面军空军用于完成三个基本任务:对由杜布诺向罗夫诺和奥斯特罗格发展进攻的敌军集团实施突击;在各集团军退往新地区过程中和固守该地区时协助其抗击法西斯坦克的冲击;掩护我机械化军集中地域免遭空袭。
  这样,我们便不由自主地在新的战斗命令中承认方面军的进攻能力已经没有了。虽然其中还提到要用第5集团军兵力实施反突击,但这一命令实际上贯穿着防御精神。
  战斗已在距捷尔诺波尔不远处进行。该把方面军指挥所从这里迁走了,否则,军队指挥就有遭到破坏的危险。朱可夫大将也警告过这点。于是决定在6月29日夜间转移到普罗斯库罗夫。晚上是在出发前的忙乱中度过的:我们在准备把文件和行军物资装上汽车。
  我奉命率一个军官组在司令部到达新地点前留在捷尔诺波尔,并与军队保持通信联络。直到凌晨得到关于司令部已到达普罗斯库罗夫的通知后,我的军官组才出发。在新主人(第6集团军司令部)到达这里之前,我的一个副部长M·B·索洛维约夫中校仍留在旧指挥所。
7.最勇敢最坚定的人
  从傍晚开始,雨就下个没完。土路终于变得泥泞不堪了。幸好我们已驶上铺着大鹅卵石的公路。虽然车在上面颠簸得很厉害,但毕竟能开得动。只是到了普罗斯库罗夫接近地时,道路才有几处被冲毁了。这段路我一辈子都记得。道路沿着有许多陡坡的深谷,在高高的山坡上曲折迂回。司机加大油门把吉斯-101开上坡。沉重的汽车费劲地吼叫着,左右摇晃着,把泥浆溅得老远。在将近山顶的转弯处,发动机闷声喘了一口粗气,就再也不响了。汽车倒退着离开道路,越来越快地沿着陡峭的斜坡滑行。司机脸色煞白,回身看着后面,动作敏捷地转动着方向盘。我想起了我随身带着的重要作战文书。便抓起文件箱,打开车门准备跳出去。但是,由能手驾驶的这辆车滑到平坦地,停住了。司机用颤抖着的手慢慢擦去脸上的汗珠说:
  “看来灾难过去啦……”
  我吩咐我的副官博霍罗夫中尉设法把吉斯汽车从沟里拉出来,就抓起宝贵的皮箱,吃力地爬到路上,坐上了开来的第一辆车。不一会我们到了平原,接着就行驶在普罗斯库罗夫(今赫梅利尼茨基市)的街道上了。
  普罗斯库罗夫座落在南布格河岸,是重要的公路枢纽,这些公路蜿蜒伸向捷尔诺波尔、舍佩托夫卡、文尼察、卡缅涅茨波多利斯基。因此,我感到新指挥所地点的选择有点不理想。法西斯航空兵是从来不会让大的道路枢纽安宁的。不过,这里较便于指挥军队,因为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使用永备通信线路和四通八达的交通线。
  我看见自己的同志们正在紧张工作。同各集团军的通信联络已经通畅。我们派去的代表已从部队回来,他们报告,战斗命令已送达,各集团军司令员已着手执行这一命令。
  战争爆发几天以来,我们第一次十分清晰地了解了我们北翼的态势。费久宁斯基的军在有组织地撤出科韦利地域后,在斯托霍德河右岸固守,还顺利抗击敌人的冲击。步兵第31军在其左面沿斯特里河岸占领防御。基尔波诺斯命令将该军步兵第195师撤至恰尔托雷斯克地域编进他的预备队。
  在沿卢茨克-罗夫诺公路将近五十公里的正面,机械化第9军各坦克师正吃力地抗击敌人。C·C·罗科索夫斯基将军由于不能建立绵亘的防线,便把自己的摩托化师编入第二梯队,以便用它实施冲击,打退时而在这里,时而又在那里突入的敌军快速集群。H·B·费克连科将军的机械化第19军各兵团在罗夫诺以东的戈伦河阻住了敌人,牢牢控制了罗夫诺-沃伦斯基新城公路,顽强抗击法西斯坦克和摩托化部队的冲击。在费克连科军以南,卢金将军的集群继续英勇作战。乌克兰古城奥斯特罗格已数次易手。现在,我军前一天从城内退出来的部队再次对敌人实施反冲击,试图夺回原阵地。在卢金集群左翼和第6集团军右翼(后者在杜布诺东南某地中断了)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缺口,仅由一些侦察分队控制。
  第5集团军司令员波塔波夫竭力要在这种困难的条件下建立突击集团来实施新的反突击,便把机械化第22军各部队编入第二梯队,集中在卢茨克东北四十公里处。他还撤出了步兵第27军,该军实际上只剩下一个步兵第135师和步兵第87师的一个团。(对于继续在敌人后方作战的该师其他团和步兵第124师各部队,我们一直还没有掌握情报。同它们联络的一切尝试都没有成功。)
  第6、26、12集团军执行方面军司令员命令实行退却,以便在佐洛切夫、博尔晓夫、博布尔卡、卡卢什、纳德沃尔纳一线固守。
  军队一边进行顽强战斗,一边缓慢退却。战士们象原来那样怒不可遏地打击敌人。在敌坦克面前,他们很少后退。火炮不够,就用集束手榴弹迎击它们。可惜的是连手榴弹也并非总是足够的。于是大家便想起了西班牙共和政体拥护者的经验,开始收集玻璃瓶,并灌上汽油。
  当各集团军传来用汽油瓶燃烧敌坦克的最初消息时,普尔卡耶夫让化学勤务主任H·C·佩图霍夫将军急速研究此事。我们这位刚毅的方面军化学家立即同乌克兰许多著名科学家取得了联系。化学家们热情参加此项工作。不久,共和国的许多酒厂就转产新产品了。几万个燃烧瓶运到了前线。武器是普通的,但在勇敢和能干的人手里却是十分有效的。同装甲恶魔的每一次成功搏斗,都在方面军、集团军、师的报纸及传单中得到报导,并为每一个战士所熟知。这些短短的报导有巨大的影响力,能激励人们去建立新的功勋。
  用英雄主义典范进行教育的规模越来越大。政治工作人员和党、团积极分子利用每一适当时机,向战士们介绍他们同志的光荣战斗事迹。大家争相传阅手抄的小传单《闪电》。介绍战功的战斗快报和墙报挂在掩体墙上和短暂休息时拿出来的陈列板上。战士读到自己同志的事迹时,会不由自主地想:“我干吗比他们差?难道我不如他们爱国?”于是下次战斗后,在已经熟悉的英雄名字旁边便会添上一批新英雄的名字。
  战士们看到,在最勇敢最坚定的人中许多是共产党员。于是人们心中便萌起了争取获得党员这一崇高称号的强烈愿望。每个人都认为入党就是承担在战斗中奋勇争先的义务。共产党员的优秀特征——深刻理解自己对人民的义务、渴望为革命事业和社会主义祖国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以至生命(如果需要的话),已成为指战员的行为准则。人们在英勇牺牲的谢利佐夫中士身份证中发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就要去战斗了,我的愿望是象布尔什维克那样迎接我的死亡时刻。”在此之前两天,谢利佐夫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理解战争的神圣目的,是一种伟大的力量。这种力量在不断壮大。党政工作已成为强大的武器,它使我们的战士所向无敌。英雄主义已具有越来越广泛的群众性。这是合乎规律的,因为这是在解决事关捍卫十月革命成果,事关苏联人民生死存亡的问题。
  遗憾的是交战战场上的胜负不单取决于军队的士气。它取决于许多因素。其中也取决于力量对比。优势仍然在敌人一方。它用大批坦克和轰炸机压制我们,并把所有新的预备队投入了战斗。为了保存日见减员的军队,我们只好把这些军队撤回来。但苏军指战员即使在奉首长命令退到新地区过程中,也不是想着如何挽救自己的生命,而是想着如何使敌人遭到更大的损失。
  我们一边进行苦战,一边把第6、26集团军的兵团由边界撤到利沃夫以东的新地区。一些最坚强的部队负责掩护退却。在机械化第15军中,这一任务由摩托化第212师摩托化步兵第669团承担。当敌人接近时,B·B·巴尔达金上校命令全团反冲击。战士们猛烈迎击敌人。兵力很悬殊。战斗过程中经常有一些分队陷入敌人的合围圈。但这些分队每次都坚决地突出重围,打开了通向团主力的道路。法西斯分子合围了摩托化步兵第6连,已经闯到该连阵地。看来好象要完了。可就在这时,排长C·A·阿拉克良中尉冲上去进行白刃格斗。排长的锐气感染了战士们。阿拉克良受了伤,但仍前进着。战士们以刺刀、枪托、手榴弹打开了敌军的人墙,与本团会合了。
