诧异间,黑衣人已经接近了囚车,杀气直逼纳穆福……
正文 第八章
“作为一个捕快,你要面对最多的,不是贼,不是匪,而是死亡。”隋天宝的耳边响起他父亲临终前的话。
隋天宝的父亲隋落山曾经是六扇门的仵作,他希望儿子子承父业,但是隋天宝对于父亲整天跟死尸打交道很不屑,在隋天宝眼里,挎着朴刀,骑着骏马,才是最风光的事情。当他告诉父亲自己要成为一名捕快而不是仵作时,他父亲给他了一个嘴巴,从那天起,隋天宝再也没有回过家。
他父亲临终的时候,隋天宝见了他父亲最后一面,但他还是没有回家,因为他和父亲离别的地方是在六扇门。
隋落山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隋天宝将一杯茶恭敬的倒在自己的杯里,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自己叩了一串的头。
隋落山喝下了茶,扶起了儿子,跟他讲了最后一句话,就咽气了。原来,隋天宝在一次任务中被人用暗器所伤,那暗器上涂了剧毒,就在隋天宝的一只脚踏上黄泉路的时候,隋落山出现了。
隋家是仵作世家,验尸、疗伤是祖传的手艺,隋落山得知儿子中了毒,放下手中的活计,跟着衙役来到了六扇门,当他把手搭在儿子微弱的脉搏上,脸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鸠磬,这毒,是杀人的毒,中毒的人,必死无疑。
可隋天宝没有死,因为他的毒被隋落山解了,隋落山用秘传的‘移花接木’之术,将毒转到了自己身上。
隋天宝醒来后,听说父亲将‘鸠磬’的毒性转嫁到他自己身上,立刻冲出了卧房。
在六扇门的内庭,他见到了父亲,父亲正安详的坐在那里,品着茶,等待死亡的来临。
不知为什么,在这生死关头,隋天宝回想到了这些,当黑衣人蜂拥而至的一刹那,隋天宝从回忆中醒了过来。
“借尸还魂”,隋天宝手腕一抖,无数的细线从他手指尖飞了出去,将冲在最前头的黑衣人牢牢捆住,他的手指像是弹琴一般,不断的舞动,那被细线套牢的黑衣人如同木偶一样,任隋天宝摆布,发了疯似的攻击同行的黑衣人。
其余的黑衣人投鼠忌器,怕伤了自己的同伴,迟迟不敢出招,只是一味的闪躲,这就给了张才和杨昭支援的时间,张才在解决掉一名黑衣人后,立刻赶回到囚车前,杨昭也摆脱了纠缠,重新护住囚车。
“招财进宝,果然名不虚传。”一个相貌俊美的女子从天而降,杨昭目光敏锐,瞧出女子的腰间拴着一个细丝,细丝的那一头,拴在一棵粗壮的榕树树梢。
“你是什么人?我们是朝廷六扇门的捕快,劫囚可是死罪。”杨昭喝住了女子。
“杨昭,你这话可就说对了,劫囚是死罪,但是,这囚车我若是劫不了,也逃不过一死。劫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按照你的说法,你已经死了,因为我绝对不会让你带走他。”杨昭指了指纳穆福,“你不是死在我手上,就是死在你背后指示你的那个人手里。”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招财进宝四大捕快,威震江湖,名动京城,我不想与你们为敌,不如你送给人情给我,让我把他带走。”女子抚了抚腿上的红裙子,掸了掸红衫肩头的尘土。
“商量的余地?有,你可以束手就擒,供出你背后的东家,我负责保护你的安全。”杨昭死死的盯着女子,不敢有丝毫松懈。
“杨昭,张才,高进,隋天宝,这六扇门的四大捕头,今天都要命丧于此了,可惜,可惜。”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囚车的后面传来,“放心,我不是来劫囚的,我的任务是要你们的命。”
来者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可那声音却像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身子佝偻着,背部隆起,手上拄着一根人的腿骨。
“想不到,连催命鬼也来了。”红衣女子笑了,“你杀人,我劫囚,咱们互不耽搁。”
“嘎嘎。”那被红衣女子称为催命鬼的老太太放肆的笑了起来,声音刺耳,“可惜,可惜,我的任务不光是杀这招财进宝,还有那纳穆福。”
“那就难办了,我是劫人,你是杀人,我总不能劫个死人走吧。”
“劫人难,杀人却很容易,能不能保住纳穆福,就看你的本事了,现在,我先杀了这四个碍手碍脚的捕快。”催命鬼说着,缓缓的走向囚车。
“催命鬼,杨昭久有耳闻,据六扇门的记载,你曾经一夜之间血洗皓月山庄,杀人一百四十八,在墙上留下催命鬼三个血字,从此销声匿迹,没想到,在这能碰到传说中的人物。”
“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何必再提呢。”催命鬼还是在笑,她胸有成竹,面对比自己年轻三四十年的后生,她有十足的把握。