  在克列梅涅茨地域与机械化第15军各部队并肩作战的还有B·J·克留琼金少将的骑兵第14师。该师的通报也送到了方面军司令部,其中每份通报都叫人想把它登在报纸上。
  该师坦克第29团有一个排是由共产党员H·O·克拉韦茨少尉指挥的。坦克兵常为援救骑兵战友驾车勇敢冲到战斗最激烈的地方。这次也是这样。
  克拉韦茨带领自己的排冲向实施冲击的法西斯坦克。敌人把全部火力转移到苏军坦克上。克拉韦茨和他的部下灵活机动,用准确的加农炮射击和机枪点射打击敌人。突然一声爆炸,一颗炮弹落到克拉韦茨的坦克上。驾驶员和射手牺牲了。排长被震伤,耳朵也聋了,他吃力地凑到观察孔前。敌人的坦克接近了。克拉韦茨使足全部力气,装上炮弹并进行瞄准。一炮、两炮、三炮……两辆敌坦克起火了。但第三辆瞄准了这辆苏军坦克。炮塔被炮弹炸得不能转动了。继续射击已经不可能。于是克拉韦茨推开被打死了的驾驶员,握住操纵杆,开足马力,全力向敌坦克猛撞。
  这样,实施撞击的就不单是我军飞行员了,坦克兵也常这样做,只要能消灭敌人。
  在这次战斗中,骑兵机枪手、上等兵马努基场,这个过去的巴库石油工人,表现也很突出。他在掩护本骑兵连退却时,受了六处伤,但仍继续实施射击,直到同志们在新地区立住脚。
  战士们都以他们为榜样。
  骑兵第76团各分队在敌人猛攻下急速后退。这就使友邻团陷入了困境——法西斯分子可能深入该团后方。眼看骑兵们已失去阻止敌人的希望了,可就在这时来了一个手举出鞘马刀的骑手。战士们听他高喊一声:“跟我来!”大家认出骑手是一级营政委级J·C·多布鲁申。骑兵们发起了迅猛冲击。由此产生了力量:刚才后退的这个团通过猛列冲击打退了敌人。
  在机械化第4军作战的利沃夫地域,进行后卫战斗的主要重任落在坦克第8师身上。该师部队经常要在敌人合围圈中作战。但一经突围出来,就又去阻挡法西斯军队进路。
  摩托化步兵第8团各营脱离主力战斗了好几个小时。穆拉江上尉实施了一次又一次冲击,但他的营到处都遇到猛烈的阻止射击。
  穆拉江再次收集各连余部,率其突围。战士们一不喊杀,二不射击地前进,打退了敌人的散兵线。英雄们抬着伤员回到了自己人那里。该营的退却是由E·A·沃罗诺夫下士的坦克掩护的。这辆苏军坦克待最后一批步兵隐入森林后,一边进行回射,一边在步兵后面跟进,但却开进了沼泽地段。法西斯分子围住了陷在泥里的坦克。坦克兵实施准确的机枪和冲锋枪射击,不让法西斯分子接近。希特勒匪徒拉来一门加农炮,但总共只打了一炮,因为沃罗诺夫早已在火炮旁占好位置,一炮就把它击毁了。夜间,坦克兵们设法把坦克开上了硬地,去追赶自己的队伍。他们在路上收容了四个负伤的红军战士。
  在摩托化步兵第81师,最后退却的是坦克连。在战斗打到白热化时,有两个负了重伤的步兵爬到莫斯科人C·E·鲍里索夫的坦克跟前。坦克兵收留了他们。这两个红军战士说,他们在路上看见一个负伤的上校,仍然躺在田野里,因为他们没有力量抬他。鲍里索夫未加思索就驾坦克冲向敌人。密集的射击未阻挡住他。鲍里索夫及其乘员组的战士们压坏了两挺机枪,消灭了一个迫击炮连,击溃了近一个步兵连,终于找到了伤员。坦克兵小心翼翼地将上校抬上坦克,回到了自己人那里。指挥员的生命得救了。
  当我军放弃茹尔克夫市(今涅斯捷罗夫市)时,那里还曾有几个大军械库。第6集团军炮兵司令部代表M·E·伊尔热夫斯基少校奉命将其炸毁,不让其落到敌人手里。少校率派给他的工兵小组去执行任务。可是他们刚驶近仓库,法西斯分子就冲进了该市。伊尔热夫斯基小组被切断了。怎么办呢?不执行命令,回到自己人那里去吗?少校派仓库警卫队(他们仍然坚守岗位)和部分工兵抗击法西斯分子的冲击,他和其他人则在军械堆下安放地雷。作业结束后,伊尔热夫斯基命令部下突围,自己则带一个工兵留下。回到自己人身边的几个战士后来说,他们看到希特勒分子冲进了仓库区,就在这一刹那,一切都隐没在烟火中了。伊尔热夫斯基少校以生命的代价完成了任务。
  佩列梅什利附近也发生了类似的壮举。在法西斯分子占领的一个地域内还留有十六车皮炸药。不能让这些炸药落到敌人手里。以格里戈里耶夫中尉为首的工兵小组潜入仓库里,在法西斯分子眼皮底下炸毁了这座仓库。
  我们还得到了关于掩护第26集团军退却的许多部队和分队军人奋勇作战的报告。
  在步兵第8军,由科夫坦中尉率领的军属炮兵第233团一些战士潜入敌人后方,夺取了三门大口径火炮,对法西斯分子进行射击。这一袭击使敌人慌作一团,从而帮助该团脱离了敌人。
  在山地步兵第72师后卫中,有一个由上尉政治指导员级科尔班采夫率领的排。该排战士在抗击法西斯分子冲击时打到最后一粒子弹。他们全部阵亡了,但将敌人阻住了好几个小时。
  我们的飞行员开始较有效地支援地面军队。在西南方向行动的远程航空兵第4军攻击了敌人预备队和重要后方目标。方面军航空兵集中力量用于攻击开进的法西斯集团和抗击敌人的空袭。
  指挥远程航空兵第4军的是B·A·苏杰茨,一个好冲
  动的瘦上校,在执行战斗任务时顽强和不知疲倦的人。
  远程轰炸机飞行时没有可靠的掩护。每次都要遭到法西斯歼击机和高射炮兵的突击。该军虽然受到了损失,但重型飞机仍不断升空向西飞去。
  法西斯航空兵仍继续掌握着制空权。在此条件下,要求我们的飞行员有很大的勇气。我们常常看到三、四架带有红星的歼击机与十架或是二十架法西斯飞机战斗。
  航空兵第15师歼击航空兵第164团的大队长E·C·萨
  姆索诺夫大尉护送轰炸机时,在俄罗斯拉瓦上空单独与八架法西斯歼击机展开了搏斗。谁也不相信他能活着退出这一战斗。但他不仅安然无恙,而且还击落了一架敌机。
  航空兵第17师轰炸第224团一个大队的飞行员经受了
  严重考验。他们去轰炸敌人纵队时没有歼击机掩护。这个大队是由T·E·科什米亚科夫率领的。轰炸机在杜布诺上空遭到了高射炮的猛烈射击。科什米亚科夫带领大队冲出了射界。但大队立即又遭到歼击机的袭击。其中三架敌机向主机扑来,有一架已经绕到它后面。但是法西斯庆幸太早了:通信射击员普拉克苏诺夫以准确的点射击落了它。其他歼击机开始收敛了些,不敢再接近。我们的飞机甩掉敌机,向目标投掷了炸弹。当大队飞回机场后,发现科什米亚科夫的飞机共有一百一十二个弹孔。
  该师轰炸第48团C·D·阿绍洛夫大尉率领的四架轰炸机曾受到十六架“梅塞施米特”的袭击。我飞行员驾机应战。于是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我轰炸机击落了敌人四架歼击机,并赶走了其他敌机,完成了任务。
  航空兵第62师轰炸第94团的飞行员卡塔耶夫和通信射击员米特罗法诺夫在轰炸归来途中遭到三架法西斯歼击机的攻击。卡塔耶夫和米特罗法诺夫实施巧妙机动和准确射击,不仅救了自己的飞机,而且击落了一架“梅塞施米特”。人们在机场上激动而惊愕地观察这一空战。轰炸机刚刚着陆,同志们便奔上去向英雄们表示祝贺。飞行员负了伤,但他还有气力爬出驾驶舱,而通信射击员米特罗法诺夫则是用手抬出来的。原来他在进行战斗时负了重伤。
  该师轰炸第226团飞行员C·A·普鲁先科上尉的战友
  们是多么不安地观看他与敌歼击机决斗。轰炸机在空中飞来飞去,避开攻击,同时用准确的点射迎击歼击机。终于,苏军飞机在机场降落了。人们跑到他跟前时,看到飞行员已失去知觉。他满脸是血,连眼睛都被血糊住了。他怎么能够在这样的状况中进行战斗和使飞机着陆呢?
  我还能举出很多那样的例子。我们的人们真正发扬了无限的英雄主义精神。在最勇敢的人中,共产党员站在前列。在战斗中,所有人都向他们看齐。
  由于指战员发扬了集体英雄主义,军队退却时才能受到较小的损失。人们甚至还及时把几乎全部贵重物资都撤到了后方。在进行城市疏散时,地方党和苏维埃组织作出了巨大努力。它们紧密配合军事机关工作。疏散是在难以想象的困难条件下进行的:铁路线经常被敌航空兵及其破坏空降兵炸毁。铁路工人发挥无穷的毅力和勇敢精神,在不间断的轰炸下修复道路和驾驶火车。我军铁道兵对他们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地方同志特别赞赏E·A·卡巴诺夫上校的铁道兵旅指战员。该旅所属各营不仅要迅速修复被破坏的路段,而且经常同敌人的破坏队展开激烈搏斗。
8.向旧筑垒地域退却
  敌军先后突向奥斯特罗格和罗夫诺可能给我们造成严重后果。克莱斯特将军的德军坦克部队继续在此方向一天天得到加强。德军第6集团军各步兵师紧跟着支援这些部队。
  法西斯军队强大楔形突击的锋芒仍然指向人数不多的卢金将军集群,敌军目前正被我几个机械化军的翼侧冲击所牵制。卢金集群后面直到基辅,我们什么也没有。很清楚,如果卢金集群挡不住,那么敌人就会前出我方面军主力的深远后方。这一威胁使我们每个人都很不安。人们在一切交谈中都流露出这样的想法:边境交战已经输了,现在应该把军队撤到旧筑垒地域一线去了。但对此任何人都不想直说。大家都知道,分布在旧国界线的筑垒地域,还没有做好接受军队和保障组织可靠防御的准备。要使它们做好战斗准备,时间和力量都太少了。
  莫斯科也在为我们分忧。6月30日,我们收到了一个命令,它彻底改变了原批准的行动计划。电报指出,西南方面军应在7月9日以前退却到科罗斯坚、沃伦斯基新城、舍佩托夫卡、旧康斯坦丁诺夫、普罗斯库罗夫等筑垒地域一线。因此,与我左翼相邻的南方面军第18集团军也应将其右翼军队撤至卡梅涅茨-波多尔斯基筑垒地域(沿兹布鲁奇河)。为了逐渐拉平各退却军队的战线,我方面军奉命在7月6日以前扼守萨尔内、斯卢奇河、奥斯特罗格、斯卡拉特、乔尔特科夫、科洛梅亚、别尔霍梅特中间地区。
  我们之中在这些日子里常常与方面军司令员接触的人十分清楚,这一命令的要求,即退到旧筑垒地域一线,是完全符合他的意图的。只是因为基尔波诺斯素来善于执行命令,又特别相信命令是不容争辩的,他才不亲自请求莫斯科准许退却。
  司令员毫不迟延,极明确而完备地讲了撤退军队和在新地区组织防御的总企图。看来,他早已周密考虑过如何组织方面军实施这种机动。基尔波诺斯将军在口述自己的决心时,特别强调了敌人由罗夫诺和奥斯特罗格两地域深深楔入方面军主力后方所蕴蓄的危险。为了阻止这种危险机动,司令员命令第5集团军与第6集团军协同,加紧猛攻敌军突击集团两翼,打破它发展突破的一切企图。
  现在,在第5集团军左翼恢复反突击已有具体意义:能牵制敌军突击集团,以此支援我军有计划的退却。
  根据方面军司令员的企图,各集团军在不同时间开始退却:两翼的第5、12集团军在6月30日夜间开始;中央的第6、26集团军在7月1日夜间开始。我方面军首长希望以此拉平战线(第5集团军右翼和第12集团军的位置与我其他兵力相比太靠西了)。为了保证有计划退却,给每个集团军指定了应在规定时间内予以扼守的中间地区。
  司令员确信我已正确记下了决心后,便让我离开,命令我在21时前提交关于退却和在新地区组织防御的战斗命令草案。
  我回到自己的作战部后,便立即开始执行任务。为了使事情做得更快,我把拟制战斗命令草案的工作交给了扎赫瓦塔耶夫上校,自己则着手拟制新地区防御计划。
  时间紧迫,我们有些发急。但所拟制的作战文书越具体,就越明显地暴露出一些无法解决的问题。其中使我不安的一点,是我军在防御中明显表现了一线式配置,无论是集团军还是方面军都没有第二梯队和强大预备队。如果不予改变,那么在退却时,这种一线式配置便会不可避免地保留下来。那时,敌人就会轻而易举地在某些方向突破我正面,截断我退却军队的交通线。一定要变更兵力部署,哪怕最低限度地变更也行,以便组织交互跃进,以此阻止法西斯军队与方面军退却军队同时前出新防御地区。
  我到参谋长那里,向他说了自己的看法。我建议拨出尽可能多的兵力编入各集团军第二梯队,同时建立能够挡住敌人迂回机动的足够强大的方面军预备队。
  参谋长听完我的话后,按照习惯没有立即答复。他仔细研究了地图,不慌不忙地折起来,往腋下一夹,便示意我跟他走。
  我们走进司令员的办公室。正在地图上聚精会神地画着什么的基尔波诺斯抬起了头。普尔卡耶夫在司令员面前打开了自己的地图,提出了变更部署的具体计划。他的建议明确而详尽。我明白了,普尔卡耶夫在听到我报告之前已周密考虑过所有这些问题。基尔波诺斯沉思着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他停住脚,俯身看了看地图,又一次仔细审视地图,带着毫不掩饰的遗憾神色说:
  “晚了,马克西姆·阿列克谢耶维奇。我们的退却太迟缓了。德国人可能赶过我们,切断我们与旧筑垒地域的联系。因此我们没有时间来变更部署。让我们要求各集团军司令员尽可能在退却过程中变更自己的军队部署吧……方面军预备队嘛,现在就可以建立。我们已命令机械化第4、8、15军退出战斗,就让它们和步兵第49军的两个步兵师编成方面军预备队吧。”
  可是这太少了!三个机械化军总共不过一百辆坦克,而这些坦克要在五百公里正面行动!”