可催命鬼忘记了一个道理,长江后浪推前浪,她退隐江湖三十年,这三十年间,江湖人才辈出,其中就包括了这招财进宝四人。
杨昭知道催命鬼的厉害,没有等她先动手,一个弹步跳到催命鬼身前,一套少林罗汉拳将催命鬼和囚车分隔开来。这杨昭的功夫跟鳌拜的套路很相似,多以刚猛见长,拳风扫过,四下的积雪纷纷被卷起在这漫天飘落的雪花中,催命鬼闲庭信步般躲过在杨昭的拳头,手上的拐杖轻轻一点,杵上了杨昭的胸口。
杨昭被催命鬼一拐杖点中胸口,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直到撞断了一棵齐腰粗的树才停住。杨昭口吐鲜血,狼狈不堪。
那红衣女子见此情形,柳眉微皱,心想,真的该我出手了,这四大捕快中武功最高的杨昭被一击轰飞,其他几个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幸好刚才杨昭和催命鬼交手的时候自己留神观察,发现了催命鬼的一个破绽。
让红衣女子始料不及的是,杨昭遭了重创后,竟然又站了起来,撕开破损的衣服,露出胸前两块鼓胀的肌肉,嘴角挂着血丝,仿佛一头要吃人的野兽。
“大哥,接棍。”高进不知从哪摸出根一尺来长的铁棒,三指粗细,扔给了杨昭。
杨昭接过铁棒,用手在上面轻轻的拧动,那铁棒竟像变戏法一样不断的增长,最后变成了一根齐眉哨棒。
“杨昭,你总算要显露真功夫了。”红衣女子明白过来,杨昭刚才的举动是为了寻找催命鬼的破绽,从现在起,才是决胜负的时候。
所谓拳怕少壮、棍怕老郎,棍术不同于其他武艺,棍术不存在速成,棍术行家无一不是通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苦练成功的。而正值壮年的杨昭,浸少林棍法二十七年,那条齐眉棍在他手中,就跟活了一般,整个小道被呼呼的棍声笼罩了。
催命鬼用的也是棍,是拐棍。两根棍子绞在一起,发出砰砰砰的碰撞声。别看催命鬼用的人腿骨,可那腿骨经过催命鬼独家的秘药浸泡,坚硬如钢,与玄铁齐眉棍硬碰硬一点也不吃亏。但见月色下,两条银带四处翻飞,接触处迸发出丝丝的火花。
红衣女子这才明白为什么杨昭四人能够被皇上钦赐“招财进宝”之名,当真有硬功夫。那催命鬼成名江湖三十年,虽已退隐,但功力仍在。杨昭能够跟催命鬼大战百十回合,已属不易,更何况,杨昭已经渐渐的占据了上风。
杨昭刚才的舍身之策是兵行险着,为了弄清催命鬼的武功套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催命鬼这个名字,自己只是在六扇门陈年的档案中略有所闻,若不是红衣女子直呼其名,他根本不能将眼前的老太婆跟叱咤一时的催命鬼联系到一起。对于他来说,催命鬼就像一个谜,只记载过她杀了一百四十八个人,却没有说过她是如何杀的。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分出了胜负,杨昭一棍击中了催命鬼的小腹,自己的右臂也挨了一杵,被洞穿了拇指大小的窟窿。
“大哥。”看到杨昭受伤,隋天宝惊呼一声,连忙跃下马,帮助杨昭止血疗伤。
“我没事。”杨昭虽然嘴上说没事,但从隋天宝给他包扎伤口时的痛苦表情可以看出他伤的不轻。
反观催命鬼,被杨昭一棍重重的扫中了小腹,一股佛家罡气冲入体内,绞的她筋脉紊乱,气血不通。
“末呐玛密吽,末呐玛密吽。”催命鬼嘴里不住的嘟哝着,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杨昭听催命鬼自言自语,觉得奇怪,一看催命鬼的样子,绕是他见过大风大浪,也头皮发麻,连后脑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催命鬼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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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见到杨昭表情如此诧异,红衣女子也望向了催命鬼,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催命鬼受伤后,样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来苍老的面庞红润起来,那些皱纹也消散无踪,佝偻的身子变得挺拔、丰满,最后,竟成了一个妙龄少女模样。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一个个呆若木鸡。
“催命鬼,你竟然练了逆命大法?”更令人吃惊的是,纳穆福竟开口说话,“你怎么能练这种歹毒的功夫?”