  基尔波诺斯抚摸着斑白的两鬓,冷淡地说:
  “很遗憾,这是我们现在能够腾出来的一切家当。各集团军也同样吃紧,特别是我们右翼的集团军更是这样。”
  “那好吧……”
  参谋长把地图交给我并准许我离开后,便同司令员谈起了当前退却的一些问题。
  我们在指定时间前准备好了战斗命令草案和地图,图上标明了每个集团军的退却中间地区、各集团军间新的分界线及各集团军在旧筑垒地域一线的防御地带。午夜签发了战斗命令。其样本交给了联络军官,他们毫不迟延地飞到各集团军去了。
  这样,在西南方面军的战斗行动中就开始了新阶段。从此,我们就要考虑退却了。
  我们安慰自己:等我们积蓄了力量,就要打击和驱逐敌人。从部队回来的一个军官说,有一个分队指挥员是这样对战士们解释退却目的的:“我们退到旧国界去,我们在那里有筑垒地域,等我们在那里把法西斯分子折腾够了,再轰回柏林去。”
  是的,看来我们所有人,从战士到方面军司令员,都有一个不可动摇的信念,就是我们将在旧筑垒地域一线阻住敌人。再往后退,是任何人都没有想过的。
  任务是困难的:后面有追踪而至的强敌,要有组织地退到新地区。
  军事上不够老练的人往往觉得退却是比进攻更简单的事。但事实远非如此。退却者永远处于较不利态势。退却使士兵情绪压抑,因为最令人苦恼的事莫过于意识到:敌人这次比你强,它已经在践踏你的故土,而你却还不能结束这种局面。进攻的战士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情绪,因为他受到战事胜利进展的鼓舞,勇往直前,每迈出一步都会使他增添力量。
  从军事观点来说,退却是最复杂的机动。必须善于智胜敌人,以最小的损失从敌人鼻子底下撤走军队,以便保存和随后积聚力量用于实施新的突击。而这一切都要在主动权掌握在敌人手里,难以确定敌人准备在哪里实施下次突击,打算在哪里为你设下陷阱的条件下进行。
  列宁教导说:“不学会正确的进攻和正确的退却,要取得胜利是不可能的。”他不厌其烦地反复说明,当需要退却时,十分重要的是善于使退却进行得最有秩序,军队损失得最少,军队骨干保存得最多。列宁讲的是革命斗争。但这也完全适用于军事。不掌握斗争的全部手段和形式,就不能取得胜利。
  毋庸讳言,我们在战前主要是学进攻。而对退却那样的重要机动,却没有给予应有的重视。现在我们为此付出代价了。指挥员和司令部在组织和实施退却机动方面没有受过良好训练。现在,我们实际上只好在战争的第二周重新学习最难学的艺术——退却艺术。
  当命令已经发往军队后,方面军司令员决定听取分管筑垒地域的司令员助理索韦特尼科夫将军的报告。后者以他素有的认真细致态度做了准备。据他说,只有科罗斯坚、沃伦斯基新城、列季耶夫等筑垒地域可以认为是作好战斗准备了。它们由人数虽少,却是常驻的守备部队占领着,守备部队由机枪和炮兵分队编成。因此,这里的火力配系基础已经建立。一旦野战军开到,这些筑垒地域的防御能力将会显著提高。至于其他筑垒地域,则实际上既没有作好战斗准备的发射工事,也没有守备部队。这些筑垒地域中的一切都要从头做起。
  负责领导这些筑垒地域修复工作的方面军工程兵部长A·O·伊利英-米特克维奇将军补充说,正对这里的弃置发射工事仓促进行整顿,但没有武器装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退却军队及时占领工事,在那里使用自己的武器。
  这又是一个带有很多未知数的任务。工兵和炮兵来得及在剩下的几天中构筑好筑垒地域吗?退却军队能先敌抢占这些地区吗?他们能及时组织火力配系吗?最使我们不放心的是第5、6集团军接合部的那个筑垒地域,它正好位于敌军主要集团突击所指向的我方面军地段。在莫吉廖夫-波多利斯基筑垒地域和列季切夫筑垒地域的接合部,即我方面军与南方面军的分界线上,也出现了类似情况。现在正采取一切措施加强这些地段。但这是需要时间的。
  军队已开始退却。这一机动不仅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大本营和总参谋部也很关心。莫斯科一天内把基尔波诺斯和普尔卡耶夫都叫去通了好几次话。7月1日早晨,我们参谋长同朱可夫通话时我也在场。从最初几句话就可看出,第26、12集团军拉下很远的军队所面临的威胁,使大本营感到担心。朱可夫一开头就问普尔卡耶夫,对方向军左翼各集团军定下了什么样的决心。他听完回答后强调指出,我主力与筑垒地域一线的联系有被切断的危险。“必须考虑到敌军分割第6、26、12集团军的企图,在指挥军队退却时表现出特别的积极性和聪明才智。”总参谋长警告:如不这样,大祸难免。他建议让这几个集团军实施强行军,并用航空兵掩护它们,而把全部反坦克炮兵兵器配置在最危险的地段附近。
  使朱可夫大为不安的是,普尔卡耶夫谈到穆济琴科将军接管步兵第36、37军和骑兵第14师后,无法与它们取得通信联络。这些兵团分散行动,无法击退法西斯德军指向布罗德-捷尔诺波尔公路的新突击。现在敌人正迂回第6集团军右翼,向捷尔诺波尔急进。朱可夫直率地指出,“方面军首长未曾识破和预告敌人的这一机动,是一个很大的失策”。他命令火速加强捷尔诺波尔、兹巴拉日一线的屏护队,而令被敌人迂回的步兵第139师突围。鉴于军队实施退却,朱可夫在结束通话时,建议方面军司令部转移到新地点。
  对敌人企图切断我军与筑垒地域一线联系的担心,已开始得到证实,沿罗夫诺-舍佩托夫卡公路进攻的敌军突击集团加强了猛攻,迫使我第5、6集团军沿离心方向行进,这样就加大了它们翼侧之间的缺口。在这两个集团军接合部作战的卢金将军集群竭尽全力坚守着。敌军从两翼迂回了该集群。它很快就要遭到完全的合围了。而恰恰就在该集群最困难的时刻,它的出色的司令员却离开了。莫斯科把卢金将军召到了西方面军①,因为他的集团军已经调到那里。这时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靠了这个人的意志和毅力才支持住的。他一走,这个牵制敌人重兵整整一星期的、不断减员的英雄集群,实际上就不再作为一个军队组织存在了。原由该集群所辖的部队编入了第5集团军一些兵团。方面军首长打算用南方面军转隶我们的步兵第7军所属步兵第206、147师各部队,去加强原先由卢金集群十分成功掩护着的这个方向。这些使用于舍佩托夫卡地域的新锐兵力还要巩固第5、6集团军接合部的态势。这就是方面军首长对此方向比较放心的缘故。  
  ①卢金去西方面军后于同年10月在维亚济马附近指挥被合围苏军集团,身负重伤被俘,1945年才被解放,次年退役。——译者注。
  当时,捷尔诺波尔-普罗斯库罗夫方向要使我们担心得多。穆济琴科将军为稳定态势而采取的措施无济于事。7月2日,法西斯分子攻占了捷尔诺波尔。于是敌人就分割了第6集团军的正面,开始威胁第26、12集团军后方了。除这些灾难外,又加上穆济琴科的司令部无论如何也不能组织好军队指挥。根据我们从他那里收到的战斗报告可以看出,第6集团军首长甚至近于不知道所属兵团的真实态势。各军军长长时间和集团军司令部联系不上,也得不到友邻态势的定期通报,只能分散行动,各负其责。
  方面军司令员只好要求穆济琴科将军立即扭转局面。扎赫瓦塔耶夫上校被派到了第6集团军司令部。基尔波诺斯嘱咐他察明该集团军地带情况以前不要回来。
  现在需要采取紧急措施了。问题是:用什么去掩护捷尔诺波尔附近的缺口呢?基尔波诺斯经短时间沉思后,决定把自己最后的预备队——步兵第49军两个师和机械化第24军调到那里。这有很大冒险性。我们刚刚接到莫斯科通知,配置在基辅周围的科涅夫将军第19集团军,正急如星火地奔赴比我们这里还要困难的西方面军。这样,在基辅接近地就没留下什么军队了。但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被迫将方面军最后的预备队派到了捷尔诺波尔附近。没有别的出路,因为必须不惜任何代价在那里阻住敌人,否则军队有计划的退却就不可避免地要受到破坏。为了防备乌克兰首都受到直接威胁,要使基辅筑垒地域进入完全的战斗准备。要动员该市一切人力物力防守筑垒地域。为了领导此项工作,H·C·赫鲁晓夫乘车去了基辅。
  同时,步兵第49军所属各师执行命令,通过强行军进至扬波尔、捷奥菲波利、乌里扬诺沃一线,它们要竭尽所能守住这一线。机械化第24军各兵团在其以南占领防御,在活洛奇斯克地域从两面控制捷尔诺波尔-普罗斯库罗夫公路。
  在捷尔诺波尔方向突进的敌军已威胁方面军指挥所。我们司令部该转移到较安全的地点去了,但又担心彻底失掉对军队的指挥,所以方面军首长不得不暂留普罗斯库罗夫。普尔卡耶夫委托我拟制指挥所防御计划,以备敌先遣部队接近。我把这一计划拟好了。计划中还规定要做好抗击空降兵的准备,不仅写了警卫分队的行动,而且写了司令部全体军官的行动。向普罗斯库罗夫接近地派出了侦察。
  敌军部队进抵捷尔诺波尔,也使第12集团军陷入了极困难境地。该集团军相当大的兵力仍然在斯坦尼斯拉夫西北。方面军司令员令其以最快速度撤出军队,至迟于7月3日晨进至乔尔特科夫、戈罗坚卡、库特一线。
  看来,为了消除方面军主力所面临的威胁,已经采取了一切措施。现在,我们为将第6集团军被分割成孤立集团的军队从被合围和粉碎的威胁下解救出来,已竭尽全力了。能否完成这一任务,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步兵第49军和机械化第24军能否在捷尔诺波尔地域阻住敌人。
  第6集团军主力的退却一小时比一小时复杂起来。他们受到两翼迂回,在敌人坦克和航空兵不间断的突击下,一边战斗一边为自己打开道路。最糟糕的是我们几乎一点也不知道他们情况如何,需要什么帮助。终于盼来了穆济琴科的新报告。从他那里回来的扎赫瓦塔耶夫也讲了很多情况。我们得知,步兵第36军付出很大代价突破法西斯军队包围圈后,退到了利亚霍夫齐、扬波尔一线,亦即努力向步兵第49军右翼靠拢。骑兵第14师也向那里退却。步兵第37军在诺维基、伊瓦丘夫一线打退了猛攻的敌人。在捷尔诺波尔以西陷入合围的步兵第6军和骑兵第3师所属部队的情况,暂时一点也不清楚。集团军司令员试图以机械化第4军的兵力支援他们,但未成功。不过,机械化第15军在战斗中严重减员的坦克第10师所实施的勇猛反冲击,却取得了意外的成功:法西斯部队被逐出了捷尔诺波尔。遗憾的是到第二天,由C·F·奥古尔佐夫将军继续十分成功地指挥的这个师,被挤出了该市。
  由于第6集团军一些兵团陷入困境,第26、12集团军所属部队拉后太远,由于担心方面军其余兵力继续退却会造成军队指挥的更大困难,基尔波诺斯将军被迫于7月3日定下决心,企图在斯卢奇河、斯拉武塔、扬波尔、格尔日马洛夫、乔尔特科夫、斯尼亚滕一线固守。方面军司令员明白,要在敌优势兵力猛攻下扼守这一没有做好防御准备的地区,不是轻而易举的。因此,在同一训令中,他也准许军队在情况复杂化时退到筑垒地域一线,只要不让敌人夺占筑垒地域就行。在此情况下,第5集团军应退至科罗斯坚筑垒地域(鲁德尼采、别洛科罗维奇、谢尔贝);第6集团军退至沃伦斯基新城筑垒地域(卡捷琳诺夫卡、科罗斯特基);第26集团军退至奥斯特罗波尔筑垒地域;第12集团军退至列季切夫筑垒地域(新西尼亚瓦、科马罗夫齐)。
  一俟各集团军退到这些地区,步兵第6军及机械化第4、8军各兵团余部即应编入方面军首长预备队。它们均应集中于日托米尔周围。我们指望以此在基辅远接近地筑起一道屏障,当然它是太薄弱了,因为这些兵团的人数都很少。但是方面军司令员无法把任何其他兵力编入预备队。
  当训令已打印好并送基尔波诺斯将军签字时,他又加上了对集团军司令员的绝对要求:对所属军队实施准确而不间断的指挥。(遗憾的是在各级司令部的活动中,这方面还将长期是我们的要害。问题不仅在于情况复杂和通信技术器材奇缺,而且在于各级司令部没有在战斗条件下指挥军队的应有经验。)
  侦察兵不断报告:敌人正在接近。司令部继续留在普罗斯库罗夫是不行了。在基辅已准备了新的方面军指挥所。但是向那里转移,就意味着进一步脱离各集团军,而现在同它们的联系,正如常言所说,已经岌岌可危了。
  经过长时间犹豫后,终于决定先将指挥所转移到日托米尔。作战组立即向那里进发,以便同军队建立通信联络。夜间,整个司令部也都撤走了。我率一个参谋人员小组又是最后离开。在控制司令部已在日托米尔开设的信号之前,我们要同各集团军保持联络。在这数小时内,我也曾代表方面军司令部定下一些决心。第5集团军参谋长J·C·皮萨列夫斯基将军问步兵第7军和机械化第19军怎么办。这两个军形式上已转隶第6集团军,但同该集团军没有建立通信联络。
  “因此,”皮萨列夫斯基报告,“它们找我们,问怎么办。
  我们是否可以给它们赋予任务?”
  我回答,在穆济琴科接管这两个军之前,就让波塔波夫先指挥它们,按最近一个训令给各集团军指明的目的行事。我们整夜都试图找到第6集团军司令部,以便将其右翼两军的情况通知他,但却未能做到。穆济琴科的司令部有如石沉大海。我派O·C·阿法纳西耶夫少校去找。他到了司令部所在的活洛奇斯克,但那里正进行激烈战斗。他又前往安托尼内——按计划这是集团军司令部应该转移去的下一个点。但那里也不见司令部。
  由于日托米尔发来了号令,要我们前往方面军司令部,所以只好停止寻找。这次在路上没发生什么特殊情况。天刚破晓,我们就驶进了日托米尔郊区。我对这一城市的每一条街道几乎都熟悉,因为我任骑兵第5师参谋长时,曾在这里住过三年。
  日托米尔座落在不大的捷捷列夫河的陡岸上。就象大多数乌克兰城市一样,全城隐没在一片绿荫之中。现在这片绿荫却遮掩了住宅遭野蛮轰炸后的断垣残壁。我不费什么劲就找到了方面军司令部,向普尔卡耶夫将军报告了我们从军队得到的最新情报,谈到了寻找第6集团军司令部的毫无结果的尝试。它是不是在沃洛奇斯克遭到德军坦克的突击呢?参谋长对这一推测和我一样感到忧虑。
  “要继续寻找。”
  回到作战部,一种不寻常的寂静使我感到奇怪。军官们离开电话机围住了我的政治副部长。二级营政委级正给他们读一个文件。我也谛听起来。“……这是苏维埃国家生死存亡的问题,是苏联各族人民生死存亡的问题……”清晰的词句提到了战场上的艰难处境,提到了我国人民应在后方和前线做的事情,提到了他们在反法西斯侵略者神圣战争中的任务,这些词句令人感到忧虑和激动。
  思维的深度和独创性使人毫不怀疑:只有斯大林才能说这样的话。
  “这是什么?”我忍不住问。
  “斯大林同志的演说。”二级营政委级回答,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读过的文件放在一旁。
  我贪婪地浏览了一下:“同志们!公民们!兄弟姐妹们!我们的红军和红海军战士们!我们的朋友们,我现在向你们讲话!”