“你知道逆命大法?”催命鬼现在的模样是二十岁出头的光景,浓眉大眼,丰胸蛮腰,那短瘦的裤子已经包裹不住那修长的双腿,一段洁白无暇的小腿露在外面。
“我只是在一本医书上见到过。”
“医书?”隋天宝虽是捕快,可主要负责疗伤和验尸,对于医术方面造诣极高,自先秦两汉以来的医书几乎都被他翻烂了,可从来没见过逆命大法的记载。
“想必诸位都知道鳌拜意欲谋逆的事情。其中有段鲜为人知的故事,那时家父年纪已大,我又无心争权夺势,便经常劝阻家父,他曾经有一段时间被我说动了,我记得他说过一句话,‘我纵是争得了江山,又留给谁呢?’,可有一天,一个老道士来到了我家,和父亲密谈了许久,待那道士走后,家父性情大变,一味的苦练武功。某一天,我悄悄的溜进了父亲的书房,看到一本古籍摊在书桌上,那古籍上用篆书写着‘禁法十八’几个字,我很好奇,便翻开起来,看完的结果,让我大吃一惊,这‘禁法十八’上记载了许多种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其中就有这‘逆命大法’。修炼的人只要利用药物和口诀,配合一定的内力运行方式,就能逆时间而行,一点点回到青春年华。”说了很多,纳穆福歇了口气,“家父用红笔在逆命大法的章节上写了很多修注,若我猜的没错,家父已经开始修习起来。”
“纳穆福,剩下的让我来说吧,反正,我也活不长久了。”很意外,催命鬼打断了纳穆福的话,“那送你父亲鳌拜古籍的人,是我师傅。当年我一家十三口人,被皓月山庄庄主陈天德杀害,年幼的我被父亲打晕,扔进枯井里,方逃过一劫。之后,我偶遇我的师傅梅龙道人,跟他学习武功,意图报仇雪恨。可我天资愚钝,任凭怎么努力,功夫也难有进境。师傅劝我忘记报仇的事情,可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为了报仇,我趁师傅下山之际,潜入书房,将‘禁法十八’偷了出来,那禁法十八大都是偏邪法门,尽是什么返老还童之术、迷人惑人之术,我装着胆子,将那‘逆命大法’逆行修炼,为的就是能够加快练功的速度。结果,我的功力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可身子衰老的速度更是惊人,一年的光景,我已经白发苍苍。在我父母祭日,我杀回了皓月山庄,将全庄十岁以上的一百四十八口人屠戮殆尽。当我回到梅龙山,向师傅请罪的时候,他没有责罚我,只是怪我杀戮太重,最后,师傅念我留了若干幼儿,饶了我的活命,用无尚功力封住我的七经八脉,又教我慢慢修习正路的‘逆命大法’,刚才一役,我丹田被重击,气息溃散,这返老还童只是假象,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红衣女子很是不解。
“彩姑,我认得你,江湖第一侠女彩姑,果然是窈窕动人。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秘密么,因为我发现,我的师傅梅龙道人竟然有篡夺天下之心,而且他,是个禽兽。”说着,催命鬼的眼泪不住的流了下来,“当初他教我逆命大法,只是想让我做个试验品而已,如果我所料不错,那鳌拜也同样是我师傅的样品。这次,也是我师傅派我来的,目的就是看看我修习了‘逆命大法’以后是否有效果。我,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说罢,催命鬼仰天长泣,哭的众人也泪眼婆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师傅知道纳穆福看过‘禁法十八’,定会赶尽杀绝,你们好自为之吧。”催命鬼走到彩姑身旁,“彩姑,我有件事想烦劳你一下,我姓郭,在前面不远处有个村子叫三浦河,从村头西走,大约百米,有一座坟头,希望你能够把我的尸骨埋在那里,我的一家人,都在那里等我。”
看着催命鬼倒在自己的怀里,彩姑默不作声,扶着催命鬼,不,是催命鬼的尸身,走进了夜色中。
“好一个可怜人。”纳穆福叹道,“原来这幕后黑手是那梅龙道人。”
“不,不光是梅龙道人,彩姑的背后还有股势力。”杨昭看着彩姑远去,他已经忘不了那个倩丽的背影了。
几个黑衣人见情形不妙,纷纷咬舌自尽。
“大哥,你说错了,现在有三股势力要这个不起眼的纳穆福。”高进搜了搜黑衣人的身,可丝毫线索没有发现。