  我耳中仿佛真的响起了令人难忘的、不太响亮并带着明显土腔的声音。我们曾多少次屏息听过无线电播送的这一声音。现在我们明白,伟大列宁的党通过斯大林向我们,向人民和军队讲话了。
  这一演说一开始就很吸引人。它的精神影响是巨大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更深刻意识到了自己对祖国和人民的命运所负的责任。
  文件读完后,大家都想倾诉自己的心里话。这个特殊的集会开得不算长,但大家在会上吐露了多少感受呀!人们激动地说出了祖国危难时刻我们能够和应该为她做的事。
  军官们刚返回各自工作岗位,普尔卡耶夫将军就来了,并命令派两个参谋人员去寻找第6集团军司令部。他们出去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在旧康斯坦丁诺夫找到了它。普尔卡耶夫知道这一情形后,在以军事委员会名义发出的号令中用尖锐的语气申斥了集团军司令员,并要求他和方面军司令部代表一起详细报告集团军行动地带的情况。
  我们的联络军官直到夜间才从穆济琴科的司令部返回。他带来了不能令人满意的情报。步兵第36军一部兵力仍然在被合围情况下进行战斗,其余兵力则以严重损失的代价打到伊贾斯拉夫筑垒地域,而法西斯军队一些支队也已从北面突到这里。步兵第49军暂时打退了敌人先遣部队的冲击,而机械化第24军在敌优势兵力猛攻下,则被迫放弃了沃洛奇斯克。
  对步兵第37军各部队的情况知道甚少。据一昼夜前的报告,它有一个师在兹巴拉日以北敌人合围圈中作战。第6集团军司令员向步兵第7军和机械化第19军派去了自己的代表,但他们都还没有回来。
  去过部队的几位军官报告,我士兵纵队和辎重队在敌不间断的轰炸下,正顽强沿道路向东行进。难民的人流则在路两旁同他们一起移动。难民有好几千人。他们离开故乡,抛弃一切财产,准备经受任何苦难,为的是摆脱法西斯奴役。他们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我们红军战士身上,因为只有这些风尘仆仆、遍体鳞伤的士兵能保护他们,使他们免于牺牲。到渡口时情形就紧张起来了。这里聚集了大批大批的人、汽车和马车。法西斯的每一颗炸弹都在寻找目标。但就在这里也见不到张皇失措现象。指战员收集好烈士遗体及被打坏的汽车、马车后,重新修好桥梁和放下门桥。难民耐心地等着轮到自己。有时法西斯坦克向渡口冲来,于是殊死的搏斗就开始了。人民的苦难和人民的英雄气概,真难用言语来形容!我们至今都还怀着十分激动的心情回想我方面军指战员和乌克兰和平居民所经受的考验。但是我们从各种汇报中知道,其他方面军的情况更严重。因此大本营采取了非常措施,从我们这里调走了全部新兵团,以支援我们的友邻。7月4日,大本营指示将骑兵第5军和十一个炮兵团,内八个反坦克炮兵团撤出战斗,并将其调往西方面军。各炮兵部队立即装车取道斯摩棱斯克。骑兵第5军应和南方面军机械化第16军一起集中于莫济里、卡林科维奇地域,以组成快速骑兵机械化兵集群,对深入白俄罗斯的法西斯“中央”集团军群翼侧和后方实施突击。但它们未能进至各集合点,因为在此之前我们方面军发生的战事破坏了一切计划。
  我方面军首长首先关心的是撤出受合围威胁的方面军主力,而对已经到达筑垒地域附近的那些兵团则不那么重视。由于那里的兵力已逐渐集结起来,正在进行巩固,所以我们认为战线情况已开始稳定。方面军首长和司令部便利用这一机会,转移到了早在和平时期就已在基辅附近构筑的新指挥所。7月5日和6日,我们继续由这里对军队实施指挥。仓促重建了由机械化第4、8、15军余部组成的方面军预备队。这几个军的兵力实在太小了,所以方面军首长请求总参谋部准许在每个机械化军的基础上各组建一个有战斗力的摩托化师。但是这些军的坦克所剩无几,莫斯科担心我们把坦克兵当步兵用。因此总参谋部不同意我们的建议,而要求将这几个军撤到后方,编入大本营预备队进行改编。我们只好将它们紧急装车启运。这几个军只留给我们几十辆坦克和少量摩托化步兵。我们用这些兵力兵器组建了几个混成支队。这样,我们预备队的兵力就微乎其微了。
  第6集团军首长和司令部一直未能同自己在广大区域作战的兵团建立正常通信联络。其后果在舍佩托夫卡附近显得特别严重。这里不久前原由卢金集群防守,现在是机械化第19军和步兵第7军在行动。可是这两个军也遭到了克莱斯特将军坦克集群主力的突击。步兵第7军所属各师正沿铁路由南方面军预备队向我们这里开来,它们只好直接由军运梯队中进入战斗。在这种条件下,要收拢兵力形成一个突击集团是不可能的,各师只好随其到达战斗地点的先后,各自进入战斗。该军处境之所以困难,还因为与友邻机械化第19军没有通信联络,机械化第19军军长也只能独立作战。结果,我军在该地段被敌人打退了。他们企图在沃伦斯基新城以南旧筑垒地域一线固守。但是敌人实施迅猛进攻,不给我军部队以组织防御的时间。况且力量也太悬殊了。“南方”集团军群头目在此方向集中了十二个(有的情报说十四个)坦克师、摩托化师和步兵师。这一强大集团在航空兵重兵支援下,在狭窄地段实施猛烈突击。疲惫不堪的费克连科将军机械化第19军和多布罗谢尔多夫将军步兵第7军难以坚持。战线在沃伦斯基新城、新米罗波尔地段被突破。敌人突然实施的这一突击实际上破坏了我们将军队撤至旧筑垒地域一线固守的整个企图。敌人在沃伦斯基新城和新米罗波尔之间的突破,在战线中打开了一个缺口,它就象水坝出了裂缝,使整个新防御地区受到破坏。
  德军摩托化第48军所属坦克和摩托化师向别尔季切夫急进。已经没有什么兵力可阻挡它们的前进道路了。7月7日11时,德军坦克第11师先遣部队夺占了丘德诺夫,16时闯到了别尔季切夫街上。这一情况当时无论是第6集团军司令部还是方面军司令部都还不知道。
  直到晚上,C·E·多布罗谢尔多夫将军关于法西斯坦克和摩托化部队已在新米罗波尔附近突破并向东南急进的第一份报告才送来。关于敌军部队已进入别尔季切夫的情况,我们知道得还要晚。当普尔卡耶夫同基尔波诺斯报告这一情况时,他苦恼地说:
  “这一突破要使我们付出很大代价哟!”
  他进行短时间考虑后,指示:
  “告诉穆济琴科,假如他在新米罗波尔地域恢复不了原态势,他将受到严厉惩罚。让他把可调集的一切兵力都调到那里去。命令波塔波夫立即将机械化第22军调往别尔季切夫,参与歼灭突向那里的坦克兵力。”
  不久,穆济琴科将军报告,他已把机械化第4、15军的混成支队调往突破地点。我们知道这些部队人数很少,所以明白这点兵力远远不足以完成任务,但在集团军司令员预备队中,再也没有什么兵力了,因为所有兵团都在其他地段极其紧张地阻挡敌人。
  方面军司令部向莫斯科报告了发生的情况。大本营马上判断了局势的危险性。方面军司令员收到了绝对命令:“立即封闭筑垒地域,消灭突入之敌”。同时,大本营通知,开赴莫济里的机械化第16军转归我们指挥。可是我们不知道它的兵团这时候在哪里。我们只知道它们分布在文尼察西南广阔区域。最近的兵团距别尔季切夫也有整整一百公里。因此,该军不能很快赶到。
  还能从哪里调军队呢?基尔波诺斯将军请普尔卡耶夫和我一起寻找出路。
  我提起突破地点附近有步兵第6军和骑兵第5军。但是,这两个军虽然已经退出战斗,我们却还不能使用。步兵第6军刚刚突围,在战斗中损失了很多人员和很大一部分火炮,现在急需进行补充。况且它刚开赴日托米尔。要集中该军和将其投入战斗,是需要时间的。而骑兵第5军按大本营号令应开赴莫济里地域。我们只有得到莫斯科准许后才能使用它。我们想起了大本营从我们这里调走的八个反坦克炮兵团。它们现在该多么合用啊!司令员马上和总参谋长联系,请求归还这几个团。B·C·朱可夫回答,这些团大本营现在一个也不能给,他建议火速用高射炮兵组建几个反坦克团。
  方面军司令员没再坚持自己的请求:他知道莫斯科方向和列宁格勒方向的局势比我们还要困难。敌人夺取了普斯科夫,正扑向卢加。在西线,敌人合围了苏军很大一部分兵力,已进抵第聂伯河。这就是大本营将所有兵力都投到这一方向的原因。基尔波诺斯勉强向总参谋长保证,他将试图在方面军内寻找预备队。朱可夫在结束通话时说:“我不明白您怎么会让敌人通过舍佩托夫卡筑垒地域。要采取措施,不让敌人切断第6、26、12集团军的联系。”
  敌人在旧国界线突破我筑垒地域。实际上标志着边境交战在我方面军地带的结束。尽管我军发扬了英雄主义,但边境交战仍以我们的失利告终。我们面临一个新的斗争阶段,看来,这个阶段将比战争最初时日还要艰难。
1.敌人闯到大门口了
  方面军司令员和军事委员会委员决定前往别尔季切夫地域,以便就地分析情况。大家劝他们:这样危险,可能碰上法西斯侦察支队。但基尔波诺斯坚决要去。
  他们刚离开,穆济琴科将军的报告就到了。集团军司令员证实,德军坦克第11师部队已进入别尔季切夫。他只能以机械化第4、15军各师混成支队抗击这些部队,现在这些混成支队已经接近突破地域。(我想再次提醒读者,这些支队是调往后方改编的兵团留下的一些不大的分队。)机械化第15军各混成支队已合编,由C·F·奥古尔佐夫将军指挥(在所有文件中,它们将被称为奥古尔佐夫集群。)法西斯坦克集团已突贯步兵第7军战斗队形,现在这个军在哪里,处于何种状况,穆济琴科将军都不清楚。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多布罗谢尔多夫将军已率司令部向白采尔科维退却。我便派作战部军官去寻找他们。
  第6集团军司令部一直未能同其沃伦斯基新城地域的右翼机械化第19军取得联络。幸好这时去费克连科将军那里的A·A·艾瓦佐夫大尉回来了。费克连科军的处境也很艰难。在沃伦斯基新城以南的古利斯克镇地域,德军重兵强渡了斯卢奇河,向通往日托米尔的公路急进。费克连科迅速用摩托化步兵和炮兵凑成一个战斗群,加强了四十辆坦克,将其投入反冲击。战斗很激烈,但敌人占有巨大数量优势。我军部队受阻。现在费克连科正试图组织新的反冲击。他能否做到这点呢?这一问题使我们非常不安。
  由于第6集团军司令部同其右翼各军的联络越来越困
  难,普尔卡耶夫将军指示,机械化第19军归第5集团军司令员指挥,他应负责帮助费克连科将军清除敌人在古利斯克地域斯卢奇河的登陆场。
  新米罗波尔和古利斯克地域连遭突破,就其重要性而言,已压倒了正面其他地段的战事,因为这些突破使第6、26和12集团军的处境进一步恶化了,这些集团军已面临着被合围的威胁。
  基尔波诺斯和赫鲁晓夫闷闷不乐地从第6集团军回来
  了。奥古尔佐夫集群各分队当着他们的面开始向别尔季切夫接近,它们要从行进间投入战斗。靠这样小的兵力当然是无法扭转局面的。哪怕迟滞一下敌人向南和东南的推进也好。而通往白采尔科维的道路却仍然对敌人敞开着。方面军司令员匆匆和调到该地域与敌空降兵作斗争的各边防总队队长联系,命令他们在法西斯军队一旦由别尔季切夫向白采尔科维进犯时,挡住它们的进路。但那是一个极小的障碍,因为边防军人很少,而且他们没有炮兵。
  基尔波诺斯命令第6集团军司令员尽快将步兵第49军
  各兵团集中于柳巴尔四郊,以便从7月9日晨起向北面实施反突击,封闭缺口。
  大本营获悉这一决心后,指示将南面的突击与第5集团军步兵第31军和机械化第9、19、22军从北面实施的相向突击结合起来。大本营建议赋予波塔波夫将军从北面实施反突击的任务。相应的命令毫不迟延地送给了两集团军司令员。
  但是敌人急忙利用了有利于它的情况。敌军沿途未遇我军抵抗,直向基辅推进。我们收到的第一份谈及此事的报告,是由日托米尔送来的。
  作战值班员把一个陌生少校领到我跟前。他的外表显得疲惫不堪。在少校沾满尘灰的汗脸上,一对困倦和因睡眠不足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显得很突出。他用手帕擦了擦脸,视线集中到墙角的一只水桶上,张开干裂的嘴唇,嘶哑着嗓子说:
  “可以喝点水吗?”
  他一口气喝干了满满一杯水,这才开始谈话。原来,他带来了日托米尔卫戍司令员关于日托米尔附近出现了法西斯坦克的报告。
  我不愿相信这一报告:因为这样马上就要轮到基辅了。我问他这个消息会不会是假的。
  “不会,”少校回答说,“我亲自出去侦察,并且亲眼看到了大约二十辆法西斯坦克。瞧,”他递给我一本小册子,“我抓了一个走神的坦克兵。可惜的是没能把他活着弄回来,只拿到了文件。”
  我仔细察看这本士兵手册,请来了翻译。他看了一下,说这是德军坦克第13师一个上等兵的证件。就是说,该师先遣部队已出现在日托米尔了。
  我和少校一起去见普尔卡耶夫将军。他仔细听完以后,翻了翻士兵手册,又谢过少校,让他离开了。
  “是呀,处境……”普尔卡耶夫叹了一口气。“7月7日别尔季切夫沦陷。今天,日托米尔又发生了同样的情况。没有兵力来保卫它了:城里只有一些铁道兵小分队。没什么说的,这些分队在敌坦克师突击下是站不住脚的。这样,通往基辅的道路对敌人来说就畅通无阻了。”
  我建议把在步兵第6军收集到的一切兵力都调往日托米尔。只有这个军的部队距该市近些。
  “但是它没有炮兵又能有什么作为呢?!不过也没有别的出路:落水者连稻草也得抓呀。”
  普尔卡耶夫把刚才收到的报告标在图上后,便带着图去找基尔波诺斯了。过了一刻钟,参谋长打电话给我,命令立即由作战部派两名军官去司令员那里。不久,O·3·利皮斯和M·M·萨拉库察两位大尉就向我报告,基尔波诺斯命令他们到科罗斯特舍夫地域寻找步兵第6军军长和骑兵第3师师长,向他们传达以下号令:立即开赴日托米尔,实施坚固防御,不让敌人经这一重要道路枢纽向基辅推进。
  波格列边科少校回来了。他是我派去寻找步兵第7军的。正如穆济琴科将军所报告,该军已退到白采尔科维。少校报告,他在那里只找到了该军步兵第147师部分分队。这些分队位于敌坦克主要突击方向,经艰苦战斗后已不得不退却。据分队指挥员说,军主力正继续扼守新米罗波尔以北地区。这就是说,该军所属各师被南北两面迂回后,仍在敌军合围圈中奋战。能不能救出他们呢?我们没有失去希望。
  司令员由于担心乌克兰首都的命运,便命令普尔卡耶夫将军赶快前往基辅筑垒地域,以使其加速做好战斗准备。军事委员会认为这一筑垒地域是基辅防御体系中最重要的一环。
  参谋长刚走,莫斯科就坚持要他去收直通电报。我只好去进行这次交谈。我很简明扼要地向沙罗欣将军报告了情况和我们防止德军坦克师突向基辅的措施。过了一会,我给总参谋长发去了一份战斗报告,指出:法西斯坦克已在日托米尔附近出现,敌人企图由别尔季切夫向东南发展进攻。我还报告,机械化第4军和奥古尔佐夫集群各自的混成支队已对突入别尔季切夫地域的法西斯分子实施了最初几次顽强反冲击。机械化第4军混成支队甚至还推进到丘德诺夫南郊,并切断了新米罗波尔-别尔季切夫公路。但是,无论是步兵第49军,还是第5集团军各军,都还没有准备实施反突击,它们目前正忙于向各自进攻出发地区开进。
  总参谋长理解德军坦克第13师突向日托米尔的后果(不久就察明了:在这里进攻的是敌整个摩托化第3军,辖坦克第13、14师和摩托化第25师),因此他很快就给方面军司令员发来了言简意赅的号令:“大本营命令实施空中轰炸歼灭敌人。”方面军首长已经想到过这点。法西斯坦克突向日托米尔的消息一传来,阿斯塔霍夫将军就奉命无论如何要迟滞敌人坦克师前进。7月9日傍晚,各轰炸机团和强击机团便向敌坦克纵队实施了最初几次密集突击,迫使它们停止前进,躲进了附近的森林。
  由于担心基辅的命运,大本营不得不寻找新的兵力帮助我方面军。它指示将空降第2军隶属我们,该军各旅分别配置在切尔尼戈夫、涅任、科诺托普。我们奉命立即调集各旅用于防守基辅。
  当我向基尔波诺斯报告这一号令后,他很高兴,命令尽快将各空降旅调近基辅。