“不管它,天塌下来,我们兄弟四人一起上黄泉路,没什么大不了的。继续赶路。”杨昭豪气冲天。
彩姑将催命鬼的尸体下葬在三浦河后,骑着快马,赶回了京城。进了城,彩姑停马到一家茶楼门口,自己快步上了二楼,推开雅间的门,赫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竟是明珠。
“明珠大人,彩姑无能。请大人赐罪,还望大人放了我弟弟。”
“彩姑,你何罪之有,我与纳穆福有师徒之情,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用你弟弟的姓名相逼,彩姑,我这就放了你弟弟。”明珠拍了拍手,几个侍卫押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给他松绑。”
原来,彩姑行侠仗义,可这弟弟却一点都不争气,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有一天,竟偷盗到明珠府上,被明珠府内侍卫擒获。彩姑虽然武艺高强,可从来不做逆天违法之事,得知弟弟偷盗被抓,立即赶往明珠府。
当彩姑赶到明珠府上的时候,正巧发生了纳穆福被四大捕快带走之事,明珠情急之下,便用彩姑弟弟作为要挟,想利用彩姑夺回纳穆福。
“彩姑,记住,不许跟任何人提及此事。”明珠的眼睛忽然闪出了寒光,“以后,你我各不相干。”
“明珠大人,算我彩姑欠您一个人情,日后,只要有您用的着我的地方,除去伤天害理之事,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彩姑绝不说一个‘不’字。”
彩姑扶着弟弟,下了茶楼。而明珠则将手下人召集过来,秘密商定下一步的对策。
再说四位捕快押着纳穆福,沿着官道赶路,一路上快马加鞭,不到一日时间,就来到了天津近郊。
夜色再次笼罩了大地,杨昭很谨慎,没有继续赶路,找到一家驿馆,驻马停步,等待天明。
“六扇门的?请,请,请,大人快里面请。”驿馆里面打杂的小兵见到杨昭等人,欣喜异常,嘴角都快咧的耳际了,腆着一个大肚囊,身上的衣服满是油渍,胸口印着一个“卒”字。
“你们这儿的头呢?”杨昭走进驿馆,发现驿馆里面很是整洁,堂厅中摆放着几张桌椅,虽然陈旧,可擦拭的很亮堂。
“回大人,这只是个小驿站,一共有三个人,头儿告老还乡,上面还没指派人来顶替,另一个驿卒出去买酒了。”
“准备两间客房,我们今夜在此休息。”
“回大人,这里的客房分楼上楼下,不知你们准备怎么住。”
“都住楼上。”杨昭说完,就准备押着纳穆福上楼。
“大人,这个,我们这一共只有四间房,楼上两间,楼下两间,我住楼下,那个人住楼上,现在是楼上空一间,楼下空一间。”驿卒似乎怕惹怒了杨昭,“不然这样,我把楼上的那间房给你们拾到出来,现在有些脏乱。”
杨昭无奈的点了点头,示意驿卒带路。
虽然驿馆被两位驿卒收拾的很干净,可房子的年头过于久远,杨昭刚一登上楼梯,就感觉那木头似腐朽了一般,踩在上面吱嘎作响,摇摇欲坠。杨昭立刻示意其余的人留在楼下,自己跟着驿卒上了二楼。
二楼的房间位列楼梯左右两侧,左面的一间是客房,右面的一间是另一个驿卒休息的地方,刚一打开右侧的房门,一股酒腥味就扑面而来,床头挂着一口朴刀,床铺上的被凌乱不堪的叠在床尾,桌子上摆放着几碟小菜,地上堆满了空酒坛子。
“算了,我们楼上一间,楼下一间。”
杨昭出了屋子,深吸了一口气,将适才鼻腔内灌入的酒气、腥味冲淡。
“老三,你和张才住了楼下,押解犯人,让四弟住楼上,今夜我在堂厅守卫。”
听完大哥的吩咐,楼下三个人立刻行动起来,张才和高进住了一楼的客房,隋天宝在二楼休息,杨昭本人则一直端坐在堂厅的木椅子上。
那一夜,相安无事,到了凌晨时分,却闹出了点动静……
正文 第十章
鸡鸣时分,杨昭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岁月不饶人,放在十年前,别说是一夜,就是三五天不睡也不碍事,可现在,就熬了一宿,便觉得浑身乏力。也难怪,昨日跟催命鬼一战消耗了颇多的内力,又连着赶路,杨昭抻了抻胳膊,只听骨节处咔咔作响。
“大哥,你休息一会吧。”隋天宝从二楼走了下来,招呼杨昭进客房休息一下,“我替你一会,这都天亮了,你这一宿没合眼,白天还要赶路呢。”
“四弟,你说我老了么?”
连杨昭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更别提隋天宝了。隋天宝看了看杨昭,眼前还是那个大哥,稳健、沉着,跟大哥在一起,总是特别踏实。隋天宝从来没有想过大哥会问及自己他是否老了。
“大哥,你还年轻着呢。”
“可昨天跟催命鬼一战后,我总是感觉自己老了十几岁,以前,再重的外伤,也只是疼痛难忍,就算受了内伤,症状是胸闷无力,但我今天早晨却觉得疲惫不堪,眼皮都睁不开。”
“大哥,你这是熬夜熬的,休息一下子就好了。”隋天宝走到杨昭身边,把一件披风裹到杨昭身上,“大哥,你休息一会吧,咱们天大亮以后再赶路。”
就在隋天宝说话的时候,杨昭的头歪到了一边,眼睛紧闭,昏了过去。
“大哥,大哥。”隋天宝立刻把住杨昭的手腕,拿捏脉象。
可杨昭的脉象平稳,不似受伤所至,隋天宝又翻开杨昭的眼皮,目内聚光,也不是失神之症。
“二哥,三哥,大哥晕倒了。”隋天宝一时诊不出杨昭症状,只好呼喊张才高进,可连喊了三四声,也不见二人的人回应。
隋天宝匆匆走到一楼客房门口,推开门,张才、高进、纳穆福三人都躺在床上,跟杨昭的症状一样,昏睡不醒。
“难道是中毒了?”
“难道是中毒了?”
“谁?是谁?”就在隋天宝自言自语完后,堂厅内不知何人模仿他的腔调重复了一句。
“谁?是谁?”另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别装神弄鬼,给我出来。”隋天宝顺着声源,一把透骨钉撒飞出去。
登登登登登,透骨钉钉在堂厅东南角的一根柱子上。
“隋天宝,有一套,可惜马上要死翘翘。”从柱子后面转出一个衣着怪异的男人,红艳艳的棉袄上绣着许多白色牡丹花,手上拿着一把折扇,腿上套着一条同样红艳艳的长裤,裤腿上绣的是黑色的鸳鸯,在长裤的裤腿处挂着个小铃铛。红衣男子一步步走出来,可腿上的铃铛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
“原来是‘十恶不赦’的阴阳秀才董睿,失敬,失敬。”隋天宝抱了抱拳,“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你可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十恶不赦’指的是江湖上最让人深恶痛绝的十个人,甚至为**人所不齿。**掳掠,烧杀抢夺,无恶不作。这董睿凭借一身好轻功,独家秘传的迷魂香‘闭月羞花’**妇女无数,得了一个采花圣手的外号,可这几年,他变本加厉,连长相清秀的男孩子都不放过,名号也改成了阴阳秀才。
“上次是我不小心着了你们兄弟四人的道儿,以一敌四,如今,只有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隋天宝,我还怕什么。”阴阳秀才嘴角翘了起来,“可惜,你已经弱冠年华了,我从来不碰超过十六岁的男子。”
“董睿,你罪恶深重,出言不逊,就让你小爷隋天宝给你点颜色瞧瞧。”隋天宝被董睿言语相激,当即怒火中烧,抢上前去。
董睿见隋天宝扑向自己,不慌不忙,绕着柱子躲避隋天宝的攻击,也不还手。
隋天宝越攻越气,自己全力施为,竟连董睿的衣角都擦不到,无奈,只好退了一步,跳出了战圈。
见隋天宝撤了,董睿也不追赶,只是站在原地,打开手中的折扇,又合上,再打开,再合上,“隋天宝,我敬佩你们四位捕快,不想与你们为敌,我只要纳穆福,把他给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隋天宝有些意外,三个哥哥如今昏迷不醒,自己孤掌难鸣,这董睿竟然还和自己谈条件,还说敬佩自己,“真是荒天下之谬,我是官,你是贼,我是猫,你是鼠,哪来的井水不犯河水。”
董睿见商议不成,也恼怒了,可他还是没有主动进攻,原来,这董睿自小练就了一身绝世轻功,就凭他刚才和隋天宝对招拆招时候脚下铃声不响,就能看出他轻功上的修为。但董睿不思进取,小小年纪沾了色道,被掏空了身子,功力难有进展,他的恶名多是因色而起,真正交手,他很少能占到便宜。平日里遇到寻仇的冤家,多是溜之大吉,凭着轻功遁走,那些寻仇的人,通常只是望其项背,就像上次四大捕头设伏,只是一时疏忽,给了董睿一个身子的空隙,逃出生天。