  敌军坦克在日托米尔附近出现的消息,使乌克兰首都党和苏维埃组织的活动十分积极地开展起来。这些组织同心协力地参加了城防准备工作。刚刚成立的城防司令部负责领导整个这项工作。城防司令部由州党委书记、市党委书记和方面军首长的两名代表组成。仓促拟制的城防计划由方面军军事委员会进行了审议。
  全体市民响应城防司令部的号召,奋起保卫亲爱的城市。
  基辅充满了誓死保卫自己城市的情绪,这种情绪使我们这些军人也受到了鼓舞。方面军司令部里一片平静而紧张的工作气氛。方面军首长、司令部和各兵种首长,全都致力于采取坚决措施阻止德军各师扑向基辅,同时试图切断敌人的楔形突击,封闭战线中的缺口。
  波塔波夫将军7月9日晚发来的报告,是最早出现的一线希望。他报告,由M·A·布兰克上校指挥的兵力不大的军队集群取得了战果。它是由各种各样的部队凑成的,负责防守沃伦斯基新城筑垒地域。当天,这些军队对德军步兵第298师部队实施猛烈反冲击,给该师造成了严重损失,夺取了沃伦斯基新城-日托米尔公路,以此切断了突向日托米尔的敌军坦克纵队赖以生存的主动脉。我们指望7月10日晨第5集团军主力将向南进攻,发展这一胜利。穆济琴科将军能不能实施相向突击支援第5集团军的进攻呢?这一想法激动着司令员和我们方面军司令部所有的人。
  但是穆济琴科将军的报告却未能带来希望。集团军司令员报告,由于敌军重兵向亚努什波尔进攻,机械化第4军各混成支队已陷于被合围的威胁之下。因此它们已被迫放弃前一天占领的丘德诺夫,让开联结新米罗波尔和别尔季切夫的公路。集团军司令员已命令步兵第49军实施反突击,但他又告诉我们,该军已受到严重削弱,未必能完成任务。
  基尔波诺斯将军一言不发地把报告反复看了好几遍,生气地扔到一旁。
  “穆济琴科爱诉苦!现在需要进攻,而他呢,一个军不能,另一个军也不能!如果一个集团军司令员以这样的情绪来处理事情,那就别指望好的结果。”
  “他还请求将他与右邻第5集团军的分界线向南移一
  点。”普尔卡耶夫阴沉地说。“我想不必这样做。否则他就会不再关心步兵第7军被合围的部队了,而现在这些部队是应该由他去支援的。”
  基尔波诺斯默默点头表示同意,并马上命令派精力充沛的新任汽车装甲坦克兵部部长B·T·沃尔斯基将军去第6集团军。他的任务是帮助集团军司令员组织别尔季切夫地域的反突击。
  早上,我们迫不及待地等着各集团军的消息。11时收到了波塔波夫的报告。他的集团军所属步兵第31军和机械化第9、22军于8时向沃伦斯基新城和马尔赫列夫斯克两方向的法西斯军队实施了突击。冲击发展顺利。敌军正一边拚命抵抗,一边缓慢退却。波塔波夫报告,德军步兵第298师的一个团在第一次战斗中就被击溃了。缴获了一份该师师长的战斗命令。从命令中可以看出,法西斯统帅部担心遭到我第5集团军的突击,决定将用于向基辅发展胜利的赖谢瑙将军第6集团军主力调来对付它。
  这是一个很大的成功。如果“南方”集团军群中最强大的这个野战集团军主力被迫扭转正面来对付我从北面冲击的军队,那就是说,它们在最近几天不可能支援突向基辅接近地的克莱斯特将军的那些坦克师。这样,从行进间夺取基辅市的威胁就小多了。只用一些坦克师突贯伊尔片河的筑垒地域阵地,并在大城市实施巷战,不是那么容易的。
  另外一点也很重要。我们把德军第6集团军主力阻于沃伦斯基新城东北,就可迫使据情报判断打算调头南下我左翼各集团军后方的敌军坦克部队停止不前。
  唉,假如穆济琴科将军现在也能实施那样坚决的突击该多好啊!但是集团军司令员报告,他谈不上进攻。步兵第37军正同敌优势坦克和步兵兵力苦战。指战员们为每一寸土地拼杀,但仍被迫退却。准备转入冲击的步兵第49军,其翼侧和后方也突然遭到了突击。军长好不容易把各师从被合围的威胁下撤了出来。步兵第49军的退却,使机械化第4军各混成支队的态势进一步恶化了:法西斯坦克部队突至亚努什波尔,眼看就要封闭合围圈了。在这种条件下进攻,等于走向毁灭。
  只有C·F·奥古尔佐夫将军的集群在继续积极勇猛行动。奥古尔佐夫不等赶去支援他的机械化第16军各师到达,就将自己的支队和骑兵第14师各部队投入坚决的冲击。它们对占领别尔季切夫的敌军坦克第11师实施了强有力突击,击溃了该师司令部,切断了补给线。德军统帅部对其坦克师被合围感到震惊。它开始向别尔季切夫调集新的兵力。奥古尔佐夫报告,在战斗中毙命的人中,发现有德军摩托化第60师的士兵。
  我们对我军部队在别尔季切夫地域的胜利感到高兴,同时也对他们的命运更加担心,因为已经有两个法西斯师在他们当面作战了。我们只能感到惊讶:奥古尔佐夫将军人数很少的混成支队和骑兵师部队怎么能既在别尔季切夫挡住法西斯强大的坦克和摩托化集团,又能不断对这一集团实施冲击。
  不过,一日的总结仍不能使我们满意,因为未能实施总的反突击。而情报部长的报告更加令人不安,他说有三百辆坦克已从日托米尔开出,向基辅急进。我们在这群坦克前进的道路上总共只有摩托化步兵第213师的一个坦克团!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航空兵上了。阿斯塔霍夫将军向方面军军事委员会保证,他将用轰炸和强击航空兵主力去对付法西斯坦克。
  勇敢的飞行员们能不能把敌人哪怕阻住不长一段时间呢?
  莫斯科越来越关心我们的战事。大本营正尽一切可能帮助我们。在这困难的时刻,它们原来编入科涅夫将军集团军的两个师转隶给我方面军指挥;又沿铁路从高加索调来了步兵第64军。这是很大的帮助,但是何时能到达呢?现在大本营仍然要求用现有兵力分割和消灭突入的敌军机械化部队,封闭第5、6集团军之间的缺口,沿筑垒地域一线恢复坚固防御。
  遗憾的是,我们方面军完成这一任务的条件太少了。第5集团军虽然还有积极行动的自由,但它的军队已因连续不断的战斗而精疲力尽。第6集团军的处境更严重。穆济琴科将军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开赴别尔季切夫的机械化第16军身上,虽然在战斗力和坦克的补充程度方面来看,该军是属于最弱的军。但集团军司令员连这个军也无法用来实施反突击。而此时奥古尔佐夫集群正尽最后的力量在别尔季切夫附近坚持着。如果敌人将其击溃,那么法西斯坦克和摩托化步兵就将向方面军主力后方急进。这一威胁迫使我方面军首长令机械化第16军各兵团随到随投入别尔季切夫地域的战斗。
  穆济琴科只剩下一个人数很少的步兵第49军可用于从南面实施反突击,与第5集团军对进。
  但是反突击毕竟是迫切需要的。因此,给第6集团军司令员下达了一个简短的战斗号令:从7月11日晨起,由伊格纳托夫卡地域向罗曼诺夫卡方向实施反突击。没有指明集团军司令员应以哪些兵力执行这些任务。当时的想法是,他在现地能看得更清楚……
  对基辅筑垒地域进行了紧急加强。派到这里来的兵力有:
  在敌人压力下退却的步兵第147师所属分队,空降第2军的两个旅(其第三个旅已调到卡涅夫地域用于防守第聂伯河铁路桥)。突围的步兵第206师部队奉命集中于法斯托夫,在那里进行环形防御。
  在首长下这些决心时,我提到步兵第147师师长仍率该师部分兵力留在新米罗波尔以北。让谁去指挥如今要在基辅附近作战的那些分队呢?基尔波诺斯将军想起不久前他曾同一个叫C·C·波捷欣的上校交谈过,他很喜欢他的镇静和审慎,便决定任命他。这样,一个师便有了两个师长:一个师长率余部在合围圈中拼杀,另一个师长指挥调到基辅附近的分队。
  给军队的命令于夜里两点多钟签发。尔后,方面军首长和司令部转移到布罗瓦雷的新指挥所。
  发完所有号令后,我们作战参谋和通信人员组也在拂晓启程了,大约在上午九点钟到了布罗瓦雷,这时方面军司令部已经在新地点安排停当。各部展开了紧张工作。大家都为一件什么事感到不安。
  “出了什么事?”我问。
  “法西斯坦克打到基辅附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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