可这次不同,董睿要抢人,就一定要过四大捕快这关,适才他用‘闭月羞花’迷倒了在一楼的杨昭等人,可二楼的隋天宝却从半路杀出,不然自己早已经带着纳穆福开溜了。
从刚才两个人交手的情形看,自己胜隋天宝以无可能,只能仗着步伐上的便宜躲避攻击。董睿期冀在打斗的过程中偷偷撒,但隋天宝是医病的行家,加之有了戒备,根本没有机会。现在,两个人就僵在那里,谁也不肯先动手。
“哎呦,堂堂的捕快,竟然不敢抓贼咯。”一个乞丐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隋天宝和董睿在厅堂两侧对峙,嘲笑起来,“真是有辱四大捕快的名头。”
隋天宝端详了一下来人,衣裳破烂不堪,头发凌乱,腰间别着一个大酒葫芦,脚下是双露了脚趾的草鞋,和印象里的江湖人物比照了一下,心里凉了半截,“十恶不赦”的酒丐也来了。
这酒丐本是少林弟子,因为贪图那么一口黄汤,被少林寺逐出山门,日子久了,连他姓甚名谁没人知晓,只流传着酒丐的名号。这酒丐平日里以行乞为名,找人赌酒,不跟他喝酒的,杀;喝酒喝不过他的,杀;喝酒比他多的,杀;总之一句话,只要是酒丐找到了你,你就必死无疑。不少武林门派都被酒丐骚扰过,其中最著名的要属长江蛟龙帮灭门的那次,蛟龙帮六十一个人跟酒丐拼酒,最后全部醉倒,被酒丐割了头。
“这纳穆福是何等人,竟然能够惹得‘十恶不赦’出手?”隋天宝悄悄的把手放进腰间的锦带暗扣中,里面放着他的独门暗器‘雷火’,这‘雷火’威力极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使用,可见着‘十恶不赦’的酒丐和阴阳秀才,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若我猜测没错,这位穿着大红衣裳的人就是阴阳秀才吧。”酒丐跟董睿交谈起来,“你我虽并称‘十恶不赦’,可从未谋面,今日在此相逢,也是有缘,喝一杯如何?”说完,酒丐拔出酒葫芦的塞子,饮了一口,然后将塞子塞好,把酒葫芦扔给了董睿。
“不必了,酒丐的名字我也早有耳闻,据说喝了你的酒,必死无疑,我可不想那么早去见阎王。”董睿接过酒葫芦,没有喝,而是又扔了回去。
“此等好酒不喝,真是浪费。”酒丐凌空一跃,抓住酒葫芦,打开塞子,又饮了一口,塞上盖子。这几个动作完成就在一眨眼的一瞬间。
“既然酒丐也来插一杠子,我就不叨扰了,告辞。”阴阳秀才见如此情形,已经讨不到什么好处,脚尖一点,几个起落,飞出了厅堂。
“阴阳秀才也走了,就剩下我们两个,那只好让你陪我喝酒了。”酒丐把酒葫芦用力掷向隋天宝。
这酒葫芦竟酒丐掷出,势大力沉,隋天宝不敢迎接,一拧腰,将酒葫芦让了过去。
酒丐见酒葫芦落了空,重重的跺了下脚,“你怎么闪开了呢,别把我的宝贝酒葫芦给撞坏了。”话音还没落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在酒葫芦撞在墙上的一刹那,把酒葫芦攥在了手里。
实在是太快了,隋天宝只觉得身边像是拂过了一阵风,酒丐便来到了自己身后,接住了葫芦。阴阳秀才的轻功很好,酒丐也不弱,但酒丐杀人的功夫,阴阳秀才可比不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酒丐生气了,将酒葫芦倒握住,像捏着一柄小锤子,砸向了隋天宝。
隋天宝急忙闪躲开,可酒丐却不依不饶,将酒葫芦舞的虎虎生风,枯乱的头发被气劲卷起,面露凶光,像是恶鬼一般。不一会,隋天宝就被酒丐逼进了死角。
正文 第十一章
酒丐的酒葫芦击中了隋天宝,至少他是这样想的,隋天宝已经无处躲闪,胸口暴露,面对这样的机会,酒丐绝对不会手软。
但是没有意料中筋骨碎裂的声音,一股强烈的反震力从葫芦上传来,一只手,接住了酒葫芦。
这只手刚劲有力,手指布满了老茧,小臂上刺着一条苍龙,那龙头高昂,龙口怒张,似要吞吐天地。
“大哥?”隋天宝看见这手臂,那熟悉的刺青,脱口而出。
可这手的主人,却不是杨昭,杨昭此时还昏睡在椅子上,一个国字脸的男人接住了酒丐的葫芦,只听砰的一声,酒滴飞溅,沾了隋天宝一身,这男子经用内力震碎了酒丐的葫芦。
“你是谁?”酒丐怒视来人,刚才两个人内力相交,酒丐明显处于下风,对方用内力将自己逼开,若不是他弃卒保车,把对方的内力转嫁到酒中,恐怕现在已经被震伤了。
国字脸男人一句话没有说,走到杨昭身边,运起内力,将杨昭的毒逼了出来。
杨昭睁开眼,看见‘国字脸’,激动万分,“师兄,你怎么来了?”
这国字脸男人竟是杨昭师兄,相貌只有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怎么会是杨昭的师兄呢?
“杨昭,你太大意了。作为六扇门的捕快,竟然着了迷魂香的道儿,幸好我来的及时,不然,恐怕师傅他老人家的六十大寿寿宴就要少一个人咯。”
“你是‘展翅金鹏’岳展云?”酒丐听到杨昭称国字脸师兄,便猜到了七七八八,“少林寺第一俗家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酒丐,我不是捕快,我也不管江湖事,可我师傅让我下山找我师弟回去喝酒,你要不要跟着一起来?”岳展云说的轻描淡写,但言辞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既然‘展翅金鹏’在这,我这被少林寺赶出山门的弟子就不献丑了,后会有期。”
看着酒丐离去,岳展云长舒了一口气,刚才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硬接了酒丐一招,又运功帮杨昭驱毒,内力的损耗可想而知。
杨昭和岳展云将张才、高进、纳穆福弄醒,简单的吃了饭,便匆匆上路了。
“岳大侠,你怎么来了?”隋天宝骑马走在岳展云身边,寸步不离,刚才岳展云震退酒丐,委实让他大开眼界。
“我师傅要过六十大寿,让我们师兄弟回山,六扇门,我看见了杨昭留的暗号,便跟了上来。”
“暗号?什么暗号?”
“四弟,那是我们师兄弟之间暗自约定的记号,由于我当了捕快,行踪不定,每次要去一个地方,都会留下去的地方和离开时间,如果谁找我,看见了暗号,便能顺着线索找来。”
“岳大侠,我早就听说你名动江湖,少林大力金刚掌练的炉火纯青,只是不曾一睹尊荣。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岳大侠,我看你也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怎么会是我大哥的师傅呢?”
“不用叫我岳大侠,我哪里算什么大侠呢,就喊我岳大哥就好了。说来,你大哥痴长我不少,但是我自幼拜师,辈分上就高了一些。”
“四弟,这就叫‘闻道有先后’,你现在明白了吧。”杨昭拍了拍隋天宝,你若是见了我师姐,就更傻眼了。”
“师姐?大哥,你还有师姐?”
“当然了,而且,跟你年纪相仿。”杨昭钓足了隋天宝的好奇心,“等押送完纳穆福,我带你们回山去看看。”
有了‘展翅金鹏’岳展云的陪伴,这一路上相安无事,平平安安的到了天津城。
交割完毕后,岳展云一行人便回了泰山,这泰山贺寿的事情,放在后面再说,现讲一讲这天津城发生的事情。
纳穆福被押送到了天津城,锁在了天津卫的军营中,每日四班岗哨,每班岗哨五十人,可谓是戒备森严,这是皇上交代下来的话,谁也不敢怠慢了。
到了天津,劫囚的人都像消失了一般,一连三天,都很平静。毕竟,在军营里,双拳难敌四手,清军八旗子弟的骁勇世人皆知,龙贲护卫营、虎贲护卫营、龙骧护卫营里面高手比比皆是,谁也不敢干这虎口拔牙的勾当。
天津城南,瑞聚茶楼里,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坐在桌子前,喝着茶,这个道士就是梅山道人,他在等一群人,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
“梅山道人,稀客,稀客,怎么有空来我这天津城了?”一个大肚便便的人走进了茶楼。
“陈盟主,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是有事相求。”梅山道人拉过一把椅子,让给了所谓的陈盟主。
梅山道人嘴里的陈盟主四十岁出头,五十岁到,身躯像一个肉包子,满脸的横肉就是那肉包子的褶子。别看此人身子肥大,身份可不简单,他是叱咤一时的杀手盟盟主,陈景升。
“想必梅山道人是为了纳穆福来的吧。江湖上已经传开了,你梅山道人出白银十万两,要纳穆福的头,‘十恶不赦’的酒丐、阴阳秀才都吃了鳖,如今,又来搁弄我老陈?”
“陈盟主,您说笑了,我怎么能搁弄您呢。我就是想看看这笔钱你敢不敢赚。”
“十万两,你确定纳穆福这么值钱?”
“纳穆福不值钱,值钱的是他爹。我和鳌拜有杀子之仇。”梅山道人眼里闪着杀气,“可惜鳌拜死的早,我只好拿他儿子顶债了。”
“十万两,这是我接过的最大一单生意。”
“这么说来,陈老兄应了?”
“先付定金一半。”陈景升是个生意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若是杀了纳穆福,梅山道人耍赖不给钱,他也没辙。杀手盟以前就遇到过这种情况,雇主赖账,最后被陈景升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又如何?到头来丧了两条人命,一分钱没有。
“这里是大通钱庄的银票,十万两。”梅山道人递给陈景升一张银票,“陈盟主查看一下。”
“就以梅山道人在江湖的名气,我还用查看什么啊。”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可在将银票叠起来的时候,偷偷用眼角在银票上瞟了一眼。
“不过有句丑话我说在前头,你们杀手盟接了这单生意,若是做不成,又怎么办?”
“照价赔偿。”陈景升没有看梅山道人,而是不住的把玩手中的茶杯,眼睛死死的盯着茶杯上的松树图案,“老规矩,一赔二。”
“好,既然有景升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既然咱们都把话说明了,我也有句不当说的话。”陈景升抬起头,看了看梅山道人,
“讲。”
“倘若有人抢在我们杀手盟之前结果了纳穆福,又该如何?”陈景升考虑的很周详,毕竟,现在纳穆福的人头就是十万雪花银,想要这花红的人不下二十位。
“只要纳穆福变成死人,无论是谁杀的,你们杀手盟都算完成任务。”
“梅山老兄,看来,纳穆福是必死无疑咯。哈哈哈……”陈景升大笑起来,轻轻的放下茶杯,拉着梅山道人下了楼。
就在两个人刚刚离去的时候,被陈景升放在桌子上的茶杯突然迸裂开来,而那杯中的茶水凝成了冰,诡异异常。
店老板听到声响,连忙走了过去,看到桌子上的一幕,不住的赞叹,“景升兄的天残功又精进了。”
“陈景升?”一个客人门口大踏步的走进来,“连杀手盟都插手了?这笔钱还真不好挣啊。”
“奇了怪,我怎么能看到‘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你说我这是喜是悲呢?”店老板迎着来人,笑嘻嘻的走上前去。
“当然是喜了,你是做生意的,有我‘小财神’的地方,自然是财源滚滚。”
“可你‘小财神’又号称‘铁公鸡’,一毛不拔,我上哪赚钱呢?”
“我这就给你介绍笔大生意。”小财神打开手中的钱袋,将手伸进去,把铜板搅的哗哗作响。
“只要不是纳穆福的生意就好。”店老板一把拉住小财神的手,将钱袋抢了过来,“我一直没弄懂,你为什么也在‘十恶不赦’中。”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我小财神一生不做恶事,施舍乡邻,最后竟然被冠上了‘十恶不赦’的名头。”小财神苦笑着,从店老板手中夺回了钱袋,出手急如风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然后将钱袋内的铜板倒在手里,一个个的数了起来。
“不管外人怎么说,起码在我眼里,你小财神不是恶人,来,请楼上雅间。”
瑞聚茶楼,在天津城里算不上富丽堂皇,但却是江湖人聚集的地方,在这喝茶,分三六九等,一等客人,可以在楼上雅间观茶道、品名茶;二等客人,可以在二楼大厅饮茶;那三等客人,只能在一楼的长凳子上喝‘三大碗’。那‘十恶不赦’的恶人,甚至连进店的资格都没有。可这小财神竟然能够上得了二楼雅间,不知道他的肚子里,装着怎么样的故事。
正文 第十二章